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他伸手,有些急切地将她拥进怀里,但动作很轻柔。
虞岁岁“唔”了一声,“怎么了?”
她感觉师尊的情绪好像有些低落。奇怪了,刚才不还是兴致高昂地拉着她说婚礼的各种细节。
他的下颌线紧绷,启唇的时候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我做了一件很过分的错事。”
虞岁岁神色一凛,“是万古同悲阵?师尊已经开阵了?”
“不是,我没有再杀人了。”他低头埋在她发心,嗅着她发间沾上的幽微莲香,有些惴惴不安道,“岁岁不会原谅我的。”
“师尊没有去害人就好。”虞岁岁松了一口气地说,“除了这个原则上的问题,其他的我都可以原谅。”
他没说话,只是抱紧了她。
虞岁岁心想,难道师尊这是婚前焦虑?好吧,她刚才就不该嘴快说了一句逃婚。
“师尊,你不用忧虑,我真的不会逃婚…”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原本是想要再安慰些什么的,但是当她把手环上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想法:师尊的腰真好抱。肩膀胸膛处偾张开阔的线条在腰部收紧,珍品瓷器一样优美,天生供她持握。
虞岁岁不由得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可恶,为什么不是今天就结婚!真的很想对师尊上下其手。
她的思绪已经开始驶向某些不可描述的高速道路,却听见应纵歌轻声说:“岁岁,我们的婚礼就在魔域,不宴宾客,不告四方,就只有你我,好不好?”
就当是赐给他的一场梦吧,她随时可以抽身而去。
刚才茉浮天冷声警告过他:“我本来是想告诫你惜福,岁岁是真心喜欢你,如果我不知道你给她喂了并蒂鸳鸯红的话——你枉为人师,欺她骗她,蛊惑她对你动情。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药效过去,她发觉自己错付于你,她要怎么办?你能拿什么偿还她?”
此刻莲池风动,雨势骤大,密集雨帘遮住一切,天地茫茫,亭中只剩相拥的彼此。
他的话语和雨声一起流淌而下,冰凉又含着甘甜诱人的莲香,“岁岁如果厌恨我,一定要让我死在你手里,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虞岁岁闻言微怔,婚前焦虑有这么严重的吗?好吧,可能是因为大反派本来就病态扭曲。
她点点头,嗓音软和了些许,哄人一样地说:“好好好,婚礼师尊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简化了些许也好,她就不用那么累了,否则新婚夜睡得不省人事也太过分了。
虞岁岁本来还想给归海落英他们递请柬,但一来师尊说了不宴宾客,二来师姐他们忙着筹备伏魔大会的相关事情,那还是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她作为修士,和道侣成亲要在宗门举办合籍典礼,但因为应纵歌身份特殊,暂时估计是办不了的。
茉姐姐和澹台翡作为两大峰主,只有他们两人才能给她举办道侣合籍,但她知道,他们肯定不愿意。那就只能等她熬到月衡仙山之主,再把师尊明媒正娶吧。
虽然这很像那些以下犯上的逆徒行为。
应纵歌将她抱上亭子里的软榻,俯首埋在她颈窝里,轻声说:“我不知道该拿什么偿还岁岁,只能想方设法地再对你好些。”
“偿还我?”虞岁岁有些好笑,“为什么要偿还我,论相貌论身材论修为,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占便宜吧。”
这把怎么亏?亏不了!
