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给激出来了,韩舒明拿起笔,问:“还有呢?昨晚那个女大学生的货到底是不是你给的?我们昨天验了指纹,上面……”
“不是我的!货都是向鼎盛弄来的!”王长明着急打断韩舒明,继续说:“我昨晚和王警官交代过,女大学生的货是从云顶那边拿来的,那些东西就是向鼎盛给的。他每三个月就要去广西和缅甸,具体做什么我虽然不清楚,但是估计和货的来源有关系。还有报亭的那个人,他就是一个混子,他原先拿了货都是去不夜城里的夜场里兜售的。现在夜场查得紧,他就躲到报亭等人来拿货。我姑妈看中了他报亭那边位置隐蔽,所以分了他点儿钱,让他帮着弄人。你也知道,我姑妈毕竟是个老太太,力气不够。”说到这儿,他闭上眼,无奈自嘲,“我就是管夜场的一个大堂经理,云顶的一些事情我知道,但是我也不太能参与。我能说的就是这些,该认的我认,不过贩毒这事儿我不认,因为没做过。”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你做没做还是要看证据的,不是你嘴巴动一动就行得通的。”韩舒明心情逐渐明朗,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问:“云顶除了涉毒,还涉赌吧。或许还不止,有多少人命藏在里面?”他说的直白,因为他要给陈队的人讨要一个公道。
王长明看向韩舒明,他知道前两天有两个警察折在了云顶里面。显然,人家是来和他算账的。他摸着对方的心思,试探性地问:“警官,我说了能算宽大处理吗?”既然逃不了法律的制裁,他想请求从轻处罚。
他有心要说,韩舒明当然不拒绝。“可以,只要你说的是有用的。越有用,那就越能申请宽大。”他抛出了诱饵。
“听说向鼎盛以前在越南做过叠马仔,他手段狠毒,弄得很多国内过去的富豪倾家荡产。不过就算是这样,因为他这个人很会引诱达官富绅,所以,他在云顶发家的头一批客人有不少是在越南的时候就和他有交集的。他把人带来,让他们输光后去发展下线来抽成还赌债。就像滚雪球一样,来的人越来越多,云顶在赌这块也就暗暗做起来了。”王长明说到这儿,他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房间的四个角,然后压低声音说:“光我知道的就是耀宏前老总,还有市里那秘……”
“停!这个以后再说,你说说你们华金不夜城里藏了什么人命?”韩舒明赶紧叫停,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更加是不能乱听的。
王长明很精明,他看出来对方知道的并不多,所以他开始疑惑向鼎盛到底有没有被抓?情绪开始趋于稳定,他陷入了沉思。“我管的不夜城里除了我老姑妈那事儿我不否认,其他的都是守法的行当。云顶是和不夜城分开的,有些事儿我也就听个捕风捉影。不过,听说向鼎盛喜欢把人丢在出海口。他每年都撒许多鱼苗进去,夜里水深,鱼肚子又饿,没几口就能吃干净。”
看来,倪裳说不夜城里的人会把不听话的丢到海里喂鲨鱼真的不是一句随便说说的话。韩舒明浑身都是寒意和恨意,他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违法作乱的人,该有的惩罚他一样都不会少给。
深夜23:00,李毅成的家里,忙了一天的韩舒明正坐在他家饭厅里大口吃面。
“喝汤还是喝饮料?”李毅成走到韩舒明边上,问。
韩舒明咽下嘴里的葱油拌面,扭头说:“喝汤就行了,饮料太破费。”他冲李毅成开玩笑,指着碗里的面说:“你要不是个男的,就你这个手艺,我都想娶你做老婆了。”
李毅成头一次被人用这种方式夸奖手艺,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一边走一边回怼:“得了吧,我可不想要你这种不着家天天工作到要死要活的男人做老公。万一一个不小心英勇殉职,那还得守寡呢。”他走到厨房,把锅里剩下的冬瓜汤热了一下,舀了一碗给韩舒明端过去。
“呸,触我霉头!”韩舒明看他送汤来,便就啐道。他接过冬瓜汤,用汤勺舀了一口,“今天把王长明给审了,他一开始说的挺顺溜,后来大概是意识到我在诈他,他就不大愿意继续抖东西了。”
李毅成拿了一听喜力,他坐在韩舒明的对面,皱眉问:“向鼎盛呢?没抓到?”
