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把手机立在梳妆台上,撕开面膜袋,回忆自己见到她时的心情。
“是挺巧的。”
“然后呢?你开出去了吗?”秦子珊能想象得出当时的场景,没忍住笑出了声,“不过说句题外话,我觉着陆祁迟好苏啊!”
“当然开出去了。”阮舒忽略她最后一句话,得意洋洋道,“不仅开出去了,我还饶了一圈呢。”
“那奖励呢?”秦子珊问,开始脑补,“不会是kiss吧?”
“肤浅。”阮舒回,她敷了个面膜,脑子回到了几个小时前。
她终于把车成功启动,且开出去一小截,只不过路过狗蛋时,这只中华田园犬突然对着她吠起来,把阮舒吓了一跳。
陆祁迟往外看了一眼,狗蛋面前是一个崭新的不锈钢盆,旁边不远处是压瘪了的物证。
“看来这狗蛋是记恨上你了。”
阮舒表示很无辜,谁让她第一天开车,教练就打瞌睡的,要不然也酿不成如此惨案。
她死死抓着方向盘,龟速前行,绕了一圈后,完成今日任务。
陆祁迟让她熄火,跟她调换位置。
阮舒系好安全带,转头看陆祁迟,只见他上了车直接把驾驶座往后调了一大截。
好吧,腿长了不起。
陆祁迟挂挡油门一气呵成。
“去哪?”阮舒忍不住问。
“带你去兑奖。”
阮舒原本觉着他是在敷衍,根本没当真,现下听他这么说,心底隐约有了点期待。
没多久,他带她出了驾校的门,开往一个山坡。
“向前看。”陆祁迟停了车,打开门下去点了支烟,斜靠在车门上抽。
阮舒抬头,她没想到在城市里还能看见这样的场景。
橘红色的太阳斜挂在尽头,周围的天空都被染成了橘色的渐变,这场景俨然就像是某个天才画家以天作为画布,画了一副完美的日落图。
她掏出手机想要拍照留念,奈何手机的相机像素不及人眼的万分之一。
阮舒颇有点遗憾。
微风习习,陆祁迟同样看向那边的夕阳,眉眼微沉,看不出情绪,又像是所有情绪都被压在了眼底。
——
“带你看夕阳?”秦子珊震惊,直接下了结论,“这么浪漫?他是不是喜欢你?”
阮舒:“你觉着可能吗?”
秦子珊歪着头想了想,跟她分析,“现在的情况是你撩他都放到明面上了,基于此,他还给你释放这种信号,两种可能:一,喜欢你!”
“二,久经情场,游刃有余。”
阮舒把面膜揭下来扔垃圾桶里,想也没想就选了二。
“这么一说我觉着也是二,你看昨天晚上喝个酒的功夫,都有好几个女生要他微信。”秦子珊开始提醒阮舒,“阮小舒,那你可得小心点了,这男人有点会。”
阮舒点头:“知道,我挂了啊,今天晚上还要写稿子。”
“挂吧挂吧,我去刷剧。”
挂了视频,阮舒把脸洗了,又抹了几层护肤品,打开电脑,开始写采访提纲。
写到一半,阮舒收到秦子珊的消息。
【我才反应过来,你说对他感兴趣,不会是在拿陆祁迟转移注意力吧?】
阮舒:【……】
被看出来了。
秦子珊:【那你可得藏严实点,就陆祁迟现在这条件,你妈估计连让你跟他做朋友都不会同意。】
第4章 我不敢
阮舒沉默。
阮母的确是这样的性格,很少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就连张延城跟秦子珊,跟阮舒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情谊,但也只是面上过得去而已,私底下也是瞧不上的。
对张延城是不满意他搞乐队,对秦子珊是不满意她天天窝家里不找个正儿八经工作,哪怕人家俩人一个月挣得也不少。
至于章翊,阮母也不是完全没意见,但综合各项来说还算是条件不错,这才没反对。
不过,她记得上高中时,阮母倒还真是跟他真心实意的夸过一个人。
那时是开家长会,阮母踩着高跟鞋进到校园第一件事就是去公告栏看最近的表彰。
排名第一的就是陆祁迟,那时的他刚拿了“菁英杯”的一等奖,算得上是风头无两。
“菁英杯”是物理方面的权威赛事,从市里到省级再到全国一层层比赛,往年一等奖都会被BJ学校垄断,四中只要是能获奖已经是天大的喜事儿了。
这次陆祁迟算是自己组的队伍,找的BJ的集训老师,没成想真能把奖杯夺回来。
这一段时间学校甚至市里都是张灯结彩的,恨不得把陆祁迟扒个底朝天,就连他小学的启蒙老师,逢人就说陆祁迟小时候是他带的。
反观阮舒,当时只占了公告栏的一个小角落,标题写着:其他赛事获奖人员。
“这个就是陆祁迟?”阮母问,“他是哪个班的?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起过,你呀,就该多跟人接触接触,别整天就跟秦子珊还有张延城瞎混。”
阮舒低着头不说话,她很不喜欢妈妈这么诋毁自己的朋友。
还有,她也拿了奖,也获得了表彰,怎么自己妈妈眼里就看不见呢?