她眨了眨眼,眼里闪过些许使坏的笑意,就伸手隔着衣袍,在他肋下的位置轻轻挠了挠,没挠两下就被抓住了手。
“岁岁是不是想要魔息?”他勾着她的手指,缓缓游移到了领口的位置。
虞岁岁刚才的修炼压根就没有突破进境,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吃豆腐。
“对,我想要。”她扑上去,和他接吻的同时摸索着解开了他的领扣,把厚重的玄色外袍拉开,往下探进腰封夹层里。她的动作缓慢而轻巧,并不心急,就像是在慢条斯理地拆着一件属于自己的礼物。
应纵歌热切而细致地与她接吻,虽然她的动作没带几分挑逗之意,但他还是需要按捺身躯的反应,即使她不做什么,一个略微暧味的眼神都能让他失控,从来都是这样。
他将她往上抱了些许,手掌覆着她的后脑勺,防止她察觉到,他担心会吓到她。
虞岁岁屈起脚背,蹭掉了自己的绣鞋,脚尖在他膝上一点一点。
距离上一次他们接吻明明没有过多久,但这个吻格外漫长,起初他还温吞柔和,但很快就变了味,急切地掠夺她的气息,隐隐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凶暴。
环着她的手臂越来越用力,虞岁岁只觉得唇舌一片酸麻无力,她轻哼了几声,声音闷在唇齿里,被他吞得只剩模糊不清的气音。
怎么都是这样,像是担心亲了这次就没有下次一样,恨不得将她吞噬入腹。偏偏他前面会克制得温柔至极,让她每一次都上钩。
虞岁岁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舌尖,这个吻才被他恋恋不舍地结束了。
唇分后缓了一小会,她才听得清外边的雨声,丝缕缠绕,就像他们交错的呼吸。
虽是初夏,但雨天还是清寒了些许,她喘着气,被吻得发红的唇微张着,呼吸凝成细密薄雾。
刚才修炼时虞岁岁就把外裳脱掉了,中衣也微敞着,锁骨以下的一小片肌肤莹白如玉。她半靠在他臂弯上,有些慵懒地掀起眼睫,就看到他被雨水打湿的鬓发,透着些许冷硬的凌厉,只是一滴水从他的发梢滴落,恰好坠在她锁骨左下方,缓缓流入她心口,含苞待放的并蒂莲花盈盈承露。
他看见了,薄唇无法自抑地颤动了一下,深红瞳孔都在兴奋地战栗。但他只是抿直了双唇,垂了眼睫掩盖眼中神色,而后才轻声问她:“岁岁冷吗?”
他伸手将旁边的外裳拿起来,就要给她披上,但虞岁岁扣住了他的手腕,玉竹一样的手指猛地一颤,白底月纹的外裳就从他的指尖滑落,被穿帘而入的荷风拂过,雪色绸缎轻展如莲绽一刹,遮住了虞岁岁环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双唇往下按的动作,“冷,但师尊是烫的。”
煽风点火。
虞岁岁被迫后仰着,腰被他的手臂死死锁住,她索性伸手反握住湖心亭的青玉栏杆,枕靠了上去,青纱竹帘被风拂开,她转眸瞥见了池中被雨水摧揉的莲花,倒是有些奇异地感同身受了起来。只不过雨下莲花折瓣凋香,亭中莲香却越发浓郁甜腻了起来。
应纵歌伸手挡在她眼前,阻止飘摇雨丝落入她双眸,她的下巴微微上扬,雨水顺着下巴尖和脖颈线条往下淌,都被他弄得一干二净,似是起了几分妒心,不准许其他东西沾染她。
他周身绽开了冶艳红莲,与那些杀意凛冽的红莲业火不同,这些看起来好像更温顺一些,就像家猫总要比野猫更懂得如何讨宠,屈卷的柔软莲瓣轻蹭着她握着栏杆的手。
虞岁岁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头打量着,然后她转眸看向应纵歌,不消多说一字他就会意,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让她枕在他臂弯上,微湿长发柔柔贴在他手臂上。
虞岁岁伸了手,把其中一朵红莲捞过来,垂了眼眸细细看着,层层莲花瓣在她的视线下战栗舒张,莲蕊细密流金,拨开后里面不是莲子,而是一只宝石一样的红瞳。
她摆了摆手,好奇地问:“师尊,它们能看到吗?”
