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二少对感情向来冷淡,难不成如今开……开窍了?
少女指尖捏着玉勺将浓稠的小米粥送入口中,她那半眯的狐狸眼中流转着冷幽的光,大剌剌看向已经更换了身正装的顾泽川,少女舌尖顶了顶口腔里的软肉。
就因为方才用了他胸前的方巾擦眼泪,所以才换的?
上辈子那个城府深沉的男人,是个这么不注重细节的人吗?就算是和她结婚有预谋,表面上装的那么好,这些小细节怎么可能会漏掉。
前思后想,就一种可能,是他真的非常厌恶她。
既然讨厌又为何要强取?
目的不纯。
宋晴礼又炫了几口小米粥,胃里有了东西,人也有了气力,但胸口那股恶气久不能舒。
等吃完早餐,她就被几个女仆领着去试衣服,好几个女仆争着抢着要此后她换衣服,像是以为她是以后的女主人,争先恐后的想讨好。
宋晴礼没习惯让人伺候,一挥手让她们全出去了。
男人在外面等,没人的时候,他脸上神色总是很清冷,就像夜空里挂在天边的清月,泛着幽光;他的轮椅移至窗外,从后面看,他的肩背泛着细光,轮廓出挑。
须臾,少女撩开帘子走了出来,素手拨弄了一下黑发,一身法式黑色束腰桔梗长裙,楚腰纤细,长身玉立,有种细绸裹冰玉的感觉,她的手腕脚腕上的伤痕都遮盖。
“是不是,该告诉我要去哪儿?”她总有股落拓不羁的气质,浑身带刺不好惹,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挺有礼貌的,说话的时候……呃……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好。
男人闻声回转过来,自他平淡无波的黑眸里,涌入少女身影,竟也生出几分惊艳,像秋叶落入平湖,漾出阵阵涟漪。
许浩的眼眸里也生出惊艳,他见二少不出声,率先开口:“只是参加个音乐会,宋小姐不必担忧。”
“我倒也不是担忧,就是觉得二少若是能坦然相待我会更加心安。”少女话里有话,也没有想和几位探讨话中深意,朝着化妆台走去,她扶裙坐下,闭目养神,等着化妆师上妆。
顾泽川收回放在她身上的视线,眼底依旧是那股捉摸不透的神色,许浩推着他离开。
等宋晴礼收拾好下楼的时候,顾泽川已经坐在车里,男人侧颜优越,光都偏爱他,描绘着他的轮廓;他一身正装,双腿之上也没盖毛毯,长腿弯曲自然放着,脚下甚至还穿着双锃亮的皮鞋,肩宽窄腰,穿正装更显的沉稳些。
这么一看,在西裤的包裹下那双腿也没有萎缩,若没有看到他坐轮椅,还真看不出他是个半身不遂的残废。
原本以为半身不遂都要切除下半身,原来不用。
少女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他是如何坐上来的?难不成是许浩那个‘竹竿’抱上来的?
一想到男人抱男人的画面,少女忍不住嗤笑一声,随即她抬腿准备上车,高跟鞋底挂到裙摆,一个踉跄就朝着车内男人扑去。
顾泽川也不是毫无反应,见着她扑来,男人下意识伸手。
男人身子一僵,手似乎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他黑眸微怔,低眸视线划过少女逐渐鲜红的耳朵;宋晴礼找到支撑点后,光速弹开,她的脸颊像染了晚霞的素云,往日的那副社交‘悍匪’模样,此刻像是被人毒哑了似的小龙虾。
“你……”她捂住胸口,本想开口骂人,但一想到他本就是残疾之身,伸手说不定是想扶一下,少女便收住了音。
他竟一句抱歉的话都没有。
就算是不小心的也得道个歉啊。
许浩觉得车里气氛不好,缓缓的坐到驾驶位,他用食指勾着车门慢慢的轻轻的关上,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身后突然传来二少清冷嗓音:“开车。”
“是!”许特助立马正经,‘砰!‘的一声将车门带上。
少女用余光瞟了几眼身侧的男人,他淡定的闭目,双手放置于双腿上,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气极了。
“顾先生,你没什么话说嘛?”
顾泽川微睁开眼,平淡的眼底露出一丝揶揄:“是我愚钝了。”
宋晴礼攥着粉拳,突然拔高声调:“顾泽川!你刚才不小心碰到,不应该道歉嘛!”
