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帝冷道:“我看谁敢动璟王侧妃一根汗毛,当朕是死了么?”
“陛下醒了~”王苏挺直了脊梁望过去喜极而泣,屋子里再次传来一阵骚动,阿弥陀佛皇天保佑的念叨着。
太后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起身关切的问:“皇帝感觉如何了?”
“一时还死不了!”启帝满腹火气。
众人:....
姝贵妃和睿王隔着人墙连启帝的面都见不上,哭着直喊冤枉,睿王也按捺不住的跪了下来,称黎书是在报复、诬陷。
越说启帝越觉着丢人,对一个弱女子动刑还没捞到半分证据,不丢人么?
“够了!”启帝只是淡淡的扫了姝贵妃母子一眼,没了耐性:“交给内廷司严加审问吧!”
没有动机和理由的审问与几乎证据确凿的审问怎么能一样呢?
更何况,这可是皇帝亲口下的旨意。
内廷司有几个胆子不严审。
黎书缩在沐云庭身后,精亮凤眸中的狡黠一瞬即逝。
姝贵妃任由自己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看着启帝,不敢置信,她伺候了二十多年的枕边人竟然不信她?
“煊儿!”姝贵妃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父皇!”睿王跪行到床前,“母妃伺候您几十年绝不会有此歹心啊!”
启帝和睿王都明白,姝贵妃想杀他,岂不是易如反掌。
诚如黎书所说,凶手的目的不在皇帝的性命啊。
不过是动了睿王手下的几个人,他们母子便有了谋逆之心,枉他还顾念着父子之情。
果然,权利的欲望能够吞噬一切,是他妄想了。
*
离开乾和殿不少人脸上都多了几分凝重,今夜之后叶氏一族是要倒了么?
还不知要压死多少人。
月上中天,廊下的宫灯热烈的燃烧着勾勒出整个宫城的模样。宫道漫漫,笔直的没入长夜透着无尽的幽暗和漫长。
内侍手持莲花灯在前面小心翼翼的引路,月色如霜披散在黎书欣长清绝的身姿,融尽万千风情。
沐云庭不由得想到刚才皇帝见她,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的脸上,那一时的呆愣似是陷入到某种情绪之中,令他心悸不安。
他不知,启帝从黎书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至今都是他心口无法抹去的一颗..朱砂痣。
“璟王殿下!”竹墨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夜深露重,太后娘娘担心殿下和侧妃的安危特意留两位主子于清云殿过夜。”
啥?
沐云庭愣愣的瞧了黎书一眼,对方老大不情愿的回瞪了一眼。
“竹墨姑姑替本王谢了皇祖母的好意,父皇身子不适我们更不适合在宫中添乱。”沐云庭拒绝后拉着黎书向外走。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脚步一顿,腕上的力道越发加重疼的黎书倒吸了一口冷气。
流云殿显然是被人“精心”布置过的,竹墨姑姑一脸笑意的看着二人屏退了所有人,咣当一声关了宫门。
折腾一晚上连口水都没喝早就饿了,黎书看着案桌上的点心坐姿豪迈的吃了起来,宫里的果子酒入口清香微甜回味还有甘香。
沐云庭原是坐在外间不动,后来许是饿了强支棱着两条腿进了内室。
“你...你喝酒了?”他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声音在发抖。
怕什么?
“喝酒怎么了?”黎书自诩千杯不醉,这样的低度的果子酒再来十壶她都照单全收。
她以自己的酒品担保,不会酒后乱...性。
然,打脸的是,渐渐的酒意上头穿肠过肚没多会儿便有些燥热,搅得她口干舌燥,大汗淋漓,肺腑内里像是燃着火欲将她焚烧殆尽,“给我水~”
沐云庭静静的坐在一旁,手中还举着釉青色的透瓷酒杯,映出他目色的冷淡。
领口的衣襟拉扯着如玉的肌肤染着一层薄红,就像一条上岸干涸等死的鱼,期盼着天降甘霖的滋润。
黎书意识到了事情不妥,十分不妥。
太后,你个为老不尊的老货!
黎书咬着嘴唇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沐云庭,起身去倒茶水,四肢发软如一团软绵绵的云。心里虫灾泛滥,不断的啃噬着她的神志,茶壶在手中来回晃荡,茶水溢出将她的手烫红一片。
灼痛刺骨,黎书咬紧了牙,将那茶杯狠摔成两瓣儿,锋利的瓷器刺向着掌心。
沐云庭一把抓住她的小臂,眸色倏地深沉了几分。
此时体内一阵又一阵的酥麻之感汹涌袭来,她在理智和癫狂之间来回反复横跳着。
比茶水还要滚烫的炙热自小臂传来,杏口微张,齿间不住生津,喘息时急促又灼热的酒气似乎直扑他敏感的耳垂,心跳亦是擂鼓可闻沐云庭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黎书的。
今夜分明没有饮酒,他却感到一阵微醺。
窗外树影婆娑,涟漪交叠,似有万千呢喃。
她用力狠狠咬着下嘴唇,血珠浮于双唇如一簇烈焰。强忍着体内不断翻滚的热流,克制着自己的颤声,“别碰我!”
