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千弦步履不停,如玉的脸庞笑若春风,也不说话。
甚是熟悉的姜怀柔乖乖地选择闭嘴,不用说也知道师父此时心情不是很好。
“要不您还是放我下来吧?我应该能走。”
她还是没胆子让师父辛苦抱着她走这么远的。
贾千弦浅灰色的银丝外袍依旧飘扬不定,声若清泉,“既然是应该,那就安生待着吧。”
姜怀柔默了。
正当贾千弦想问怀中的人想吃什么的时候,前面突然挡了个人。
姜怀柔略带勉强地微微侧头看去,没想到看见了已经好几日没见的御景煊,神情不辨。
御景煊冷眸看去,有些戾气地说道:“找死!”
下一瞬就想出手,贾千弦温润的脸色不变,不急不缓地出声:“徒儿,他是谁?”
姜怀柔亲眼看着御景煊浑身的寒气顿时散了大半,内心轻呼一下,还好还好。
还没等姜怀柔回答,贾千弦又接着说道:“罢了,为师也不关心。”
就继续迈开步子打算走,被御景煊伸手拦下了。
“放开她。”
贾千弦闻言就浅笑着同御景煊冷漠的眼神对视,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危险。
姜怀柔挣扎着要下来,贾千弦眉头一皱正要让她别折腾万一再伤着了,却突然怀里一空。
贾千弦施施然收回还停在半空中的手,负手而立,温声问道:“怀柔,你可要随他走?”
姜怀柔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御景煊怀里了。
闻言下意识地抬眸看去,御景煊恰好正直直地盯着她,那双极为好看的眸子强势地锁定了她的视线。
也许是看见御景煊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也许是为了想把上次的不欢而散解开。
姜怀柔垂下眸子淡声说道:“谢谢师父救我。”
贾千弦清声一笑,依旧如沐春风地嘱咐:“那为师便乐得清闲了,身体好了再随我回去即可,还有,吃食上记得要以清淡为主。”
后面那一句话显然是对御景煊说的,御景煊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转身阔步离开。
贾千弦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也抬步消失在原地。
御景煊带着姜怀柔去了一处坐落在青阳县主街建造极好的院子,姜怀柔随着御景煊放下她的动作顺势靠在了塌上。
本来御景煊是想直接去找医师的,被姜怀柔阻止了:“没什么大碍,我就是饿到了。”
“我去买粥。”
姜怀柔点点头,闭眼休息。
不过一会儿,身前突然传来一阵好闻的气味,幽沉薄凉。
睁开眼,御景煊面无表情又细致地给她盖上了一条毯子,俊美绝伦的脸庞近在咫尺,直到那很是压迫的气息退去,姜怀柔才堪堪回过神。
毯子下的双手悄悄把脸也给遮住,可恶,她竟然看着御景煊那张脸犯花痴了。
更令人尴尬的是,那人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声。
没事没事,他又不是不让看,姜怀柔自我安慰道。
御景煊回来的时候发现那张小脸还埋在毛茸茸的毯子里,不由蹙眉。
快走几步,轻缓地把毯子往下拉了拉,也不怕闷着自己,正要出声却发现原来是睡着了。
不作迟疑地喊出声:“姜怀柔?醒醒,先把粥喝了再睡。”
姜怀柔没睡深,很快就醒了,懵然问道:“怎么了?”
御景煊不由放柔嗓音:“把粥喝了。”
不然容易出事,胃不能久空。
姜怀柔这几天都没怎么睡,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几乎没有知觉了,点点头,随着御景煊扶起她的力量坐正。
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御景煊就轻靠在一旁神色莫名地等着。
直到碗底一干二净姜怀柔才满足地舔了舔重新红润起来的樱唇,懒洋洋地出声:“我还想喝,还有吗?”
自然是没有了,御景煊是考量着不能胃空久了进食太多这才就买了一份。
“最多半碗。”说罢就拿过姜怀柔手里的空碗放在桌子上旋身踱步出去了。
姜怀柔“诶”了一声也没来得及喊住那道高挑的背影,其实她已经不太饿了,就是食欲作祟而已。
放在毯子上的手不由收紧,她越来越搞不懂御景煊了,或者她从未看透半分御景煊的想法。
他这样的人,从来都不缺前呼后拥,为何总是屈尊照顾她?
她从未认为御景煊会对她产生什么情感,在她的印象里,他就像星辰一样高不可摘。
上次他的冷漠疏离更是让她坚定了这个想法,如今又是这样,那种虚无感又再次涌上心头。
那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不禁让姜怀柔心上有些烦躁。
没过多久,御景煊便提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食盒回来了,里面装的还真是半碗。
姜怀柔颇为无语地看了一眼严谨至此的人,认命地拿过他递过来的粥慢慢喝了。
御景煊修长的手指随意将空碗叠放在一起,正要出去却被身后的声音喊住了。
“御景煊。”
被喊住的人身形一顿,不动声色地敛去眼底的紧张,回身神色如常地问道:“怎么了?”
