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似幻啊。
“好了。”应纵歌在水汽氤氲中启唇,打碎了这不是梦的梦。
虞岁岁恍然回神,下意识把双腿缩进裙摆里,有些呐呐地说:“谢谢师尊。”
“无需言谢。”应纵歌捏了法诀,把指上残留的丹蔻清理干净。
虞岁岁心想,这样一来他们也算走完了暴君圣女在温泉的互动剧情了吧。所以她说:“那师尊我们可以回去了。”
应纵歌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已经着急要离开,扶着旁边的花树站起来后,转身过去时脚下忽然一滑,措不及防就惊呼一声往温泉里跌了下去。
“哎?”
水花四起又落下,应纵歌一手稳稳扶住她,另一手抚在她发心,宽大衣袖为她遮挡了落下来的水。
“当心。”轻缓了的声音离她很近,这两个字带着温暖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被抱了个满怀的虞岁岁还有些懵。
怎么回事?她都多少岁了,怎么可能走路走着把自己给摔下来?
这也太丢脸了。
虞岁岁低头默默捂脸。
她低头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脚上刚涂好的丹蔻已经被水冲淡了。
“师尊…”
“没事,”应纵歌轻轻揉她发心,“再涂一次就好了。”
这样折腾下来,虞岁岁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因为泡温泉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一放松她就想睡觉。
后来她真的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她感觉自己被横抱了起来,动作很轻柔,她低喃了一声,下意识往师尊温暖宽厚的怀抱里蹭了蹭。
大概是下午睡了太久,虞岁岁半夜的时候醒了过来。窗外的雨还在下,天地之间只剩下淅沥雨声,还有屋檐积水落下时发出的叮咚轻响,一下下的,像是这个幻境的心跳。
她觉得有些闷,喉咙也渴,就想起来倒点水喝。
撩起帘帐下了床,看到桌案上一点炭火明明灭灭的微光,红泥小火炉煨着一壶热茶,清苦回甘的茶香丝丝缕缕飘散开来,闻起来很好喝。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浅尝了一口,然后听到了一声压抑的低咳。
“师尊?”虞岁岁立刻循声望了过去,手里的茶杯也放下了,无心再品。
她差点忘了还没黑化的大反派自带病美人属性。
“没事。”应纵歌盘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样子很有可能是在修炼,他撩起珠帘走过来问,“岁岁睡不着?”
“有一点。”虞岁岁见他没事才松了一口气,缓下声音道,“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现在下着雨,但我感觉有些闷热。”
应纵歌说:“因为违逆天道,水云疆的四季已经开始混乱了。这是春雨,但伴着暑热。”
听起来真是水深火热的。
虞岁岁叹气:“好吧,那看来要失眠了。”
“岁岁不要叹气。”应纵歌示意她回到床榻上躺下,声音在缠绵的雨声中格外低柔,“接着睡吧,好好休息。”
虞岁岁就又躺回床榻上,床边的被褥陷下来一角,应纵歌坐了下来,他拿了一把折扇给她扇风,消解沉闷暑热。
“其实师尊可以用冰灵符。”虞岁岁提议。
“不可,”他摇头,“岁岁还在练气期,用这些容易寒气入体。”
好吧,还是她太菜了。
咸鱼,菜菜,师尊,捞捞。
还好应纵歌不会因为修为差就说她什么,虞岁岁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半夜醒了一次,所以这一晚她没有做那些不可描述的梦,醒来的时候殿内明亮了些许,一睁开眼就看到床边的应纵歌,他闭眼靠在床头,像是睡着了,但还保持着给她扇扇子的动作。
虞岁岁心中一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过应纵歌手里的折扇,还有点想把他弄到床上去休息。
但是她一碰到应纵歌的手,应纵歌就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些许刚醒的茫然,又很快恢复平常的神色,对她道:“早,岁岁。”
“师尊早安。”虞岁岁弯弯眼睛笑了一下,她想起师尊说过不必言谢,所以就说,“昨晚我睡得很好。”
这样的话应纵歌确实受用,他点了点头,眼神温和了些许。
然后寝殿的殿门就被宫女敲响了:“贵妃娘娘万福,奴婢来伺候您洗漱。”
难道又有什么剧情来了?
虞岁岁就说:“进来吧。”
她倒不用宫女伺候,自己洗脸漱口完,就搬了圆鼓凳在应纵歌身前坐下,让师尊给她绾发。
期间虞岁岁看到宫女把桌案上的瓷瓶装了水,插上几枝金灿灿的桂花。
等等,桂花?她记得她睡前还下着春雨呢。
应纵歌一眼就知道她在疑惑什么,不用她问就说:“幻境跳转了时间,现在是七月,今天还是七夕。”
虞岁岁点点头,大概是因为那几个月里都是重复的君王不早朝剧情,所以直接跳过了。
“水云疆在七夕时有个习俗,有情人会前往鸳鸯谷,在神木下祈求姻缘和子嗣。”应纵歌缓声道,声音听上去平淡如人间降雪。
“是这样啊…”虞岁岁反应过来,眼睛睁大了些许,“祈求子、子嗣?”
