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作挽留,三人在月光下相视一眼,默契地不再多说一句。
顺着车轮印迹,陈勇一直跟到了海边。并且,他还和钱正康的车来了个‘狭路相逢’。
“钱司令,这么晚了去哪儿呀?”陈勇当下就将钱正康给拦住,他不觉得在这个时候的这个地点碰到对方会是巧合。
钱正康没想到会碰到陈勇,他一开始不愿意下车,可看到对方是‘有备而来’之时,他无论心里再怎么骂娘都必须下车应对。“陈副官也是呀,这么晚了还带人出来,干什么呢?”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作势要分一支给对方。“少帅呢?少帅没和你一块儿?”他顺带问道。
陈勇摆手,表示自己不抽烟。他看钱正康拿起抽了一支,注意到对方的表情似乎很轻松。“少帅去哪儿了,我不知道。我夜里执行任务,这不,抓人呢。”他直说,没打算瞒着钱正康。
“什么任务这么紧急?这都大晚上的了,还出来加班呐。”钱正康抽了一口,笑问。
“钱司令不知道?”陈勇表现出惊讶的模样,随后故意说:“少帅夫人被人绑了的事儿您私下没听人说起?”
钱正康呼出一口烟,倒吸一口气,摇头讲:“我才刚回北城,这些事情知道的不多。不过,少帅夫人怎么就出事儿了呢?谁绑的呀?为什么呀?”他连着抛出问题,试图装傻撇清。
陈勇轻笑一记,回答说:“这不查着呢嘛。今晚,多半是要收网的。”他注意到钱正康要跑,便就一直站在对方的面前,堵着。
“陈副官辛苦。”钱正康的眼睛一直在看路,他不停地思索到底要怎么绕过这群人。“这样,你先忙着,我不打扰你了。”他不敢再做拖延,话音一落便要转身上车。可当他刚刚转身,还未来得及走到车门边上时,他的后脑勺上有一股金属的凉意。
是陈勇的枪口正抵在钱正康的后脑上。“钱司令,带个路吧。”他不绕弯,大有他什么都知道的意思。
“带什么路?陈副官你这是干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钱正康不敢轻易转动脑袋,他心里着急,便由着怒意喷发。
“钱司令看来是不愿意讲实话。来,把钱司令绑起来!”秦汉嶙正好也赶到了。看着他们的对峙,他下车便是下达抓捕命令。
陈勇上山后,他一路留记号。跟着记号,秦汉嶙很快就找到了这儿。
“秦汉嶙,你妈了个巴子!”抓捕来得太快,钱正康不想就地伏法。他不甘心,便骂骂咧咧地掏出枪,打算拼一把。
子弹打到了车上,咚咚的声响十分刺耳。秦汉嶙觉察到钱正康是在故意拖延且有放出信号的嫌疑。对方的怪异行为让他心里有底,猜测商彤霁估计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他无心恋战,躲着钱正康的子弹,打算回到车上。并且,与陈勇大喝说:“陈副官,钱司令不配合,你务必要将他给抓捕成功!”说话间,他迅速上车,顺着地上的车轮印迹,他猛踩油门。
钱正康放出的枪声绑匪听见了,他们随即就叫停了埋人,并掏枪开始射杀埋人的人。可埋人的人不是没有自我意识的玩偶,当绑匪开始对着他们开枪时,便开始反抗。
当秦汉嶙赶到时,他看见的除了一个埋了一半的土坑,便是一副狗咬狗的景象。没有任何的犹豫,他避开要害,对着眼前的人立马开枪射击。
随着他的枪声落下,陈勇带着人也赶了过来。躺在地上捂着伤口哀嚎的人被全部控制,他赶快上前拿起铲子就去挖土坑。
“别!会伤到她的!”秦汉嶙立马喝止住陈勇的莽撞行为。他让对方蹲下来,与他一起用手把土刨开。
商彤霁被挖出的时候,套在她身上的麻袋被血给浸染了大半。就算是在夜里,麻袋的血红也足够让人感觉到触目惊心。当手掌触碰到袋子时,黏腻和温热的手感让秦汉嶙的双手不禁颤抖。
别说是秦汉嶙了,就是陈勇也被吓到了。他害怕人在麻袋里出事,或是已经出事,便第一时间就把麻袋口给松开,好让里面的人透气。
“慢点儿,她应该很疼。”秦汉嶙让陈勇搭把手,把商彤霁从坑里搬出来。
“醒醒!别睡啊!快醒醒!”麻袋终于被摘下了,可紧闭着双目完全丧失意识的商彤霁让秦汉嶙的心彻底慌了。他疯了一样地喊她,拍打她的面孔,试图把她叫醒。
商彤霁的狼狈和干瘪让陈勇直觉她应该是遭受了虐待。他看见她身上只有一件被血染透的小衣,胸口被枪打出的两个血窟窿在不断地往外冒血。不作多想,他果断地将自己的外套给脱下,替她罩上。“少帅,我去发动车子开过来。您赶紧将夫人搬上汽车,我们送她去医院!”
