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吃草的老猫【完结】
时间:2023-07-21 23:06:53

  可库鲁并不胆大,他在钱绍森愈发疯狂的安排中更觉胆战心惊,直到他终于意识到钱绍森准备和所有人鱼死网破,库鲁才提前为自己准备好退路,在最后一刻逃脱了。
  研发所的炸药是定时器点爆的,和库鲁没有半毛钱关系,大概是钱绍森这谨慎的性格总要给自己留后手,他把事情交给了别人去做,又不完全信任这些人,因此研发所爆炸的时候库鲁差点没吓死,爆炸范围之广及威力之大,足足让将近一万平米的地方夷为平地。当时库鲁已经转移到地下,所有人都感觉到明显的震感,库鲁就知道出事了。
  他不能被抓,也不想死,地上如今都是清扫战场的士・兵,库鲁只能在丛林找地方躲着,可没想到才下来不久,就被络腮胡的人逮到了。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印象中的丛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样。
  邵骋刚到丛林就收到了络腮胡的联络,如今络腮胡听了陆甘棠的话,开始有意从内部整顿丛林秩序。头狼的命令在丛林来说虽然不是绝对的,但也足够有威慑力,正因为这里哪儿都“乱”,所以大家为了活命会更愿意听“头领”的话而不是政・府,更别说现在第七区已经没有所谓政・府了,在第八星系下派新的人来接手之前,这里都由军・队接管。
  络腮胡这阵子以邵骋的名义在丛林招收员工,成立了临时的“保安队”,丛林里有许多缺工作缺钱的人,听到消息都纷纷去了,络腮胡把能用的青壮年Alpha组成巡逻队,其他的开始有序放到他名下的产业,本来络腮胡就不缺钱,如今陆家更是他们钱财上的老大。
  邵骋到拳馆的时候络腮胡正在打量八角笼,最近没有比赛,周围空荡荡的,地上的血迹和之前来的时候一样,暗红暗黑混成一片。邵骋走到络腮胡身边,络腮胡说:“以后这儿怕是要没生意了。”
  “会有的。”邵骋看着这个巨大的笼子,淡淡说,“不管是丛林还是地上,大家都在渴望看见新的强者,只要有人渴望胜利,这里就还会有生意。”
  络腮胡低声笑了。他让人把库鲁拉出来,对邵骋说:“这人就是钱绍森手底下的,一下来就被我抓了,你要死的还是活的?要活的话就直接带走。”
  邵骋盯着被绑的结结实实嘴也被捂上的库鲁,片刻后说:“先放这里吧,知道人在你这就行。”
  “行。”络腮胡也没多问。
  邵骋走到库鲁面前,他逆着八角笼里的光,阴影把跪下的库鲁完全罩住,像是狼在睥睨脚下的猎物,那眼神让库鲁有种被獠牙衔住的错觉。络腮胡让其他人都退下,自己也走到了远处,邵骋这才开口,对库鲁说:“我只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
  Alpha没有释放出丝毫的信息素,可那低沉的嗓音却让人胆寒,库鲁发着抖,在邵骋的目光下听见他说――
  “你到底是谁的人?”
  邵骋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他身上沾了些血,出来的时候戾气没消,眉宇间都是阴霾。络腮胡让人进去给库鲁包扎,没问什么,只说:“要到处看看吗?”