应纵歌颔首,继续说:“这是民间习俗,与皇家无关,今晚宫里也有夜宴,皇亲国戚都受邀在列——不过想来,他们应该是抛下这一切出宫了。”
他拿起了桌案上刚才宫女送进来的沉香木盒,打开拿出了里面放着的一对面具,白银精致雕琢,琉璃嵌成蝶翼。
虞岁岁点了点头,“所以我们也要去鸳鸯谷,祈求,呃,姻缘和子嗣。”
好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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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璇玑蘅
◎仙尊真的…只把她当成徒弟?◎
七夕佳节, 他们抛下一切,皇权或身份,不再是君王与圣女,和其他情人一样, 在鸳鸯神木下祈求姻缘美满, 子息绵长。
像是从天道谴责与世人褒贬中,偷了一天的美梦。
虞岁岁细想了一下, 这剧情放在原本那两人身上, 当然没什么问题, 但她和师尊…就很怪啊。
“是。”应纵歌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我们要去一趟鸳鸯谷。”
虞岁岁点头, 虽然怪了点,但是他们要是不去,这个幻境的时间又要停下来。所以她相当配合, 说走就走,拿起应纵歌手中另一个面具戴在脸上, 道:“师尊, 我们这就走。”
应纵歌见她如此痛快,顿了一下才应道:“好。”
虞岁岁推开寝殿大门, 外面已经不下雨了, 暮色降临, 银杏叶和丹桂在最后一丝落日余晖中坠落,堆在深红宫墙边。宫墙高耸, 哪怕她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外面的风光。
眼前是曲折幽深的宫道,虞岁岁并不知道如何出去, 于是她回过头问应纵歌:“我们御剑吧, 师尊。”
应纵歌颔首, 抬手召出了长剑。
虞岁岁也轻巧地跳上了揉云碎的剑身,提气轻身,灵力运转之下,熟练地御剑飞行。
很快幽深殿宇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虞岁岁很容易就看到了宫墙之外的万里山色与人间烟火。
身为修仙之人,皇宫当然困不住他们。
鸳鸯谷在花降道尽头,正值七夕节庆,长街上有不少相伴出游的行人,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就收了长剑,也像别人一样并肩而行。
街上飘了细碎花瓣,混着丹桂的香气,很好闻,让虞岁岁有点想吃桂花糕,她低声念叨了一句。
然后她下意识看了看街道两边的摊贩,大多是卖花、同心结和香囊等寓意情爱的物品。
有个挎着花篮的小女孩揪了揪虞岁岁的袖角,撒着娇道:“漂亮姐姐,买一些花吧,我这里还有相思草,可以一起编成花环送给你的心上人。”
“小妹妹要吃糖吗?”虞岁岁对可爱小孩子毫无招架之力,从锦囊里拿出桃花糕递给她。
“谢谢姐姐。”小女孩捧着手里的花篮,里面盛着的栀子花与秋海棠鲜艳美丽,还沾着晶莹夜露,“姐姐看看花呀,不给你旁边的大哥哥编一个花环吗?”
“花环…”虞岁岁抬眼打量了一下路过的情侣,男子头上都戴着爱人亲手编织的花环,她有些好奇,“为什么不是编给女孩子?”
卖花的小女孩吐吐舌头,调皮地眨着眼睛回答说:“因为男的笨手笨脚的,编不好。”
虞岁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买下了栀子花和秋海棠,还有桂花和相思草藤,顺便再从别的商家那里买了其他的花,着手就要开始编花环了。
虞岁岁尝试了一下,编呀编,编不出来。她看看其他女孩子都编了花环给心上人,怎么只有她编不好。
她编废了三条相思藤,期间路过的女子都友好地鼓励她:
“再试一次吧,慢慢来。”
“没关系,编坏了你的心上人也得乖乖收下呢。”
“是呀是呀,我第一次编的也是惨不忍睹,但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把那玩意儿顶在头上的是我相好。”
“谢谢各位姐姐。”虞岁岁还是编不好,不过她还是被逗笑了,愉快心情压过了编不好花环的挫败感。
应纵歌一直默默陪着,但是看见她第三次把相思藤给编折断了的时候,忍不住说:“为师给岁岁编一个吧。”
虞岁岁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麻烦师尊了。”
大概是习惯了给她绾发簪花,应纵歌编起花环来上手也比她快,试了几下就真的给她编了一个出来。
“好了。”他把编好的花环拿给虞岁岁。
虞岁岁接过了那个花环,说实话还挺好看的,素雅的栀子铃兰与艳丽的秋海棠错落有致,还夹杂着细碎的璨金丹桂。
“那师尊要戴上吗?”虞岁岁踮了踮脚尖。
虽然这是他自己编的花环。
“我们无须遵守此间规矩,给岁岁吧。”应纵歌将花环戴在她头上,还不忘赞赏一句,“好看。”
虞岁岁弯了弯眼眸,笑着说:“师尊最好了。”
旁边卖同心结的小贩热情吆喝着:“那边的俊俏郎君和漂亮姑娘,看过来看过来,不买一个同心结吗?”
