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之前呢?还要问点儿什么出来吗?”另一个绑匪抹了一把嘴,又踢了一脚商彤霁,继续问:“秦汉嶙那边,他们搞定了?”
“不知道有没有搞定,反正现在满城都是搜查这个女人的便衣警察。我俩处理的时候给她丢远点儿。”说话的时候,绑匪再次蹲下,且将商彤霁的上半身扶正。他按照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把她弄清醒点儿,恶劣地问话:“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和秦汉嶙说过什么?秦汉嶙又和你说了什么?”能套一点儿是一点儿,毕竟也是能卖钱的东西。
打的是商彤霁的脸,可她却脑袋激灵激灵地发疼。“我……我……”开口说话时,她感觉身体很痛。
她再痛苦也不过是她自己的事儿,绑匪是不会有怜悯之心的。他们看她,不过就是当一件能诈钱的工具罢了。“你什么?声音大点儿!”绑匪的耐心有限,他们不会可怜她的温吞。
商彤霁都快饿死了,又挨了那么多的打,她能说话都是尽力了,让她大点儿声,实在是办不到。“不……不……知道……”她什么都不会说的,也说不出什么来。就算是濒死,她也还有能力去区分正义和黑暗。
“妈的,这会儿给老子上演‘有情有义’了?”没有套出话的绑匪就像是少赢了一笔钱的赌徒,他不甘心地咒骂,觉得商彤霁耽误他赚钱了。“老话儿都说了,‘戏子无义,舞女无情’。你一个被东洋人培养出来的女间谍,装什么呢?”
“没……”商彤霁不是没有意识,被羞辱成这样,她也是想反抗的。可她的眼皮很沉,想要反抗但却提不起力气。算了,她与他们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她打算彻底放弃。至少,从他们的话语中可以得知,秦汉嶙还活着。
“挺好,你先下去等秦汉嶙。等着我们把秦汉嶙给你送下来,让你们‘团圆’。”绑匪明白了,商彤霁是到死都不会张口的。“阴曹地府夜里开门,我们留你在阳间再待会儿,等天黑了就送你上路。”
整整一天,秦汉嶙找遍了行踪记录里钱正康在北城城区所有去过的地方。可以非常简明地说,他依旧是一无所获。本来是满怀希望的,可最终还是被现实情况给重锤一击。他坐在车里,香烟一根接着一根,仿佛是抽不完似的。
他在想,要不索性就找钱正康直接去问吧。不过就是转念,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实在是愚蠢。可除了这个方法,他还能做什么呢?整个北城都要被他掀翻了,他为什么会找不到她?
香烟又被抽到了烟屁股,他将烟头往车窗外丢。看着夜幕又一次地降临,这是商彤霁失踪的第三个晚上。此时,他心里的焦急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再去一次金云歌舞厅吧,他心想。他不能直接找钱正康,但是可以直接找乔光。如果运气好,讲不定还能碰到钱正康。于情于理,在这个地方找这俩人是最合适的地点。
与秦汉嶙兵分两路的陈勇正在郊外带着人四处搜索。他按照行踪记录上的标记,一路开,一路找,不敢放过任何一处可能会找到人的机会。
“陈副官,你确定你没有找错路?”跟着他一起找人的小士官觉得陈勇这一路开开停停的,有点儿漫无目的地瞎找。他看此地都是深山老林,山路上几乎没什么平地,暗想这种地方恐怕不是用来藏人的,像是用来藏尸的。
想到此处,他有些害怕,便又说:“天要黑了,山林里容易藏狼。陈副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陈勇觉得他烦,他扭头瞪了他一眼,厉声骂道:“你胆子比兔子还小,是怎么当上士官的?”他瞄了一眼对方腰间的配枪,嘲讽说:“天黑了又怎么样?有狼又有什么可怕的?你有枪,可以打啊!”
“话不是这么说的,陈副官。”小士官跟着陈勇继续走上坡路,他绕过碎石块,解释说:“深山老林里危险啊!我们就七八个人,真要是来了狼群,不好对付!再说,天快黑透了,一会儿连路都看不清楚,还怎么找人呐?”
