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洗手间里,听着她公开他们的姐弟关系,那些话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插在他的心脏上,隐隐作痛,至今仍旧还难过。
她很干净,是他想的太脏了,他几乎想不到还有什么比喜欢自己姐姐更脏的事。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言。
到家后,木恬连忙放下这烫手不已的山芋,坐在客厅盯了许久,悟出:“你说,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你也知道?”他倒了一杯温水一饮而尽,揉揉眼睛,缓了缓神。
木恬立刻就炸了:“这东西一千八百多呢,这是勤俭节约,节约,打包这么好的美德在这社会上怎么就成了丢脸了?”
这哪丢脸了?哪丢脸了?她就是传承中华节约光荣的美德好吗?
好吧,还就挺丢脸的,我丢脸我骄傲。
“嘭”杯子被重重放到茶几上。
“现在是谁丢脸了,叫打包的人是你吗?”他拍着自己的脸,凶神恶煞:“叫打包的人是我,是我丢的脸,谁说你丢脸了。”
木恬被吓了一跳,也是,也是,是他叫的打包,谁丢脸了。
她带着几分讨好:“你就是中华美德的一代新生,国家的花朵,国家的光荣,这是一份光荣啊,不如,我们炒来吃了吧?”
他被她的彩虹屁堵得郁结,懒得跟她计较,拿起袋子就往厨房走,真是见鬼了。
木恬赖在沙发上看电视,脑袋摇摇欲坠,困得不成型,就为了等这一口吃的,容易吗?
木医生彻夜未眠折腾一天,还要给她做饭,容易吗?
牛扒被切成块炒芹菜,爆炒鹅肝,什锦蔬菜汤,还有一个小小的蛋糕摆在茶几上,他端着两碗白米饭出来时,木恬已经清醒了,看着桌上的菜吞口水。
一千八百多的西餐,摇身变成一百八十块的家常菜。
电视放着狗血八点档,木恬盘着脚窝在沙发上,俯下身子狼吞虎咽扒着饭,嘴里还嚼着爆炒鹅肝,嘴里还嘟囔:“怎么这些菜做的那么好看摆在高级的桌上,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反而你把它们做成百八十块的样子就那么下饭呢?是不是因为它是一千八百多的材料?”
他不紧不慢吃着,给她盛一碗汤:“慢点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几天没吃饭了。”
“嗯~今天,对不起啊~”木恬满嘴还含着满嘴饭,口齿不清。
他的筷子在米饭里戳了戳,调侃:“原来你也会认错。”
木恬偷偷窥视他的神情,冷若冰霜,她缓缓咽下这口饭,咬着筷子看着他,别扭:“我承认今天利用了你,对不起。”谁叫人于大小姐就好他这一口呢?她用千万种方法还不如他来一下顶用,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嘛。
他对她的话置之不理,继续吃饭。
“你今天累了一天了,一会你赶紧去洗澡睡觉,这碗,我来洗完好不好?”木恬满脸谄谀,嘴里还含着筷子,歪着脑袋。
他放下筷子,从凳子坐到沙发上:“就这样?”
“木大爷,你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跟我说,我保证完成任务。”木恬吃了个八分饱,心满意足放下碗筷。
木安懒散靠在沙发上,侧着头淡述:“昨晚是我第一次主刀,这位患者的手术我准备了很久,手术的时间是明天早上,因为患者的突发情况,提前手术,我带着他们的期盼进了手术室,在手术过程中下了两次病危通知单,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木恬低垂眼眸,心理的愧疚缓缓升起,她昨晚猜测到他有可能是医院的事情匆匆出去,却没想到是这种缘故,她不知道他到了哪个阶段,不知道他承受了怎么样的压力,不知不觉远离了他的生活,还这么把他骗过去。
“我在想如果手术失败,他的家人会有多伤心,有多难过,而我,无论在理论上多优秀,在实践上就是一个废物。”同时也辜负了她的梦,辜负了她对他的期待,辜负了所有的努力,最终成为一个失败者。
木安思绪纷繁,苦笑:“可我更加清楚,一个不能接受失败的医生到底有多失败,老师告诉我生死有命,我只不过是黄泉门口伸出手的医者,所以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救一个人。”
而看中失败与成功的医生,才是正正正在失去做医者资格的人。
谁都不知道,在他主刀手术成功那一刻,最值得欣慰的事,不是同事鼓励与夸奖,更不是家属的致谢,而是她放在医导台的早餐。
他第一次体会到与生命做斗争,与死神抢人的紧张感,他手上染着患者的血迹,洗了一遍又一遍,一双手颤抖不已。
他轻描淡写,她满面羞愧。
他目的达到,便松了口,握着她的双手:“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就一点点。”不要这种对弟弟的好,就一点点对男人的好,一点点就够了。
他的欲望源自于深爱变得想要更多一点点,一点点。
她被情绪影响,没有意识到她的双手被他握着,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轻,是那样的宝贝。
“以后我会对你好一点,不会再骗你了,我保证。”木恬眼眶微红猛点头,她的孩子哟,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心里藏着这么沉重的想法,今天才被她逼出来,想必也是自己平日里对他不够关心。
第89章 接小东西
他斜靠在她的肩膀上,视线定在电视荧幕,逐渐虚化,他知道,她根本不知道他要的是哪一种好,但是没关系,哪种都好,只要她的世界里有他便好。
不久,木恬催促木安去洗澡睡觉,自己收拾残羹剩饭,洗碗。
她收拾好,看到冰箱有水果,就榨了苹果汁,端到木安的房间,她不知道他已经洗完出来正在房间里换衣服,开门便看到他脱下浴袍套睡衣,瞬间,立刻把门关上,喊道:“苹果汁在茶几,换完衣服出来喝了再睡觉。”慌忙回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怎么就忘了敲门了,现在的木安可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啊。
夜晚十点多,木恬洗完澡趴在床上,刷着微博短视频,一条条翻着粉丝的私信,大多数都是在表达喜欢她的照片,喜欢她的故事,鼓励她能一直坚持,亦有小部分人表示不喜欢她。
可网络的生活终归跟现实不一样,不见面的人总能说出各种各式各样的话,一旦见面了,还能这么自如吗?