她倒是有点想看看妈妈如果见到现在的陆祁迟,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还跟之前一样,让她多接触接触吗?
微信提示音响起,把阮舒的思绪拉回来。
秦子珊又发来一条:【不过,就算陆祁迟再落魄,跟渣男比也绰绰有余!】
后面跟着一个冲冲冲的表情包。
阮舒没再回。
次日约好的采访时间被鸽,等到马上下班那边才通知一个小时后可以腾出时间接受采访。
光是赶到目的地就得半个小时。
阮舒看了下时间,驾校是去不成了。
她翻出手机,刚要给龙哥发微信却想起来,现在教练已经不是他了,但是又没办法,她根本没有陆祁迟联系方式,只能发给龙哥。
【龙哥,我今天请假,练不了车,麻烦跟陆教练说一声,我没有他微信。】
过了一会儿那边才给回复:【我不在驾校,你自己跟他说。】
紧接着,就推过来一个好友名片。
头像是一辆很酷炫的机车,昵称却是新兴汽修店,前面挂着几个大写的字母A。
阮舒面色古怪,忍不住怀疑,这个真的是陆祁迟的微信?
她点进去,写好友申请:阮舒。
这次,那边几乎是秒回通过。
阮舒犹疑着发了条消息:【陆祁迟?】
【?】
阮舒见对面没否认,脑子里莫名闪过一个想法:这人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接地气。
【我今天请假一天,不去练车了。】
【好。】
陆祁迟刚冲了个澡,换了件短袖准备出门,收到消息后停了脚步,把手里捏着的一沓纸重新放回里屋桌子上。
“迟哥,客户要来提车,那辆新尼桑。”虎子说。
陆祁迟见到来人,熟练地从兜了拿出烟盒散了支烟,来人接过来,就这么聊上了。
“车没大问题,灯已经换过了。”
“行,这车你检查过了我才放心,多少钱,扫个码。”顾客也是个爽快的性格。
“虎子,看单子结账,老板头一次来,给打个折。”陆祁迟招呼虎子过来,又对着来人寒暄。
等他从驾校回来,天已经擦黑。
汽修店门口支了个小型的烧烤架,里面放上红通通的炭火,虎子坐在烧烤架前给烤串刷油。
旁边还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凑热闹的张铭宇,一个是黄毛花臂挺着大肚皮的程顺。
张铭宇见他回来,递给他一个鸡翅,“来来来,快吃快吃,刚烤好,你别说虎子的手艺真不错。”
陆祁迟接过烤串坐下,又拎起瓶啤酒对着桌沿一磕,瞬间啤酒沫溢了出来,“你怎么有空过来?”
问的是程顺。
张铭宇吃了串金针菇,塞了牙,这会儿正拿着牙签剔,听见问话也转头看程顺。
“下个月有个比赛,江家办的,想让你去,前两天喝大了忘了跟你说,这事儿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程顺开口。
张铭宇一听就敛了神色,他就知道这黄毛一来准没好事儿!
陆祁迟脸上倒是一派平静,没什么起伏,他在乎的只有命跟钱。
“哪条线?赢了能分多少?”
程顺用手比了个数,张铭宇眼睛都瞪大了。
陆祁迟却笑了,“这个数是要我拿命换?”
停顿了下,他又说:“不接,我惜命。”
气氛有些僵持。
张铭宇把牙签扔地上,笑眯眯开口:“顺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祁迟家里还有老母亲需要照顾,要是他一个人也就豁出去了。”
说罢,他拍拍程顺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体谅体谅?”
程顺把啤酒瓶往桌子上一搁:“我明白了。”
散了场,程顺找了个代驾回去,虎子在收拾残局,张铭宇靠在椅子里,拎了瓶啤酒,跟他碰了碰,“我听说你今天去当驾校,遇见老同学了?”
陆祁迟笑了声:“龙哥真是个大喇叭。”
张铭宇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开口:“你不知道中国人最大的特色吗?就是爱凑热闹。自从你家出了事儿以后,那些个同学跑的比谁都远,今儿遇见谁了,竟然没被吓跑?”
陆祁迟拎起酒瓶也喝了口,漫不经心道:“你认识,阮舒。”
张铭宇一下直了身子,转头看他:“你说谁?阮舒?”
