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旻低头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放松下来。
原本是体育老师的张赫这一世从事了互联网工作，看样子混的挺不错。原本安稳结婚生子的赵澜在如花的年纪消逝。原本……原本在生物学领域取得巨大成就的周牧这一世做了一位普通的美术大学老师。
原本已经死掉的自己，重新活了一世。
第34章
温旻看着台上坐在短沙发的张赫和身旁的人侃侃而谈，脑海里都是死前的赵澜。
温旻紧紧咬着下唇，恨不得冲到台上直接一枪崩了他了事。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温旻收集了证据，不，不能算作证据。温旻当了警察后才深知当时的自己有多么可笑。
尽管没有证据，但温旻知道张赫不是个好东西。赵澜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更何况，赵澜生前遭受不好的事情，那些事情肯定也是拜张赫所赐。
但温旻生气归生气，她没有证据。法治社会，没有证据，别人反手就可以告你造谣。
没有等到讲座结束，温旻就提前离开，她害怕自己再待下去，真的会忍不住冲到台上。
离开会议厅，温旻也没有直接去找周牧，她双手环臂，一个人静静走在大学校园。
周牧耐心等着温旻，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周牧在画上留下一个一笔下来的“wm”后放下手中画笔，转而拿过桌上手机。
手机收到两条彩信。彩信内容是两张照片，照片主人是周牧熟悉的人，是温旻，是坐在会议厅角落位置的温旻。
没过几秒，又有一条新短信。
【许久不见，她还是和之前一样好看】
发信人是陌生号码，但周牧知道这是谁。
周牧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他在国外发生车祸后的确失忆，回国前也没想起任何关于温旻的事情。可是，在医院对面的小食堂，在和温旻对视的那一瞬间，过往的一切像暴雨下的水滴一样，全部冲向周牧的脑海。
不仅是失去记忆前的，周牧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梦里的他受到刺激选择自杀，没有任何遗言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周牧承认，自己对温旻没有坦白。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好在温旻对他百分之百的信任，周牧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但这个秘密温旻永远不会知道，曾经阴暗的他也不会被发现，他只会更加爱她。
遇见张赫是在回国的第二周，那时，他来学校办理入职手续，在大礼堂外面碰到了被簇拥着的张赫。
张赫让身边人先行离开，独自站在原地，嘴角带笑地望着周牧。
周牧朝张赫走去。
张赫开门见山，“听说你在美国出了车祸，我上一世死亡原因也是车祸，不过，你看到了啊，我没死，我重新活了过来。你恐怕和我一样吧。上一世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周牧没有辱骂张赫疯子，因为他说对了一点。周牧知道了自己上一世的全部。不过，他至今未搞清现在的自己属于哪一世。上一世的记忆他有，可这一世经历的一切他也都知道。
“你不是等我。”周牧看着张赫，平静道。
张赫点点头，“我当然不是等你，除了旻旻，没有人值得我等待。”
张赫靠近周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舍弃生物学，你上一世那么牛逼的一个人，重活一世怎么还不如上一世。”
周牧沉默着。
张赫笑了笑，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没想到你会自杀。我以为自己很爱旻旻了，没想到有人比我更爱她。不过，只可惜，你到死，她都不知道你上一世那么爱她。”
“那些信，都是你收到了，是吧？”周牧问。
张赫点头，承认道：“是啊，那些信是我收的，我直接当垃圾扔掉了。”
“我觉得你太傻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可惜啊，你写的那么多信，温旻一封都没有收到，全都被我扔了。”
“噢，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疯狂给她写信的那段时间，我还是在追求她的阶段。哈哈哈哈是不是很生气，当时你查到的应该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吧？哎，你那个侦探真是给钱就反水信息，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
周牧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他没有出声反驳张赫，只是让他一个人说的尽兴。
“不过，你也真是的，怎么后来突然放弃了？噢，听说是因为你爷爷，听说你爷爷去世，你要去给他处理后事。真是可惜，你再回来，我已经追到旻旻了。”
