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佳是治愈他的万能灵药吗？显然，淳勉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她只是意外来客，他不可能把他的忧愁说于她听，而她也未必会想听他这里的腌臜脏事。
更何况，被他利用的人已经太多了，他不想连着坏心情也要利用无辜的人来化解。这对她，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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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把老李送回家后，王佳佳就和程思思各叫各车，各回各家。坐在网约车里，她觉得这一天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她感觉到异常孤独。这种孤独来源于今天莫名其妙的酒局，她感觉自己被欺负了。
回想刚上班的那会儿，她非常向往这座大城市，总觉得在这么繁华的都市里总有一天她也会发光发亮的。只是，社会是复杂的，在外表的光鲜诱惑之下，藏匿着许多的杂碎。
太累了，她靠坐在汽车后座椅背上，闭上眼睛。她想休息一下，因为她觉得此刻的她连呼吸都像是被石头压着一般，吐不出气也吸不上来。
要不……回老家吧。
第一次，她那么想回家。连着自己和父母的面子，以及邻里的闲言碎语她都不想顾及了。随他们去说吧，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不容易，内心有多煎熬。
闭上眼睛，下班前那对狗男女的黑脸白脸游说，还有酒局上他们推杯换盏的劝酒画面像是快速放映的PPT，在她的脑子里飞速翻阅。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委屈，不明白她已经够小心翼翼地工作了，为什么还要被盯上？她没有程思思那样热衷于化妆打扮，也没有刘艳在酒桌上那样放得开，她几乎就差在脸上写满‘我就想躺平’。可为什么，这些恶心人的东西还要来找她麻烦？
是越不吱声就越要受人欺负吗？看她像是小丑一样地被他们摆布，哪怕愤怒也无用的样子很好笑，对吗？这些人真是变态呐，在一间不算大的公司里，只要稍微有一点点权力就开始以人格羞辱为乐，狂妄自大到仿佛法治社会还比不过他手里的那点破铜板和破权力。
王佳佳想到这里，满脑子都是刘江海和那个王总的油腻恶心。还有刘艳，明明在酒桌上恨不得把衣领的纽扣全部都解开，平常她在装什么一本正经？公司里男女之间的那些腥臭烂事已然在他们看来是平日里的普通休闲娱乐，倒是连掩藏都变得矫情起来了。
玩得可真花呀，王佳佳咬牙切齿地发恨。她不招惹他们，他们倒是要来惹她。是非要将她也拉进臭水沟里，大家一起发烂发臭才开心吗？
他们大可以试试看，她一个背井离乡的打工人，光脚的不怕他们穿鞋的。大不了，她就是辞职回老家！
反正，极度的精神内耗已经让她每天都想辞职八百回了。以前，她还会劝自己撑住，告诉自己工作不好找，到哪儿都会遇到困难。但是，今天的她再也不会劝自己了，因为这些垃圾不值得她尊重。既然她做不到随这种乌糟大流，她就腰板硬挺，心底暗暗发誓绝不弯腰低头！
小人物是不起眼，可毕竟也是人。极度的压迫最终迎来的如果不是死亡，那就是触底反弹！
“滴……滴……滴……”网约车司机正在听电台。电台里的广播滴滴滴地发出整点播报。王佳佳在想心事，所以并没有注意到电台里发出的滴滴声。直到，‘北京时间21点整’被报出时，她像是神经被唤醒似地，突地睁眼。
这一刻，时间和空间好像都在21点整的时候停滞了。在消失以前，她特地看了一眼车窗外，不知道明天早上5点她又会出现在现代世界里的哪一个角落。
北冥东宫的大殿，淳勉看向放置在角落的刻漏。随着标志戌时结束的最后一滴水滴向下滴落，他紧张地想，亥时了，她会出现吗？
当这个念头冒出之时，她果然准时出现了。
可能是因为王佳佳在现代的这个时刻还在坐车，所以，当她出现在大殿时，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是以坐姿出现的。由于大殿中央没有座椅，她屁股向下，摔了个屁股墩。
“诶唷！”梆硬的石板地坪让她一屁股下去痛得龇牙咧嘴，这结结实实的触感让她尾椎骨都震了一下，一时之间连爬都爬不起来。
淳勉没想到她今天的出场方式竟然如此特别。虽然想笑，可还是忍住了。他一个起身，赶忙从书案后起来，前去扶她。“慢点儿，你撑着我的手臂，借力站起来。”他蹲下，手掌不好扶她的腰，便拉着她的双臂，叫她撑着他。
“真是绝了！我日间朝九晚九上班也就算了，晚上我还要穿越来北冥晚九朝五！”站直了身子，她揉着后腰和屁股，心想这下是真的苦。
十二时辰对应现代时间，她在今天早上用手机查到，寅时是凌晨三点到五点，卯时是清晨五点到七点，而亥时则是晚上九点到深夜十一点。按照淳勉昨晚说她出现和消失的时辰对应，她基本确定前两夜她都是晚上九点出现，清晨五点消失的。
简直是要吐血，她王佳佳是白班没上够吗？还要来北冥上晚班！
朝九晚九和晚九朝五是什么？淳勉又听到了新词。他看她满脸都是怨气，不知自己是否将她惹烦了。“若是来烦了，你可以不用来的。以后，我……”