答案谁知道呢?
木安这段时间在医院上的是早班,通常,他都会到夜晚才回来,有时是凌晨,清晨早早便出门了,所以他们见面的时间很短,早餐和晚餐基本都会提前准备好,不让她饿一顿。
木恬闲暇喝着橙汁,感叹,有人管和没有人管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她灵光一闪,忽然想起,自从木安回来后,家里所有的开销好像都是他在出钱,甚至都没有听他提起过现在的收入是多少,现在开的车是他的吗?
木恬神使鬼差进了他的房间,被子枕头被他叠的整整齐齐,窗户开着,窗帘被风吹起,书桌上多了许多医术和她看不懂的资料,她打开他的柜子,发现只有几套睡衣和一两件外出服,这才记起,他的东西好像一直都没有搬回来。
如果他想走,连东西都不需要收拾,甚至连这里都不用回来一趟。
算算日子,上次去办户口迁移,好像就快一周了。
窗外天色昏暗,像似要下大雨一样,木姑娘把窗门关上,出去收衣服,她碰见郑爷爷坐在门口的摇椅上,眼睛迷离看着某处,愣愣发呆,这神情像极了木爷爷曾经坐在家门口看着院子里的一树一木,时光逝去,椅子上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郑爷爷要下雨了,外面天凉,你也别坐在外面了,一会该冷生病了。”木恬心中一动,抱着收下的衣服叮嘱。
郑爷爷露出慈笑:“好好好,我也就是趁他们睡午觉,出来清静清静。”
他动作缓慢,弓着身子回屋,叹道:“悬车之年,还能见的几次清净呢?回想一生,也不过短短时日啊。”
是啊,悬车之年也不过一如时光飞逝,留不住,带不走。
木恬给沈家二老打了电话,絮絮叨叨半个多小时,看的出他们现在的心情明显比之前明朗许多,或许是有了好友的陪伴吧。
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她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选片修片,听着雨声的心情渐渐浮躁,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于是,她把照片保存好,拿着雨伞出门了。
到了医院,才恍然想起他没有伞,可以开车回去,她现在却拿着一把不大的小,跑湿了脚过来接他,真傻。
偶尔,她也想像小时候一样,接他放学,给他买最爱吃的五花肉,开开心心回家。
木恬在心内科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走廊那头隐隐约约能听到吵闹的声音,格外突兀,经过的病人都连连摇头。
“都多大个人了,打个针还闹,不知道我们很急吗?”
“要是没看到病历都不知道他才14岁,那身形比他爸还高,有他那么一个孩子,家里人不知道操碎多少心。”
她一时半会等不到木安下班,便往走廊那头走去。
注射室门口,护士拿着针筒无措站在一旁,胖高个子闹着要回家,身形微瘦的父亲一直拉着哄他:“打完咱们就回家,我给你买猪蹄子吃。”
“我不打,我不打,你没说来医院要打针,你说了吃药就能好,你是骗子,你在骗我。”他的个子和他囔囔的话毫无违和感,不管长多高多大,在他父亲面前都是小孩子。
父亲涨红脸:“打了就好了,打了就好了,生病吃药不管用就得打针,你要是不想打针,就不要在这种天气去游泳,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还不是骗我。”
“爸,我就是不打针,我吃多少药都行,吃多少都行啊,我不怕药苦,我怕扎针。”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嚎啕大哭看着他爸。
他爸心一狠,把他紧紧抱住,对着护士喊:“快打,快打,你轻点打。”
小孩挣扎,也不敢太用力,哽咽挨着父亲的肩膀喊着:“爸爸就是个骗子,是个大骗子。”
一针打完,他还没有缓过神,父亲拍着他的背,折腾的满头大汗:“好了,好了,爸爸是个骗子,打完了,这下你吃药就行了。”
周围的人对他们父子一直吐槽,念叨他们耽误时间,连护士都一脸汗颜,赶紧把药和病历给他们,送走后才松了口气。
木安经过医导台被护士告知送早餐的人来了,他问了她所在之处,才知道她在心内科旁边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待他找人时,却发现她站在注射室的走廊处。
她盯的入神,没发现他在身后,自然,他也见到那一幕了,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看的入神。
父子离开,木恬转身,木安就在身后,撞个满怀,这才回了神,他问:“怎么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就,突然想来接你下班。”木恬笑。
他与她并肩而行:“刚刚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能在医院闹着不肯打针的人,都有被人哄被人疼的资格。”木恬握着雨伞,经过科室看到患者出来,透过窗户发现雨停了:“说实话,还挺羡慕。”
他的木姑娘怎么能羡慕别人呢?