“可以,而且与我共感。”应纵歌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将魔息渡了进去。
共感啊…虞岁岁起了些玩心,摸了摸那些红莲瓣,它们就缠了上来,撒娇一样地卷裹她的手指。她以唇贴着他的唇问:“师尊有感觉到吗?”他从她的唇角一路吻到耳垂,低语时声音微哑:“岁岁可以再试试,我会很爽。”他的发冠还束着,只是长发缭乱着铺了她一身,那身红衣也松散得不堪她扒拉一下。
虞岁岁去挠他下巴后面的软肉,一脸严肃道:“师尊不要对我用美人计,我会将计就计。”
那双桃花眼里晕着潋滟雨光,弯起时泪痣盈盈欲坠,“我可是求之不得。”
虞岁岁纯粹只是口嗨一下,真要将计就计起来,她有贼心但是没有那个贼胆。
“不太好吧,婚前不是有个规定说不能相见。”她已经开始去捞自己那件掉落的外裳了。
“我们可以不要这个规定。”应纵歌笑睨她一眼,拿了件别的外裳递了过去,“岁岁穿这件,那件刚才落地上了,洗了再穿。”
虞岁岁点点头,他就把外裳给她披上,轻轻拢了拢她有些乱的长发,将上面的雨丝都细致抹去。
她再把绣鞋穿好,抬头看到应纵歌已经整理好了衣冠,那身玄色长袍齐整得一丝不苟。
她多问了一句:“师尊是怎么穿得这么快?”
他俯首在她耳边低语:“解衣可以更快。”
虞岁岁:“……”
婚后她很有可能会像那些不早朝的昏君一样,完全被吃得死死的。
然后她被抱回了寝殿,应纵歌还想再亲她,就被她伸手挡住,“师尊等会,我还要把寝殿布置一下。”
还是做点正事吧。
“好,拂柔等会就会把嫁衣送过来,岁岁可以试穿一下。”他眉眼间都是轻柔细碎的笑意。
“这么快?”虞岁岁被这个效率震惊道。
“拂柔与那些蛛女交好,蛛女擅长飞丝走线,制衣很快。”应纵歌同她解释道,“不过这些只是样衣,岁岁看看上身效果,可以再作修改。”
其实差不多就行了,毕竟师尊给她挑的衣裳都挺好看的。
她看了看尚且空旷的寝殿,托着腮开始在心中想着要怎么装扮婚房,不过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就抬头问应纵歌:“师尊,茉姐姐呢?我从早上到现在就没有再看到她了。”
“阿姐也许是在处理宗门事务。”他眼中极快地掠过一抹暗色。
虞岁岁了然地“哦”了一声,撸起袖子就开始搞装修了。她还把应纵歌赶了出去,理由是保留期待感,留到成亲时再看。
她布置到一半时,拂柔就过来送嫁衣了,看着衣架上那些精美繁复的红艳嫁衣,一众侍女捧着的与嫁衣配套的头面,锦绣生辉珠玉明璨,还有看起来就很重的凤冠霞帔……虞岁岁第一次觉得试穿衣服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虞姑娘先挑着……”拂柔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她忽然收了声音。
——因为一把长剑忽然横上了她的脖颈,站在她后面的一名侍女缓步走上来,她撤下了障眼法,是茉浮天。
那些捧着凤冠霞帔的侍女哪里遇到过这样高修为的修士,都慌乱了起来。
拂柔就呵斥道:“都拿稳了,也不看看你们捧着的是什么!”
茉浮天的脸色难看至极,她冷道:“不准声张,拂柔殿君也不用给魔尊传信,没用的。”
她眉心浮起一片熟悉的孔雀羽。
“茉姐姐?”虞岁岁还在剪一个红双喜的窗花,她放下了手里的剪刀,起身走了过去,“怎么了?”