还好夜深人少,陈勇从郊外开车回城区的路上并未遇上什么车子挡路。他几乎是把油门踩到底了,拼了命地往医院开。而坐在车后座的秦汉嶙则是用力捂住商彤霁的伤口,不停地和她说话,喊她的名字。他不敢去想她会不会死,他不停地告诉自己,她只是受伤昏厥,绝对不是要离开他。
痛觉在人虚弱的时候会存在吗?也许是会的吧。商彤霁能感觉到耳边嗡嗡作响,每一口吸气和吐气也都像是在刀刃上滑过一般,绞痛的滋味让她迷迷糊糊又无法忽视。潜意识里,她在想,她还在喘气,应该还没死吧。
可能是真的被秦汉嶙给叫回了魂,她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但是她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好久都没有听见他和她说话了,虽然现在身体很痛,可她还是想听一听他在说什么。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用力地去分辨,花了好多的力气,终于她听见他在说:别睡。
也许,小说的金手指并没有消失,它只是迟到了几天。至少,女主角会被男主角从危险情况中救出的这个结局与大部分的言情小说无异。商彤霁紧张的心终于放下了,她的恐惧也都消失了。一切都还不算太坏,至少他来了。
“快点!护士和医生都赶快过来!急诊!救命!”陈勇把车停在北城医院的楼下,他一下车就扯开嗓子喊,并且拉开车门就给秦汉嶙搭手把商彤霁给弄下车。
等不及护士医生弄担架推车,秦汉嶙直接把人抱进诊室大厅,并焦急喊道:“人呢!值班的人呢!”
今晚值班的是刘长青,当他听见门口有人喊‘救命’的时候就从值班室冲了出来。他看见秦汉嶙抱着满身是血商彤霁,二话不说,立马招呼人去他的诊室。
“很危险啊,少帅!”刘长青让秦汉嶙把人放在诊室的床上。他快速检查了一下商彤霁的伤口和生命体征,皱眉说:“你怎么不给你夫人吃饭呢?她严重营养不良,再加上胸口的两个枪眼又接近心脏的位置,情况太凶险了!”
“做手术!赶快做手术啊!”秦汉嶙不管刘长青说什么,他拽着对方的手臂,逼着他救人。
“赶快打电话叫心肺科的主任过来做手术!让他赶紧从被窝里出来,千万别耽搁!”刘长青也急,他扭头就对着在一旁的护士喊话,语气焦急程度大有再晚一分人得挂的态势。
陈勇听见刘长青要叫别的医生来,想着还得等,便急吼拉吼地上前要求说:“来不及的!刘医生,你在战场上救过很多人的,要不你来做这个手术吧!”
“刘长青,她等不了了!”秦汉嶙这一刻也是乱的。
“我也想救啊!但是我是看骨头的,不是心肺啊!做手术是术业有专攻,不是我想去救我就可以的!”刘长青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儿,当然也没工夫去想这个。他明白他们的焦急,但他现在也的确是没有办法,所以只能尽量安抚地说:“你们不要着急,心肺科主任的家距离这里很近的,走路5分钟!”