  邵骋“嗯”了一声,他这次来也是为了替陆甘棠看看络腮胡事情办得怎么样,钱绍森虽然死了,可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地上可以交给军・队,丛林只能让络腮胡尽力排查。邵骋收敛了表情,跟着络腮胡往外走。
  这条街他刚来的时候就和闻邵一一起打探过,当时满街的脏泥污水,现在却收拾地像模像样,连动物尸・体都少了,反倒比上面还要整洁。钱绍森藏着的炸药不仅仅埋在了研发所,现在第七区就是一片灾区,到处都要重建,钱家大宅更是被炸成了灰,可与地上相比,现在的丛林却相当和平。
  “我从来没有见过丛林这个样子。”络腮胡看着眼前这一幕,语气平静,“当人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就会自暴自弃,这里的人都这样,永远不觉得自己会有明天。”
  邵骋知道丛林是什么样,因而没有说话,络腮胡倒是不介意他有没有应声,继续说:“其实我以前也不是没试过,给工作,维持秩序,砸钱罢了,可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这些事太容易了,可当大家意识到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活在这儿,没多久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地上的世界越好,就衬托得这里越肮脏绝望,人和人的差距都是靠对比出来的,有时候我也会想上去,我不缺钱,但我总觉得我就是这里的人,生下来就和地上不一样,根本不能真正融入那里。”
  邵骋有些走神,他听着络腮胡的话,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说:“过去我也这么想。”
  络腮胡看向他:“什么?”
  邵骋背对着油腻的夕阳光,继续慢慢走着:“我本来以为自己也无法融入地上的世界,我出生就在丛林,觉得自己只能属于这里,可后来发现,其实人只要努力活着,在哪生活都一样。可怕的不是阶级,也不是强弱,是屈服现状。”邵骋的声音低却清晰,“也没有什么融入不融入的,人的归宿不是这些简单的东西,你可能想错了,你上不去,不是因为你和地上的人不一样,而是因为你的牵挂在这里,你离不开。”
  前方就是通往地上的电梯,这里的守备已经全换成了络腮胡的人,因此自觉给他们放行。狡从电梯里面出来,他还穿的男装,脸上没有浓妆,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
  络腮胡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接话。
  “牵绊这种东西,不是所有人都有,但只要有,人就不会变得无可救药,也能撑得下去。丛林就是这么一块地方,在这点上,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邵骋要上去和队友汇合,因此他没有再说下去,在这和络腮胡告别,“这里就先交给你了,你可以相信周放,有什么事就联系他。”
  络腮胡点了点头,他已经见过周放了,片刻后说:“你真的很信任她。”
  络腮胡没有说“她”是谁,邵骋也知道,他说:“我没什么牵挂,父母、亲人......这些都没有,她找到了我,我也选了她。”邵骋微微侧过头去,目光落在络腮胡身上,里面很静,却包含着警告的重量,“所以谁要背叛她,都得掂清楚分量。”
  络腮胡过了一会儿笑了笑:“行。”
  狡今天一直在给地上的野火队员带路,封锁了几个黑市交易点,忙活了一天,此刻脸上有些疲惫。他见邵骋越过他上了电梯,刚才也不知道他和络腮胡说了些什么,此刻后者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狡称呼络腮胡一直都是“老板”,他虽然是络腮胡救的,也养在他身边,可他们从没像是称呼亲人一样叫过彼此。
  “怎么了......?”
  狡见络腮胡不动,犹豫着问了一声。
  络腮胡如梦初醒,他忽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对狡说:“回家吧。”