他旁边揽生意的小贩也纷纷吆喝他们卖的相思扣、香囊和鸳鸯玉佩。
虞岁岁心想她和师尊又不是真的情侣,当然没必要买这些了,所以只是友好地笑了笑,并没有上前去搭理那些小贩。
但那些小贩为了做生意,哪里会放过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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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一个潜在的顾客,立刻就换了策略说:“姑娘不妨买一个同心结,可以保佑你和情郎永结同心相守一生。”
“姑娘看一下鸳鸯玉佩,你和公子看上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玉佩也是成双成对,这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真的不买一对回去吗?”
“你们那些都不过是花架子罢了,要看实在的还得是我这香囊——这可是用鸳鸯谷神木开出的花制成的香料,二位不妨买一个回去挂在床头试试,祝早生贵子啊!”
啊这。
虞岁岁一个呼吸不畅差点把自己呛了一下,最后一个实在是太离谱了。
更让她尴尬的是,路过的小情侣也跟着打趣他们:“就是就是,我看生个小姑娘好!”
“……”虞岁岁赶紧拉着应纵歌的袖角走人了。
虽然她走得很快,但还是隐约听见了后面那些人的打趣:
“哎哟,小姑娘害羞了。”
“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要我说,这位公子看着肯定行,哪里用得上你那些香囊了?你们看他身量这么拔高,水云疆有这么高的吗?还有——”
“好姐姐快别说了,喏,你没看前面人家小姑娘已经被你吓得用跑的了。”
……
虞岁岁恨不得能凭空掏出两团棉花来堵上耳朵,直到她听不到那些虎狼之言才敢停下脚步。
她松开了攥着应纵歌袖角的手,喘了几口气平复呼吸,身边的应纵歌气息平稳如常,还帮她把跑歪了的花环给扶正了。
“师尊别听他们在那里瞎说。”虞岁岁摆了摆手,“他们不知道我们其实是……”
“岁岁,”应纵歌却打断了她,指了指前面一个小摊,“那里有桂花糕。”
虞岁岁没想到她刚才只是低声叨叨了一句想吃,应纵歌就记下了。
说起桂花糕,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几步上前对小贩说:“老板,要一份桂花糕。”
“好嘞,姑娘要不要再来点红枣、花生、桂圆还有莲子?”小贩面上挂着殷勤笑意,“这寓意好啊,早生贵子。”
虞岁岁哽住:“……”
怎么哪里都逃不掉啊!
不过这也没办法,今晚会来这里的不就是为了向神木祈求姻缘和子息。
她心下无奈,只好伸手接过了桂花糕,还硬被老板塞了一纸袋“枣生桂子”。
老板乐呵呵地说:“祝两位来年诞下麟儿。”
应纵歌倒是比她淡定得多,面色平静如常。
大概师尊清楚这毕竟只是一个幻境罢了。虞岁岁心想。
还好,前面不远处就是鸳鸯谷了,夜间的山谷笼着轻烟流雾,花树上挂着红色的纸灯,幽光和桂花香浮动在山风中。
山谷入口处卖姻缘红绳的阿婆看见他们,脸上绽开了慈祥笑容,正要说些什么,虞岁岁不想再听见什么早生贵子的祝福,不由得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进去,山谷里铺了一层松软厚实的落叶,被她踩得咔擦作响。
等她跑进山谷停了脚步,身边的应纵歌已经不见了。
虞岁岁双手撑在膝上,一边喘气一边感到奇怪,师尊不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么?
旁边两两结伴的情侣看她只有一个人过来,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有些热心肠的女人就走过来问她:“妹妹,你家那口子呢?可是这不长心眼的惹你生气了?”
“不是的,没有生气。”虞岁岁连忙摆手。
女人就“呀”了一声,眼含鼓励道:“那这位妹妹是一个人过来的?懂的,那些不着家的臭男人不要也罢。不过一个人生养孩子还是不容易,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妹妹可以来金钗道鹿家府寻我。”
她身边的女伴笑道:“鹿小姐学识渊博,去年就当上书院的教书先生啦。”
鹿家…倒是有缘。
虞岁岁想起之前的事情,百年后的鹿家人执迷于读书中第光复门楣,她有点想劝劝他们,就问那位鹿小姐:“鹿小姐,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一下,如果您将来的子孙相比于读书,更愿意去从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