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有暖风——泽子三【完结】
时间:2023-07-21 14:39:05

  沈品云第二次与严曼见面,是在“纪念旧城市”的文学颁奖典礼,宴请的评委主席皆是有名声的人物,而这场文学的策划竟然是她。
  沈品云作为受邀的颁奖嘉宾自是要跟她接触的,她激昂的声音印在他的脑子里。
  第三次见面是在餐厅,她约人谈事情坐错了桌,这才有第三次接触的机会。
  每一次见面都能看到不一样的严曼,每一次不同都能深深的吸引着沈品云,他如同一个接触到一本非常有趣的书,每翻开一页就是一个新的世界,让他惊喜不已。
  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是在文学的研讨会,她年轻气盛,不懂委婉,闹了一出不平,仔细想想她的话没错,只是太过犀利。
  “你不要仗着你是严会长的女儿就能口出狂言,年轻人还玛ོ丽ོ是收敛一点好,免得你父亲多年的声誉毁在你的手里。”中年人重重放下笔墨,对她诸多不满。
  研讨会的会场不小,却也不大,中年人说话的声音足以让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知前因后果的人,会因为他这句话而对严曼产生不利。
  中年人有意将事情闹大:“我的书法还轮不上你来点评,每个创造者对他的作品都是付出心血,这不是儿戏,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哪位不是熬过来的?你一句话就推翻我的创作,这是对我的不尊重,对文学的不尊重,对在场的各位不尊重。”
第63章 难以言喻
  他这一番话引起会场的文学者共鸣,他们只听到中年人中肯的话,纷纷赞同,甚至都没有探究一个二十出头的黄毛丫头说什么,就定了她的罪。
  沈品云站在父亲身旁听得是清清楚楚,她没有丝毫不尊重他,反而点出的地方,是中年人迷失在自己诗里与书法中最致命的地方。
  “叔叔,难道刚才不是您问我,您写的如何吗?怎么现在我说了实话,反成了我不尊重你呢?既然您不能接受我的说辞,不如请在座的各位来评评理?”严曼邀请这一群看戏的人,参与其中。
  他们渐渐放下笔,往严曼与中年人的书桌靠拢,一探究竟。
  “您挥笔豪情落纸拘谨,一撇一奈看似大气,实际小心翼翼,书法讲究笔势、笔意,随心而落,随手赋予您笔下的字生命,才能近美,父亲自小就告诉我,练字必须要沉心,您的字所映出来的却是心烦气躁,我说您字如人,应该撇去心中杂念,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劝您不要走进自己的迷宫,在这一点上哪可没有一点冤枉您。”严曼食的指中指合并,将他的不满之处点出来,抬头看向中年人,话锋犀利:“字可以练,人可以改,若您站在这里是为了名利而写,那您这一辈子都称不上是书法家。”
  严曼的眼神很平静,说话平缓,没有针对的意思,这落在中年人的耳朵里就是另一番意思,他不能接受她的话,嗤之以鼻:“你的意思就是我的字不堪入目还妄想得到名利?你凭什么诋毁我?”
  “我是不是诋毁你,大家过来看一看就知道了,我相信你们任何一位都比我专业,而我只是略点。”严曼收起手,退后几步,让他们看得清楚一些,看一看她有没有冤枉他。
  众人一睹,心里有底。
  严曼明面暗里都在推翻他的话:“对于您说在座的哪一位不是熬出来,这一点我从来都不否认,我知道日日夜夜写字的辛酸,难能可贵的是书法家是纯碎喜欢,才将字写好,是因为喜欢书法,才坚持至今,你怎么能说是熬出来的呢?这两者的概念完全不同,请您不要偷换概念才好。”
  严曼的话虽然直截了当,不顾虑中年人的感受,可句句真诚,让一开始对她有误会的人推翻先前的偏见,这丫头到底还是严会长的女儿,耳听目染久了,年纪虽小,但两把刷子还是有的。
  “这小丫头的意见倒是诚恳,能听得进点评才有进步。”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起研究。”
  “话是直了点,倒是说在点子上了,你这个字的确欠缺。”
  众人一观后,纷纷开始劝说中年人,他在这场合上,还不好发难,只能假意称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你说她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吗?一开始说那话都带着刺,你们说谁能接受啊,原来都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啊。”
  沈品云在一旁看戏,心里是直笑不已,碍于场合才没有表现出来,如果在家里,他一定要大笑一场才行。
  “更何况,东拼西凑的字不叫诗。”严曼临走前眺了一眼-,尾声悠扬,似乎这一场的争弈,她赢了。
  沈品云趁众人不注意,缓缓跟了出去。
  “沈先生,看的还开心吗?”严曼跟父亲道别回校,酒店门口发现他正等着她。
  沈品云没有否认,绅士点头:“严家还真是出了一个口齿伶俐的丫头。”
  “谢谢沈先生抬举了,我只是不识抬举,仗着是严会长的女儿,多说了几句。”严曼丝毫不掩饰。
  这是严曼很少在人前展现的另一面,这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沈品云的心里,落了根,更不知道沈品云的心思。
  她对沈品云的印象很浅,短短几次接触,只知道他是个真正有文墨的才子,家底丰厚,行事低调,从来不张扬,这也是为什么她父亲要邀请他做颁奖嘉宾。
  他们的爱情是逐渐萌生,随着一次次接触下,她接纳了这个爱他的男人,长达四年的相处让严曼确定要嫁的人,就是他,订婚,结婚,生子皆是顺其自然,爱意不减,日渐增长。
  他们的爱情没有阻拦,双方家长满意,如今一晃三十五年已过,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了解彼此,他们从未预料幸福的一生里会留有痛苦与遗憾,儿女离去,最为痛苦。
  沈品云庆幸他还有她,更庆幸沈俞把木恬带来他们的身边,不然,下半生的严曼该怎么度过,他这一生对她的重话寥寥无几,最重的话,就在前一天斥她将木恬当成沈俞,给孩子造成了负担。
  他的眼界很小,小到只能看到她在超市里的身影,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变啊。
  严曼转身寻他,嘴里虽然埋怨,手却放进他的手里:“你怎么走的那么慢?一会木恬就回来了。”
  “不急,不急。”沈品云眉目柔和,握紧她的手,拿着购物篮跟她走向生鲜区。
  严曼这本书,他藏了一辈子,日日翻一翻,看一看,每一次翻开都是不同的感受,他的孩子在下面一定也看到他们过得很好,这样是不是会放心一点?
