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青不知道为什么，听完杨奇说这番话后忽然心里就舒服了。仿佛是找到了同一战线的盟友，有人能感受她所能感受的，也能为她考虑所能考虑的。就像是孤独的猫咪找到了愿意帮它舔毛的小伙伴，一切都开始敞亮了起来。
“你说得对，他不配。”钱青吸了一口气，呼出之时，感觉雨过天晴。也许，杨奇真的是一位不错的老师，他在教她：成年人的世界里需要忍耐。这不是懦弱的表现，而是对敌人的轻蔑，对自己的不看低。
“你呢？你有过几个前女友？”钱青的过去被他意外撞见，公平起见，她想知道他的情感历史。她不去过分要求对方必须得是个CHERRY BOY，因为显然这不可能，毕竟他不是第一次‘做人’了。
话题转变得很快，杨奇刚刚还沉浸在教育女友的角色里，这会儿‘致命问题’就转移到了他自己这里。他稍有尴尬，看了看前头的路，顾左右而言他地说：“到饭点了，我请你吃饭吧。”
他想走，钱青不让。她走到他的身前，双手抱胸，拦住问：“说说吧，我不生气。”为了引诱他老实交代，她故意放出诱饵，道：“我都是你的女朋友了，你对我又有什么好隐藏的呢？你看，我的前男友你今天见到了。”
女人是妖精，尤其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杨奇战术性挠头，他开始暗想唐僧当初在盘丝洞里到底是怎么脱身的？他现在也就遇上了这一个，怎么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手足无措了呢？“我……我能有什么故事？我一个扛枪的……过了今天没有明天，我……”他不敢说，凭着他对钱青的了解，恐怕说了就会被她扒皮抽筋。
地位开始反转，现在强势的是钱青。看对方现在窘迫到要流汗的状态，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妙。“你怕什么？是在民国娶过老婆，还是有很多情人？”她试探性地把自己的猜测提出来。
“没老婆，也没情人！”杨奇这点是实话实说，他的确是个单身汉。
“哦……”钱青拉长音，若有所思地说：“不容易呀，保留了童子之身呐。”
杨奇后背出汗，他想了想，交代道：“童子之身倒也没有保住。”
没老婆，也没情人，还没有童子之身。钱青心里咯噔了一下，拉着脸严肃地问：“你嫖？”
嫖是大忌讳，这可不是好习惯啊！就好比是吃过屎的狗，它是忍不住一直要吃的。钱青暗想失策，自己还是嘴快了，不应该那么快就答应做他女友的。这要是遇上嫖虫，那得多脏呀。也就是一瞬间，她有点儿下头了。
“嫖？你这……”杨奇看她的表情，心想这下是真惹她讨厌自己了。不想成为第二个陈烨琛，他赶忙为自己辩解，说：“有过一两段露水情缘，没好多久就分开了。”
露水情缘？钱青心里不舒服，她冷言冷语地盘问：“一段，还是两段？没好多久是多久？都是什么人呀？是太太，还是小姐？”
“太太就过分了吧！”杨奇是真让她逼到无路可走了。他索性一股脑地全盘托出，不管她到底会不会生气。“两段露水情缘，每一段都差不多就个把月吧。一个是村里的姑娘，另一个是……”说到这儿，他有一丝犹豫。
不允许他犹豫，钱青继续追问：“另一个是什么人？”讲道理，她已经不开心了。
看她眼睛能吃人，杨奇硬着头皮回答：“是小寡妇。”
寡妇？！钱青脑袋一激灵，而后就是冷笑说：“你倒是口味挺重的。”心想着村里的姑娘应该不会与他有什么，无非就是眉来眼去，你侬我侬罢了。倒是这个寡妇，她心里有疙瘩。
“破你童子之身的，是小寡妇吧。”不等杨奇回答，钱青故意刺激他说：“没关系，这样看来我们是公平的。”
公平？当杨奇品出‘公平’这两个字背后的意思后，作为有自尊的男人，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带着大男子主义般的强势，他手掌托在她的后脑，逼她看着他，不悦地说：“我不管你的过去有过什么，从今天开始，我会在你的身上布满我的印记。”