别说是5分钟,就是5秒秦汉嶙都等不得。他看向陈勇,下达命令说:“陈副官,你开车去接!”
第155章
仿佛就是一场梦,商彤霁在意识反复苏醒和沉睡的交替之下,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回家了。不是回民国的洋房,而是回到了她现代的家。
闻着饭菜香气,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她正躺在她自己的卧室里。场景转换地很突然,她坐起身,不停地回想自己在民国所经历的一切,忽然发觉有些模糊。她越想越想不起来,好多的事情她开始前想后忘。
“劳动节放假回家第一天就睡懒觉到大中午。商彤霁,你好意思吗?”房间门被突地推开,是商彤霁的妈妈。带着全中国已婚已育妇女的特质,她在唠叨完这一句后,便就直接进去拉窗帘。把阳光给放进屋内的同时,还要加一句: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妈,几点了?我睡了很久吗?我什么时候回家的?”商彤霁的时间线有些错乱。她记得她是在朱家角风景区找导师女儿的时候平地摔去了民国,怎么会现在就回家了呢?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彤霁的妈妈看她像是睡懵了的样子,便皱眉回答:“大中午了呀,我不是刚刚说了嘛。”她看女儿还是一脸懵懵的,心里担心,就伸手去摸商彤霁的额头,担心地问:“生病了啊?身体不舒服了?”
商彤霁一把将她妈妈的手拿开,摇头说:“没有,就是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回家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到了新的平行空间,时间线被加速推进。“我什么时候从朱家角回来的?我好像是摔了一跤吧……”她心里很疑惑。
“什么朱家角,什么摔跤,你在说什么东西啊?”商彤霁的妈妈完全不理解。她担心地坐在床头,不停地摸商彤霁的脸,“你30号下午就回家了呀,还是你爸爸去火车站接的你。”她回想以前在网上看到有关于高校研究压力大导致学生心理出问题甚至是自杀的文章,开始害怕自家闺女在精神方面出现了故障。
“彤彤啊,你要是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可以回家和家里人讲的,不要自己憋在心里。”她心里慌慌的,便宽慰说:“研究生要是压力大到你受不了了,你可以放弃。我不像你爸爸,非要你怎么怎么样,我只想你高高兴兴的就好。”
世上只有妈妈好,这话总归是没错的。虽然商彤霁的脑袋瓜很乱,但是她还是很高兴能回到妈妈身边。“没事儿啦,我就是做了个很真的梦,一下子醒不过来,有点儿搞不清楚。”她挠了挠头,嘻嘻哈哈地笑着,用以缓解母亲的担忧。“妈,你做什么好吃的了?我饿了,想吃饭。”
虚惊一场,商彤霁的妈妈松了一口气,想着原来是睡懵了。她一把掀开商彤霁的被子,恢复一贯的态度,吐槽说:“你看看你,就像个小猪一样。睡了就想吃,吃了以后一会儿又要喊困。”
“起床了没有啊!我买了一盒油爆黑鱼,叫她赶紧出来吃饭!”一声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过后,商彤霁的爸爸扯着嗓子出声与商彤霁妈妈说话。
父亲喊她起床吃油爆鱼的声音宛如一声惊雷,让商彤霁真正地意识到她好像是真的回到了现代。她是回到了现代,可留在故事里的秦汉嶙呢?脑子有一阵泛白激灵,随后也就是一会儿,秦汉嶙的面孔突然开始模糊。她问自己,秦汉嶙是谁?
“来来来,吃个狮子头!”饭桌上,商彤霁的妈妈给商彤霁夹了一个拳头大的狮子头放到她碗里。“早上去菜市场我看着人家新鲜现做的!你趁新鲜,赶快吃一个!”
商彤霁用筷子把狮子头夹成四瓣儿,她把其中之一夹起送到口中,感觉还是家里的饭菜合口味。当这个意识出现在她的脑子里时,她突然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她不禁暗暗问自己,她之前吃过什么呢?