  狡懵懂地“哦”了一声,他敏锐地察觉到络腮胡的情绪变化,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只能跟着络腮胡慢慢往拳馆的方向走。络腮胡的背似乎比平时要弯一点,可看在狡眼里,却似乎透露出某种亲近。
  过了一会儿狡放慢了脚步,没有去搀扶络腮胡,但也没有比他走得快,维持着并肩的速度一起直行。头顶的光把他们的背影拉得很长,平时觉得虚假塑料的穹顶,今天看来似乎也变得不一样。
第72章
  陆甘棠出院那一日,第八星系政・府正式下发了第七区重建工作的正式函件,元首宣布下派第一区非纯种派官员入驻第七区成立临时政府,由第六第八区的军队及特安监察组成的临时救援队也进入了收尾援助阶段。第七区临时政・府先后开启三次会议,宣布将面向整个第八星系公示每一阶段钱家事件的调查及处理结果。
  陆甘棠从第七区取回的数据经由检察院与议会审核,充分证实了逐魄在制作及运输军・火的过程中没有泄露及勾结外党,逐魄收归公有的提案在议会暂时以否定票数胜出。这一次陆家让女儿亲赴险境,据说腺体都受了伤,之前潮涌般的质疑声一时哑火,说来也讽刺,在陆勉亲自带着陆甘棠到公证处后,纯种家族的口径难得达成了一致,他们畏惧陆家秋后算账,如今只想最大程度安抚陆勉,在议会上与非纯种派为这事儿争得僵持不下。
  陆甘棠从第七区带回来的数据后来经过权威机构分析后传达给了检察院,随后检察院下令逮捕庄崇申等当时下派到第七区的监察会官员,然而这些人如今都已经被派到各大区就任,逮捕条令才下发,为首的庄崇申就被发现自尽于家中,只留下了认罪遗书,庄家为此紧跟着陷入调查风波,名单上的其他人纷纷扣押查办,仅有几位已然收拾了东西跑了,不知所踪,第八星系政・府下发了紧急逮捕令,在各大区重金悬赏。
  但这件事在许多人心中已经有了定论,钱兆的犯罪事实与钱绍森的疯狂行径已经是板上钉钉,随着调查结果进一步公开,纯种的立场更是几乎站在了悬崖边上。第七区人民失去了亲人和家园,他们在钱家腐・败的专政下原本就生活地相当艰难,如今在短时间内更是很难从被纯种支配的恐惧中走出去,为此现在议会最大的问题就是未来的第七区政府该如何组建,元首先后召开了几次特殊会议,纯种派都受到了反纯种派的强烈谴责。第七区不是丛林这么一块地方,能说不管就不管,如今纯种的声誉在第八星系受到了极大冲击,就连其他区也受到了波及。
  关于第七区事件的第一次公审会,陆甘棠按规定出席。
  这是陆甘棠回第一区后第一次正式曝光在官・媒镜头前。十一月的第一区已经降温,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裙,剪裁笔直挺括,让她看上去漠然且不易亲近。司机打开车门后陆甘棠下车,场面顿时喧闹起来,周围戴着头盔面罩的特警无声制止了媒体的靠近,陆甘棠微微歪过头,看见了队服上的火焰标志。
  陆勉在另一边下车,因为随听的只能有一位亲属,所以车上的阮伊雯并没有下车。陆勉接过了助理的伞撑在陆甘棠头顶,和陆甘棠一起进了公审大厅。
  公审会主审团一直都是纯种的人,可这次事件特殊,这次不仅加大了旁审团的数量,里面也有许多非纯种派面孔。陆甘棠并不是主要证人,和陆勉坐在了前排的角落。
  钱云舒作为主要证人出场,她身份特殊,既是钱家如今的当家,也是钱绍森手下的受害者。她被特警保护着出席,陆甘棠见她比刚回第一区时消瘦更多,脸颊明显凹陷下去,可肚子却显了怀。
  公审法官面无表情询问始末,钱云舒从宣誓到阐述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当她不带感情地说出自己被钱绍森拷住双腿在钱家进行强制终身标记时,听审坐席上都传来了明显的议论声。站在阶梯上的辛怡枫抱着胳膊没有说话,她身边的助理正做着记录,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除此以外钱云舒还表述出了几个钱绍森与独立军联络的时间点,钱绍森有时候见底下的人都不会避着她,把她拴着就像拴着一条宠物狗。钱云舒不仅证实了至今未被逮捕的库鲁为钱绍森办事,还供出了几个私下给予钱绍森第一区情报的官员姓名,时间和雷修那爆炸前后都对得上。这起公审关注度很高,钱云舒被带下去之前唯一一次对公审会说:“这是一起不该被包庇的事件,它展现的是人性恶劣贪婪的反噬,和血统、家世等等没有关系。我愿意担负起所有因钱家造成的恶劣事件后果,也希望公审会能够严惩罪有应得之人,还所有逝去之人公道。”