瞧他这些话说得，好似王佳佳自己要来似的。她不耐烦地打断，无奈地说：“很抱歉，我没办法选择不来，因为我控制不了。”她也纳闷呢，已经连着三个晚上，她都准时9点出现在北冥。这到底是什么穿书规则？比她上班打卡还准时。
淳勉扶她去书案前坐下，他把他特地给她准备的坐垫摆正，然后把他的那张坐垫也叠上去给她用。“两张垫子会软和点儿，你坐得不疼。”安排她坐不说，他还把梨花拿来的点心也挪到她的面前。“梨花新做的枣泥酥，你尝尝看。”
他倒是服务周到，弄得王佳佳有情绪也不得不憋回去。她坐在两层坐垫上，柔软的感觉不比沙发差多少。“你特地等我呀？”看着碟子里还在冒热气儿的酥皮点心，她不认为他是自己想吃，而且还刚好那么巧在晚上9点要吃刚做出来的。
还有，她也不信他每晚9点都不睡觉，非要到这个点还在读书。
淳勉不知要怎么回答，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书案上打开的书。他憨憨地笑了一下，随后舔唇，掩盖心事道：“巧合吧。”他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承认，他就是在等她。
真是巧合？王佳佳瞥了一眼书，沉默了两秒，无情地揭穿道：“我要是没记错，你昨夜和前夜都是在看这一页。这一页很难吗？你要看三个晚上。”说完，她不客气地拿起枣泥酥吃。
这下是真成了假圣贤。淳勉稍有尴尬，他不知道要怎么为自己解说才会显得没有那么刻意。片刻思索过后，他一把将书给合上了。
“喝茶吗？”他不想再谈看书的话题了，便拿起茶壶给她倒上。“吉子新泡的茶水，可以解枣泥的甜腻。”
枣泥很甜吗？王佳佳可能是心里苦，所以觉得嘴里的枣泥甜得刚刚好。看着他给她倒上的新茶，芬芳清爽的香气扑鼻而来，她的心神在此刻得到了放松。
“谢谢。”咽下点心，看着他温和的面庞，她感觉到了一阵安心。
无论他是在哪一个时空的人，也不管他是真实存在的，亦或是她编造幻想的，当她在冰冷的社会里受到了欺负后能有一个人等着，并且给她一杯热茶一碟热点心时，她感觉那一口被压住的气终于缓了过来。
也许，不是他在等她，而是她需要他在她几乎快暗下的生活里点亮一根烛火，给她一点温暖和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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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突如其来的道谢让淳勉感觉有些茫然。他看她面上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好似这一句道谢就像是她的口头禅似的。他心里疑惑，觉得她越是表现得淡定越是心里有想法。故而，他猜测地问：“是遇到了烦心事吗？”
他是会读心术吗？王佳佳心想，她应该没有表现出她很有倾诉欲的样子吧。她稍稍回想刚才的话语，强装掩饰地说：“你怎么看出来我有烦心事的？”她装作无意，又拿了一个枣泥酥吃。
如果她直说‘有’或是说‘没有’，可能淳勉会觉得刚才是他多虑了。不过，她现在反问这一句，他倒是确定了她心里定是藏了什么烦恼。好似是真能看透她一般，他心中生出一丝想要为她解忧的念头。可明明，他的烦心事也不比她少，但他就是想听她说说她的心事。
“就是看得出来。”淳勉不愿意说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含糊且故作神秘地带过，并给自己也添上一杯茶水。摆出悠然淡定的姿态，他喝了一口茶，与她说：“你若是愿意，可以与我说说。说出来之后，讲不定就不烦了。”
会吗？王佳佳想起今晚的懊糟，连着枣泥酥都不愿意再多吃一口了。“我今天遇到了职场酒桌文化……”她挠了挠头，不知道他这个古人能不能听懂。“可能，还有PUA和性骚扰吧。”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这一晚的元素还挺齐全的。要是找个网络媒体去投稿报道，讲不定还能赚一波热度呢。
很可惜，她不靠这种事情变现赚钱。
“什么是职场？”淳勉将听不懂的词儿提出来，且表现出他是愿意听她发牢骚的诚恳态度，紧接着又问：“PUA和那个什么骚扰，又是什么？”
果然是古人，她就知道他听不懂。不过，既然他表现出想要了解的态度，那她不妨就给他解释解释。“职场就是上班工作的地方，就是职业场所的意思。职业你懂吧，工作岗位嘛。PUA的话……这是从国外传进来的一种说法简称，简而言之就是洗脑欺骗，把错的说成对的，颠倒是非。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骚扰，就是耍流氓。”
淳勉听懂个大概，他将这些新词汇的解析在脑子里排布，重新理解道：“所以，你今天在干活的地方吃了酒席，并有人颠倒是非妄图欺负你？”他见她点了点头，心里突地有些生气。
“是谁如此大胆，尽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个姑娘做出这种难看的事情！与你同桌的可有帮你解围的？还是说，你今日被欺负到了？”他脑子里想象出来的画面是一群喝多了的男人对着王佳佳欲要灌她，并与她拉拉扯扯。这是何等的下作，又是何等的冒犯！
他眉毛都立起来了，好端端一个贵气太子的面孔突然阴沉了下来。瞧着他比她还生气的模样，王佳佳感觉有点儿滑稽。
