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河豚一样气鼓鼓的小孩,瞬间气就消了,骄傲抬起头,但很快陈小起又伤心的低下脸。
爸爸不在这里。
他们要去别的地方找爸爸。
张钰青在竹竿上绑好了所有海带,看到小孩子脸上的伤,心里不太舒服,好似看到了这一个月里无助的自己。
当时无依无靠,头脑又不清醒,身子虚弱,被打了都没有办法还手,那个时候,她是极其期待有一个人能帮助她的!
看到他们的伤,张钰青认为自己该做点什么,至少也要帮孩子找到亲人:“你们的妈妈呢?阿姨带你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陈小起低垂着头:“我妈妈去年,和爸爸离婚了。”
陈小南挺着小肚腩:“妈妈跟别的坏蛋叔叔跑了!我去追她,摔倒,看我的下巴,这里缝针,痛痛哒,妈妈看到我摔倒,不管我,还坐上了坏蛋的车,哼,我再也不要喜欢妈妈!”
在场的妇女,都停下了手中的活。
一个个全在感叹,那个陈队长真可怜。
乡亲们淳朴,在她们心中,帮过她们的就是好人。
如果陈队长真的是走私犯,那也一定是迫不得已,被逼的,要知道他可从来没有仗势欺人过。
如今的王副队长就很不讨喜,叫他一声,也爱搭不理,总喜欢装腔作势,脸上带着笑,却让人感觉很假。
而且爱占便宜,上次就以极低的价钱,买了杨栓子家的十斤大海虾回城,竟然只给了杨栓子一块钱。
人品极其差劲!
村口那里,一个很俊的年轻同志跑下了海滩,眼睛到处张望。
当看到两个孩子时,陈北生长吁一口气:“谁带你们过来的,为什么不和叔叔说一声离开了家?”
陈小起低头不说话,忧郁的双眼里全是眼泪。
陈小南挡在姐姐面前,肉乎乎的小胳膊,抬起来讨好的去抓叔叔的裤子:“坐拖拉机过来哒!”
“拖拉机?”陈北生疑惑的蹙眉。
陈小南用力点头:“我们说要去杨海村找爸爸,那个开拖拉机的爷爷,送我们过来了!”
陈北生揉了揉太阳穴:“叔叔不是说过,不要随便坐别人的车?万一人拐子把你们卖了怎么办!”
陈小起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抹了一遍又一遍。
陈小南不再讨好地笑,小胖手,抓得更紧:“叔叔,我想爸爸,姐姐也想爸爸!”
陈北生蹲下来,抱住了两个孩子轻哄:“叔叔说了,会帮你们找到爸爸!以后啊,不要再坐陌生人的车好不好?万一你们被拐走,就再也见不到叔叔和爸爸还有姑姑了!”
坚强的小胖墩,憋不住泪,终于在叔叔的怀里大哭。
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幼儿园,一大早他和姐姐偷偷跑出来。
鼓足了勇气,坐上了老爷爷的拖拉机,来到父亲曾经工作过的海域附近,不停询问村里人,有没有见过他的爸爸。
又保护着姐姐,不被坏蛋欺负,陈小南一直都很紧张,此时叔叔来了,所有胆量耗尽,现在只剩下后怕,哭着抱紧了叔叔的脖子打嗝。
而张钰青看到这种场面,也一阵阵心酸。
……
孩子哭完之后就没事了,在一旁蹲下来,和渔村里的小孩子玩耍。
张钰青尴尬的和陈北生聊着天。
只需瞧见这张英俊的脸,脑海里又像放电影一样,自动浮现这个男人和她以后生活的点点滴滴。
尴尬半天,她清清嗓子问:“你哥哥失踪了?”
陈北生也认出了张钰青,是前天在海里救了自己的姑娘:“嗯,你住在这个村?”
张钰青摇了摇头:“我住海钩子村,今天来舅舅家玩儿。”
万辰市海岸线长,附近村,很多都靠海。
陈北生看到她,便想起前天晚上,她穿着半透明的湿衣服,让人心生怜惜抱着腿哭着的那一幕。
以及自己一腔情意,急切求婚的场面,陈北生又忍不住闹了个大红脸:“哦。”
第6章
海边两个表哥摇着船桨回来,把船里的海带全部抱上岸。
瞧见表妹在和一个长相十分不错的陌生男人说话,他们顿时像护崽子一样的瞪着陈北生:“你干啥的?”
陈北生温和的笑道:“我是陈北望的弟弟,几个月前他出海巡逻,失踪了,我一直在找他!”
两位表哥顿时没了那么强的敌意。
特别是杨顺,陈大队长在他心中,那可是神一样的存在,以前看他在海上开过枪,把那些海上走私犯打击得无处可逃,当时杨顺就特别的羡慕,回来一直拿着水枪练习枪法,心里一直想要成为这样的人,陈大队长临危不乱的样子真牛逼,那种的才是真男人!