他生气了？他凭什么生气？钱青后脑勺因为被他用力扣着而隐隐刺痛，她捶打他的胸膛，僵着脖子生气回怼：“我就一个！你有两个！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寡妇！是你比较过分，还是我比较过分？”
“不管是谁过分，从今以后，我们都只能拥有彼此的气味和痕迹。”像是猎豹在标记它的所有物，杨奇没有在开玩笑，他眼神笃定，好似是在下达一项不能更改的命令。“钱青，我说到做到，希望你也是一样。”
“我也一样？”钱青开始想歪，她喃喃重复他的话，心想自己似乎是不自觉地跳入了狩猎者的陷阱里。他是狩猎者吗？看着他深邃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好像只有做猎物的份儿。
第37章
“钱青，你是脑子坏掉了吗？”钱青妈妈在钱青回家后，当即就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恨得是咬牙切齿。
饶是钱青做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可当怒骂袭来之时，她也是招架不住的。缩着脖子，她坐在沙发上，不敢还嘴地听她妈妈发泄愤怒。
“人家王先生是精英律师啊！年薪不说是百来万，就是人脉关系以及社会地位，甚至是他的学历家世，哪一样不是顶尖的？人家愿意来和你相亲，你以为就仅仅是凭着你这个人吗？帮你牵线搭桥的陈阿姨费了多大的力气，你知不知道这是一个很难能可贵的机会啊！”钱青的妈妈觉得钱青把相亲当儿戏。不，应该是把婚姻当儿戏！
王先生是优秀，可钱青不感兴趣，也没有聊出火花。哪怕没有杨奇来配合她搅和，就是顺利地吃完这顿下午茶，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下一顿的。因为，他们俩就根本不合适，也不符合彼此心目中想要的另一半的要求。
“妈，不要去高攀这种人，吃亏的是我。”钱青认为，什么菜就配什么萝卜，不要贪心。贪心是没有好下场的。“人家王先生要的是能够帮他打理家庭和照顾父母的家庭主妇，贤妻良母。你看我哪里像是能照顾人的人？我自己都没把自己照顾好，哪有本事去相夫教子。”她对自己是什么人心里是有数的。
显然，钱青妈妈不这么看。她觉得钱青是傻，机会放到眼前都不会抓。“我和你说哦，你连你以前那个外滩的会计事务所的前台都比不上，你知道伐？”她没有在说笑，是很认真地在说事实。“人家小姑娘很清楚，既然学历和家庭都拿不出手，那就拼年轻，拼脸和身材，因为她知道她要去抓一切有可能的机会！你们事务所的二把手不就是这么被她搞定的吗？现在人家还是前台吗？或者说，还有谁敢提她做过前台？人家出门是有名有姓的副总太太！”
“话不是这么说的，妈。”钱青服了，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妈竟然把她和那个靠肚子做小三的前台比。“你自己摸良心哦，我要是真的学了这个前台的手段去上位，你觉不觉得你老脸无光啊？”
是，钱青妈妈不能接受女儿读了那么多书后还要去靠出卖自己上位，她一定会觉得羞耻。但是，嫁一个好的男人不是仅仅只有这种方法，最重要的是要懂得抓住机会。就好比找工作，异曲同工。“不，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话。”她觉得钱青的脑子在找男人这个方面有缺陷。
她搬了一张矮凳坐在钱青对面，语重心长地和她说：“你比那个前台优秀千倍万倍，你能做得比她更好，你懂吗？王先生就是一个摆到你面前的机会，你抓住他，以后你就是金牌大状的太太，知道吗？你的后半生，你的后代，甚至是家里的阿猫阿狗都会不一样的。”
说到这儿，她把生活摆到女儿的面前，现实地教育她：“一辈子柴米油盐酱醋茶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这是生活没有错。可是生活有无数种方法去过，有钱有地位是一种过法，没钱没地位每天一块钱掰成五六瓣儿用也是一种过法。这两种，你想要哪一个？”