  沈俞是不是找到沈冬了,两兄妹会不会已经相遇了呢?
  ——孩子啊,别怕啊,我和你们的妈妈再晚一点就下来陪你们了,现在再照顾照顾沈俞想要照顾的人吧,等到她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们也就放心去找你们一家团聚了。
  木恬回到沈家就看到沈品云戴着眼镜看今天的报纸,看到她进来,松了一口气笑了,还不忘在厨房的严曼:“孩子回来了,你的汤炖好了吗?”
  严曼拿着汤勺从厨房出来,看到木恬就红了眼眶,竟有点不知所措:“你回来了,赶紧上去洗个澡换套衣服就下来吃饭了,我这汤快好了,这胡椒熏的我眼睛痛,品云你过来给我看看。”
  “嗯,今天炖什么汤呢?”木恬看着一向自若的老人,不点破她的借口,自己也不着急上楼,反而往厨房走去:“我给你看看火。”
  “哇,是我最喜欢的猪肚煲鸡,好香啊。”木恬揭开锅盖,眉开眼笑。
第64章 长久关系
  严曼亦笑:“傻孩子,快去洗澡就下来吃饭了。”木恬重重点头,哼着小曲调上楼洗澡,关上门,笑就敛了,长吁一口气。
  沈家阿姨远远站着,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掩面抹泪,这孩子呀,就是太会骗人了,总是体谅别人,欺骗自己。
  木恬在沈家呆了整整一周,并未出门,在沈家陪沈品云练字,陪严曼浇花,尽量让自己习惯这里的一切,严曼忽然心血来潮,一天下午家里收到许多品种花,原来是严曼订回来让木恬教她插花。
  阿姨把花客厅,沈品云被严曼赶进书房,占用了整个客厅,她不拘小节与木恬一同坐在地毯上,阿姨也跟随在一旁收拾,准备工具。
  插花,还是木恬在花店学到的插花艺术,她许久没有接触,现在再拿起剪刀竟没有半点生疏,木恬闻着花香,心情被抚平不少:“妈想要插什么样的花呢?”
  “不如你从最简单的教我?”严曼养花,不会插花,对于这方面没有特别了解。
  木恬挑选几种常见的花,她将花枝剪掉,耐心讲解:“插花有分三种,西方传统插花,东方式插花,现代花艺插花设计,我们从西方传统插花开始。”
  严曼跟着她剪短花枝,把剪好的花依着她放置的位置插上,不久,所插的花慢慢成圆形。
  木恬又教严曼,挑选几枝拿出来,更换花朵,重新修剪长度,重新插上后竟与家里的装修互相呼应。
  “只要您学会了基础插花,就能随意从中抽取,让它成为更有含义的插花。”木恬声音温和平静。
  严曼微微点头,有样学样,很快就插出第一个作品,虽然不像木恬插的那般好看,对于第一次接触插花的人,已然算的上不错了。
  木恬一整个下午都与严曼在客厅里,研究插花艺术,烦心的事也暂时搁浅。
  沈品云与严曼饭后散步,阿姨与木恬留守在家,阿姨忍不住念叨:“太太她就是太担心你了,所以二老想办法让你在家里呆的自然一些,呆久一点,知道你心里有事,先生才想到这一出插花,来分散你的注意力。”
  “你不如试试把心里的事告诉先生太太,或许他们会有办法帮你呢?”阿姨把剩余的花收拾在一起,嘴里还不忘说两句先生太太的好话。
  人在被一团雾困住,本就需要有人来点拨一二,她又何需将自己困在自己的困境中走不出来呢?又何必错过指点呢?