陈勇明白小士官的话,可他也是奉命在身,必须硬着头皮上。“觉得天黑不好找,那就抓紧时间,赶紧找!”他见大伙儿都耸拉着脑袋,一脸的疲态,便就大喝鼓舞说:“大家伙儿抓紧时间干活!只要是找到了人,今晚好酒好菜我请客!”也许是觉得好酒好菜还不够,他便又加了一句,“我陈勇请客喝酒吃菜,而少帅那边的钞票奖赏肯定也少不了!”
只要钱到位,干什么都可以!人嘛,甭管是做什么,出入社会可不就是为了赚钱嘛。当听见陈勇喊又有得吃喝还有得拿,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就算是天黑好像也都不怕了。
不要小看金钱的力量,不过是几分钟,有士兵便高喊着看到了车轮印记!陈勇叫人拿一盏煤油灯来,他提着灯蹲下身,仔仔细细地照着地上的陌生轮胎印。辨认片刻后,便立马叫大家上车,跟着车轮印继续往山上开。
山顶上的小木屋算是终于被发现了,可已经熄灭的篝火却显示出此地已经没有人了。陈勇里里外外地检查小木屋,发现木屋外头熄灭的篝火还在冒烟。他拿起地上的枯树枝去挑散篝火,微烫的火堆被他翻开,证明这里有过人,并且是刚刚才离开的。
不敢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他叫小士官给他再拿一个煤油灯来,打算左右手各提一个,照在地上检查痕迹。
黄色的光线映照在地上,山地泥土的纹路在两个煤油灯的加持之下,看得是清清楚楚,连土里藏着的小虫也都能细致地看出来。陈勇发现地上还有车轮印子,他仔细辨别车轮的行驶方向,发现是往山阴处开的。
“留一个人来引路!”他高喊着叫人过来,并把手里的两个煤油灯全都交到对方的手上,且吩咐说:“好好地看路啊,顺着这个车轮印记,给大家伙儿带个路!”说罢,他就指挥着剩下的人上车,跟着走。
“陈副官!”木屋里有人冲出来,他叫住陈勇,让他先别着急发车。
“您看,是不是有人在这里躺过?”发现疑点的士兵把陈勇带到木屋里,他提着煤油灯在墙角那块的地上照。手指圈画着大致的位置,他与陈勇报告着他的发现,“可这个躺人的印记又不是很大,看着也有可能是坐下来留的痕迹。而且,在这个位置的边上也有一堆篝火。不过,这个篝火已经完全熄灭了,里头都是凉的,一点儿火气也没有。”
“要说是坐出来的也不可能呀。谁的屁股那么大?”小士官跟着一块儿看,他手指画圈,比划着地上,疑惑地说。“可要是躺,怎么着也得躺大点儿的地呀,怎么就那么一小块?”他也搞不懂,脑子完全转不过弯儿来。
陈勇拿过士兵手上的煤油灯,他看了一眼边上的篝火,而后又蹲下来检查。“应该是靠着墙坐,然后倒下来的。”他把灯光照到墙上,指着灰尘有向右被‘扫过’的痕迹,说:“躺在这里的人应该体型不大,比较瘦小。”
“是个女人吧!”有人提出了设想,并且指着靠墙一处微微凹陷的地方,分析道:“这儿应该是屁股墩杵着的地方!因为女人一般腚小体重轻,所以痕迹不深。然后,就像陈副官说的那样,她坐靠在墙边倒下了,就在这里留下了半个身子躺倒的痕迹。”
这一通分析让陈勇茅塞顿开,同时他也是心惊胆战。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他赶紧站起身,跑着向外冲,并对着刚刚让提灯带路的士兵说:“赶紧地,到车前去带路!走快点儿!”