“岁岁,跟我走。”茉浮天过来牵起她的手,“我们回三辰宗,我会把姑姑的魂羽放在月衡,只要你一直待在月衡山——”
“茉姐姐,”虞岁岁留住她,“等我和师尊成婚后我就回去,不急这一时半会。你要不要来帮我挑一下嫁衣?我真是要看花眼了。”
“岁岁,你不知道魔尊他…”茉浮天看着她的眼神温柔而悲伤。
但是虞岁岁看上去那么开心,她身上那件外裳也是榴花一样的红色,站在无数为她而制作的嫁衣当中,就像这世上所有将要嫁给心上人的女子一样喜悦着,满怀期待着。
这太美好了,反衬得真相那样丑陋不堪。
“……”茉浮天觉得如果她说出真相,对眼前的少女太过残忍。
如果岁岁知道自己是因为并蒂鸳鸯红而起念动心,她可能会对所有情感都动摇了起来,她及笄不久,不识爱恨,却要遭受如此恶意的引导,所有关于情爱的青稚而朦胧的想法都被外力左右。
她会难过,她会怀疑,可能会因此丧失了去爱别人的能力。
茉浮天还在犹豫,而旁边的拂柔观察着她的神色,就说:“扶光仙尊,之前那名剑修心悦魔域公主时,也遭到宗门极力反对,他不惜身受九十九道戒鞭也要和公主在一起,虞姑娘既然已经心悦尊上,就算她被您带回三辰宗,她也不会开心,您又何必多加阻拦——”
“住口!”茉浮天怒不可遏地打断了她。
但不可否认,她的想法或多或少地被拂柔那番话影响了。
她不由得试想,就算她现在把并蒂鸳鸯红的事情告诉岁岁,药效也不可能立刻消散,岁岁还是会继续喜欢魔尊,而且她很有可能会一边怀疑自己的情感,一边又遏制不住心中情意……这样相比起什么都不知道,毫无疑问会更痛苦。
最终,茉浮天缓缓放下了手中长剑,对虞岁岁涩声说:“对不起,岁岁,我不能…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对你才是好的…”
虞岁岁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没关系,茉姐姐,你就留下来见证我们的婚礼好不好?拜堂的时候我还要给茉姐姐敬茶呢。”
“……”茉浮天黛眉紧锁,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太好了。”虞岁岁很开心,她挑了一件嫁衣就去换上了,因为搞不懂各种配饰所以忙活了片刻,等她从更衣间出来,拂柔和几个侍女又给她试戴凤冠和各种头面。
茉浮天就静静坐在桌案边,看着那个被剪到一半的囍字窗花,每一个切口都尽力做到平整,可以看出剪它的人很用心。
新婚燕尔良辰美景,她知道岁岁是真的满心期待着的。
那样一个心肠歹毒的魔,怎么配得上她的爱。
茉浮天怔怔出神,直到虞岁岁轻快的声音传来:“茉姐姐,这件好看还是上一件?”
她回过神,看着梳妆镜前明艳动人的少女,勉力扬唇笑道:“岁岁穿哪一件都好看。”
“真的吗?”虞岁岁有些不好意思,手指绞了绞嫁衣描金绘凤的裙面。
“当然是真的,”拂柔说,“虞姑娘一笑起来,我的心都要化了,更何况是尊上。”
茉浮天的声音还是高兴不起来,她冷嘲热讽道:“岁岁就算穿一身白去给魔尊送葬,他也会觉得岁岁好看得不得了。”
这话委实不客气,拂柔自然是不敢接话的,虞岁岁却说:“这里的婚礼还是要穿红色比较好。”
她知道茉姐姐还是不太同意她和师尊走到一起,这多半是气话。不过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如果她没有穿书,那结婚时应该穿婚纱,确实是白的。
茉浮天没有应话,拂柔就把这个小插曲翻篇了,她拿起又一件嫁衣问虞岁岁道:“虞姑娘再试试这一件?”
虞岁岁实在是顶不住了,她摆了摆手说:“不用麻烦了,我觉得刚才那件和我身上这件挺好看的,我挑不出什么不满意的,你拿去问问师尊,让他挑一件就好。”
她连忙去更衣间把身上的嫁衣换了下来,这个时代的嫁衣形制繁琐,试穿起来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遵命。”拂柔和侍女捧着嫁衣和配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