韩舒明停下筷子,然后摇头说:“8号那晚他早溜了,王长明是陈队上楼拦住的。要不是之前你们上云顶的时候把暗道拍了下来,恐怕连王长明都抓不住。”说到这儿,他转念想了想觉得不对,便咽下嘴里的面问李毅成:“会不会向鼎盛那晚报警的目的其实不是要警察抓你和女大学生,而是为了脱身?他把王长明推出来做替死鬼,他自己乘乱就逃之夭夭。以退为进?”
“为什么?”李毅成不认同这个说法。他喝了一口酒,觉得向鼎盛不会蠢到自己报警,然后把自己陷于现在这种境地。“我接触过他,他是一个非常张狂的人,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我不认为逃跑并且把自己陷于这种躲藏的境地之中是他的做事风格。”
韩舒明舀了一块冬瓜放入口中,他思来想去想不明白,也不想再费力去想。“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多亏了你和那女大学生,不然还真不能这么快把华金不夜城给封了。虽然所有相关人员归案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基本上这个毒瘤在明面上是不敢再作恶了。”对于这个结果他很满意,尽管不算完美可也是尽力之后能达到的最好结局。“对了,说到那个女大学生,你给她送回家了?”他挑了一筷子面,问。
李毅成点头,笑着说:“安全送回家,还加了她爸爸的微信。”
“可以啊!你这是进一步的意思?”韩舒明早就看穿了李毅成,他眯眼笑着八卦问。“那个……我这也算半拉红娘了吧,改天请吃饭啊!”
一口啤酒下肚,李毅成还真希望能像韩舒明说的那样顺利。他叹了一口气,摇头泄气说道:“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我就是给人父母递个信儿,让人家里边放心。”
“嘿,你这花花公子的本事不行啊!”韩舒明有意嘲笑他,“人家豪门贵公子那都是手到擒来,怎么到你这儿就那么磨叽呢?况且,你俩都算是坦诚过的人了,她在顾虑什么?还是说,她有男友?”
一个瓶盖丢过去,李毅成送了一个眼刀给对方。“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当你是在我这儿看电视剧呢!”他甩了个让韩舒明继续吃面少八卦的眼神过去,然后无奈回应说:“感情这种事情说不好,她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求。再说,她还年轻,今年9月还要出国读研。相比较谈恋爱,还是读书重要点儿。”
韩舒明看他嘴上满口鸡汤,猜想他心里指不定多少酸汤正在冒儿呢。搅了一筷子面,他啧啧嘴说:“出国读研,那敢情都是同龄的青年才俊呀。你李毅成虽然是华金首富的儿子,可也青春不再,比不过荷尔蒙爆发的小鲜肉啊。花花世界走一遭,人家姑娘学成后还能看上你吗?”他有意刺激李毅成,就把话往他心口上扎。
李毅成一开始没想太多,但被韩舒明这么一讲心里还真挺酸的。他沉默片刻,皱眉说:“如果那样,就祝她幸福吧。”
还‘祝她幸福吧’,这话说的让韩舒明的五官都要皱起来了。看不得对方一个大男人会这样扭捏,他啐道:“矫情!酸腐!”四个字送给李毅成,他把碗里最后一口面吃进肚子里去。
“对了,还有一桩事儿没和你说。你爸那事儿,你自己那边有眉目吗?”韩舒明抽了一张纸巾把嘴上的葱油擦了,然后拿起汤碗直接灌。
这事儿重要,李毅成回想王祁铮和刘昌黎之间的关系,说:“帮我一个忙,明天下午和我一起去见一下我公司的刘秘书,我想,我父亲的死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
第52章
2017年5月10日,下午1:30左右,韩舒明坐在李毅成的车里。
“人家说,捉贼要趁早。昨天早上你和你妈说了刘昌黎的事儿,今天下午你就来他家找他,你觉得他凭什么要在家里等着你?”韩舒明实在是不能理解李毅成这办事儿的操作。
李毅成把车开进刘昌黎住的小区里,他一边找车位一边回应说:“还有句话叫‘赶早不如赶巧’,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跑路?”
