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月乌啼道:“可...可是我都走到这儿了...”
“别可是了,回去吧,啊你家里人也是,怎么会让你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到这种地方来。”
月乌啼不老情愿地站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沙子,还拿委屈的小眼神儿瞟那个领队。领队却不领情,只说着让她赶紧回家的话,然后走了回去。
打算去附近找找水源先,月乌啼倒也不气馁,荒漠附近并没有灵脉所以环境如此恶劣,等补充了水份再出发。
她这边找出一顶幂篱带上,隔绝了灼目的阳光和风沙,果然舒服了好多。
第一次来肃杀境,即使现实不如预期也不打紧,她主要是出来玩,至于玩成什么样那都是新奇的体验。
等到月乌啼把乾坤袋塞满了沙漠里能用上的东西,又装了不少饮用水,再次雄赳赳气昂昂的踏上旅途,玄风也精神万分卧在她的肩膀上。
她左手攥着一颗浅蓝色的小珠子,正源源不断吹着清凉的小风,时不时对着脸和玄风吹一吹,再也不会感觉到多热。
月乌啼带着玄凤哼着歌向着绿洲进发,猛然听到一阵呼救声。
她停下脚步凝神去听,声音是从前面山坡的背面传过来的,月乌啼召出同晖警惕着靠近,神识也散开。
之前遇到的那一支队伍似乎是在山坡阴面休整,骆驼都排排卧着,人却聚在一处瑟瑟发抖。
仔细查看一番,不远处竟然有一只巨型的蝎子妖兽钻出了地面,那名领队和另外几人正在举着兵器苦苦支撑。这只蝎子精应是四阶左右,普通的刀剑可无法对它造成伤害,月乌啼见这些人马上要坚持不住,决定出手。
同晖砍这种妖兽如同砍瓜切菜,连灵气都不用月乌啼动用,几息之间就解决了蝎子精。
众人对月乌啼感恩戴德,他们自然听说过修道之人,这还是头一回亲眼所见。领队见她仍是那副瘦小的身躯,但是方才能使出仿佛无尽的力气,巨大的沙漠黑蝎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这就是仙家吗?
众人重新整顿货物,不想在无人区多停留,纷纷表示希望尽快赶路。
月乌啼得到了同行的邀请,虽然清楚她的实力不可估量,但还是对她那小身板难免生出护弱的心情,所以月乌啼全程坐在一只骆驼上悠闲的到了驿站。
沙漠虽然人迹罕至,但并非真的荒无人烟,来来往往的商队还不少。
这一队人临到驿站前提醒了月乌啼不少事项,首先就是不可轻易暴露自己的样貌,驿站五湖四海的人都有,有商队也有亡命之徒,长得太漂亮的女孩子会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盯上。
再者,便是财不外露,月乌啼身上的绚丽衣裙和首饰都尽量不要展露,如非必要也不要过早的摆明她修士的身份,孤身一人在外会碰到喜欢杀人夺宝的恶徒。
月乌啼一一记下,肃杀境的沙漠不比琉璃境的城镇,这里的人没有道德这层底线。
翻了翻乾坤袋,居然真的有几件不起眼的灰黑色衣物,看着简陋实则大有乾坤,月乌啼用食指挠了挠玄凤的鸟喙,无声谢过风敲竹。
既然都换上灰扑扑的衣服了,那若是戴着精致的幂篱岂不是怪异,便翻出来之前用的过的易容丹吃了一颗。
不多时,一名平平无奇的农家女便出现了,月乌啼还下地走了几步,让众人瞧瞧走路的姿势调整得贴不贴人物。
月乌啼跟着商队走进了驿站,里面果然热闹非凡,三三两两坐一桌吃着饭喝着酒,说话的声音个顶个的大,若是不够大根本就听不见一桌的同伴在说什么。
商队这八个人正好分两桌,点了些寻常的饭菜,赶了半日的路早就饿的饥肠辘辘,几人都没多废话啼哩吐噜就吃完了整桌。
领队没有要酒,说货物还没有交接不能松懈,明日还要继续赶路,等进了绿洲结了账再喝也不迟。
他们似乎和驿站里不少人都认识,一顿饭的功夫就有三四波的人过来打招呼。
吃完了饭,为了省下住宿的钱他们七个人只要了一间房,月乌啼自己要了他们隔壁的房间。
月至半空一楼大堂的声音小了很多,只有几个酒蒙子还在高谈阔论,店小二坐在柜台里面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有一人趁着夜色从三楼偷偷溜下,眨眼间就消失在一间房屋门前。
络腮胡的男人进门后四处看了看,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在?孙且呢?事情有变我需要面见他。”
一黑衣劲装的男子问:“事到临头了你说有变?”
他话音刚落,一名长相颇为俊俏的男子开口道:“有何变数?”
