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诱惑。假设王祁铮进去了，那损失的人也只能是刘昌黎。刘昌黎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因为父亲坐牢而没有钱读大学，也不想让老婆孩子知道自己赌钱做叠马仔坐牢的事情。仔细想想，其实他很需要王祁铮，也许比王祁铮需要他来的更多。
“王总是李总您的亲舅舅，他怎么会和云顶有关系呢？您想多了。”刘昌黎想的很清楚，他直接否认了李毅成的猜想。
“如果你是有什么顾忌的话，你大可不用担心。”这句话韩舒明本来不该说，因为带着诱导的意思。尽管这事儿并不涉及他的工作范围，但他也想帮李毅成一把。并且很明显，刘昌黎并没有在说实话。
刘昌黎果断摇头，直视他们浅笑回应说：“我没有什么顾忌的。今天你们来找我，我心里有数，我也做好了坦白的准备。我是鬼迷心窍了吧，赌钱输了很多填不上窟窿，心里着急就引诱李总的父亲去了云顶。刚开始我也有负罪感，可后来提成拿的多了，我又手痒忍不住要赌，钱一进一出留不住，人就麻木了。”他像是忏悔一般地叙述着他的故事，然后他看着李毅成，带着他最后的一丝善意说：“公司的钱我没有动过，账目上我这里是干净的。就是很对不起你妈妈，她帮过我，但是我并没有收手。”对王丽敏，他并非没有感情，毕竟这么多年老婆孩子不在身边他多少都会寂寞。他是人，有正常的情感需求。
“向鼎盛后来联系过你吗？”这是韩舒明的目的，他需要通过刘昌黎这个小虾米抓到大鱼的蛛丝马迹。
“不知道。不夜城被封了后，我就没有向老板的任何消息了。”刘昌黎知道的事情有限，毕竟他也只不过是个赌徒。
李毅成并不满意刘昌黎说的话，他感觉到他在有意隐瞒，但却又没有证据。“除了玩牌，你还带我父亲去玩过什么别的吗？还有，他为什么会在KTV的包厢内出事？”
“我就是个叠马仔，除了赌钱其他都不感兴趣，也不玩。”刘昌黎是可以承担掉王祁铮的事儿，但不是所有的事情他都要承担，“你们可以问问不夜城的王经理，或是以后抓到了向老板也能问。因为，前任李总的很多活动都是他们安排的。”
李毅成不相信他不清楚，他几乎是要站起身质问，但是被韩舒明拦了下来。韩舒明把桌上的玻璃杯塞到李毅成的手里，他让他喝口水，眼神示意他冷静一点。
“行吧，现在事情也基本清楚了。你的问题的确是触碰到了法律的红线，你自己也在刚才的问话里承认了。所以，和我走一趟吧。”韩舒明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只要确定了有问题，多的话还是回所里问比较好。说完，他就掏出手机联系所里的同事准备过来正式带人走。
下午3:00，李毅成看着刘昌黎被带走，他意识到在父亲的死这桩事情上，刘昌黎是他第一个亲手送进监狱的，但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下一个是谁？他不清楚，可他还会继续挖下去，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第53章
下午5:00，倪裳去派出所拿她当时被不夜城扣留的身份证、手机和背包等个人物品。那这些东西并不麻烦，核对好基本信息以后她签个名字就可以把东西带走。大概是临近下班时间吧，她的流程走的并不算慢。
“诶，你是那个女大学生？”韩舒明刚处理好刘昌黎的事情，他在走廊上和倪裳碰巧迎面看到。他有意看了一眼她的身后，发现没有李毅成。“你一个人来的？他没送你？”带着八卦的心，他特意问。
他？倪裳稍微反应了一下，然后回忆起眼前这个人好像在抓捕那天出现过。然后她意识到，他说的‘他’应该指的是李毅成。
“没有，我坐公交车来的。”她笑着回答对方。
韩舒明啧啧嘴，开玩笑说：“他也真是的，怎么可以让你自己来呢？这种时候正好是他表现自己的机会呀。”玩笑话说完，他怕小姑娘尴尬便就又随即接了一句关心的话说：“怎么样？东西都拿好了？有少的吗？”
倪裳听得乱糟糟的，她的思维来不及跟上，便木讷地点头回应说：“挺好的，都拿上了，谢谢。”她看对方笑里带着一丝隐隐约约她能猜到的意味，便略有不好意思地低了一下头。
“这桩事情算是处理得差不多了，你以后不用再在意这些事儿，好好地重新开始生活就行。”韩舒明看她是个脸皮薄的，就不再开她玩笑了。他想，这个女孩要不是遇上李毅成，恐怕结局并不会这样顺利。
倪裳点了点头，她也希望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谢谢你。”警察叔叔为人民服务，她能被解救成功对方一定是付出了很多的努力的。
韩舒明摆摆手，他笑了笑，然后晃了晃手里的文件。“不用谢，你太客气了，以后有事儿你可以来找我。我去忙了哈。”说完，他就继续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倪裳走出派出所，提着自己的东西穿过马路到对面的公交站头上等车。她坐在站台亭子下的椅子上，忽然想到了李毅成。回想刚刚那个警察说的那些话，原来他对她是那样的明显。她又开始犹豫了，可却不知道自己如果和他在一起到底会不会有结果？他们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和她也仅仅只是因为这场意外而产生了特殊的感情。可随着时间的平缓以及生活的平淡，他们会是合适的人吗？