“呵呵,听了风声还不跑,他是属什么的蠢货?”韩舒明冷嘲,觉得李毅成脑子不好使。他看见前面有个空的停车位,赶紧指着说:“就停这儿!千万别停他住的那幢楼下面,别让他看见我们,我和你一会儿下车走过去。”凭着他的经验,为了谈话顺利,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比较好。
李毅成知道韩舒明在想什么,他轻声一笑,不多说,就往那个车位上停。他和韩舒明下车后,往小区后面走了三排楼,然后向左拐往最里面那幢公寓楼走去。
走到公寓楼楼下,韩舒明把李毅成推开,用警觉的口吻低声说:“你别按门禁铃,我来。”他担心刘昌黎透过门禁铃的摄像看见李毅成后会不开门,或者有过激反应,比如拿刀在楼上等着他们这种。安全起见,他认为他这张陌生脸会降低刘昌黎的防备心。
李毅成侧身,顺带还往后退两步。他抬手比了个‘请’的姿势,双手插兜等着韩舒明按门禁铃。
“嘟嘟嘟。”公寓楼楼下的门禁铃响了三声,韩舒明做好了没有人响应的准备。他心里一边盘算要用什么借口让刘昌黎开门,一边计划如果突发情况出现了,李毅成要怎么跑路,他要用什么方法制服对方?思绪很重,他的眉头不禁锁起,直到门铃被开,他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思维里。
李毅成听见了门禁打开的那一声‘咔哒’,他看了一眼门禁铃那边,没注意到任何问题。他看向韩舒明,眼神里都是疑惑。他原以为刘昌黎要么就不在或者在也是索性不开门,要么就是问按门铃的人是谁?可是,这种什么都不说直接开门的行为让他不禁有点担心楼上的情况。
韩舒明看了一眼门禁摄像,他拉开大门,头向楼里一歪,低声说:“走吧,是人是鬼都要见的。至少,有人在。”
李毅成跟着韩舒明进楼道,俩人走到电梯门口,他按下向上的按钮。“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在?如果有华金不夜城的人在,你还来得及叫人出警吗?”他担心刘昌黎可能遇到了不测,怕上楼看见的会是凶杀案现场。
“你是才意识到问题吗?”韩舒明一个眼刀送给李毅成。电梯门打开,他大步跨进去。面对着电梯里的镜子,他把执法记录仪掏出来,夹在衣服上,随时准备打开。
李毅成按下17楼的按钮,按着关门键,说:“我以为最多就是他跑了,真的没有想到那么多。”口气中略带歉意,他侧头看向站在他身旁浑身警觉的韩舒明,眼里都是抱歉。
“如果有其他人在,我希望最好是向鼎盛。这样,就能得来全不费功夫。”既来之则安之,韩舒明不是怕事的人。他抬手拍了拍李毅成的肩,用积极的态度笑着鼓励他说:“在国外练过格斗吗?一会儿跟着我,帮衬一下。”
一记浅笑挂上脸颊,李毅成低头轻舔下唇,回应说:“格斗还真没练过,健身倒是不少。”
17楼倒了,电梯门打开,韩舒明比李毅成先出电梯。他小心地看了眼电梯外面两侧的情况,然后抬手示意李毅成出来。一层楼有两户人家,韩舒明问:“哪一户?”
李毅成指向1701,他打算上前按门铃,却被韩舒明拦住。
韩舒明把他推到靠墙的位置,那边是猫眼视线的盲区。他看了一眼李毅成,用眼神告诉对方,他去按门铃。“滴~滴~滴。”门铃响起,他开始做准备。
“你是……?”门被打开,是刘昌黎。他看着门外的陌生面孔,轻声问。
设想里的那些紧张和血腥都没有出现,有的只是异常的平静。李毅成走上前,他看向刘昌黎,问:“请我们进去喝一杯茶?”