沐云庭从齿缝里挤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然后呢?
这个老货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们所谓的皇家血脉?
始作俑者,现在倒与她装起无辜来了。
“你饮下一壶暖酒强压药力只会伤了你自己...”沐云庭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态,话落,黎书耳边传来“叮叮铛铛”解下蹀躞带的响声,还有“窸窸窣窣”急促褪下衣物的摩挲声。
第三十一章 喜欢的人
黎书震惊的看着欺身而来的沐云庭,下意识的屈膝后退。
半褪身上的衣衫露出精阔的肩背,克制之下忍不住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他是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将她看个透彻。
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第一次真正流露出对未知的恐惧,朦胧的一层泪花像是一片片折落花瓣随波盈动,尤为楚楚动人。
比口脂还要糜艳的唇色,无异于饮鸩止渴,他却止不住的想要采撷。
男人俯身向下,平稳霸道的呼吸落在她的眼角、耳边,他这是...
“沐云庭,不要...”黎书单手撑着他的胸前,拼力的扯开两人的距离。
另一只手,伸手摸到一处瓷片,冰凉锋利刺痛了沐云庭的细颈。
一条青筋从额间暴起,语调中多了一抹厉色:“我想救你,你却想杀我?”
这是什么逻辑关系?
“我不情愿!”黎书轻描淡写的拒绝。
现在不情愿,那当初呢?
当初是谁死皮赖脸的说怀了他的孩子,说他播的种子没有发芽。
他播的种子能不发芽?
他撤下心房任由那稍纵即逝的媚态轻而易举的勾起他心中的滔天巨浪,不曾想,却被淡漠拒绝,沐云庭心头莫名的闪过不甘。
兀的一笑,反手将那利器打落在地上。
“阿黎,从邱衡之案到今夜人前你不是一直自诩是我的侧妃么?如今不情愿的又是哪般?难不成你只是想借着本王的名义,却不打算付点利息么?”衣衫扯下肩头,露出一片雪脯。
黎书被邱衡二字激的有了几分清醒,“是,我对你只有利用而已。”
胸前的身体顿时一片僵硬。
“利用你,在西京城站稳脚跟。”
“利用你的权势,向所有欺辱过我的人连本带利的讨还。”
“更利用你我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引太后误会,借此让她心甘情愿的请我留在你的身边,以达到我成为璟王侧妃的目的。”
“你于我而言...不过是我手中的棋子而已。”
这些话在沐云庭心中早就转圜了无数次,可当亲耳听到心中竟有一瞬的刺痛,脊背顷刻便生了一阵恶寒。
质问的话到了嘴边便成了:“与本王猜想果然无异。”
他重新敛起地上的衣衫,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要了一桶凉水进来。
宫婢悄悄的睨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沐云庭冷瞥着,沉声道:“都下去吧!”
隔着帐帘,压抑着自己的目光,耳边只留下哗哗而下的水声和压抑的闷哼。
上策不取,偏取下策。
只隔一道帐帘,黎书和衣浸泡在冷水中,直到药性已消她磨磨蹭蹭的不知该怎么出来。
衣服湿淋淋的贴在身上,玲珑有致的曲线毕露,有我家有女初长成的风韵还有碧玉年华少女的稚嫩,湿身的风情也是很吸引男人的。
已过子时,沐云庭转着身子闭眼假寐,思绪却是留在了帐外,悠然忘归。
陡然被丢出的锦袍落在地上,黎书脸上酡色一片尽量小声的换下自己湿哒哒的一身。
虽是春末夏初,夜里依旧寒凉,殿中连个火盆都没留。
榻上,黎书的身子颤的更厉害了,榻上....只一床被子。
沐云庭在想自己若是不分出去半床被子,她今夜会不会冻死?
忍着,还是替她盖了盖。
他懊恼的背对着她,脸色越发的难看,已经是第二次拿着自己的热脸贴人人家的冷屁股了。
引以为傲的自尊自爱丢哪去了?
“你放心,本王有喜欢的人不会对你怎样的!”他一直不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直到自己将脸面踩在地上一次..有一次。
不过,他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
“我知道,我会成全你和顾凌的。”黎书漫不经心道。
顾...
沐云庭噌愣的坐了起来,瞠目结舌的看着她,“你胡说什么?”
啧啧啧,装,忘了自己刚才人面兽心的样子了?
黎书往温暖的被窝里缩了缩,硬是折出一条三八线来,白药给她梳的这个繁复的头发硌的她后脑勺疼。
她想拆又不会拆,稍一抬手那宽大的绣袍便会露出大半截胳膊来。
万一那货贼心不死呢?