冒着烟的篝火让他担心,绑架商彤霁的人今晚会动手撕票。他能做的就是尽快跟着车轮印子赶去,不要让秦汉嶙看到最惨的悲剧。
与此同时,金云歌舞厅里,秦汉嶙逮着正在安排舞女和客人的乔光,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二话不说就将他往舞厅人少的地方拽。
他把他压在墙角,并掏出行踪记录丢还给对方,逼问说:“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你他妈的是不是在骗我!”什么风度,什么面子,他已经全然不顾了。他满脑子都是要将人找到,只怕是现在和他说,用他一命换一命他都会立马答应。
乔光注意到周围有服务生会经过,他不想太高调地曝光自己,便着急劝说秦汉嶙,让他注意影响。“秦少帅,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不行啊。”他眼神瞥向掉在地上的行踪记录,无奈地问:“这……这……没找到吗?”
“你别瞒着我,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没有功夫去打哑谜,我想要最直接的消息!”秦汉嶙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于崩溃的边缘。他很清楚,时间拖得越久,活着的希望就越渺茫。他很害怕自己最后找到的是死尸,不是活人。
用力拨开秦汉嶙抓着他衣领的手,乔光看到对方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估摸着秦汉嶙的情绪状态已经出问题了。“你确定都找遍了?”他一边问,一边快速蹲下,把掉在地上的行踪记录捡起来收好。
“整个城区都翻遍了。钱正康去过的地方,我找了两遍都不止!”秦汉嶙后退一步,他从口袋里摸出烟,随即点燃一支用来提神。“郊外那边陈勇还在找,没给我回信儿。”
乔光听着他的话,细想了一番过后,说:“你要不也去郊外找找?”他想得很简单,城区找不到,那就应该在郊外嘛。“你别等陈副官回信儿了,直接去郊外看看。钱司令去的那地儿都是树林,人迹又少,是个动手埋尸的好地方。”
“你吓唬我啊。”秦汉嶙吐出烟圈,盯着乔光,问:“你到底知道多少?我要确切的消息!”他已经没有耐心了,把一切都破开,直说道:“你背后是我老子,我知道。他让你帮我查,又让你给我线索,你真没必要一直和我打哑谜。”
乔光不意外秦汉嶙能发现是秦观啸在背后帮忙,但他也是私下在同步调查,进度没有秦汉嶙想象的那么快。“秦少帅,我要是有新的情报我会不告诉你?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心上人被人弄死,对我有什么好处?”他是实话实说。
“听我一句,你别太心焦。城区没翻到,就赶紧掉头去郊外搜查。越是这个节骨眼,你越是要冷静。”乔光本心本意地劝说,希望秦汉嶙能听进去。
秦汉嶙抽了一口烟,他冷冷地看着对方,不说一句话。呼出一口烟后,他转身就走。
还是那辆车,还是那个麻袋,也还是那个后备车厢。商彤霁被横着塞进去,听着车盖被关上的声音,她闻着汽车特有的汽油味道,心里越发地沉。崎岖颠簸于她在这一刻已经毫无感知的意义了,她想,她终于还是逃不过被杀的命运。
死就死了,也许在这个世界的死亡可以带着她回到现代。回家有什么不好的,生活回到正常的轨迹上,继续去享受现代文明世界里的高科技以及无穷无尽的内卷。这是她原本的生活,她应该坦然地去面对和接受。
可是,她心里好酸,她舍不得秦汉嶙,不知道没有她的他会不会过得很不开心?在没有她的人生里,他会再娶一个什么样儿的女人呢?他会娶吗?还是会一直想着她,永远地记着她?
思绪错乱翻涌,无论设想什么,她都知道反正她是舍不得的。可惜了,就当是人生大梦一场,醒来后生活还得继续。
第154章
“秦汉嶙还没解决呢,东洋人不打算再利用利用这个女人?”开往处理商彤霁的路上,绑匪问正在开车的同伴,提出自己的猜想和疑惑。“反正是转移秦汉嶙的注意力,借他找老婆着急上火的时候,正好给他来个暗枪。东洋人想解决的麻烦不就干掉了?”