“我以为你会死心，没想到你明知温旻有男友，还在暗地里搞小动作。那些视频怎么样？我录视频的时候，旻旻都不知道的。你现在肯定也没碰过她吧？”张赫笑得癫狂，“没想到啊，把视频发给你没几天，你就自杀了。看来那些视频对你影响不小。”
“这一世，我们走着瞧。该是我的还会是我的。噢，我还有个秘密，但现在不想告诉你，以后再说，下次再见。”
话音甫落，张赫转身离开。
周牧面上表情看不出什么起伏。他双手抄进兜里，上一世死前的回忆，像电影一样每帧都清晰的在他脑海播放。
上一世的周牧幼时被父母虐待，留下心理阴影，不爱说话，但高中时期的温旻就像一束光闯入他的生活，带给了他希望。可是，爷爷的强势让他没有下定决心向温旻直接表白，他像个害怕被发现的小偷一样，偷偷在温旻笔记本里写字，诉说着自己无人知晓的爱意，偷偷在日记本上写满温旻的名字，疯狂地留下属于她的印记。
爷爷去世后，周牧尝试过直接联系温旻，向她表白。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她已有男友。周牧很阴暗地想过，有男友又怎么样，温旻是个独立的个体，她不属于任何人，她只属于她自己。然而，下一秒，周牧就认为温旻是属于他的。周牧从没有主动说过自己是个好人。
上一世的自己选择自杀不是心血来潮，他想了很久，如果接下来的日子不能和温旻一起生活，他活着也没有任何意思。但也只是想法，真正让他下定决心让他感到绝望的是温旻的婚期，是温旻自己发在朋友圈的婚宴邀请函。
张赫发的他和温旻的亲密视频压根没有打击到周牧。他不在乎那些。他在乎的是温旻的态度。温旻主动向朋友发结婚邀请函，证明她是愿意的，没有人强迫她。
周牧有温旻的联系方式，她的微信他也有，从不舍得删除。可他从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他像个待在阴暗角落的偷窥狂一样疯狂地搜刮关于她的信息。
她要结婚了。周牧不在乎礼义廉耻，让他去做温旻的小三，他也愿意，可是温旻呢。她是个乖乖女，从小就被父母保护的很好。这些，周牧都知道。就是因为知道她的成长环境，所以才不会认为她会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
“周牧？周牧！”
熟悉的声音拉回周牧破散的思绪。
周牧抬眸看向声源，见是温旻，他下意识微笑，“你终于来了。”
“我早就来了，是你一直跑神，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不理我。”温旻佯装生气道：“给我揉揉肩膀，大忙人最近很累。”
周牧笑着站起身，拉开椅子站到温旻身后，他给她揉肩膀之前低头吻了下她的侧脸，“你去会议厅了？”
温旻嗯了声，没想隐瞒，“你怎么知道？”
周牧轻轻给温旻揉肩膀，“猜的，听说今天有个很厉害的人要去那里开讲座，我好几个学生都去了。”
温旻点了点头，“是啊。不过，他再厉害我也不喜欢，我只喜欢你。”
温旻主动解释：“其实，那个人你也认识的。他是我们高中同学，张赫，你还记得吗？”
“你千万别说你还记得。如果你真的独独忘了我，我真的很想掐死你。”温旻拍了下周牧的手背，“你现在想起了什么没？”
周牧继续温柔地给温旻揉肩膀，良久，他说：“没有。”
“行吧，我大概就是这个命。你想不起来那也没办法。”温旻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还是挺希望你能想起来的。不然，再重新谈一场恋爱，多累啊。”
周牧顺势坐到后面的沙发，把温旻抱到自己腿上，他亲昵地蹭着温旻的脖颈，语气黏糊，“那就结婚吧。结婚后也可以谈恋爱，而且，说不定，一结婚，我开心过头，把全部都想起来了。”
“真的很想和我结婚吗？”温旻问。
“是，非常想。受到法律保护，我会踏实一点，要不然总感觉下一秒你就要把我扔掉。”周牧语气非常可怜。
温旻态度软了下来，“我不会把你扔掉，我经历了这么多，不会把你扔掉。如果不想要你，我就不会给你机会。”
“我知道，我知道的。一直是你在给我机会，但我很害怕，”周牧紧紧抱着温旻，像个孩子一样在她胸前撒娇，“就像今天会议厅的那个人，他那么优秀，而我只是个普通的美术老师，如果你移情别恋，我怎么办？那我直接去死。”
温旻听到“死”字，立刻打了下周牧的后背，“说什么呢。我不会移情别恋，要是会喜欢其他人，早就喜欢了。你消失这么多年，我都没想过移情别恋。而且，你可不是什么普通美术老师。京大美术学院史上最年轻的讲师，你画画那么好，还得了那么多的奖。你很优秀啊。”
温旻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周牧，“对自己自信点。你可比今天会议厅的那个人优秀多了。我永远只喜欢你一个人。”
第35章
温旻坐在一旁沙发，静静等着周牧。周牧在看学生们交上来的期末作业，温旻时不时瞄上几眼。
“画的都很好看哎。”温旻见周牧给一个看起来很漂亮的画打了个不高的分数，疑惑道：“这个不是很好吗？”
周牧点头，却说：“是挺好看的，但是不符合规则。”周牧指了指题目，“完全不符合题目要求，这个分数都是给高了。”
温旻耸了耸肩，“行吧，我还以为艺术是不拘一格的，不用受这些约束。”
周牧笑了笑，语气宠溺，“艺术的确不拘一格 。可是，世界万物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要求。”
“你晚上还有事吗？”温旻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周牧摇头，柔声道：“今天晚上时间都听你的，你来安排。”