姜怀柔看着眼前一如既往脸上不带任何情感的人,思考出声:“我想和你谈谈。”
御景煊幽暗深邃的目光看了姜怀柔几许,随即阔步坐在了对面,“好。”
姜怀柔看着他真的坐下愿意听反倒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有些话其实也没必要说,但是不愉快还是要说开才好的。
“你一直在青阳县吗?”
“没有,”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有事需要处理便回京城待了几天。”
姜怀柔浅笑着点了点头,“等这边的事结束我就和师父一块回魏远山了,应该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一直没有机会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也知道你不缺权势钱财,就想着绣一副画给你,你若不嫌弃,待绣好了我让人送去凌云殿如何?”
分明没有半句狠话,却句句都浅离与界限。
御景煊有预想过她会生气他的不告而别,会委屈他的冷漠,却没有想到她竟是这般坦然又疏远。
黑眸微凝,沉声说道:“画可以送,你若还气,我便也绣一副给你,如何?”
这…她没听错吧?!
御景煊要给她绣一副画?!
奋力抑制住心下的震惊与奇怪的感觉,红唇轻抿,“我没生气。”
他甚至连自称都变了……
御景煊蹙眉,“你在疏远我?”
姜怀柔瞬间瞪大星眸,下意识地反驳出声:“我没有。”
接二连三的驳回已经让御景煊周身的气息又寒沉了些许,“那你没事突然谢我作甚?”还有说话方式与语气,他感知敏锐,自是听出来了。
姜怀柔一看就知道,什么事都逃不过御景煊的眼睛,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我真的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你帮了我很多,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想要送你些什么而已。”
她并没有忘了自己中了幽蝶香的毒,六天时限已经快到了。
也不知道凤姐姐那边如何了,“对了,凤姐姐她们有找到那个酒楼吗?”
御景煊目光深邃微浅波动,也没多说什么,闷声道:“嗯。”
然后就没有后续了,姜怀柔看了眼沉着冷冽的御景煊,罢了,也不指望他能多说几个字。
“我待会儿要去找凤姐姐,你忙了这么久先去休息吧。”体力还没有缓过来。
御景煊本想脱口而出的话在喉间一哽,一双黑眸深不可测,“我陪你去。”
“不过要等医师给你看过之后。”看着没事,不代表没有中毒。
姜怀柔不知道御景煊为什么还要请医师,以为是不放心她说的没什么大碍,点头笑着应道:“好。”
不久,医师赶来装备齐全地给姜怀柔仔细检查一番,最后朗声说了句:“无碍,只是身体虚弱,日后多加调理即可。”
第22章 几人惆怅几人欢
和姜怀柔想的一样,幽蝶香的毒一般医师是诊断不出来的,轻笑着看向似乎还有些不放心的御景煊:“我就说我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她中毒这件事,并不打算说出来,她也没有把握能解开影舞十年都没有成功的幽蝶香,说出来反而让他人忧心。
御景煊默了片刻,清声应了一句:“休息吧。”然后就大踏步离开了。
大概下午的时候,宁治率领一批暗卫到达青阳县,男子面容严峻,不苟言笑,俊朗的面庞是标准的恭敬,气势带有肃杀。
“殿下,此事是否还要咱们的人出手?”
御景煊负手站在院中,“你且在此盯着,推波助澜即可。”
“是。”
“只是殿下,陛下那边一直催您回去,您看?”
御景煊没什么表情地薄唇微启:“告诉他,本殿回京之后自会入宫觐见。”
宁治沉默应下,有些想不通为何殿下留在青阳县,前几天才没日没夜地把公事处理完就匆匆赶来了,楚不闻让他带着暗卫过来他还以为是殿下出什么事了。
早知道这样还带什么暗卫?丢人,楚不闻那家伙真是欠揍了,轻重缓急都分不清。
问楚不闻怎么突然要协助笙族那家伙就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一时也说不清,你去了就知道了。”
还不如他自己问:“殿下,属下有些想不明白您怎么突然要帮助笙族呢?”他们同笙族根本就没有过交际,难不成殿下又有什么好计策?但也不对啊,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在宁治猜测的时候,御景煊眸中也是有些不解的,但转瞬即逝,又归为一潭深沉,淡声答道:“没什么,就是想快些回京。”
宁治内心是抓狂的,请问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他可不信有什么事能绊住殿下的脚步。
以殿下的性子,他若想回,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拦不住他。
御景煊看了看天色,提步打算走出院子,宁治也快步跟了上去,几个拐角便进了同一府上的另一个院落。
然后就......站在树下?!
宁治一言难尽地瞟了一眼前面心如止水的人,在枯枝外止住了步子,抬头看了一眼满枝落雪,正打算出声,树上的落雪却不知为何突然就一散而下了。
!!!
