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是假的,明明就是...”木恬本就被男人擒住,后面的话还没有反驳出来,便痛苦叫了“啊啊啊!!!”他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硬生生将她的手掰进去,像被折断一般痛。
“啧啧啧,这孩子肯定不好,别人才不要的。”
“是啊,你们还捡回来干嘛?”
“我就说在外地小孩养不熟,你们还不信。”
“哟,这伤得去医院才行,自己弄很容易发炎。”
“这个年头,顾自己都顾不来了,你还管她这种白眼狼做什么?这不是成心给自己添堵吗?”
“我看那小孩不像这样的人。”这话一出,身边人都吵吵起来了。
“你看不像?你告诉我你看什么像?”
“你没看到都咬的那么深了吗?”
“她跟狗有什么区别?”
“怎么说她也是个小孩,你们...”那人善良,还想说两句。
“走吧走吧,别掺和了,你不知道这里阿姨的厉害啊,口水都能把你淹死。”他拖着她走了。
面对颠倒是非黑白的人,她觉得无比可笑,从他们嘴里说出的话,都是在侮辱狗,至少狗不会像她们一样,到底是谁?有妈生没妈教啊?
这家汤粉店的老板跟木恬说,在他这里以亲戚的身份工作,一个月给20块,包吃,她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洗碗,洗菜,切粉,擦桌子,抬东西,忙个不停,最终每日换来两个巴掌大的馒头,几口生水。
她不敢走,年纪太小,哪里都不要她工作,只能在这里熬着,好歹每天有两个馒头,她吃半个,留一个半给木安,每天也能得过且过。
只是,木安生病了,他生病了,要看病,要钱,她工作已经足足两个月了,有40块了,可他们一拖再拖,不肯给她,非但不给,还诬陷她。
为什么想活着那么难?为什么他们要骗人?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啊?
她恨死这些人了,恨死他们了。
随后,老板娘假惺惺可怜她,说是不计较她恩将仇报,一拐一瘸走进收银台里,拿了三张钱丢在她的脸上。
“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拿了钱就赶紧走,就当我从来没有养过你。”老板娘对她满脸失望。
他们都说老板娘太善良了,让老板赶紧带她去看医生,个个都愿意帮她看看店,两公婆感动流涕。
人群散去,木恬的手也被松开了,痛得动不了,坐在地上,看着一张五毛,一张两毛,一张一毛,她没有哭,一直在想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木安该怎么办?
待她回到捡垃圾的地方,木安浑身发烫,躺着不知人事,怎么叫也叫不醒,她不顾手痛,急急抱着木安,握紧八毛钱,跑到诊所门口求医生救救他,他还小,他才快7岁,如果不治,会死的吧?
“拜托你,求求你了,医生拜托你,救救他,我有钱,我有钱。”木恬把手里拽得皱巴巴的一块二拿出来,手里八毛,卖废物有三毛,手很痛:“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这不是刚刚那个白眼狼么?”
“这报应来得太快了吧?”
“让你刚刚咬人,现在知道错了?”
“医生,你不要管他们,小心他们反咬你一口。”
“对呀对呀,我也听说了,就是她咬得汤粉店的老板掉了一块肉。”
木恬比任何时候都要恨他们,倔强又反复:“我没有,我没错。”
对,我没错。
“是他们骗我,骗了我好多好多钱!”木恬一个个看过去,发现这些人的嘴脸真丑!
“他们骗你钱?”
“姑娘,诬陷他们也要找个好点的借口啊!”
“人那么有钱,用得着骗你吗?”
木安被他们吵醒了,眼前一片天转个不停,耳边叽叽喳喳,不堪的话逐个入耳,他扯了扯:“姐姐,我们走吧,我不治,会好的,我会好的,对不起,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不治也能好的,你信我吧。”
“求求你了,医生,我会赚很多很多钱还给你,可不可以救救他,救救我的弟弟,他已经发烧两天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木恬放下木安,跪在地上向诊所的医生磕头,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响,她开始后悔了,刚刚她就不应该跟老板娘闹翻,应该把钱偷出来才对。
他们那些人渐渐把姐弟俩围了起来,冷嘲热讽,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围到医生看不到病人。
小小的诊所门口开始多人起来,年轻的医生在里面动摇着,如果他救,那在这村里也难免被人说三道四,如果不救,于心不忍。
一位老人从外面回来,看到那么多人围在门口,顿时就挤进去看个究竟,半会,他中气十足怒吼:“你们都给我走开,阿生,阿生,你给我出来。”
那个在里面动摇的医生叫阿生,听到父亲的声音就马上跑出来,老人一拐杖摔过去,每说一句就打一次:“我叫你学医,是治病救人,不是要你开门赚钱,都说医者仁心,你的仁心呢?你的良知呢?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第6章 你好沈俞
“现在给我把人带进去做检查,让病人跪在这里求你,像什么样子?”老人柱着拐杖把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都赶走:“我是医生,我救人有什么不对,轮得了你们说三道四?今天要是换作你们其中一个人生病了,求治无门,就只能等死,你们还会来这里劝我们不要治吗?人啊,永远都是事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不知道痛,做人,多留点德吧。”
木恬见医生把木安抱进去后,她转个方向狠狠向老人磕了两个很响的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从来没有人愿意为他们说过一句话。
等看完医生,打了针,拿了药,木恬就背着木安离开,临走前,老人不肯收钱,还一直教育那个叫阿生的医生。
木恬偷偷把八毛钱放在医生的水杯下压着,还留三毛买个饼给木安垫肚子。
随后,老人看到她留的钱和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谢谢你!”他转身又把阿生打了一遍!