  沈家二老回家就看到木恬与小东西在花园玩的不亦乐乎,黄昏之下,她拿着逗猫棒轻轻扫过小东西的眼前,拿着就跑,引得被小东西紧追,它跳的越高,她越开心,阿姨站在花园外跟着喊,银铃般的谈笑声穿过沈家。
  沈家许久都没有过这么生机满满的景象了,他们与阿姨并肩站在一起,许久都没有打扰他们,她玩累了,便躺在草地上,小东西跳到她的前胸,如同胜者一般高傲,木恬伸手点点它的头,即可就怂了,它累了,趴在她的肚子上蜷缩成团。
  木恬不知沈家二老看了许久,天黑进房,刚洗完澡就看到严曼端水果过来,木恬接过,侧身让严曼进房:“妈,怎么还不睡呢?”
  “妈来看看你。”严曼坐在她的床上,盘腿坐着:“你最近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呢?”
  严曼准备跟她好好谈谈人生,甚至要劝她说出来,进来前又在想要怎么才能让她开口,让她承认,在楼下听阿姨说这个时候谈最好,她还不明白,直到木恬直截了当承认,她才明白阿姨的意思。
  “妈,你说一个跟你从小到大是亲人关系的人,忽然跟你说要切断这段关系,你要怎么办呢?”木恬想了很久才把它说出来,这几天里,她留下的电话,他并没有打来,没有催促她拿户口本,她快开始分不清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严曼一听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她的圈子干净单一,能跟她有亲人关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木安,原来她心绪不宁是因为木安要跟她断绝关系?
  这太荒唐了。
  严曼若有所思,想了解她的想法:“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女孩子曾被生活蒙蔽双眼,毁了亲人的许多细节,她真的是无心之过,她也想过是不是要切断关系的人还在生气,可他的眼睛里透出的坚定,让女孩忍不住撤退。”木恬潜意识的想法就是亲人是长长久久的关系,无论在任何事情上,这件事都唯独不会变,谁知道木安如此坚决呢?
  严曼窥看她的神情,眉目没有半分破绽,她口中的人,好像真的是另一个人,而不是她。
  “那女孩做了什么事,让他那么决绝呢?”以严曼对他们姐弟的了解,木安一直都很听木恬的话,很少反驳,就是嘴上说着不愿,实际还是乖乖听话,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提出这么荒唐的事呢?
  木恬想了许久,不太确定:“或许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惹他生气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不说,也就走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女孩子这么多年赡养他,再大的事情也该给一次原谅的机会才对。”严曼顺着她的话说出来,木恬就笃定严曼知道这个人是自己和木安了。也是,哪里能逃得过她的双眼呢?
  赡养?赡养二字格外的刺耳,想必他也很想逃离这种关系吧?他在读书的时候,就想尽办法瞒着她去打工,将钱都留给她,就是不想担这个名,可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赡养了他,他现在的举动是不孝不义。
  木恬意识到这一点,心里难过,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想摆脱呢?严曼说这句话就终止了话题,木恬没有去反驳,也没有再跟她谈下去,或许有些事情,别人不能体会,带着私心的答案对两个人是不公平的。
  清晨,阿姨敲木恬房门,叫她下去:“先生,叫你陪他晨跑。”
第65章 人生豪赌
  “我马上下来。”木恬揉揉眼睛,靠在门框上,迷迷糊糊回房换衣服下楼。
  沈品云一直保持晨跑这个良好的习惯,严曼在他的影响下,不得不陪他去晨跑,今天叫她陪跑,应是严曼跟他说了这件事情。
  沈品云以家门口为起跑线,他放出诱饵:“我们以绕西湖边十二圈为跑道,谁先回家,谁就赢,赢的人可以得到这张票。”
  木恬低头看他手里的票,惊讶不已,这竟然是马文·库尔元在国内首次摄影展的票,这个诱饵于她而言,太大了,马文·库尔元四十岁走遍全球,拍下许多有故事的照片,多少人想见他一面与他交涉都没有机会。
  下面还附着一张宴会的票,珍贵无比。
  木恬若有所思:“如果是你赢了呢?”
  “如果是我赢了,那就要答应我一件事情,但这件事,我现在不会告诉你。”沈品云在她制热的目光下将票收起来,敲敲手腕的表示意:“你有三分钟可以考虑。”
  木恬犹豫,还来不及细想,三分钟就转瞬即逝,沈品云长年晨跑,她不一定能赢得了,可马文·库尔元对她的诱惑太大,她还是愿意拼一拼:“好。”
  她热身起跑,下定决心要得到马文·库尔元的票,要将这段时间的郁闷跑散,好好放松一下自己,两人共同出发,木恬刚开始就与沈品云拉开一段距离,奋力奔跑,不知不觉就将沈品云抛在身后,她跑了三圈,沈品云才跑了一圈半。
  木恬松了一口气,本以为她跑不过沈品云,现在拉开了安全距离,接下来稳稳的跑就可以赢了,若不是看过沈品云跟严曼跑步,她会以为沈品云是故意让跑。
  年轻人的体力本就比老人好,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她开始放慢脚步,保持在一定的距离,在第九圈的时候,她累到气喘吁吁,心脏怦怦响好像要跳出来一样,还有三圈,就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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