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可是觉得这刺梨饼有何不妥之处?”待所有的都尝了遍之后,老头还是继续吃了刺梨饼,只是相较于吃的慢些。
“你别担心,这饼味道是极好的,只是我年纪大了,吃不得这般酸酸甜甜的好东西。”听老头这么说,岑宁才放心了些,老头又点了几道偏甜的糕点,岑宁照旧如数记下了。
开业第一日,岑宁起了个大早,外头还没天亮,她便开始和面做点心。老头仍旧做些手中的馒头,岑宁顶多递个东西,她心头也清楚老头不会让她沾手。
第一批做出来的时候,东大街正好就热闹了起来,晨起还是有些凉,不少草上沾了些露珠,岑宁只熬了些清粥便将馒头一同端了出去,里头做的糕点还要一盏茶的时间。
住隔壁的陈大哥再次光顾了岑宁的摊子,只是赶着去干活,没等到后边的点心。
岑宁料到了今日的生意会不错,但是怎么都没想到,胡管事自己找上了门。
“娘子别来无恙啊!”胡管事站在摊子前头,满脸堆着笑,岑宁手上的活计也只顿了一瞬间。
“管事的怎么还亲自来了?”边说着,岑宁连忙请人在边上坐着。
“娘子不必这般客气,东家也是偶然知晓娘子在此处,便想着让我来照顾一二!”胡管事的意思,岑宁自是懂了。
“东家这般好心,我便在此处先谢过了,只是不知胡管事是……”还未等岑宁说完,胡管事便吟吟道,
“来人,将这桶粥抬回去!”
话音落下,岑宁眼睁睁看着旁边两个侍从一左一右抬走了她方才才装满的粥。
“娘子,今日这粥连着桶,云府便都包下了,”边说着,胡管事将手头的钱袋子给了岑宁,“另外还有一事要与娘子商量。”
岑宁心情复杂的接过胡管事递过来的钱袋,花纹繁复,质地柔软,这些富贵人家便是一个钱袋都是如此精致……再者,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前的胡管事为人如何,岑宁心头有数。
与老头说清楚了,岑宁便领着胡管事坐在里头,“今日管事的来的实在突然,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没有没有,是我贸然上门才对!”胡管事连忙接道,“当日因为娘子走的匆忙,我也不便与娘子细说,本想着娘子寻到亲了,我原本想着娘子来找我时我再与娘子细谈……”
说到此处,岑宁怕胡管事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是昨日才定下这处落脚点的,后来又那你昏了头,想着抽个空再上门拜访,却不想您先来了!”
闻言,胡管事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他原本打算是等着岑宁来寻他的,只是他等的起,少爷却等不起,没法只能走一趟了。
“这也没什么,就是还有一事要麻烦您,之前船上那几日的饭菜,东家很是满意,听闻娘子这处落脚了,便想着请娘子去府中负责膳食之事……”
胡管事说着有些忐忑,这么离奇之事,他也是头一回见。毕竟人家千里迢迢寻亲,这中间还没几天,好歹让人团圆些日子,没想到少爷现在就让人去。
岑宁也是拧着眉头,这事不在她计划的范围之内,但是对方她又得罪不起……一时之间倒是真不知如何解决。
“管事的,这些时日家中尚有许多事情需要打理,只怕……不行!若是偶尔……或许还能商量!”岑宁说的委婉,同时也想试探一番胡管事的意思。
“这……”岑宁这般说后,管事有些犯难,昨日少爷将他找了去,说的十分清楚,今日便要吃到人做的饭菜。
“不若娘子再考虑考虑?”胡管事腆着面子再问了一句,“价钱的事情好商量!”
后头这句话,岑宁听着有些动心,但是她自己也清楚,去富贵人家府中做厨娘是万万比不得自己这般自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荷花酥、芡实糕、刺梨饼都来自up主“江寻千”,视频投稿有具体做法
第14章
等了好半天,岑宁也没吭声,胡管事在边上坐着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只觉着这事比他出去跑货还要再难些。
也不知是日头起来了,还是屋里头有些闷,胡管事偶尔余光瞥向岑宁,手里头还止不住的用帕子擦着头上的汗。
岑宁便在边上干坐着,她不愿答应但是也不敢不答应,最终她叹了口气,还是各退一步。
“管事的体谅我父亲年迈,若是一直在贵府只怕多有不便,不若这样,贵府若是有需要时我便去……如何?”
如果卫谕是个正常人,就依着岑宁这般说倒也无可厚非,但昨日少爷说过的话还在胡管事心头搅腾,胡管事咬了咬牙,
“若是月钱一金,娘子可愿意?”
如今的一金于岑宁而言,已算得上是许多钱了。一月一金,不出一年岑宁便能攒下开酒楼的钱,只是对方如此开价,岑宁心中更是犹豫。
“不然掌柜的容我想一想,今日只怕不能给答复了!”岑宁垂着头轻声道,其中含着歉意,胡管事听了终究只是叹了一声,
“罢了,明日我再来便是,只望娘子早些考虑清楚。”
岑宁点头,将人送了出去,心头还是不能拿准主意。老头仍旧稳稳的守着摊子,似乎什么都不打算问她,反倒是岑宁觉着这事多少要与老头商量一番。
“父亲,云府您可曾听过?”