“嗯。”声音很低。
沉默。
“收拾好了哥,那我回了。”是虎子。
“回吧,路上慢点。”
“好嘞哥。”
这几声把张铭宇喊回了神。
他一口气把手里的啤酒喝得见了底,心底暗叹了一句孽缘,但转念一想,这又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迟子,要我说,你要是对阮舒还有心思,不如就试试,江家那小子手再长没回来也不顶屁用,不如就趁此只会直接暗度陈仓得了。”
张铭宇越想越觉着靠谱,语气也逐渐兴奋:“我就不信你俩在一起了那小子还能忍得住!一举两得啊迟子!”
陆祈迟没说话,点了支烟,后背弓起,他身后是清冷的弯月,映的他身影孤寂且萧索。
“我不敢。”半晌他才憋出三个字来。
张铭宇一愣,直了身子,躺椅被他动作带的一偏,脚边的啤酒瓶子咕噜噜朝一边滚去。
“艹。”
张铭宇骂了一句,他什么时候见过陆祁迟这副模样,饶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也没忍住红了眼圈。
反倒是陆祁迟笑了,把啤酒瓶子捡回来,“宇哥,你这不行啊,修养不到家,张口闭口的都是脏字。”
张铭宇白他一眼:“我是没你能忍也没你有能耐,我他妈就是想骂人,这操蛋玩意儿!老子就是怕,你在这一直等着,那小子他不回来。”
“会回来的!”这次陆祁迟的语气变得十分坚定。
“我在这,阮舒也在这,他忍不住。”
第5章 前任
窗外的天空仍是艳阳高照,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得到外面蒸腾着的热浪。
阮舒往身上又涂了一层防晒,收拾好电脑正准备出去做采访,就接到阮母的电话。
她停了动作,抓起桌上的蓝牙耳机戴上找了个僻静处。
“囡囡,听说你跟章翊分手了?”
阮舒听见这个名字就开始生理性恶心,耷拉着眼应了一声,“嗯。”
阮母有些不开心:“你呀,就是平时被我们惯的太任性了,我说过多少次让你平时别太作,章翊多好的孩子,人家是铁饭碗,家庭条件也好,现在找个合适的对象不容易,你年纪都这么大了,听妈话去认个错,妈都是为你好…”
“妈!”阮舒忍不住出声打断她,“你还没问我俩为什么分手就把错都算到我头上了。”
阮母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囡囡,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收入很稳定,旱涝保收,并且他父母喜欢你,这你以后不用担心婆媳关系,将来有了孩子也不用你管,什么都不用你操心,你看看现在世界上哪个男人不犯错,犯错了不要紧,要紧的是让他改过来。”
阮舒自知说不过阮母,也不再争辩,她甚至能想象到母亲现在的状态,要么是在窗前插花,要么是在茶室喝茶,手机外放对着她说教。
在老一辈人眼里,养育子女这件事就像完成kpi一样,十八岁之前要努力学习,不能想其他事情,考上大学后,好不容易能松口气,毕了业,就必须找到一个稳定的工作赶紧结婚。
结了婚、生完孩子,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在此之前,阮舒走的每一步都在设定好的格子里,但她现在却突然不想这样了。
“妈,是章翊出轨了,他现在就算是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他,我们俩都没可能了。”阮舒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不仅如此,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欠我的全都得还回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
靠在窗边许久,阮舒还缓不过神来,眼睛气的能冒出火。
她拿出手机,哆嗦着把毕业一年来跟章翊往来的账单列了出来,除去她买的衣服、零食之外,其余她转过去的钱大约有二十多万。
她把截图发给章翊,直截了当地说:【下个月发工资前,把这些钱打我卡上,我给你抹个零,直接转二十万,如果不转过来,我有你父母联系方式,你应该也不希望事情被闹大。】
不出几分钟,阮舒就接到了章翊的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她也没防备。
“喂,你好。”阮舒开口。
“阮舒,你一定要做这么绝吗?我跟你在一起没有付出吗?什么事情都要算的这么清?”章翊上来就指责她。
阮舒冷“呵”一声,打断:“停,别演了,我给你买的那些奢侈品都没算,还有,我都知道了,那女生,哪个学校的,家是哪里的,所以你不想让她在学校过不下去,就别跟我讨价还价!”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已经察觉了,语气明显停滞了下,最后妥协,“好,二十万,这事儿是不是两清了?”
本来阮舒是想要两清的,但他这么问,不知道怎么忽然就触怒了阮舒,“两清?再加精神损失费五万就两清。”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章翊不同意。
后来就是渣男习惯用的那套话术,什么他走到这一步都是被她逼的,她对他总是冷冰冰的,根本就不像是他的女朋友,还有他压力大到睡不着觉的时候,她就只会冷眼看着。
阮舒听着他的控诉,心里反而有点想笑,这个世界上的渣男什么时候才能换一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