打针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顿足,抬手轻弹她的额:“乖,你有我哄你啊。”
“木医生,我们把小东西接回来吧,我想它了。”木恬摸着额头,笑的明艳,露出小小的虎牙。
第90章 工资太低
小东西在一场雨中被木安和木恬接回来,它一直围着木安的脚边绕个不停,叫个不停,仿佛在责怪他怎么那么久都不回来。
“喵喵喵~”你去哪了啊?小东西被木安抱起,小嘴叫着。
他嘴角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小东西,你重了不少啊。”
“喵喵喵~”那是,放开我,你这个坏人,说我胖,太坏了,小东西满脸不满,挣脱着要跳下来。
他拿着刚煮出来的鸡胸肉撕在猫碗里,哄着:“好好好,不说你胖了。”
“喵~喵喵。”这还差不多。
小东西嗅了嗅鸡胸肉,十分上头,毛茸茸的双爪握着他的手,他做的肉真好吃,看在这么好吃的份上,就勉强原谅你那么久不回来吧。
于是,木恬总能看见木安走到哪,小东西就跟到哪,他吃饭,小东西就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盯着他,偶尔叫唤两声,他洗澡,小东西就守在浴室门口外躺着,他坐在沙发上陪木恬看电视,小东西就窝在他的腿上,发出嘟嘟嘟的声音,脑袋还往他的掌心钻了钻,撒娇撒个没完。
害的木恬心理严重不平衡,同样是那么久没见,怎么她就没这个待遇呢?
她才刚刚伸手把小东西抱过去,还没有呆够一分钟,就爬起来缓缓走到他的肚子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慵懒的看着她。
惹得木安一番取笑,他骨骼分明的手一下下抚着小东西的脑袋,心情愉悦,小东西满意闭上眼发出嘟嘟嘟的声音。
这小东西呀,就是认人。
她气得吹胡子瞪眼,愤愤不平,非要扰了这刻温馨的安宁,她一把抓起小东西,抱在怀里指着它小小脑袋:“你这只忘恩负义的猫,如果不是我捡你回来,你能有今天吗?如果不是我给你吃给你喝,你能活到现在吗?如果不是我去哪都带着你,你能长那么大吗?”
“喵喵喵~”你放开我,快放开我,小东西开始挣扎。
“别动,动了就顿麻辣炒猫肉。”木恬喝止,点着它的头。
小东西被吼的一愣一愣的,不敢反抗,小小声叫唤一声:“喵~”像是在认错。
这才让木恬的心稍稍有点安慰,殊不知他在一旁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把她平息的怒气又燃起:“笑什么笑,哼。”
“木姑娘,嫉妒使你面目全非啊。”木安从她的怀里把小东西接过来,护在怀里:“你不许碰它了啊,看看都折腾成什么样了,毛都不顺了。”
“喵~”就是,小东西有了他的庇护,又开始得意起来。
木姑娘细眉微挑,心中盘算,一点点靠近,一人一猫都往后退了退,最终将小东西逼跑了,剩下木医生在沙发里被木姑娘围住,她嘴角微扬,满脸小九九。
“你想怎么样?”他很是配合,拿过抱枕挡在胸前,一副即刻被欺负的模样,倒是把她这持强凌弱的形象衬托的淋漓尽致:“我可不是小东西,不会从你了。”
“去你的,小屁孩还挺入戏,给你搭个台子,你就在上面跳舞。”木恬扯过他怀里的抱枕,一下子打在他的身上:“是不是给你脸了?啊?”
抱枕软软的,打在他的身上,丝毫不觉得痛。
他翻身将她抱住,瞬间换了个方位,让她楞一秒,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她在他的眼瞳里看到自己的样子,不敢深想什么,掩去心里不适,大声嚷嚷:“造,造反了,现在都敢打姐姐了。”
这一声姐姐将他唤醒了,他神情深沉,违心笑了:“你以为我还是当年七八岁的小孩子吗?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
他在干什么呢?
“我看你现在是不光想点灯,是想把这房子都点火烧了。”木恬翻白眼,满脸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