“声音洪亮,看到宋小姐早餐吃的不少。”
“是呢,一碗小米粥多要一碗都没有,顾家当真是A市的大亨。”
“那倒是我的疏忽了。”
少女和他吵不了几句,他说话温吞的像山泉水,偶有一句弦外之意,下一句必然软身致歉,让人火焰起到半道自行熄灭了。
宋晴礼盯着他温润如玉的面容,渐渐收了气焰,有个好看的老公,也有点好处,吵架的时候看着他这张脸还真是消气;少女磨牙,轻笑一声:“顾先生一会儿可要装的像些,可别宋小姐宋小姐的叫我,让有心人听了怕生祸端。”
顾泽川无声笑了下,她还真是好看穿,心情好叫老公,心情不好就顾先生。
第6章 :你都不嫌我坐轮椅丢人,我如何嫌弃你?(有改动)
许特助开着车,空出一只手擦了擦额间的虚汗,他头一次看到二少和一个姑娘拌嘴,若不是因为已经到了举办音乐会的大剧院门口,怕是两人还在继续。
“二少,到了。”
宋晴礼允自开门,浑然不管身后的男人,自顾自的朝着大剧院的门口走去,她的脚步在看到大剧院门口的那张大大的海报之后,才缓缓的停下。
大剧院在A市属于一级场所,能够在这里举办音乐会的都是些在国际上早就名气的艺术家,而且开一次音乐会,光租场地就是个谜底般的数字。
但就是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她!
“宋智雅。”少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她双拳攥的紧,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少女的脑子有些混沌,一帧一帧的画面像电影一样涌进大脑。
一年前,A市已知的A型RH阴性血并不对,宋晴礼妈妈是一个,宋智雅是一个。
遗传的多样性造成了这种局面,宋晴礼和舅舅是AB型RH阴性血,所以失去了给宋晴礼妈妈输血的资格。
而,拥有A型RH阴性血的宋智雅,在自己的姨妈需要输血的时候,竟然失踪了。
母亲自宋晴礼幼时起就身体不好,一直在医院住着。
少女永远记着母亲躺在抢救室里,她扶着墙腿几度发软跌在地上,眼神虚妄的四处找宋智雅。
--“你明明答应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消失?”
--“你知不知道你害死我妈妈!”
宋智雅,你就是个不用承担法律责任的杀人凶手,你凭什么活得这么光鲜亮丽。
她攥紧拳头看着海报,站在C位的一个清新脱俗的少女,身前摆着大提琴,她眉眼弯弯笑得像天使一般,进入大剧院的人都对这个少女多了几分关注,因为年轻因为漂亮。
最可笑的是,卡尔这种国际大咖竟然要给一个宋智雅当配角,海报上给他的位置还不如宋智雅的大提琴。
就这么一个神仙打架的地方,她竟然可以开音乐会。
按照上辈子来算,和这位堂妹已经五年没见了。
当初,父亲打算卖掉公司,也是舅舅挑唆的,他们一家子人一个比一个恶心。
那时,由于时间紧张,父亲对舅舅的话信以为真,卖掉一家几千万资产的公司,要走的手续竟然在一天内就搞定了。
父亲爱女心切,看着他宠爱的女儿因为抗拒婚姻割腕自杀,脸色虚白的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担心则乱,他不管什么合同,只要是舅舅拿到他面前的,提笔就签。
最后,两父女出了国,到银行查了账户才发现空空如也,好不容易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换了点钱,可舅舅的电话打不通了;后来,时间太久,父亲在电视上看到舅舅把原本属于自己的公司占为己有,大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辈子,如果不是舅舅的介入,宋晴礼和父亲不可能过的那么艰难,在异国他乡从基层做起,还要每天提防着有没有人跟踪。
今天真是百里无云的好天气,烈阳辐照在宋晴礼的身上,她穿着礼服光鲜亮丽却浑身冰凉的站在大剧院的门口,目露厌恶,紧盯海报上的少女。
许特助将顾泽川推来,少年展眉一笑:“宋小姐,音乐会限定了人数,我进不去,二少就麻烦您推进去了。”
“我能不去吗?”宋晴礼声音微哑,并不是开玩笑,她从没有再比眼下更认真的时候了,她讨厌宋智雅,看到就会想吐的那种。
顾泽川侧头,他清楚的看到少女眼底的厌恶,黑眸中闪过片刻疑惑。
“晴礼,这是个很好公布你身份的机会。”他亲昵的叫着她的名字,就好似这一场音乐会就是为她办的一样。
实则,动摇少女进去的念头也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她觉得宋智雅才是那个躲避的人。
宋晴礼先是挪动了一小步,随后双手握住轮椅的推手,扬起肃穆小脸推着轮椅,缓缓朝着大剧院走去。
相较于其他人,他们俩的在人群之中是最夺目的,一是因为轮椅,而是因为品貌非凡。
“那就是顾家二少吧,天呐,简直是天妒红颜,原本以为顾家大少已经是风流倜傥了,现在一看,这位二少才是丰神俊朗,我好些年没见到这么清冷的贵公子了。”
“她身边那位就是前些日子,顾二少点名要娶的小企之女吧,叫什么名我都忘了。”
“瞧着是有几分姿色,不过就她那双大狐狸眼,指不定用了什么肮胀手段。”
“听说今天顾大少也来听音乐会了,相传他们兄弟二人不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剧院里金光肆意,舞台中央的灯光如同镀金般洒下,高端的场所也不乏一些碎嘴无理的人。
后排都是排座,顾泽川坐着个轮椅肯定坐不了,宋晴礼既推着他进来就打算把人照顾好,她看到最前排的位置,有设立甜心茶水,她直接奔着前排位置去了。
一路上,耳边总有污言秽语,听了一耳朵的话,有些烦躁,她性子乖张,最不喜这些嚼舌根的人,听到有人唧唧歪歪就侧头看过去,看的人家都不好意思大声说话。
“晴礼,别去看人家,不礼貌。”顾泽川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竟然还管教起她来了,那些嘴碎的大多数说的是他,帮他瞪人竟然还要说她不礼貌?