温旻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周牧身后，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姿势亲昵，“我晚上也没有其他安排，要不一起去吃路边摊吧，好想喝啤酒。”
周牧整理好办公桌，和温旻一起牵手离开，在行政楼下两人遇见了被人簇拥着的张赫。
站在张赫右侧的是院里的主任，看到周牧，立即叫住他，“张总，这是我们院里新来的老师，和张总一样都是年轻有为。”
张赫和周牧对视，两人皆是淡淡一笑。
温旻看到张赫的脸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拍死他。尽管知道张赫和赵澜的死脱不了干系，但她没有直接证据。更何况现在的张赫比之前更有地位，想要扳倒他难上加难。
简单打过招呼，两行人便各自回到各自的路线。周牧牵着温旻的手继续往停车场走，他轻轻挠了挠她的手掌心，“怎么不说话？”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张赫是我们的高中同学吗？”温旻抬头看着周牧，等他低头看她，她却随即收回目光。
“知道。”顿了下，周牧继续道：“但他好像不记得我们。”
温旻正准备开口，就又听到周牧说：“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现在又发展的这么好。只有你，因为你还在念着我，所以才愿意给我机会。”
“你会抛弃我吗？”周牧问，语气十分委屈，表情看起来也很可怜。
温旻不知周牧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没有安全感，但还是本着内心诚实道：“不会，我做了很多事情，等了很长的时间，不会轻易放弃你。”
“你不许单独见张赫。”周牧说：“刚刚他明明是在和我说话，但眼睛一直看着你。这种人真的好让人讨厌。明明你是我的女朋友。”
“把心放到肚子里，世界上只剩张赫一个男人，我也不会选择他。”温旻反手握住周牧的手，“张赫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许单独见他。”
周牧嗯了一声，“先陪我回家一趟。”
周牧到家后立即去洗澡，温旻独自待在客厅。周牧让她不必拘束，说这里时刻都是她说了算。虽然有的话听起来甚至稍显油腻，但温旻承认，她是受用的。恋人的甜言蜜语有谁能拒绝。
听到浴室传来水声，温旻起身离开客厅，去到二楼转悠。温旻第二次来周牧的新家，装修很简单，除了基本必须要用到的家具，其他东西很少。
房间布局其实和他高中时期居住的别墅差不多。温旻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走到二楼最左侧，她尝试推了推门，果然是周牧的卧室。不过，温旻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不像是有人居住过的样子。加上周牧是在一楼洗澡，温旻想，他大概是自己住在一楼客房。
温旻在二楼转了一圈就下了楼。下楼时，周牧已经洗好在擦头发，见状，温旻走过去主动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我给你擦。”
今天不知怎地，温旻出乎意料的温柔，不是说她之前不温柔，只是有时人突然安静下来，会让其他人有些不适应。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今天来找过我之后就变得怪怪的？”周牧伸手把温旻拉到自己身前，“我有什么变化吗？”
温旻看着周牧，他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周牧如若没失忆那些事情温旻尚且不会和他说，更何况现在是失去记忆后的周牧。“和你无关，是我自己的朋友。不，那个人你也认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赵澜。也是我们的高中同学，我的高中同桌。”
周牧牵着温旻的手顺势坐在一旁的沙发，“你怎么突然想到她了？”
温旻把关掉的吹风机放到一边，“今天你见到的张赫是赵澜的男友，我一直怀疑赵澜的死和他有关。不，就是和他有关，但我没有证据。”
温旻说完就低头看着白净的瓷砖地面，没有看到周牧忽然沉下来的面容。
“没有证据就不能乱说，你是警察，不要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如果赵澜的死和张赫有关，那她的家人为什么不及时站出来追究凶手的责任。你只是她的朋友，不需要为了她毁掉自己的人生。”
温旻被今天突然出现的张赫扰乱了思绪，她现在脑子一团乱，压根没有发现周牧今天的异常。搁在以往，他哪会和她说这种话。
“可是，赵澜是我最好的朋友。”温旻下意识解释：“我不想让她就那样死掉。”
“你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她有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吗？”周牧沉声道。
温旻一时哑口无言。
周牧伸手把温旻揽到自己的怀里，“温旻，你还想出去吃东西吗？”他还记得，她想去吃路边摊喝啤酒的。
温旻摇头，“不想，现在没那个心思了。”
“那我可以亲你吗？”周牧随即问道。
温旻没回答，她只是直勾勾地回望着他。良久，温旻主动抱住周牧脖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