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这干嘛,我不是把我的情报权限都交给你了吗?”
维持了大半天假笑的我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倒也不是我想发脾气,就是真的累到语调都不想再上扬了。
“小姐好。”坂口安吾先是向我请安,随后双手递交了一份资料:“这是这半个月以来,港口众人的死亡情况明细。”
听他这么说,我挑了挑眉:“我应该没让你做这份工作吧?”
“是的。”坂口安吾低头:“是属下处于私心擅自整理的,若有不妥还请小姐责罚 。”
我本来对他不听命令私自整理资料这件事略有不悦,但在瞥见他比还我重了不知几倍的黑眼圈,以及布满血丝的眼球后,我刚升起的那么点气焰顿时消失不见了。
这都是他在做好我和林太郎给他布置的工作的同时,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整理出来的资料,一个二五仔工作做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真是的,可别告诉我官方那边的人都是这种奇葩。
“行了,我会看的。”我叹了口气对他说,“你下去吧。”
“是。”坂口安吾鞠了一躬,“这是工作之余的记录,属下会每周上报一次”。
在他退下后,我坐到沙发椅上闭目养神了好一阵,直到长谷敲门来给我送饭,我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随便喝了几口豆腐汤,我将视线转移到刚刚顺手扔到一边的档案袋上。
坂口安吾说这是什么来着,死亡情况明细?明明情报部那边也有专人负责整理有关此类的报告,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我在心中嘀咕着。
这么想着我随手抽出几张他整理的资料,但看着看着,原本带有调侃的情绪便沉重了下去,这几人都是在火拼中死去的,甚至同伴们都无法将其残缺的身体拼凑完整。
在坂口安吾给我的这份资料里,记录着这些死去成员详尽的人生印记,那是唯有一句情报部“今日几人死亡”的报告书上绝不可能出现的文字。
我想起坂口安吾离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他在工作之余收集并撰写了这些信息,并且愿意每周统计上报一次。
也许他的做法在港口Mafia其余人的眼中看起来很是怪异,毕竟最初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在明白了他的坚持后我却觉得,他做的对,他只是做了他想做的事,关于这一点,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批判他。
在这些死去的成员里,大部分人过着终其匆忙且庸碌的一生,虽然不值得一提,但他们也有家人,有惦念的东西,也有会在心里默默为其祈念的存在,所以不该就那么变成报告上平平淡淡的几个数字。
或许我真的双标到了极点,明明手刃敌对组织时是那么不留情面,但面对此刻手中资料里的生命,我却又忍不住为他们感到惋惜。
特别是,在这一张接着一张的资料中,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几天前于病床上自愿将生的机会托付于他人的那个男人。
水原健次郎,于XX日废品处理厂的袭击事件中前胸大面积撕裂,送于重症监护室后因失血过而亡。
此人擅指挥作战,原为XX军官副手,XX年战败回国后因不满上级安排与之产生冲突(具体省略...),后被废除军衔,三年前母亲与爱人相继去世,加入港口黑手党,因其并无家属,故无需发放抚恤金,由港口统一安排殡葬。
坂口安吾报告中的文字是生动的,他们的印记几乎都很简单,但每个人都拥有着属于自己的故事,我闭上眼睛甚至可以在脑海中描绘出他们的大致模样。
所以这些死亡陈述确实有它们存在的意义,对我这个想要去书写他人故事的人来说,也是有意义的。
将所有资料全部过目之后,我决定将这份档案交给林太郎,哪怕他也许并不会抽空翻阅,但我依旧要将其交给他,就像坂口安吾每个周都坚持整理新的死亡记录递给我那样。
几天后,不惧战火蔓延,反而更加如火如荼地加印报纸、发表评刊的横滨报社——
“三木老师没事,这是老师刚发来的新稿子。”
由于作者三木并没有公布过自己的身份信息,甚至连打电话时的声音也一直都是电子合成的,被夏目漱石叮嘱负责三木的编辑忧心极了,他生怕老师一个不易折在了这场斗争中。
要知道三木虽然平常就是个鸽子,但基本上也是一个月两篇稿,可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那边毫无消息,打电话也不接,呜呜,老师不会出事了吧,这颗即将升起的小星星就要这么半途陨落了吗,编编咬紧了自己的小手绢。
但现在,三木老师他终于将稿子发过来了,看着邮箱里新出现的电子稿,某编跳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了原处。
而等他通读完这篇名为《夏花》的短篇之后,他摘下了眼镜。
助手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编辑:“不愧是那位让我关注的人,三木老师一直都在进步啊 。”
《夏花》讲述了一个名为水原健太的男人平淡且苍白的一生,情感鲜明的悲剧,却又于悲情中延伸生命的炽热和丰饶,三木老师最后甚至还为这篇短文撰写了一首小诗,编辑搓了搓手,这可真是相当大的买点啊。