“原来是陈大队长的弟弟,失敬失敬,你哥哥那一□□法练得出神入化,真让我敬佩!”
张钰青一边整理海带,一边没好气:“顺子哥,你别学电视里面的人说话!”
昨天她发现,电视常常能收到南湾台的信号,能偷偷看武打片,所以杨顺学了一口古装剧的腔调,外人听了,总免不了说几句闲话,可能还会偷偷举报。
杨顺不以为意:“行,我不说。”
想到陈北望成为了通缉犯,杨顺又是一阵唏嘘。
他看了看身后隔得远的乡亲,压低嗓音:“兄弟,你别难过,就算你哥走私了又咋样,如果不是我家父亲拦着,我也想去干一票大的。如今看这沿海,有权有势有大船的人,谁不和香江,南湾的人接头,听说走私一次家电,能赚回别人一辈子的钱呐!”
话刚说完,杨顺头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杨风警告地瞪弟弟:“别胡说八道!”
杨顺委屈摸头:“我说的是实话。”
“皮痒了,当心爸拿皮带抽你!”
杨顺突然向前倾倒,原来是他被杨风勾住了脖子,拖到船上,又去了养殖场收海带。
张钰青赶紧澄清:“我顺子哥说着玩的,你别往心里去!”
一团团海带,摊在地上杂乱无序,每一块都重达几十斤。
奇怪的是,陈北生见这边,只有她一个姑娘辛苦干活,便忍不住想要上来搭一把手。
以前他可没有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我相信我哥是个好人,他不会知法犯法。”
一个传递海带,另外一个挂海带,速度比一个人快了不少。
张钰青直直盯着陈北生的那张脸,看不到关于他哥哥的任何影像。
所以,她的异能,也不是每次都行得通。
不过,倒是可以浮现他和她的画面。
将来他会是个好老公,爱劳动,爱干净,爱做饭,也挺善解人意,性格稳定,是一个没什么缺点的男人,非常值得如今这个时代的女人托付终身。
只是也能看到他坐牢的画面,孤孤单单,身子变得佝偻,一个人死在牢房里的床上,好不凄惨!
“……我问你个事儿!”思索良久,张钰青指着自己问,“你看到我的脸,脑子里,有没有奇怪的画面?”
陈北生纳闷摇头,仔细打量她青春昂扬的漂亮脸蛋。
她戴着草帽,即使被太阳晒,也没有把她晒黑,就是肌肤稍微变红了一点。
海边上的姑娘,很少有这么白的,看样子她是那种晒不黑的体质。他的心,怦怦乱跳,脑海里又是前天晚上,她在海里湿了身的那一幕,他不自在地扭头,继续帮她挂海带:“没……没有!”
张钰青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歧义。
很是苦恼的看他!
难道这种能看到未来的异能,只针对她一个人?唉,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海岸边的另外一头,站着一个男人。
三分钟里一直没动一下,死死盯着这一边,整晚没睡的缘故,眼睛猩红。
这是才从公安局出来的杨剑新,一晚上被审问,胡子拉碴,一张小白脸像咸菜一样蔫蔫的,样子好不狼狈。
昨天光着身子被一群人围观,里子面子丢光,他这么惨,而张钰青那女人,却找了一个比他还出色的男人,竟然在调情!
不要以为他没发现,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
就像……就像是那种没有谈过对象,第一次要和心仪女同桌坐一起紧张又开心的愣头青。
混蛋,这女人敢背叛他?
这个时候杨剑新已经忘记了自己早在一个月前,听信自己的姘头,要害死张钰青的事儿,并且还付诸了行动。
旁边的婶子笑着打趣:“剑新,衣服哪来的?大了一节!”
杨剑新羞得低下头:“婶子,我昨天去女朋友家淋了雨,借了她哥的衣服穿。”
另一个大娘掀了掀眼皮子:“噢,那姑娘的哥哥,一定是个公安吧?”
海上的妇女们最爱开荤腔:“哈哈哈哈刘大娘,你干嘛说出来,你看,人家剑新和女人钻了玉米地后,脸皮都变薄了。”
杨剑新脸涨成了紫色,整个人如遭雷劈!
这这这……
天啦,让他死了算了!为什么他在海钩子村犯的事,会这么快传到杨湾村,要知道中间隔了十几里地啊!
可恶,如果不是王燕那女人要寻找刺激,他说啥也不敢这样玩。
还好,王燕家有人脉,把他给弄了出来,否则就真的犯了流氓罪,必须坐牢。
想到张钰青偷自己的衣服,杨剑新就恨不得扇她几巴掌。
这女人,明明被一群流氓吓成痴呆,没想到还能来搞破坏。
思绪乱飞,杨剑新匆匆告别这群妇女,走向海滩,准备抄近路回家,抬头看到了那边一对狗男女,又在说话!