她只能偏着头,拿着后脑勺对人。
身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沐云庭还是没忍住心里的不忍,耐心的替她拆解着发髻。
“别动...”
嘶--
“疼!”
“我轻点...一会儿就好。”
墙根儿下的人听到这番对话喜笑颜开的折回了寿安宫。
如墨的青丝齐腰散下,从他的指缝一点点的抽离。
他呆愣的望着紧裹的身姿,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有喜欢的人么?”
黎书背对着他,不知道他的神情,随意的嗯了一句。
沐云庭一怔,犹如晴天霹雳,心里突的紧了一下,失落、挫败铺天盖地的袭来。
几息后,陡然从颈下伸出的胳膊,反手一搂顺势便将人扒拉到了怀里。他只穿了薄绸的中衣,隔着单薄的衣料还能感受到男人火热的体温和克制压抑的怒气。
“不许动!”
世上什么东西最是藏不住捂不住?
感情吧!
五味杂陈的情绪翻滚着,不甘和嫉妒怂恿着内心的冲动,手臂越收越紧几欲将那副身子与自己糅合为一。
“你娘是怎么死的?”
不知是为了恶心他还是真好奇...黎书兀地问了这个问题。
尘封的往事,排山倒海般砸下来,心口生疼。
沐云庭的声音陡然大了:“你就厌恶我到如此地步?”
黎书道:“不是,我只是在想今夜之事你娘若是在..睿王母子的结局会不会..”
更惨一些?
“母妃薨逝的时候我并不在京,只是听宫里的老人说起她..走的很突然。”沐云庭尽量用平静的语调扒开心底最痛的伤口,“吧嗒”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落在瓷枕上,摔成碎瓣儿。
“你就没想过你娘是被别人害死的么?”
沐云庭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你想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知晓害死母妃的凶手内情的人在他回京前几乎被铲除殆尽,十年前的黎书不过几岁孩童,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又怎么对此事来了兴趣?
还是背后有人同他一般也在调查这桩旧案?
“你说会不会是姝贵妃,为了争宠...”黎书转过身子望着沐云亭的眸子,红红的像是充了血,“姝贵妃如果不承认毒害陛下怎么办?万一..睿王找了别人顶罪怎么办?”
“我们要不要查一查你娘的死因,如果跟姝贵妃有关...”
“我们便拿着这个把柄让姝贵妃母子为你娘偿命,我助你当皇帝可好?”
第三十二章 那个男人不是他
我们?
沐云庭一直在斟酌这个词语,恍恍惚惚好似置身云朵,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今夜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阿黎不喜欢他且接近他自有她的目的。
堂而皇之的将夺嫡之事说了出来,难道真的是为了荣华富贵?
灼热的心霎的就冷了下来,旋即冷笑着:“好啊...助我当上皇帝,你想要什么?皇后之位么?我都可以许你!”
黎书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皇后之位还是留给你那心上人吧,等你真的把睿王踩在脚下当上皇帝,等我想好了再来取我想要的东西。”
“今夜之事即便姝贵妃不承认宫中想要她死的人十之八九,这是睿王与内闱的争斗我们不必参与进来。
宫中不安宁,明日我们便回府,这些事留着陛下头疼吧。”沐云庭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慢慢的阖了眼。
*
睿王一夜忙的的陀螺一般脚不沾地,可让他惊恐的是...
第二天萧亦入京,当天邱元海、陈华勇、张铭的齐齐下了大狱。
第三天,邱元海被判斩刑,张铭以欺君之罪连带着他的三族一同流放瀚北,至于陈华勇...听说陛下已经派了宣平侯为使臣前往剑南道查抄。
接连三天,沐云庭一直被留在宫里连顾凌病危宫里都没有放人出来,不知是不是皇帝在提防着他背后做什么手脚。
整个璟王府只有黎书忙的热火朝天,自从宫中回来璟王府对黎书的态度变得比翻书还快,大雄和二毛出趟门还有人上赶着给牵马、套车好不殷勤。
御史台的奏折一封封的递上去,璟王不仅没有被斥责,陛下反而将告状之人撸了个遍。
百官的心被震撼的扑通扑通直跳,浑身亿万根神经都提醒着自己已经陷入了皇权争斗的旋涡,一时竟不敢将自己的立场站的过于明朗了。
两位皇子平日里不争不抢,可..出身皇族世家的人有几个能真正做到与世无争呢?
谁又知最后立于高阶之上到底是谁呢?
一潭浊水,谁又能独善其身,明哲保身才能换的氏族长久。
今时已不同往日,睿王的恩宠似是要衰败了。
寿安宫
太后脸上一团喜色,并没有受皇帝中毒一案的影响,殿中只有祖孙二人一同用膳,橙黄的烛光下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