很痛苦，感情让人纠结并且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让她乏累。倪裳摇了摇头，或许这就意味着他们并不合适吧。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公交站台上的公交线路，当她数着到底要坐多少站可以回家的时候，她看到其中有一站就是耀宏大厦。
这四个字要是放在以前，她从来都不会在意，可现在她却好像没有办法忽视。
下午5:48，如果是放在工作日，那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下班时间，可今天是周日，所以耀宏大厦楼里基本没有什么人，除了李毅成。亲眼看着刘昌黎被抓进去后，他并没有舒坦地回家，而是回到了公司。他不信刘昌黎的话，所以特地去财务室那边把公司这些年的支出都翻出来看。
“咚咚。”财务室的门被敲响。
李毅成抬头，他下意识地合上手里的账簿，开口问：“谁？”
“你好，李总。楼下有个小姑娘说找你。”是大楼的保安，他今天当班。
小姑娘？李毅成认识的小姑娘大概也就倪裳了。可是，他并不觉得倪裳会特地来找他。而且，今天是周日，大部分的人应该都会默认今天不上班。“哪一个小姑娘？有名字吗？”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开门问。
保安回忆了一下，回答说：“看着像个女大学生，穿得很朴素。个子不高，人挺瘦的。她说，她姓ni。”
听着这个形容应该就是倪裳，李毅成很意外她会过来找他。心里的意外很快就转变成了喜悦，他对保安说：“你让她上来。”说完后，他似乎觉得有不妥，又转身去桌上把手机拿上，对保安说：“我和你一起下楼。”
倪裳是临时决定来的。当公交车报站到耀宏大厦这一站的时候，她鬼使神差一样地决定下车。站在大厦下面，她回想起派出所的警员说‘重新开始’，她想或许她应该和他告别，然后真正地重新开始，不要再想。可当她进楼，看见空荡荡的内里后，忽然意识到今天是周日，是正常打工人的休息天。尴尬如她，看着大楼保安疑惑的眼神，她感觉脚趾能抠出一个迪士尼。
“你怎么来了？”李毅成从电梯里出来，看见倪裳站在咨询台前就快步走去。他很高兴她来找他，这种心情就像是当年读书的时候见到喜欢的女生一样。
保安接触李毅成的时间不多，他以前听八卦以为自家李总是个花花公子，不过今天这种纯情少男的模样让他惊掉了下巴。他开始回忆自己听来的八卦信息，怀疑是不是他耳背听岔了。为了不打扰他们，他很识相地后退了两步，回到咨询台装模作样地继续看监控。
倪裳没想到他会在公司，她本来是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所以才会问保安李毅成在不在。只不过是一句化解尴尬的话，没想到李毅成还真在，保安还是个热心肠的吃瓜群众。“我来……”她来干嘛呢？看了一眼大楼保安，她不知道要怎么说。
李毅成注意到她的目光，他牵起她的手直接把她往大楼里面带。“来，到我办公室去说话。”他掏出门禁卡带她进到大楼里面，并且按下了上楼的电梯按钮。
“今天周日，你加班啊。”倪裳站在他身旁，看着电梯顶端的数字往下降，然后顺嘴说了一句。
电梯门开了，李毅成用手挡住门，他让她先进去。“还有事情没处理完，我就回公司了。”他不想和她说刘昌黎的事情，所以就含糊地回应。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绅士，倪裳微微点头说了句‘谢谢’。她站在电梯里面，轻声说：“哦，那你也挺辛苦的。”
不咸不淡的两句话，李毅成能感觉到她的拘束。他注意到她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就连站的位置也都要和他隔开一些。他一面高兴她来找他，一面又在心里打鼓她今天来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好事还是坏事？被感情打扰到心烦意乱的感觉他好多年都没有体会过。
尴尬，没有话说了。倪裳靠着电梯墙壁，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利用刷微博的方法化解她此刻的不知所措和不安。
“手机是拿回来了吗？”李毅成透过电梯的金属门注意到倪裳手里的手机。
倪裳抬头，她看向李毅成，然后点点头回答说：“额，是的。我刚刚从派出所出来，就是今天被通知说可以去拿被扣留的东西了。”
“哦，那挺好。”李毅成暗想，韩舒明怎么不通知他呢？他正好可以凑着这个机会去接倪裳，然后带她去。这样，或许也是一个亲近她的机会。“你怎么去的？公交吗？怎么不叫我来送你去呢？”他扭过头，直接问。
倪裳被问得懵住了，她收起手机，面对他略带暧昧的语气和表情，她别过脸挠了挠头回应：“我……我……我没有手机嘛，就坐公交吧。而且，公交挺好的，很方便。”
“哦，是嘛。”李毅成看电梯门开了，就用手抵在门上，“你先走。”他让倪裳先出去，然后自己再跟着。“我的办公室在最里面，你先去。”财务室的门还没有锁上，里面的账簿也没有放好，他想先去处理这些。