络腮胡道:“本来在避让之丘时那只蝎子精差点就能把其他人宰了,谁知道半路出现一个会法术的修士,长得漂亮又娇弱但是剑术了得,不仅斩杀了那蝎子,还跟着商队来了驿站,眼下就住在他们隔壁。”
男子与满屋子的凶神恶煞显得格格不入,但看情形所有人都以他为首,闻言纷纷去看他的脸色。
男子转了转手上的玩意儿,笑道:“哦?竟有这事儿?倒是稀奇,千壑沙地不及云来海受欢迎,一般修士都会选择去那边,再说云来海有岳拂门坐镇...”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你可曾套出那个修士的话?她为何会来此处?”
络腮胡说:“她很警惕,只说来这边是找朋友玩的,旁的一概不透露,我几次套话都被搪塞过去。”
男子沉吟半晌,“寻常的厉害人物来,岳拂门都会提前迎接,最近也未曾听闻有什么大能与那个黎皎的往来,这个丫头先用家伙事试试,如果能迷晕就不管她,你们只管取东西,如果迷不晕…”
他做了一个手势,“做了就是。”
第38章
与此同时,三楼的客房却并不安静。
六个神色清明的男人将少女围在中间,隐约能听到少女压低了声音在道:“既是谋财害命想必对方会下死手,都想想白日那只蝎子,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都给我也下死手!”
众人连连应是,他们常年走这条商路自然都备着兵器,也都有拳脚功夫在身上,若是兵刃相接倒是也不惧。
月乌啼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保不齐对面也有我这样的人,你们多加小心。若是碰到带着法器的,进入了幻境中,切记一定要冷静才能发现破绽。”
楼下的恶徒两人结伴返回,摸到月乌啼的房间外,其中一人取出一支细竹竿,将削尖的一头插入屋内,竹竿自动向里面吹出阵阵迷烟。
这伙人是专门被雇佣来杀人取财的,偶尔也会碰上目标是会法术的修士,所以手里头也有专门迷晕修士的东西。
二人等了片刻,这才起身摸进了房间内,屋内隐隐被月光照亮,二人不甚熟练地来到床榻前,床上的身影呼吸绵长平缓,应该已经陷入沉睡。
方才放迷烟的那人突然道:“娘的,什么味道这么香?”
络腮胡道:“女人能有什么香?”
那人又凑近闻了闻,“确实香,勾人似的往鼻子里钻!”
络腮胡撇撇嘴,心里鄙夷这个胡老三怕是又□□上脑了,他见过这个丫头的剑术不太想节外生枝,便心一横,掏出身后的砍刀一劈而下。
就在他全力一砍的同时,床上的黑影动了动,娇滴滴道:“真不会怜香惜玉,奴家枯等了二位这么久,怎么还未见到面就动刀动枪的?”
络腮胡被声音吓了一跳,险些将刀砍歪,一刀砍下并不是熟悉的人肉触感,而是硬物,还有让人牙酸的滋啦声。
黑暗最是容易衍生恐惧,络腮胡与同伴此时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他顾不得会引来别人,手忙脚乱地取出火折子打算看看床上到底是什么。
谁知道火折子没拿稳,掉落在床的围帐上很快就把布帐点燃,两人在火光中终于看清了床上的东西。
一只巨大无比的蜘蛛,黑红色的身躯和八只张开的副足,足尖锐利还泛着寒光,它并不惧怕火焰,正狞笑着靠近了面前的两个人类。
之所以说它在狞笑,是因为它拥有蜘蛛的身体,头部却是一张美人面,非常漂亮的一张脸。但是和恐怖的蜘蛛身体连接在一起,已经超过了人的接受范畴,呈现出诡异又恐怖的效果。
那个最先闻到蜘蛛为了吸引猎物而散发异香的男人已经双眼一翻昏了过去,蜘蛛精三两下就把他周身缠绕上蛛丝做成一个密封的茧,络腮胡则趁机往外面跑去。
他被吓得慌了神,沙漠中那只蝎子精是孙且的一名修士手下豢养的,是提前安排好的,他自然没有多少惧怕。
可蜘蛛精不一样,它是那个漂亮女修的真身!怪不得那么积极帮商队的忙,原来它比自己还狠,竟然想生吃了这一队人!
而且,能幻化出人类的脑袋和模样,可见已经是六阶妖兽以上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络腮胡连滚带爬从三楼轱辘轱辘下来,也没时间去通知孙且那边,径直往驿站外头跑去。
“那不是姓徐的吗?你怎么慌里慌张地跑出去了。”
就在络腮胡跑出驿站大门后,大堂另一头孙且的手下正好冒出头看到了他的背影,三四个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落荒而逃。
一人道:“谁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少他一个不少,还能多分点钱,别磨叽了,上去吧。”
他话音刚落,楼梯上嘎吱嘎吱传来奇怪的声响,一时间,这几个拿着兵器的人,还有大堂几个喝得脸红脖子粗的,纷纷看向角落木质的楼梯。
一只尖足率先探出来,落在木楼梯上压得木板不堪重负,发出刺耳的声音,接着一个美貌却诡异的脑袋伸出来,脑袋看着大堂中仿佛被定身的几人,发出呵呵呵呵的笑声。
那笑声听的人毛骨悚然,就在所有人都被吓僵住气氛一触即发之时,一名红裙的少女坐大堂的横梁上,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少女晃着一双脚,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是为还是不为呢?”