一瞬间,杨剑新忘记了自己把张钰青抛弃的事实,酸气直冒,如同捉奸在床的丈夫。
火大走过去,要放狠话。
却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不占理,于是嘲笑陈北生:“兄弟,你看上了这傻子哪点,我可告诉你,她脑子有问题!”
陈北生的神情慢慢变冷,一米八六的大个子,比一米七五的杨剑新高了大半个头,身材也比杨剑新健壮不少。
只冷冷一眼,杨剑新就有些底气不足:“我说的可是实话,你喜欢她,那以后就只能对牛弹琴!”
半个多月前,杨剑新发现张钰青不仅人变傻,而且耳朵也不好使,不管说什么,她都听不到。
为此,杨剑新差点高兴坏了,之后才敢带着王燕回乡下钻玉米地。
张钰青指着他鼻子:“好你个杨剑新,我还去没找你算账,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杨剑新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能听到我说话?”
张钰青冷笑:“我不光能听到你说话,我还看到你会挨揍!”
“什么意思?”杨剑新忽然变得紧张。
不远处响起极大的哗哗声,海上第四次把船摇回来的杨风和杨顺两兄弟,看到了杨剑新,他们两双眼睛变得贼亮。
也没抱海带下来,丢下船,踩着海水,疯狂跑来!
“杨剑新,你别跑!”
“我呸,不跑的人是傻子!”
“杨剑新,龟儿子,你有胆子害人,咋就没胆子挨打?”
“我呸,老子没害人。”声音明显的变得底气不足。
海滩上,出现一幅你追我赶的画面。
一群婶子们在自家竹竿上挂海带,笑着看热闹,中间骂几句杨剑新,竟往海带堆里穿梭。
“臭小子,不要踩我家的海带!”
“哎哟,我家的海带哟,你个杀千刀的!”
“踩烂了,踩烂了,杨剑新你滚去别的地方跑!”
杨家的两兄弟牛高马大,像极了他们那个船长父亲,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人物。
可偏偏,杨剑新小时候偷鸡摸狗惯了,是最擅长跑步的。
所以一直在你追我赶!
另外一群毛孩子拍着手喊:“加油,加油!”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渔民们听说杨剑新和女人钻了玉米地,当众露了鸟,被当成流氓抓去了公安局,几个婶子打趣:“剑新啊,你甭跑,乖乖的,挨一顿打吧!”
杨剑新苦不堪言,在滩涂上,跑得踉踉跄跄:“他们兄弟会打死我的,四奶奶,您快去叫村长来!”
话才说完,杨顺那大长腿飞快追上了他:“他奶奶的,你也知道自己犯了事啊!”
一脚过去,杨剑新屁股中招,痛得嗷的一声,蹲在了地上。
嘴里不干不净,放着狠话:“杨顺,不要以为我怕了你,你他妈有种打死我,否则我迟早让你好看!”
杨顺把他提起来,一拳头又揍向了杨剑新的肚子:“丧尽天良的王八蛋,亏我还把你当好兄弟,你竟敢算计我表妹,今天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杨风本来也举起了拳头,发现杨剑新实在是不抗揍,挂在他弟弟的手上没力反抗,他毫无用武之地。
他们村的四奶奶,最是护着杨剑新,已经踮着小脚,去叫村长,杨风只能拦住弟弟:“可以了!”
“三哥,你不要拦着我!”杨顺挥开了哥哥的手。
杨剑新竟然被打笑:“哈哈哈哈顺子,我告诉你,我现在有一个大靠山,你最好不要动我!”
张钰青跑过来,扯住了杨顺的手:“顺子哥,你别打!”
杨剑新背后是真有人,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通过杨剑新的脸,能看到那个人很恐怖。
眉毛断了半截,嘴角有一颗痣,能一呼百应,在海上走私,杀过人的,海警都抓到不到那个人!
杨顺偏不怕,手被表妹拉住,便抬起一脚踹到杨剑新的屁股上:“行啊,老子等着你来报仇!”
乡亲们在看热闹,全是女人干活,她们不是年轻力壮小伙子对手,也没几个妇女敢来拉架。
只能劝一劝:“杨顺,你不要再揍人。”
“剑新,你嘴巴子放软一点!”
而陈北生却眯着眼,陷入了沉思,总感觉杨剑新眼熟,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杨海村的老村长总算是来了,一脸凶相。
看到他们在打架,那个气啊!
捏住杨顺的耳朵:“臭小子,我还没死!”
“啊六爷爷……痛痛痛……别扯了!”老村长德高望重,六十岁的人还没退下来。
而且他是杨顺爷爷的堂弟,往上数几代,是同一个祖宗。
见有人给自己撑腰,杨剑新狗仗人势,拖着瘸腿站起来:“村长,杨顺仗着力气大,总打我,你一定要帮我讨一个公道!”
“闭嘴!”老村长扫过去一眼,“你也不是个东西,做的那档子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杨剑新心中一惊:难道自己偷偷倒卖冰箱的事,被发现了?
可他不想收手怎么办,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谁都没有办法不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