“我可以凭自己，我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钱青反驳她妈，用趋于理想的思路回应：“我为什么要靠男人？我可以靠自己的。而且，没有爱情只有利益的婚姻，不说能不能过下去，就是半夜躺在床上你让我亲我都亲不下嘴。”
“哼。”一声冷笑从钱青妈妈的鼻子里哼出。她问：“是，当你每天为了一口饭而忧愁，丈夫赚不来钱没米下锅的时候，你亲他去。我告诉你，你不但亲不下去，你还会恶心，痛苦，后悔自己年轻的时候思想幼稚！”
她看钱青要反驳，不给女儿机会，她指着对方的鼻子，残酷地把这个社会最根本的现实告诉她：“你别给我说你靠自己。每一个靠自己的女人，背后到底需不需要靠和男人交易，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如果能做这种表面光鲜靓丽，背地里又可以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各色男人之中的女人，我算你有本事！”
“你太偏激了，妈。”钱青知道男权社会里的女人不容易，但是她相信她是可以保护好自己的。“现在是法治社会，大家都读过书，三观是最基本的东西。我不信……”
钱青的话再次被打断，随之而来的是她妈的拔高嗓门。“钱，权，色，这三样不是读了书，社会发达就能避免的。很多人要做人上人的根本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三样？老话说了，升官发财死老婆。你以为是玩笑话？这是人性。”钱青妈妈忽然惊觉，可能是她将钱青保护得太好了，只觉得女儿的心理年龄没有跟上实际年龄。
一声叹息，她与钱青说：“我希望你以后只需要搞定一个男人就可以活得很好，而不是为了生活去搞定很多的男人，你懂吗？”
“太悲观了。”钱青道理都懂，但是她就是做不到。“生活真的很不容易啊，但是……”
“我想让你的生活容易一点儿。”钱青妈妈把她心底的根本想法告诉她。“不要觉得爱情有了，面包也会有的。多少男人有了面包后，他就去寻找新的爱情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彼此对彼此都是台阶，我踩你上一层，你踩我再上一层，直到山顶。”
这句话让钱青想起了陈烨琛，就像是醍醐灌顶，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好像就是这样的。到底还是她幼稚了，到现在才恍然大悟不是所有人谈恋爱都是因为喜欢。这个世界上比爱情重要的东西有太多太多了，而她一直以来都比较傻。
“王先生是不可能了，他已经被我气走了。”钱青呼出一口气，慵懒地窝在沙发里，和她妈淡淡地诉说这次机会被她剿灭。
钱青妈妈知道，她真是捶胸顿足，气到不行。“王先生是真的很优秀，是你不争气呀。”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去挽回就显得没有尊严，容易叫人看低。“全世界有六十多亿的人口，男人占一半。没有王先生，还会有张先生、李先生的。我希望你脑子拎清楚，不要再天真浪漫了。”这是她作为母亲最真挚的劝诫。
钱青抱胸，她微微点头，不去触怒她妈。“对了，王先生有和介绍人说什么吗？”她想起杨奇和她之间的关系，问了一嘴。只觉她妈教训她那么久，竟然没有提到一句杨奇。照理来说，一般是要告状的呀。
“说你什么？说你没有想要和他处的意思呀！”钱青妈妈以为钱青是被她做通了思想工作，便傲娇地回应：“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意识到自己是把一条大鱼给弄丢了啊。”
“诶，没有后悔。”钱青随即摇头。她心想这个王先生还挺上路的，只字不提下午的闹剧，给彼此都留了面子。也难怪她妈极力推荐，的确是个有素养的人。这么一想，她倒是羞愧了起来，暗想不该欺负老好人。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钱青妈妈留意到女儿心不在焉，便又想起了上次她去男同事家里吃饭的事儿。“你是不是在谈朋友？和你的同事，对吗？”她的第六感上线。