开车的绑匪冷笑一声,摇头讲:“秦汉嶙好歹也是秦观啸的儿子,是少帅。冷不丁地在这个节骨眼把他给杀了,恐怕是太过明显。东洋人虽然被秦汉嶙逼得紧,可却也不想贸然把情况弄得不可控。”他脚踩油门,加速开,继续说:“但是杀这个女人就不一样了。她的死可以用来警告秦汉嶙,让他脑子拎拎清,别再和东洋人作对。今天可以让他死老婆,明天讲不定就是他老娘。再说,这个女人的身份本来就是东洋人培养的间谍,杀了也不过是处理叛徒。”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尤其是对于这两个绑匪来说,他们已然是成为了北城当下最炙手可热的通缉犯。所以,杀一个商彤霁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回本生意。
车子从山岭出发,一路向西边开。他们将车开到一处墓地,那边就像是为他们的计划量身打造的一样,阴森恐怖但却极其合适。
“怎么那么久?坑都挖好很久了!”墓地里除了绑匪的车,还有专门来挖坑的人。挖坑的人等了他们一会儿,口气上有不耐烦。
绑匪把后备车厢里的商彤霁搬出来丢在地上。他检查了一下麻袋口,便笑眯眯地说:“钱司令,二三十里地呢,哪能说来就来?”
原来挖坑的人是钱正康,今晚处理商彤霁他也算一份。不过,他心里不舒服,便啐道:“妈的,提早来不行吗?非要让老子的人给你们把事儿都做全乎了,在这儿和死人一起吹海风才行?”
这处目的靠海,而且就是绑匪丢旗袍的那片海域。他们选择在这个地方下手,想的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且不论秦汉嶙昨天在这儿搜了个底朝天,就是往后他想起再来看看,也不会想到人其实就埋在离海不远的墓地里。而且,就算是被他找到了,恐怕也是可以气死人的。
“你们兄弟可真是损啊,弄在这片地方。”钱正康心里也是阵阵发寒,暗想自己要不是和东洋人有交易,断然是不愿意与这种人打交道的。
绑匪还是眯眯笑,他们提起麻袋,就把人往坑里丢。“钱司令辛苦了。这不,东洋人在前线让您打了一回胜仗做了北城大功臣,凭着您现在在北城的能力,帮东洋人处理一个叛徒也算是帮帮忙了呢。”他俩不是乐意吃亏的人,钱正康说他们,他们自然也要说回去。
钱正康不想和这种锱铢必较的人多掰扯,更何况,他和东洋人之间的事情也的确就是如此。一声轻咳,他瞄了一眼坑里的麻袋,见麻袋里头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便好奇地问:“人死了?”
“没,就是饿得天数有点儿多,昏过去了。”绑匪掏出烟,点上,回答。吸了一口后,暗笑两声,看向钱正康,讲:“其实,秦汉嶙他老子应该谢谢我们。”
“为什么这么说?”钱正康不解地看向绑匪,问。同时,他挥手让挖坑的手下开始下铲子埋人。
绑匪吐出一口烟,掏出随身携带的枪,回答说:“我们帮他处理了一个大麻烦呀。”说时,他便对着坑里的麻袋突突来了两枪,生怕用土埋人死不透。他收起枪,行为和表情都十分地冷静,并且还有一股看戏的游离感,仿佛刚刚开枪只是一种很平常的行为一样。
他一边收起枪,一边解释道:“洪贤民的录音稿是秦汉嶙找人发的,可录音的原声却是秦观啸让人放出来的。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这个女人死。你看看,我们这些天是不是在帮他解决问题呢?”
“看来,秦观啸应该给你们一份赏钱。”钱正康冷嘲回应,只觉这俩人就是疯子。心里不舒服,他不想在这儿陪着处理,便说:“我还有事,你们俩继续。埋人的人我给你们留着了,用好了以后就当谁都没见过谁。”他心里清楚,今晚他带出来‘做事’的人都不会活着离开这片墓地。所以,他做好了放弃他们的准备。
绑匪有经验,他们明白,钱正康帮他们处理商彤霁,他们就要留下来处理钱正康带来的人。双方交叉动手,若是事发,没人可以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