老人教道:“眼见都未必为实,耳听更为虚,断定一个人的好坏,不能从别人的口中认识,如果她真如别人所说恩将仇报,那她就不会偷偷留下钱,我从小就教你,人活一辈子,不要怕舆论,是对是错要由自己来分辨,那些没读过几年书就嫁人的娘们懂什么?风往哪边吹,他们就往哪边倒,难道你也是草吗?”
阿生深深自责,摇头,他不是草,不能风吹就倒。
天色晚了,木恬背着木安往少人的地方走,想想今晚应该睡在哪里才能不那么冷,昨晚睡的地方,四周没有墙,冷风直入。
她在路过一家服装店时,好想要一件厚衣服,可是,她买不起,也不能偷,会教坏木安的。
穿过小巷子,心里盘算着,公园的厕所会不会暖一点?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前面!
直到一棍子敲到双膝关节,木恬直直摔跤跪下,反应过来就第一时间推开木安,看着他刚醒还迷糊的双眼,眼神示意他赶紧走,不敢出声让那面店老板把注意力放在木安的身上。
“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明知道不会有人来救她,明知道人心凉薄,还是想抱着一丝希望。
擀面杖一下一下打在身上,痛觉传遍全身,骨头应是碎了。
老板压下帽子,用力捏紧她的嘴,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恶狠:“妈的,你这小婊砸就活该死在这,要不是你咬了那老娘们,她也不至于折磨我!!都是你的错!!都是你这贱-人的错!!”
一巴又一巴,乐不疲惫,手疼了,就拿抹布绑住她的嘴,一脚脚踹在她的身上,心中一股快意立刻就起来了。
木安好怕,惊恐看着木恬身上的血,他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好多好多血,下雨天,好多好多血,然后,不见了,然后就不见了。
他吓坏了,他扑到她的身上:“不要,不要再打她了,会不见的,会不见的!!!”
“木安!”
木恬没来得及护着,木安生生被踩了两脚,被他一把抓起:“老子还没打够,你就出来抢打?”
一把木安顶在墙上,掐着他的脖子,脸上一抽一抽的笑着,木安脸色发紫,透不过气。
木恬动了动手指,爬到擀面杖面前,拿起擀面杖打了他,力度不大,足够让他把注意力放回来。
果然,他一脚踏在她的心口,狠狠转了几圈,用力一压,她的五脏六腑好像都挤在了一起,喉咙发腥,突然吐出血,头脑发晕的厉害。
木恬爬到木安身边,把他抱在自己身下保护起来,像小时候一样,不同的是小时候看到的血不是她的,现在的血是她的。
木安看见她说:“要活着,好好活着,长大要找到他,去救他,我...我只能送你到...到这里...咳咳..到这里了。”她想,他一定很难过,很害怕。
因为,自己也很害怕死!
她熬不住了。
木恬醒来时,好像在医院…她没死?
木安呢?木安呢?
她猛然起床,四肢像破碎一般疼,包括心脏像透不过气一样,她要找木安,要去找木安!!
病房门开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走进来,他的声音很好听:“怎么下床了?”
“你有见到我弟弟吗?”她的声音粗的跟鸭公嗓子一样,难听至极。
少年点头:“他没事,刚刚去做检查了,一会就回来。”
木恬拘束,谨小慎微:“是你救了我们吗?”