钱青还没有做好回家告诉妈妈的心理准备，下意识地摇头否认说：“没有，我和他……就是朋友嘛。”她担心把杨奇说出来会遭到她妈的炮轰。索性还是缓缓吧，过段时间等时机成熟了再讲也一样。
她的眼神很飘忽，钱青妈妈能猜到哪怕不是恋爱关系，估计也是相互有好感。“你同事他家里情况你清楚伐？人品怎么样？如果你喜欢他，最好是把这些现实的条件都搞清楚。不要弄到最后你进退两难。”她继续她的婚恋教育课题。
“妈，你不要管我了！”钱青是不想再听了，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都已经晚上10点多了。打了个哈欠，她借口要洗澡睡觉想要躲开。
“我不管你不行。”钱青妈妈不允许她走，并下达新的任务说：“这一次的王先生就算了，你陈阿姨手上还有一个在花旗银行做的小高管，年纪大概是三十五左右吧。你明天早上去看看。”她想着，反正多看看也是多个机会。
钱青头疼，她直接拒绝，求她妈饶了她。“妈，不看了。金融圈的我不感兴趣。”
金融圈她说不感兴趣，钱青妈妈突然想起了钱青的前男友陈烨琛。“你是不是还对那个陈烨琛余情未了？”带着试探性，她问：“他在香港怎么样？结婚了吗？”
“我对他早就没感情了，还谈什么余情未了。”钱青嘲讽轻笑，回答她妈：“他回上海了，而且高升了呢。至于有没有结婚，我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噢哟，了解的那么清楚还说不感兴趣？人家高升回上海你是怎么知道的？”钱青妈妈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并且提出：“这个男孩子现实是现实了点，但是很敢拼。要是他还单身，你又是现在这个情况，你们要不……”
钱青抬手请她妈赶快打住！她别说是摇晃双手了，就是双脚也要摇起来了。“他太精明了，我吃过一次亏，还上赶着吃第二次？你是想看我倾家荡产流落街头吗？”言下之意，但凡他俩结了后离了，净身出户的一定是她，而不是他。甚至有可能，她还要被他平白创造出一身的负债。
“他不至于能心狠成这样吧。再说，你这不是和他还有联系嘛。”钱青妈妈撇了撇嘴，不相信钱青说的话。
钱青扶额叹气，无奈说道：“我和他就是今天下午在和王先生相亲之后，偶然在酒店里碰到的。我正好要走，他正好要进去，就是个巧合。我俩说了两句话，所以我才知道一点儿他的事情。”看她妈还有要说话的意思，她赶忙站起身，直言请她别再说了。
第38章
2018年的最后一天，早上7点整，钱青早饭都没吃，借口要去学校加班而从家里逃了出去。她是真不想再去相亲了，什么花旗银行小高管，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一个已经算是名花有主的新时代女性，还真能因为她妈的几句现代化的婚恋教育而相信真爱无用，金钱至上？
当然，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个道理她懂。可是，钱这个东西只要不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那都是要还的。越是条件好的，心眼就越是多，防老婆的手段可比防竞争对手都要多呢。就好比，强东哥为什么要拿1元薪资？小天妹妹为什么不在女大学生事件后发声？可不就是各有各的算盘和说不出的‘苦楚’嘛。
“叮咚，叮咚。”
早上7点半，杨奇才刚起床洗漱，牙膏还在嘴里泛着泡沫，门铃声就响起来了。他赶紧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快速漱了两下嘴，就抽了张纸巾一边擦嘴，一边往门外走去。
按门铃的是钱青。这一大早的，她不可能真的去加班，她没有热爱工作到这个地步。不能去打扰新婚的闺蜜，故而就只能来搅和杨奇的清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