老头迟疑了一瞬,叹了口气,“自然是听过的,云府是整个江南首屈一指的人家,家产万贯富贵至极,可里头的事情也是极为复杂,牵扯甚广。”
说罢,他摇了摇头,似是不愿意再提起。
这般说法让岑宁眉头轻蹙,她当年在京中时开酒楼一路也算是顺畅,毕竟那时候的卫谕在京中已是举足轻重之人,在他的庇护之下自然是少了许多繁杂之事。
只是,那般地方的高门大院中究竟是怎样的腌臜,岑宁自己心中也有数。且方才老头的态度,想来也是有几分不愿的,倒是可惜了一月一金的价钱……
一边琢磨着,岑宁又将在里头做好的糕点放在摊子上,有些花样的糕点许是在江南未曾出现过,倒是引得不少食客尝试。
就这样一日下来,岑宁收益都有不少。也因此,岑宁对于胡管事说的条件越发的犹豫。
入夜,岑宁彻夜辗转反侧,只在天快亮时才眯了会,不想却又被噩梦吓得冷汗涔涔。
梦里头,她又见到了卫谕,只因为她答应了胡管事去云府中做事。没多久后,卫谕来江南做官,正值云府宴请,她被一眼看上……再随后,便醒了……
外头的鸡已经打了鸣,灶房里头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声响,岑宁赶忙将自己收拾好,老头已经开始做馒头了。
许是听见了身后的动静,老头回过头,“昨天那般忙,看你也累,所以今儿早上没有叫你,想着你多睡会儿。”
岑宁摇了摇头,她虽是没用铜镜却也知晓,自己这般样子估摸是像极了鬼,到时候还要用胭脂压一压。
“父亲也不必担心,就是开头这两天琐事多些,后边这生意做熟了就好了。”
边说着,岑宁熟练的开始柔和起了面,因为昨日那档子事情烦心,她也没有再拟出新的糕点,仍旧照着昨日的做。
等到昨日的时辰,粥还没熬好,胡管事便按着时辰照旧又带了人一同来,岑宁本想委婉些与他说清楚,却是不想这人来的第一件事又是买粥。
“这粥还未曾好呢!要不,管事的您先等等?”岑宁在一旁问着,心里头却是打起鼓,难不成这胡管事又想将所有粥连桶都一同抬了走?
下一刻,待粥好了,果然便是如此。
岑宁看着人将自己一大早辛苦熬的粥抬走,不免有些无奈,“您这般照顾,倒是让我心中歉疚万分的!”
胡管事听了只是干笑了两声,照顾着人赶紧趁热送回去,转头再对岑宁继续道,
“岑娘子,不若咱们再说道说道昨天的事?”
岑宁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面上却仍旧笑着,“自然可以,管事的您请!”
待将人都落座之后,岑宁才斟酌着开口道,“管事的,昨日说的那事……”
胡管事还没等人说完,便硬生生的截了人的话头,“岑娘子,昨日那事我回去想了想,细细琢磨一番,那般要求确实是有些唐突了。”
态度转变的这般突然,岑宁一时间听了觉得有些意外,此时还未曾想到之后的事情才更加令人意外。
“岑娘子也不必去府中做事,还是在此处,就像当初在船上那般做东家的膳食便行,两地相距也近,娘子到点做好了我便来取……”
岑宁听了只觉得不可思议,打她来的那一日,她便问了云府府邸是在何处,与此处的距离绝提不上“近”,胡管事这般……倒是令人费解的很。
只是,岑宁一向做事有原则--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当下就应下了,做三顿饭对她来说不难还一个月一金,这种好事得上哪去找。
“既然如此,那就听凭管事安排了,是否今日便如此?”岑宁虽然这么问,但是自己琢磨着应当无需这般急。
谁知胡管事顺着便接了话,“这是自然,正午我便会差人来取,还望娘子废些心思准备。”
虽说很是突然,但是岑宁也是满口应下了,心里头已经开始琢磨这一日三餐应当做什么菜应付才行。
送走了胡管事,岑宁心头总算是松了口气,但是连着两日都被人扛走的粥,老头许是觉得有不对劲,便问了一句。
“大概是富贵人家的特殊癖好吧!银子太多花不完,买什么都大方。”岑宁边摆着手边的点心,漫不经心的答着,老头面上浮起丝丝担忧。
解决了胡管事这档子事情,岑宁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再加上这两日生意都不错,整个人几乎都是心情愉快。
远在槐树胡同内的云府却是截然相反,自从卫谕回来之后,整个府内便“安宁”了许多,不仅主子们不闹腾了,便是下人们每日干活个个都屏息凝神的,生怕有些什么声音惊扰了人。
说起整个云家,大老爷远在京城做官,鲜少回来一次,云二老爷早早的便去世了,只余下三老爷在江南守着本家。
府中人人都知晓,云家的公子小姐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便是云三老爷也时常看着这些皮实的“猴子”脑袋疼,偏偏在全府上下就有这么一号人让他们人见人怕,闻风丧胆。
此时,这人正在府内湖心亭之中钓鱼,钓起一条又一条放在草筐中,直到整个筐中全都满了,他才将鱼又放会池塘里头。
若是有些鱼中间挨不住便翻了白眼,便让边上的奴才直接丢了去喂牲畜。
胡管事从东大街急急忙忙赶回来时,卫谕身旁的筐中才上了三尾鱼。天渐渐有些热起来了,胡管事额头上的汗珠挤了细密的一片,行礼时余光才见着有侍从正端着白玉碗盛好的粥站在一旁,还未曾动过。
钓鱼的人动了动手,旁边便有侍从赶忙过来接过鱼竿开始收线。筐里头只余下一尾鱼还蹦着,想必是刚上岸不久。
卫谕用帕子净了净手,才在中间的石桌旁坐下,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石桌的面上,“她可是同意了?”