少女嫣然一笑,将轮椅推至前排桌边,她缓缓坐在他身侧,用两人之间能听到的声音说:“礼貌是要用在有礼貌的人身上。”
顾泽川眼尾轻扬,言语寻常:“不是没吃饱,桌上有甜点。”
“我不吃,怕有人嫌我丢人。”
男人黑眸深处漾出细光,从胸口拿出方巾递给她:“你都不嫌我坐轮椅丢人,我如何嫌弃你?”
宋晴礼看着他递来的方巾,疑惑半晌:“你给我方巾作什么?”
“怕你没东西擦嘴。”
“那我弄脏了,你......”不会又要换衣服?
顾泽川轻笑:“一块方巾而已.....”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真是稀奇,阿泽,如此不方便还来听什么音乐会,不如在家好好待着了。”
“父亲念叨你好久,你都说不方便就不走动了,如今坐着轮椅都要来看音乐会,这事要是让父亲知道了,可说不过去了。”
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男人,他的脸型和顾泽川有些相似,不过五官就毫无关系,他有一双丹凤眼,驼峰鼻和适中的唇更偏男性化的长相,而顾泽川是偏俊美的长相。
“大哥,好久不见。”
宋晴礼听到顾泽川对他的称呼,才明白,这就是那位未来要进监狱的冤种大哥吧,眼下这般嚣张模样,怪不得是那样的结局。
活该!
第7章 :会叫的驴有草吃。
“近日较忙,久未去看你,忘了询问阿泽现状,最近还尿裤子吗?”顾泽安嘴角哂笑,附身撑在轮椅扶手上,他的丹凤眼里无丝毫关怀之意。
剧院里噤若寒蝉,顾泽安的讥讽挖苦自然落入听众耳内,方才侃侃而谈说顾泽川丰神俊朗,清雅绝尘的人此刻都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
终究是半身不遂的人,长得再俊美也只是个失禁的残废,让人再多不出什么遐想。
顾泽川嘴角缓缓上扬,脸上看不出一丝窘迫,黑眸中显露关切:“哥,工作切勿太过劳累,身体最重要。”
“不辛苦,对了,我在国外寻到一个好宝贝,超薄的成人尿裤,专门给你这种残废准备的,你放心,做哥哥的已经给你买了一车,择日送去你的顾菀,这样,你也不必总被三急困扰。”
“大哥破费了。”
“说什么客套话,咱哥俩谁跟谁呀。”
顾泽安的皮鞋擦的反光,穿着骚包的暗红色衬衫,胸口的两颗扣子解开,一股子上流痞子气质。
言语中说是关怀,实则句句讽刺挖苦,把人当傻子玩;就连着坐在一旁的宋晴礼都看不下去了。
少女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下,整理了一下裙摆褶皱才起身,她撩了撩黑发,眼底划过精光,再撩起眼皮的时候,脸上堆的是一副可怜模样。
“这位,难道就是顾大少顾泽安?”少女声音乍起,站起身靠近顾泽安,她的举动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我可算见到你了。”
顾泽川黑眸划过一丝凌厉,上一次在他身边的宋智雅也是这般见着大哥兴奋的凑近。
宋晴礼指尖划过眼底不存在的泪,声音有些颤抖:“大哥呀,你可要帮我劝劝泽川,都说会叫的驴有草吃,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他呢,一句疼都不会说。”
“你.....你谁啊?”顾泽安看着这突闯入视线的少女说了几句不着调的话,那意思就好像说他是头会叫的驴,但再一细听又觉得是在心疼这个残废。
少女换了个姿势,纤细的双臂轻轻搭在顾泽川的肩上,伤情的抽噎两下,她泛红的眼眶看着让人生怜。
“我还能是谁,我是泽川的,枕边人。”宋晴礼故意将‘枕边人’三个字断句断开。
“我就是太心疼他了,日日喝的中药,寻常人闻了,胆汁都要吐出来的,他愣是一身不吭的咽下去;但是医生说不喝.....身体就会垮掉,每次看到他泛着冷汗的额头,我都心头一紧,疼啊。”
顾泽川听完她的话之后,黑眸才敛起锋芒,嘴角浮现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边说着还不忘跟在场的人互动,顶着梨花带雨的脸扭向观众席,滴落几滴仙女泪又转过头抽噎:“你们不知,泽川每晚双腿疼痛难忍,夜不能寐,就算吃安眠药都无法入睡。”
顾泽川侧头,黑眸淡然,男人伸手拍了拍少女的手:“别哭了,我就带了一块手帕。”
少女浑然不顾男人的阻止,戏瘾犯了,继续啼哭。
经过宋晴礼这么一渲染,大剧院里的人情绪都由原本的嫌弃转变成了同情,甚则有几个泪点低的妇人靠在丈夫的肩膀上轻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