“你在学校里有没有谈恋爱?”商彤霁的爸爸突然在饭桌上问。看着商彤霁瞪大的眼睛,他用警告的口气提醒女儿,说:“好好读书才是你应该做的。你要争取在上海四大会计事务所里能有实习,然后留下来。恋爱什么的,不是你应该想的。”
这一番话很扫兴,把商彤霁对于家的眷恋给清扫地一干二净。她默默地吃着狮子头,然后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就像是小时候给奖励贴纸一样,商彤霁的爸爸夹了一块油爆鱼到她的碗里,鼓励说:“你工作体面了,我和你妈妈也会跟着觉得体面的。这不仅仅关乎你自己,也关乎你父母的脸面。”
“我知道了。”商彤霁把油爆鱼夹到一边,低头扒饭说。
气氛变得压抑,商彤霁的妈妈不想让好好的一顿饭变得只能在沉默中结束。她试图挽救,说:“谈恋爱也很正常的,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年轻人嘛,你自己活得高兴就行了,我不需要你为我付出什么。”
“慈母多败儿。”商彤霁的爸爸很不喜欢妻子的唱反调,他站在道德领域的制高点非常轻蔑地给出‘评价’。
商彤霁的妈妈就当没听到,她又夹了一筷豆干到女儿的碗里,关心说:“多吃点儿,都是你爱吃的。”
也许,离开小说世界,现实生活中的家庭是很难有完美幸福的模样的。大家都有自己的角度和利益,想要从对方身上获得的东西也都完全不一样。也就是从这一刻,商彤霁确定她应该不是在什么所谓的平行世界里。因为,这就是生活。
“我吃好了,感觉头还是挺疼的,我稍微休息一会儿。”草草吃完一顿饭,商彤霁放下筷子,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
可能是真的累,商彤霁回到房间躺下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她睡得很沉,也很久,等意识将将要苏醒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为什么家里会有消毒水的气味呢?她闭着眼睛,依旧沉浸在她回到现代的状态里。她搞不清楚,但却又因为眼皮沉而睁不开眼睛去看。疲惫感在睡梦中因为这样而显得更甚,就像是迷路一样,她找不到出口,也不知道怎么使劲儿。
“少帅,今天的月季开得挺好看,我给您弄了一把来。”一大早,陈勇在医院楼下看到花坛里的月季花开得正是时候,便连着杆子摘了七八朵拿到病房里去。
自从商彤霁被连夜送到医院动手术救治后,她就一直躺在病房里没有醒,全靠每天输营养液活着。秦汉嶙一开始是打算天天陪的,但他毕竟是人,没日没夜地找人再加陪夜,在高压和疲惫的双重打压之下,没两天就病倒了。等他把身体养好后,他便就把商彤霁的病房当家来用,除非是一定要出去办事,否则他就一直在这间病房里照顾她。
秦汉嶙把花瓶里有点儿蔫了的花拿出来丢掉。他把花瓶交给陈勇,笑着说:“你随手乱摘花,当心医院管后勤的护士骂你。”
陈勇把月季花塞进花瓶,他调整了一下花朵的摆放位置,而后将它放到商彤霁的床头柜上。他嘿嘿笑了下,无所谓地说:“反正折都折了,她们要说就说呗。”他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商彤霁,收起笑容,问:“都快半个月了,夫人怎么还没醒呢?”
“她太累了,就睡得久一点。”秦汉嶙把窗户打开,让外头的新鲜空气换进病房里。他不愿相信她会死,所以无论要用多少钱,要花多少精力和办法,他都要把她给救回来。
陈勇看着秦汉嶙这一天天地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样儿,他虽然嘴上不好说什么,可心里实在是挺不是滋味的。“是呀,那俩绑匪不让夫人吃饭还天天逼问,这换谁都累。我呀,找金云大饭店的老板说了,让他这些天把饭店里的招牌都给备上!等夫人醒了之后,您带她去那边吃一顿好的。”
“行啊!到时候你买单?”秦汉嶙半开玩笑地与陈勇讲。他看陈勇一脸纠结,便走到对方身旁,拍了拍他的肩,与他认真道谢说:“谢谢你,陈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