“少爷开出的条件已是最好,岑娘子是识趣的人,自然会应下!”胡管事恭敬拱手道,他虽然摸不清面前这少爷究竟是什么想法,但是捡好听的总是没错的。
“呵!一月一金,若是没应下,她是傻子不成!”卫谕慢条斯理的用勺子搅拌着面前的粥,还有一丝丝热气。
胡管事琢磨不清卫谕的意思,也不敢再出声,只好越发的低下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下去吧!记得让人送膳。”卫谕恹恹的挥了挥手,胡管事连忙退了下去,离了湖边才敢大口喘气。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来见卫谕就像是一脚踏进了阎王殿一般。
胡管事一走,湖心亭中除了两个近侍便只剩下卫谕一人,修长的手用瓷白的勺子轻轻搅着碗中的粥米,却偏偏一口都没有喝。
他细细看着碗中的粥米,明明与府中熬出来的也无甚区别,怎的自己就像中了邪一般,只能吃她做出来的粥饭。
继而卫谕又想起了昨晚的梦,不知怎的就能见自己进了女子闺房,耳边似有女子娇吟,可是看却只能看见一团白雾。
他想再走近些看个清楚,偏偏周围就突然起了大火,炙热烤人。
卫谕想转身离开,但是不知为何他总惦记着里头的女子,听着那般的声音只觉得莫名熟悉。
火势越来越猛,将里头的帘帐烧了了干净,原本在床笫之间的女子不知何时坐在了八仙桌旁,垂头低声似哭似笑。
卫谕想离开这地方,可是往外头走的脚步却怎么也挪不动。
回头再看与那女子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鬼使神差的……卫谕脚步一转,一步、两步……
两人之间越来越近,火势也越来越大,浓烟弥漫在两人之间,待到那女子抬起头,涟涟泪水已经将整张脸糊的不行,卫谕看清了后瞬间顿在了原地。
怎么会如此,怎么是这个妇人……竟然是岑宁……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六了,开工大吉,尽量日更……
第15章
从梦中惊醒时,天边才露出鱼肚白色,卫谕心头莫名的一阵绞疼,宛若被人挖出了心头肉那般,待到缓过来的时候,寝衣已经湿透了。
卫谕睁眼后一直在床上坐到了天明,之后便差了人早早的将胡管事遣了来,原本他想着若是那妇人不愿意来府中,他大可以将人绑了来。
可现在,他总觉得这般不妥,梦中岑宁那般模样像是刻在了他的心上一般。
云霄来湖心亭的时候,往常清贵的公子如今正一人呆呆坐在里头,面前摆了一碗粥,想吃又吃不下的模样。
少年先是摇了摇头,背着手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莫名觉得欠揍,“少爷,虽然岑娘子的手艺令人念念不忘,但是为了您的身子着想还是多少吃两口。”
卫谕吃不下饭的事情在整个云府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云霄也是今日得知能够逮到人才来湖心亭的,否则轻易不出门。只是眼前这人,在他话音刚落之时卫谕淡然的喝了一口粥,面上没有半分不适,仿佛之前得了厌食症的不是这人一般。
云霄看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说话声,“这....你也不必这般,我只是随口...”
卫谕的厌食症有多严重,没有人比云霄更加清楚,他是真的见过眼前这人只是强行吃了一口不愿吃的东西,便吐到了脸色发白的地步。不仅如此,就这次出行因为没有遇见能吃的,卫谕几乎只能靠着出门前府中的厨子做出来的干粮度日。
谁知他这般说了,惹得卫谕继续又添了一口,看起来没有半分异常,云霄越想越觉得不对头。
“这粥,莫不是还是岑娘子给你熬的吧!”云霄猜着开口。
不知是不是“为他熬”听着顺耳,卫谕心情舒畅了几分,还微微点了头。
云霄突然觉得心头有些不适,感情他刚刚白白担心也就罢了,这人还这般得瑟……实在是目不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