  为这件事死去的人,不仅有杂种,也有纯种。辛怡枫和其他人同样想到了在雷修那为了保护学生而牺牲的季涵,还有眼前的钱云舒,她就像一朵被风雨摧折的花,可依然挺立在雨中。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是完全的受害者,可辛怡枫知道,在大多数人看来,他们的存在只是纯种并非纯粹施暴者的“证据”,如果当时的季涵没有挺身而出,纯种或许会面临千万年来最大的一次危机,冲突永远是阶・级对立中会有的,而人性则是决定加强或缓和这种对立的决定性因素,好像很多人都忘了,在血统之前,他们首先是个人。
  第一次公审结束,元首先行离场,陆勉也带着陆甘棠出去,一行人在公审大厅停住。
  酆俞年身边跟着庄耀明,庄家这次出了那么大的事却好像没有影响到这位秘书长分毫,他站在酆俞年身边就像一个影子,事实上比起其他纯种家族内部盘根错节的关系,庄耀明在外人看来几乎和庄家没有什么联系,为了避嫌他甚至已经多年独居,至今未娶。
  “这次去第七区辛苦了。”酆俞年在陆甘棠面前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我这会儿也要去军部,一起走吧。”
  陆勉这次陪陆甘棠过来也是为了这个,公审会结束后他们还要去一趟军部接受最终审讯,虽然如今逐魄已经剥离了许多指控,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完。
  这是陆甘棠回来后第一次见到酆俞年,她目光沉静,没有紧张畏惧,过了一会儿说了声“好”。
  上车后阮伊雯拨了拨陆甘棠的头发:“辛苦了。”
  “不辛苦。”车往前开着,和前方元首的车相隔几十米,陆甘棠安抚般拉下母亲的手,沉默半晌说,“钱云舒没有打掉孩子。”
  阮伊雯说:“她申请了,可她现在身体不好,所以还没通过。”说到钱云舒,阮伊雯也叹了气,他们在第七区协调纯种内部关系的时候,钱云舒出力也颇多,没想到竟然会遭遇这种事,“而且她现在留着孩子,也有示弱的成分在,一个被强制终身标记的Omega会把自己最大的伤口展露人前,云舒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只有把惨态做足,人们才会愿意给纯种时间,钱云舒今天在公审会上的面容让陆甘棠心里闷闷的,她没有表现出来,阮伊雯却感受到了。她环抱住陆甘棠,说:“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个Omega,都能遇到正确的终身标记,云舒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没有被标记裹挟,这已经胜过绝大多数人。”
  标记对于Omega的影响,不需要阮伊雯说,陆甘棠也清楚,她也曾被强制标记过。Omega标记的那一刻心里的爱慕和依恋会不由分说溢出,哪怕心里再抗拒,身体也不由自主,那种感觉Omega只要经历过一次就很难忘掉,更别说是更为深入的终身标记,一旦结合,身心想要剥离都要遭受巨大的痛楚。陆甘棠无法想象钱云舒如今的心情,她只想到了自己,还有......邵骋。
  她和邵骋相处了那么久,看似一直占据上风,其实不过是在自欺欺人,正如那个傍晚邵骋失控的一次次标记,也在她心上划出了一道道伤口,Alpha和Omega之间到底是谁占据主导权,信息素很明确告诉了陆甘棠答案。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陆甘棠都得正视自己,她的确喜欢邵骋没错,可没人知道她同样也惧怕,不是惧怕被占有,而是惧怕在信息素面前丢掉自己,那样的被动陆甘棠此生不想再经历第二遍,更何况她还那么讨厌输。
  “如果没有信息素和标记,或许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许多。”
  阮伊雯闻言,问:“甘棠,你觉得爱是什么?”
  面对阮伊雯忽然的提问,陆甘棠愣了愣,片刻后说:“我不知道......大概,是平等。”
  这种平等应该是站在性别与立场之上,抛开各自身上附带着的标签之后的相互归属,她曾以为能在自己圈养的Alpha身上获取自己想要的爱,可最终却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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