“你生什么气呀，你又不会遇上我这种事儿。你是堂堂太子殿下，北冥都是捧着你的人，你是永远都不会体会到，也不会经历到我这种底层小人物为了生活糊口的无奈。”对于阶级，她好像已经在心里生出了无法跨越的鸿沟。同时，她承认她是消极的，她不认为淳勉能感同身受，哪怕他是她笔下善解人意的温柔男主角。
这是在骂淳勉不能体会百姓疾苦吗？他不服，立即辩解说：“你不能这么说我，也不能如此看低你自己。我虽有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可我是愿意帮你的，只要你说，我会尽力去做。而且，你我并非是无法共通的。我受北冥万民供养，我理应为他们做事直至最后一口气。”他好像也在说他的理想和乌托邦，同样，也是他难以到达的。
每一个少年都是热血的，都曾经怀抱理想以为自己能做出一番成绩。24岁的王佳佳在20岁的淳勉身上看到了她以前的样子。她也曾相信公平，相信所谓的天道酬勤，且天真地以为她善待世界就会被同样善待。但是，现实不是这样的，她摔了很多的跟头。
“坚持理想是好的，但是理想不万岁。”她失落地看向眼里有光的淳勉，嗤笑道：“好在，我今天只是多吃了领导几个白眼，还有被扣了加班绩效。脸色也好，还是钱也罢，看了就看了，少了也就少了，总好过我今天自暴自弃与他们同流合污。”她不相信刘江海所说的绩效包他身上的屁话。
淳勉觉察到她的情绪问题，心想，她今日定是遇上了大欺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站在高处与她说话，他便放低身段，温和地劝她：“如若你的职场很糟糕，可否寻个新的活儿去做？换一个环境，可能会好些。”
这个说法在王佳佳刚出来工作的那一年她就想过，也做过。很可惜，换一份工作并不根治会遇见神经病的现象。可能，这就是职场的通病吧。每个人都渴望在这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获得一些权力，当权力触手可及之时便就开始肆意变态。所以，这不是换工作就能解决的。
她摇了摇头，叹息说：“换工作就要面临没有收入好几个月的风险。暂且不论我有多少存款支撑我失业的那些日子，就是我的精神内耗以及极度焦虑要怎么办？最后，很有可能是放弃自己对于工作环境的高要求，为了一口饭还不得不降低薪资要求，进入更糟糕的环境里恶性循环。”最可怕的不仅仅是如此，可能她履历上的工作经历会越来越难看，从而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
果然还是有阶级差距啊！王佳佳心想，他一个从来都没有找过工作的太子是永远都不能体会到普通人上班的困苦的。“不是我说得直白，你这是‘何不食肉糜’了。”她此刻看他，就如同是看‘弟弟’。
淳勉再好脾气，他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太子。见王佳佳小看他，他便又是一个不服气。“我虽不曾经历你的职场，可我却要面对的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若论凶险，我想，它应该与你的职场不差几分吧。”
王佳佳没想到他认真了，见他真有想要帮她的意思，她对自己刚才的轻蔑说辞感到羞愧。“你帮不到我的，我知道你是好心。”他们之间隔着时间和空间的差距，他男主角的金手指再怎么挥舞都不能挥舞到现实世界里去。“你是真心想帮我，我知道。只是，我们之间的距离隔得太远了。”
“再远，你不是也来到了北冥？”淳勉不认同她的话。他看她低着头，眼神里有沮丧，他便直说：“你缺钱，对吧。所有的问题归根结底都围绕一个字，‘钱’。”
虽然他是古人，但他也明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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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对，她就是缺钱！要是有钱，她干嘛要和别人合租？要是有钱，她为什么还要受刘江海和刘艳的气？要是有钱，她早就……
很可惜，她就是没钱。
在当代社会里，钱就是成功学的衡量标准。什么学富五车，什么人品俱佳……那都不是当代意义上的成功。哪怕是变着法儿地坑蒙拐骗，只要是手里能赚到大把钞票，那就有面儿。
王佳佳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她还属于‘奋斗’阶段。
“对啊，我就是不富裕。我但凡富裕了，我还能让人这么欺负？什么刘总，王总，还有个风骚的刘组！全都给我麻溜儿地滚蛋！”她像是被激发出了精神病，咬牙恨恨地幻想。
淳勉知道百姓困苦的原因是生活不富足，苛捐杂税多，贪官污吏使世道没有公平可言。这些事情发生的根本围绕的就是两个字：钱和权。甚至于，有些人有权的目的是为了有钱。
“我给你物件，你应该是能带走的吧。”淳勉想起她第一夜出现的时候将他的罩衫穿走了。想到此，他便从他的腰间解下一枚白玉放到她的面前。“你且拿去当了吧，换来的钱财应该够你安心找一份好的工作，不要忧虑吃穿用度。”这是他所能帮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