宁治呼吸一窒,一直严肃的表情总算崩掉,一整个人僵硬地愣在了原地,“殿下小心!嘶!”还是晚了一步。
宁治慌张伸出去挽救的胳膊硬是僵在了半空中,瞳孔骤缩,殿下何时这么狼狈过啊?!
而被雪砸了满身的御景煊只是神色如常地甩了甩头,修长的手指随意把掉落在脸上的雪拂掉,淡定的样子就像身处雪海中的天神,俊美如斯,气若游龙。
御景煊抬眸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危险的笑意,直直地看向一侧不远处笑容狡黠的像只小狐狸似的某人。
正在尽力忍住笑意的姜怀柔顿觉后脖子一凉,讪笑一声悄悄把手里的一把坚果背到身后去,从柱子后面站了出来。
宁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即黑脸冲到前面,厉声斥道:“从哪来的回哪去,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流程他熟,宁治下意识地把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子当成那些想方设法接近殿下的其中之一,甚至趁他抬头的瞬间不知用什么东西把雪给打落了,不知好歹!
反倒忘了以御景煊的身手若是想躲自然躲的过。
姜怀柔一滞,这么凶?也是,是她先恶作剧的,弯唇微笑总没错,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可眼前这个侍卫并没有放松状态的意思,反倒见她还不走面上更凶了些,姜怀柔脸上的笑再也绷不住了,因为她清晰的看见了御景煊嘴角戏谑的浅笑。
御景煊见好就收,“宁治。”
宁治疑惑回头,脸上肃杀还未散去,得到御景煊的指示后迟疑地看了一眼姜怀柔便退至一旁了,只是眼睛还盯着姜怀柔,生怕她不怀好意似的。
姜怀柔没在意,快走几步到御景煊身前,愉快问道:“雪好吃吗?”
还别说,没有机会时她真没觉得什么,机会摆在眼前的时候就特别地想“报仇”。
御景煊没有回答,反问道:“胆子这么小,还敢暗算我?”
脸上是一贯的清冷漠然,姜怀柔根本看不透御景煊的情绪,迟疑说道:“我说我只是想给树上的松鼠送坚果你信吗?”
说罢,摊开手掌把坚果给御景煊看,后者施施然地从中拿了一颗,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松将壳去掉,如画如玉。
然后姜怀柔猝不及防地嘴边就多了一颗果仁,杏目微瞪,下意识地张开唇吃进嘴里了。
惊讶地抬头看去,只见御景煊神色如常地拂掉素白手上的残渣,薄唇微勾,“嗯,松鼠吃了。”
姜怀柔觉得脸上有些烧,连带着反驳的语气都带着些不自觉的娇气:“什么啊,我是松鼠,那你就是兔子喽!”
可她万万没想到冷酷如冰的御景煊竟然面不改色十分厚脸皮地应了一声:“嗯,松鼠兔子,也挺好。”
于是,一院寂静,偶有飞鸟低叫而过。
姜怀柔还好,宁治直接一副要死的模样,奈何脸上是坚定不移的严肃,组合起来就差是狰狞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崩塌......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铁树开花?!天啊,为什么要让他在自家殿下身上看到?那个威严霸气,说一不二的殿下呢?
宁治此时百感交集地重新回忆了楚不闻跟他说过的话,直至刚才,他是半句不信的。
姜怀柔轻咳一声,不自然地说道:“时候差不多了,走吧。”
御景煊先迈步离开,姜怀柔无意间对上宁治投过来的目光,后者呆愣一瞬,又淡定移开。
谁也没说话。
......
县府小厮见来人是谁后急忙派人通报,一边先领着众人去了侯客的偏厅,“请殿下和姜姑娘在此稍作等候。”
凤雪赤赶来后眼疾手快地拉过已经起身的姜怀柔左瞧右看,急声问道:“有没有事?快让姐姐看看。”
姜怀柔轻笑着扶定马尾乱晃的凤雪赤,“没事的,凤姐姐,别担心。”
凤雪赤先是向一直沉默坐着的御景煊行礼,又让姜怀柔坐下,“还好没事,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女娃娃你出什么意外,对了,女娃娃你告诉我,抓走你的人可是......影舞?”
“嗯,她现在在哪?”
真的是她,当时赶到时那么多被囚禁的人,难道都是影舞?凤雪赤愣声说道:“我带她回来救治了,女娃娃你放心,若真是她,我定不会留有情面,必定还你一个公道。”
姜怀柔并不意外,淡声说道:“我来就是想说这件事的。”
“影舞已经潜伏十年之久,一直在研制幽蝶香的解药,似乎和十年前你和她之间的恩怨有关,已经有很多人被抓去试毒了,如果一个人已经坏事做尽,那么也该受到惩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