倪裳不是第一次去，她知道李毅成的办公室在哪儿。她没有等他，就径直往里走。
“秘书不在，只能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了。”李毅成处理好财务室那边，他给她去茶水间泡了一杯咖啡端来。
倪裳很少喝咖啡，她拿起来喝了一口，是美式。美式太苦了，她不习惯，也不喜欢。“挺好的，你谦虚了。”别人请喝咖啡，再不好喝都没有理由说不好。“那什么……我今天来是想把你给我出的那些花销都还给你。我粗略算了一下衣服鞋子这些，还有吃饭开房等等，至少是有个小两万的。我……”她不爱欠人东西，尤其是钱。受过的好处，她没理由都白拿。她的心理状态属于不还人情会让她总觉得欠了什么一样耿耿于怀到有心理负担。
“不用还给我，我并没有想问你要的想法。”李毅成没想到她来是为了这个。他有一种被对方划清界限的感觉，很奇怪，很不高兴。“你不用多想，就当事情过去了，以后都不用提。”他看到她眉头皱起，就出声给了她一个台阶。
倪裳其实知道他会说这种话，她其实这么做也无非是给自己一个不要藕断丝连的机会。钱还了，就等于她把他的人情都还了。这对于她来说，才算是真正的过去。不然，她想他永远都会是她心里的一个结。“你不用这样说的。我知道你很富有，这些钱在你看来不算什么，并且你在不夜城每晚带我出去的开销是我不敢想的。可是，我还是想表达我的想法。”
李毅成听明白了，她不是来还钱的，是来特地告知她要把他这个人给推出局。他呼出一口气，靠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他不知道现在要说什么好。办公室内的光线开始变暗，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先吃饭吧，吃好饭我送你回家。”
倪裳心里很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说这些话的意义是什么？如果真的要从此再也不要有交集，把一切都划清，她大可以不要来见他，然后把过去这些时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当作没发生过一样。她说这些话，特意来这一趟，本质上来说，是她自己在作弄自己。她感觉她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了，心里的愧疚和负担感让她无所适从。
第54章
倪裳本来不想去的，但是李毅成的脸很黑，满脸写着‘你不去试试看’的态度。她怂，所以当李毅成坚持要叫她去吃晚饭时，她就没有拒绝。
晚上6:30，李毅成开车到了一家私房菜门口。他把车停在马路边上的收费格子里，下车的时候支付了10块钱的停车费。
倪裳从来没吃过私房菜，这种级别的餐厅只在电视上见过。曾经最夸张的时候，听说这种私房菜花钱都吃不上，就连刘德华都要预约等位。她看了眼停在附近的车，不是高级的，就是奢侈的，她这种野丫头还真看起来挺不像样的。
“你订位了吗？”倪裳跟在李毅成身后，小声问了一句。从进门开始，她就有点怵，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天知道她有多希望李毅成说他忘记订位了，然后转身出去吃别的。
李毅成一把将人拉到身旁，他的手掌拍上她的后背，在她耳边提醒说：“抬头挺胸！就是一顿饭，你怕什么？”
倪裳能不怕吗？她是小市民，而且今天穿得又随便，哪里比得上李毅成，礼拜天还一身正装，衬衫领子笔挺笔挺的。她看看自己，再看看他，简直就是富家少爷把自己家里的小保姆给带出来了。
“先生，请问有预订过吗？可否出示一下预定信息？”门口的服务生穿得一本正经，他看了眼男士，又看了一眼女士，虽然心里有疑惑他们这个组合是怎么个回事，但专业服务让他面上保持了职业微笑。
李毅成掏出了一张黑卡递过去，然后说：“王姐应该知道我，我的位置也应该是一直留着的吧。”
当服务生看到黑卡的时候，他心里不免一阵颤动。当李毅成提到王姐的时候，他马上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把人往里面带。“留着，留着，您里面请。”
王姐是谁？倪裳虽然不知道，但是不用猜都知道应该是这里的一把手这一类的。她注意到服务生在把人往里带的时候特意看了她一眼，猜测能来这里吃饭的人应该非富即贵吧。初入社会的小白，脸皮薄还特别社恐的倪裳憋着一口气，跟在李毅成身后低着头唯恐他人看见自己的寒酸。
服务生带着他们到了VIP包厢，他给他们倒了两杯茶端过去。“两位先喝点茶，点菜可以在IPAD上面点，下单后一会儿就会送上来。”说完，他就很有礼貌地出去了。
看着包厢门被关上，一直提着一口气的倪裳这才稍微放松了些。她瞄了一眼IPAD上的菜单，看到一道凉拌海蜇丝要120块钱时，她在心里不住咂舌，有钱人的钱果然不是钱，是质感稍好的纸。
“有想吃的吗？你自己点。”李毅成把IPAD放到倪裳面前。
倪裳把IPAD还给他，摇了摇头，摆手说：“我不会点菜，我怕我不识货。”这里的菜太贵了，她不敢随便乱点。而且，她今天来也没想过要花李毅成的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