人面的蜘蛛随着她的话音将头颅转动,整个脑袋旋转了一圈之后,露出一个狞笑,阴森森道:“是为还是不为呢?”
几个醉鬼都被吓清醒了,纷纷跪在地上磕头,“仙姑饶命!仙姑饶命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小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我确实和李寡妇偷情,可她是寡妇,我也是光棍,你情我愿的事,算不得罪无可赦啊仙姑!”
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发展,月乌啼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个和李寡妇有情史的人,忍住笑意,老神在在道:“行了行了,先起来吧,此事跟你们没关系。”
说着她将视线投向络腮胡的同伙,微微一笑,“瞧瞧身后?”
月乌啼的话音刚落,几个被绑成粽子一样的男人就被丢了出来,正摔在他们脚边,低头一瞧,果然是余下的同伙。
领队和商队几人各个面色狼狈,显然经过了一场苦战,身上虽然有伤,但是神情还算可以。
领队道:“一个没跑,全让咱们一锅端了!”
月乌啼却摇摇头,“跑了两个,这些人中并没有首领,也没有那个会操纵蝎子精的人。”
有人当即道:“啊?那怎么办?咱们去把人追回来吧!”
“就是啊!此等杀人谋财的恶徒,可别让他们跑了继续逍遥法外!”
“对对,咱们追!”
领队适时开口说:“都先别激动,穷寇莫追,再说对方说不定还有后手。”他问月乌啼,“仙人可有什么想法?”
月乌啼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很抱歉追踪一事我并不擅长,帮不了你们。”
“仙人哪里的话!没有您我们今夜能不能活都不一定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恭维了两句,领队道:“既如此,这几人该如何处置?”
月乌啼掐了个决收起人面蜘蛛的幻像,看了看几个愤愤然的歹徒,“我不想管,你们自己决定吧。”
折腾了后半夜,等一切已经结束,天已经蒙蒙亮,商队的人虽然没怎么睡,但是精神头十足,于是趁着这股劲再次启程。
因为抓住了最近非常猖獗的匪徒,千壑沙地的官府为了嘉奖商队的勇敢无畏,将他们的事迹登在小报上广为流传,甚至还意思意思给了点赏银。
商队走了半日,过了晌午兴奋的劲头已经褪去,不少人开始犯困打瞌睡,陆陆续续哈欠连天。
月乌啼坐在骆驼背上放出神识,告知领队还有一点路程就能到云来海外围,领队看了看困得差点跌倒的队员,心领神会,提高声音用言语鼓励大家再坚持坚持。
一行人加快脚程,不多会儿便见到了郁郁葱葱的绿色树木,一座建筑风格奇怪的城门伫立在树木之间,门楼上用更加奇怪的文字鬼画符一样写着城市的名字,喀万驿。
严格意义上来说喀万驿并不能算一座城镇,它建造在沙漠和绿洲的分界线上,是真正的驿站,商队和旅人在这里络绎不绝。
这里的人大部分用着一种奇怪的文字,就是城门上那种,据说是肃杀境这边专用,千百年来一直在延续,所以过路的人基本都会学习一些以便于交流。
于是第一次来的月乌啼连续三日都闭关学习肃杀境的文字,她以为极星宗的校考已经足够难了,没想到人生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尤其是商队那些人,好似找到了新的娱乐项目一样,每日轮流来询问她的学习进度!
让月乌啼整个鸟都很头痛!
而且学会和应用之间隔着不小的沟壑,月乌啼的日常状态就是:
翻书:马冬梅。
合书:马什么梅?
翻书:马冬梅。
合书:什么冬梅?
翻书:马冬梅。
合书:马冬什么?
她后悔来肃杀境了,她想回家。
…………
南海境,极星宗。
今日是管理层一月一次的集会,怪的是会开到一半,上座的风敲竹开始时不时捂嘴偷笑,好几次因为差点笑出声而低下头去调整自己。
受伤痊愈之后首次出现在人前的越江吟正在发言,神情平静地说完了他的工作汇报,但是他左手边的离亭燕看到越江吟的手背已经青筋暴起了。
山渐青是个少根筋的憨憨,叫风敲竹如此怪异,便直接开口问道:“宗主你还好吗?需不需要阿红给你诊诊脉?”
越江吟冷哼一声,丝毫不给风敲竹留面子,“呜呜去了肃杀境玩儿,他怎么会真的放心,绝对会分出一缕魂息跟着,能让他这样,想必是那边发生了什么趣事。”
照红梅当即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若不是风敲竹临时让她给越江吟开什么后续的补药导致她错过了月乌啼下山的时间,现在跟着呜呜的就是她本人了!
南柯子已经昏睡多时,根本没听到越江吟说什么,在场唯一的局外人山渐青惊异道:“什么呜呜?哪里来的呜呜?是我想的那个呜呜吗?”
一时间桌上鸦雀无声,几乎是落针可闻。
诡异的寂静了片刻之后,青玉案清了清嗓子道:“下面我来汇报关于惩恶堂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