在这一刻,报社的编辑决定,不管是为了夏目漱石的要求也好,还是为了自己以及报社的未来,都不能轻易让这位很有潜力的作者从他手中溜走。
《夏花poem》 ——三木
水原健太生于夏花绚烂之时,
记忆里的母亲身穿浅色毛线衣,
水原健太死于夏花败落之日,
呓语断断,于梦中隐去声息。
战火倒映出她们雪白的脸颊,
被碾碎的爱意与温存,
淡红色的天空,大地在泪流,
她们沉睡,如同海雾扁舟。
蒲苇般的青年,
棉衣襦袢的黑色幽灵,
汹涌的海浪,在暗淡中间歇,
黑夜流淌,亡徒者永恒的歌谣。
水原健太生于夏花绚烂之时,
白鸽于塔尖振翅高飞,
水原健太死于夏花败落之日,
繁星祝福他在永夜中安眠。
作者有话说:
绘音超双标的,我的混乱善只对自己人好。
以及浅浅尝试一下文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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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叮——一条来自line的新消息。
甘乐:有新的重大情报哦~
我下耷着嘴角, 看着屏幕上近来十分贴心的折原临也。
龙头战争以来,他总是时不时往我这抛一个钩子,一个能让我为之献上手中小钱钱的钩子, 我日益减少的小金库全都拜这个男人所赐。
三木:甘乐酱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甘乐:?
三木:你好像我在外面包养的小情人哦,而且是那种总是欲求不满,隔一段时间就要伸手讨要礼物的类型。
甘乐:哈哈哈, 三木酱你太有意思了。表情包、表情包jpg.
此刻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到另一端的折原临也笑得有多大声,因为他已经笑得手指在手机上按了一大串乱码。
甘乐:sdhcv%yv#hwj
三木:很荣幸我能在甘乐酱的心里一直保持我的有趣。
我面无表情地打下了这串字。
甘乐:其实关于这一点,我觉得三木酱说得对,毕竟你的确是人家的金主大人嘛~
甘乐:所以我的金主大人,这次要为我挥霍你的钱包吗?(星星眼)
三木:没钱~
甘乐:有关日本政府派往横滨的, 仅次于超越者的能力者的信息哦。
三木:定金。
甘乐:五百万~
三木(痛心疾首版):成交。
于是几分钟后, 我收到了涩泽龙彦的具体情报,虽然港口不是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录,但折原临也的情报远比我们知道的要具体,有时我真的很好奇他的情报来源,然而这毕竟是人家吃饭的东西,我也不好过问。
涩泽龙彦要来啊, 我在心中思索着这个消息, 林太郎应该是知道什么吧, 毕竟我总感觉其实林太郎背地里跟官方那边的人是有联系的, 或者说某种牵线搭桥的合作?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毕竟林太郎从未告诉过我他真正的过去。
我只能通过爱丽丝曾不经意间说的话推断出, 林太郎曾是东京大学医学系的毕业生, 在那之前、之后, 直到我被收养为止, 他的人生在我这里是空白的。
也许我可以通过折原临也的情报去拼凑出这个男人的曾经,但是没有必要,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决定过,只要他不主动抛弃我,那我便会向其托付出我的忠诚。
只不过除了林太郎,应该还有一个人知晓这个消息。
我看向今早坂口安吾递交给我的周死亡详尽,在我猜出他很有可能是官方的人之后,我便委婉地询问了林太郎。
在我所知道的官方机构里,有能力将手伸进港口黑手党的也并不多,毕竟除了军警以及内务省直属下的异能特务科外,大部分公安机关还是普通人居多。
不管是横滨的警察署,还是我去过的东京、池袋,特殊能力者虽然会被官方重点培养利用,但那些大人物可不会把他们放在如此光亮的地方。
官方从不意味着绝对的光明,这世上任何一件事都是光与影相互掺杂,在阳光下低头,黑色的倒影被踩于脚底,正面能反射出霓虹的平面镜永远都会有其无法折射的背面。
所以那些为政府工作的特殊能力者很少会出现在平面之上,不过就算是非异能者,也不能随意小觑那些看起来普通的警员们,人类的头脑与情感,其中所蕴含的力量是超乎想象的。
当然,横滨的大部分警员除外,他们就是很普通,也很无所作为。
“所以我一板一眼的副手会是如今总部扎根在横滨的某个组织的间谍吗?”我双手撑着脸趴在桌子上对林太郎说。
“哼哼~”森鸥外没有回答自家好大儿的问题,他只是对此淡淡一笑。
不过哪怕他并没有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林太郎的表示已经足以满足我的好奇心,他既不认同也不否认的态度,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我——我猜对了。
“所以绘音酱对他有什么想法吗?”爱丽丝拿着梳子站在少女身后,从上到下替少女打理着昨晚睡得凌乱的发丝,她的两只手腕上分别套满了不同颜色的头绳与发饰。
“倒也没有,就是不免感叹他实在是太过敬业罢了。”我微微偏了一下脑袋,有几根头发好像被发夹揪住了。
爱丽丝伸手摘掉发夹,将少女的头发全部拢起,嘴里咬着小皮扣:“唔,辣边的人是会这样啦,其实相比他们,我们明明超人性化的。”
“嗯,虽然压榨,但至少工资会很高。”我点点头,然后就又扯到了自己的头发。
爱丽丝伸手递给黑发少女四五根扯落的发丝:“喏,绘音酱今日份的玫瑰也有着落了。”
我:TAT,我的头发!