满身戒备的韩舒明没有李毅成放松,他依旧是在担心平静背后是否藏匿着刀。他眼神犀利地瞧向刘昌黎,打开执法记录仪后自报家门地直接说:“华金派出所警员。”他掏出警察证给对方看了一下后收起来,他向后扭转目光瞥向站在身后的李毅成,然后再回头看向刘昌黎,严肃地说:“向你了解一些事情,请你配合一下。”
“那就请进吧。”刘昌黎看了他们俩一眼,没有多的犹豫直接把门开大,让他们都进来。“我这里来的人少,拖鞋是之前出差在酒店里拿的,别嫌弃。”他从鞋柜里掏出两双装在包装袋里的拖鞋,拆开塑料袋后就工整地放到地上。
李毅成进门,他把门带上。眼睛看向鞋柜,发现了一双女士拖鞋。据他所知,刘昌黎的老婆孩子都在加拿大,好多年都没有回来了。所以,这双拖鞋会是谁的呢?不用想,他都能猜到。
“谢谢。”韩舒明摆手,他不换鞋。“有鞋套吗?我一般穿鞋套进别人家。”他不想换拖鞋,怕有紧急情况的时候没办法撒开腿跑。
手里握着拖鞋的包装袋,刘昌黎意识到是他想简单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拖鞋,随即就把塑料袋放在地上,然后对他们说:“等一下,我去屋里拿。”
刘昌黎从屋里拿了一袋一次性鞋套出来,他从里面掏了两个递给韩舒明和李毅成。“鞋套放的比较久了,李总和警官不要嫌弃。”
“谢谢。”李毅成接过鞋套,他把它拆开套在鞋上。“今天周末,刘秘书不出去走走?娱乐活动也没有吗?”他穿好鞋套走进屋子,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异样的样子。
“坐沙发吧,我给你们倒茶。”刘昌黎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转身去了厨房。
韩舒明不放心,他让李毅成去坐,他则是跟着走到厨房去。“随便喝两口白开水就好了,不要泡茶。”他站在刘昌黎身后,看着他要拿茶叶的手势说。
刘昌黎知道今天这俩人是有备而来的,他很听话地把放茶叶罐子的柜门关上。“警官客气了,泡点茶也是礼节。”他拿了两个玻璃杯,提起操作台上的热水瓶倒了两杯热水。他拿起一杯,笑着说:“寒酸了点,别介意。”
韩舒明拿起桌上的另一杯,他摆手,然后让了一个位置说:“走吧,去谈谈。”他要刘昌黎走他前面。
“李总喝水。”刘昌黎把水杯放在李毅成面前的茶几上。
李毅成看了眼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挑眉问:“你自己怎么不倒一杯?”他看韩舒明手里也只有一杯水。
刘昌黎坐到一旁的小沙发上,他双手放在膝盖上,笑了笑摇头说:“不用了,你们问吧。我能说的就都说,不会有所隐瞒的。”
对方是有心理准备的,韩舒明轻笑一声:“看来你知道我们要问什么了,那要不就你先说?把你知道的,先说一点儿?”他想看对方知道的是什么方面的事情,从而确定是不是有高人在刘昌黎背后指点,要他做‘替死鬼’?
“我在华金不夜城做叠马仔有好几年了,从向老板头一次接管云顶开始,我就一直在里面。手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李总的父亲……”刘昌黎当然知道他们为了什么事情来,他知道他难逃一劫,所以没有什么好逃避的。但是,在说到李奎霖的时候,他还是有那么点愧疚的。
李毅成听到了父亲的名字,他的神经被刘昌黎牵起,“你当初为什么要带我父亲去云顶?我想知道,这件事和王总有关系吗?”他说的王总是王祁铮,他的亲舅舅。
王祁铮是在今天谈话中一定会被提到的一个名字,刘昌黎知道他们想要听的是什么。其实,在他们来之前,王祁铮就找过他了,也就是昨天下午。按照王祁铮的话来说,刘昌黎已经逃不掉了,所以为了利益最大化,他必须把所有的事情都承担掉。什么是利益最大化?说白了,就是王祁铮帮他把剩下没还干净的赌债全还了之外,还额外给他一笔钱用来照顾他在加拿大的老婆孩子。甚至,他儿子读大学到研究生毕业的钱,王祁铮都会承担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