少年打开桌面的粥,轻描淡写:“刚巧路过。”
刚巧路过,顺手救了。
“你好,我叫木恬。”她也不管是不是难看,咧着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伸出手。
少年礼貌轻笑,回握:“你好,沈俞。”
窗外一束阳光打入照着他们,冬天似乎变得暖了。
木恬回过神,缓缓接过他手上的戒指,套进自己的指尖,给他扬了扬:“谢谢你,可先说好,我不知道怎么爱,不会经营婚姻,你要慢慢教我才好。”
没有人告诉过她,什么叫做喜欢。
这些年忙着生存,根本不懂情爱。
只是他要的,恰好她能给。
嫁给沈俞,是修了多大的福气。
理所应当,合情合理。
“傻瓜,哪有戒指是自己戴上去的?”沈俞站起来点了点她的额头,取笑。
木恬一怔,反问:“不能自己戴的吗?那你给我再戴一遍吧?”她把戒指摘下来,放到他的手里,伸出粗糙的五指。
沈俞认认真真给她戴进去,仿佛把他心里那份爱也戴了进去,他牵着她的手,亲吻一下,笑了。
木恬的手有些颤抖,原来他戴和自己戴的区别那么大,她只是套了一枚戒指,而他是套了一辈子。
不知怎么了,木恬想到木安那张瘦骨嶙嶙的脸,心倏然一疼,大概是担心不知道她嫁人了,剩他一个该怎么办吧?
木恬甩掉脑中的想法,深呼吸让自己不要深想,她结婚了,他才放心出国,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第7章 酒醉和好
“怎么了?”沈俞看她心不在焉,摇头晃脑。
木恬把下午学校打电话来的事跟沈俞说了,教授告诉她,学校争取到一个参与国外医学项目研究的名额,于医学生来说绝对是一次很好的机会,经过学校的考虑,一致决定把这个名额留给木安,只是木安迟迟未给答复,校长还希望她能劝劝,毕竟这种机会不是一个医学生能参与的,若不是木安成绩优异,屡屡有惊人的突破,学校也不敢贸然争取。
沈俞握了握她的手:“我来劝他,你就放心吧!”
“太好了。”木恬从他手里抽出手小幅度鼓掌,笑了,有时候木安还是很听沈俞的话,既然他说行,那就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沈俞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便不计较她松手了。
往后,她要嫁人了。
往后,他要出国了。
木家的孩子,很好,一切都很好。
非石桥两旁亮着暗黄的路灯,桥下沿江旁是一栋栋高楼大厦,夜晚每户人家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与江水倒影出的美景相互衬托,赏心悦目。
前面有两人扶着一人,摇摇晃晃往石非桥走去,中间穿着黑色外套的男生,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他们二人身上,目的很明确,他就要走上桥。
不料,他胃里一阵翻滚,停下来干呕,许久,才吐了酸水出来,耳边满是叽叽喳喳的声音,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想和往常一样站到那里去等一个人。
“诶诶诶,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曾杰匆匆忙忙掏口袋,转头:“我没拿纸出来,你那有没有?”
“我从来都不带纸出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孙柴伟露出一个头,腾出手顶了顶自己的眼镜,十分艰难:“他怎么那么重啊?”
“能不重吗?先放到那边坐一下,我太累了,不行了。”曾杰抬起下巴示意那个空地,两人吃劲把他扶到桥脚底下坐下,一股呕吐味还跟着,低头才发现衣服上粘了,曾杰帮他脱开外套,又给他擦嘴,擦了之后直接塞给他:“也不知道坐一个多小时的车来这里做什么,问了也不说话,带他回家又不肯,这是在玩我呢吧?”
“算了算了,跟一个醉酒的人去计较,会显得我们智商低下。”孙柴伟摆摆手。
一系列做完后,两人累到直接坐到地上喘气,互相甩手,活络活络,才过了一会后,转头就发现他不见了。
“人呢?”孙柴伟猛问,急忙看四周。
本来被他们放在地上躺着的人,突然没了,两人急得到处看。
“我去,他在那!”曾杰眼一定,手一指,那个东倒西歪走上桥的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两人急忙跟过去,就怕他掉下去了,毕竟两米深的水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走上桥中间,就沿着栏杆坐下,很自觉把脏衣服叠好,放到旁边,抬头认真看着他们:“谢谢你们送我到这里,很晚了,你们先走吧。”
东南风沿着江面吹来,张扬,肆意,将他的发丝撩乱,脸上因喝酒上来的热度,在渐渐平复,如同他的心燥在恢复平静。
曾杰和孙柴伟看了一眼对方,蹲下他面前,曾杰用手指顶住他的脑袋:“你不会是装醉玩我们吧?”
“有可能,他才喝两杯就成这样了,现在又那么精神。”孙柴伟习惯性顶了顶眼镜,满脸认真。
过去将近半小时,桥上偶尔寥寥会几人路过,栏杆外的车一辆又一辆过去,每个人路过几乎都会看他们一眼,他们亦无奈不已,又不能放他一个人在这里,只好陪他了。
直到一个女孩快速走过后,不久,又倒退在他们面前,低头笑着:“不好意思,请你们让一让。”
“噢,好。”曾杰和孙柴伟都各自让开,又准备将他扶开让路,没想到他正笑意盈盈看着她,她的笑脸却敛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