*
要不要试探一下坂口安吾对这件事的看法呢,毕竟说到底白麒麟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引来横滨的。
我用手指上划着折原临也的情报,也就这几天了吧,虽然就外表来看,这个涩泽龙彦一点也不像个好人。
我确实很欣赏来自男性的某种环绕于周身的脆弱感,但他也太苍白了,从头到脚都是白的,再配上一双比熟透了的苹果还要艳丽的赤红双瞳,啧,看起来就有一丝诡谲。
根据情报他也是出身于富贵家族,这样的话应该也会很难搞吧,我不由想到了兰波,像他们这样的人,那些深刻于骨子里的傲慢,总是会不经意间流露。
而且异能也好犯规啊,龙彦之间——其核心是创造一种特殊的白雾,白雾之中普通人会消失,只留下异能者。
然而关键就在于,白雾会使异能者的异能与主体分离,有些会保持异能原本的形态,有些会化作人型,有些则是对主体独特的模仿造物,一部分异能甚至能与主体进行交流。
不过无论是何种形态,它们都会做的,也是唯一会去做的一件事就是杀死自己的主体本身。
这些被分离出来的异能仅有的弱点便是它们身上的红色宝石,摧毁宝石便可重新获得能力,无法摧毁,则将被自己的异能吞噬。
而杀死了自己主体的异能最终会变成完全的红宝石,被某位收藏家摆于自己那偌大收藏室的高架之上。
同为收藏爱好者的我并不是很想成为别人的藏品呢。
虽然我很好奇如果我的秘密花园被分离出来,祂会是什么形态,总不能是一朵硕大无比的三色玫瑰吧,在茫茫大街上,被一朵大花跳起来追着打一定会成为横滨周报上的本周奇谈。
然而好奇归好奇,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这种万分不确定的情况,就像薛定谔的猫箱,在箱子被打开之前,你永远无法百分百断定,里面究竟是一场缤纷绚丽的惊喜,还是下一刻就立即让人损命的毒药。
“你在看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少年音从身后响起,能这般悄无声息来到我身后,并且不被我发现的人只有一个——太宰治。
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中原中也他也能做到,但中也不比太宰的厚脸皮,橘发少年是个相当有礼貌的人。
“哇——又是这种家伙。”太宰治不经少女同意擅自拿走了她的手机,“这就是你说的那种忧郁、脆弱感?”
太宰治语气很不好的啧了一下,他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涩泽龙彦的资料:“看起来像个烂掉的死苹果,就这?你喜欢他?”
“如果你是因为最近任务出多了从而导致头脑不清醒,去楼下医疗室,我不介意亲自帮你检查一下。”作为港口黑手党智囊的太宰大人,脑袋可不能出问题哟,我笑眯眯地看着他。
太宰治听懂了少女话中的含义,她说他脑子有毛病。
“只是一个即将登台的重要角色而已。”我将手伸向太宰,试图去勾我的手机:“别闹,快还给我啦。”
然而太宰治却突然伸长了胳膊俯身,二人的距离就这样被他拉近,他低头仔细观察着少女的双眼,企图从其中寻找出有关什么的蛛丝马迹,然而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即便明亮如炽,却没有他想要寻找的东西。
一丝一毫都没有,有的只是冷静与平淡,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看不见。
“算了,给你吧。”太宰治说道。
下一秒拥有粉色手机壳的手机骤然从他高举的手中掉落。
哒——半空中的手机被我接住,我刚想张嘴对太宰说教一番,他却看起来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