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这一反应落在秦屿眼里却像是映证了他的心中所想。
果然,还挺能装的。
“这伤是谁打的?”齐羽山一边问,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的玉瓶,抖出两颗黑色的小药丸,递给秦屿强硬地说:“吃了。”
毫不意外的,秦屿一动不动,像是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既不回应他的问题,也不打算接过解药。
正道男主角的全家都疑似是被反派一家给害死的,两人之间的误会一时半会解不开,这么多年像个疙瘩一样根深蒂固。前者身负满门之仇,凭借着这份仇恨活着,后者又因此被欺负多年,背上了邪祟的名号。
而齐羽山之所以不计前嫌一般地愿意拿药出来给秦屿解毒,也正是因为他足够正派,足够大气。
不过被拒绝也在他意料之内。
饶是没有出那件事情之前,此人就心气高。如今以这种方式见到自己,定是心里不好受极了。
齐羽山默了一瞬,将药丸塞进秦屿手心里,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你若是不想被这小小毒药给毒死,就尽管不吃。”
“师妹,你拿着传音石去找掌门,我给你指路,叫他来看看。毕竟是崟一宗的事,我们管不了。”他又看向祝萤,语气温和下来,“我在这看着他。”
若是留祝萤在这里,他是不大放心的。但也不能就让秦屿在这自生自灭,受了重伤理应让崟一宗的人来看看如何医治。
祝萤避免着跟他肢体接触,用指尖小心地夹起传音石,走出了柴房。
【剧情扭转度:10%】
【宿主,你提前让男主角和反派见面了,剧情扭转又迈进一步!现在你已经完成新手任务了!】
“新手?”祝萤的步伐并没有减缓,她手里握着传音石,里面传来齐羽山指路的声音。
【是滴~为了避免宿主仅仅依靠数值来对反派进行关怀,而不走心,也防止好感度达到八十后,宿主就会掉以轻心,所以宿主一共只能查看两次好感度,目前已经使用了一次。】
【新手任务就是剧情扭转度达到10%,奖励是加一次好感度查询机会。所以恭喜宿主,目前你还有两次查看好感度的机会哟!】
【宿主现在要看看吗?】
祝萤:……还是算了吧。
她对负五十的好感度并不抱什么上升的希望。
【说不定上升了……】系统想起方才的掐脖子事件,将后半句话给吞了回去,【宿主,你方才为什么不害怕呀?】
【你不怕反派真的把你杀了吗?他看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诶!】
祝萤停住脚步,声音平淡:“还是先关心下一会儿的情况吧。”
她刚走出院子不远,面前是浩浩荡荡十几个人,都身穿着白色道服。为首的是崟一宗掌门,其余全是崟一宗的弟子,比如他身旁那位白日里才打过照面的洛忆冉。
【怎么了?我们不就是来找他们的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
看见他们阴沉的脸色,祝萤直觉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
第5章
【剧情发生偏转的话,有些事情自然不会像书里那样挨着顺序来,可能会发生小插曲,甚至等到偏转程度更大时还会有截然不同的结果出现。所以宿主——】
系统提醒道。
祝萤没有回答它。
她心里很清楚,这书中世界的剧情并非完全和她所写过的内容一模一样。比如按照原剧情被洛忆冉带走的秦屿在书中并没有交代过他身上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更别提方才看到的那般重伤累累的模样,还中了毒。
思来想去,很有可能是和她给的包子有关。
原来的剧情中并没有这一段戏份,恶毒女配打掉了反派的冷馒头,又让人羞辱一番后便得意洋洋地将其交给洛忆冉就离开了。之后也没写过反派受这么重的伤。
而她却给了反派一个包子。
“师妹,你到哪里了?我发现他竟然断了足足十条经脉,得快点找到掌门他们,叫人来医治。”传音石里传来齐羽山焦急的声音。
他医术不精,而且一直以为秦屿早就被断了经脉,废了功力,方才堪堪只诊断出中毒症状,又因为这家伙太能忍,表面看不出来除了中毒以外的表征。若不是他想着将秦屿扶到舒服点的地方靠着,根本没法注意到他腹部伤痕累累,进而发现原来他的经脉刚被人给挑断。
足足十根。
可见下手之人的狠绝。
饶是他心中对秦屿再有埋怨也觉得不忍。
若是耽误了时间,也不知道这经脉还能不能恢复。
好一会儿没得到祝萤的回复,齐羽山又准备呼唤,却听见院门传来脚步声,似乎来人不少。
“师兄!”祝萤小跑到他身旁,同他一起注视着面前这浩浩汤汤前来的一大批人。
“掌门。”齐羽山颔首,将手背叠起行礼。
这位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崟一宗的掌门尹长佑,而祝萤之所以并未见过他却能一眼认出他的身份,除了他看起来最威严,还因为她对他做过十分特别的描述。
眉眼虽然十分正气凛然,颇有掌门之风,下巴缀着白胡子,但他唇珠长了颗显眼的黑痣,而且身上的白色道服是特别定制,袖口和衣身都绣的有几朵蓝色的菊花,与其他纯白色道服的弟子们很好区别开来。
他端着架子,只轻轻颔首以示回应,眼神飞快地从齐羽山身上扫过落到那奄奄一息的秦屿脸上。
“琳琳!出来!还有你,也给我出来!”尹长佑换上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呵斥道。尹琳琳和二师兄高华在他的震怒下脸色铁青地从他身后的人群里走出来。
“爹——”
“别叫我爹!”尹长佑眼神凌厉地盯着尹琳琳,怒斥一声,“你看看你把人折磨成什么样!我不是说了同门之间要友爱互助吗?”
“爹!是他先给我的猫下毒的!我只是略施小惩而已!”尹琳琳不懂得遮掩,向来是怎么想就怎么说,这让尹长佑不由得扫了眼在场的祝萤。
若是今日只有他们崟一宗的在也就算了,但偏偏不止齐羽山,就连归元宗宗主的女儿也在。若是传了出去,也不知道归元宗会如何编排他们。
他赶紧作嗔怒的样态:“简直是胡闹!”随即他又摆摆手,一位披散着长发的男子得到他的指示上前为秦屿诊断,顿时脸色一变:“十根经脉全被挑断了。”
尹长佑的脸色顿时像是凝上了一层冰霜,看向他身旁愣住的尹琳琳。
“十条?我、我们没有……”尹琳琳先是有些困惑,随后反应过来连连否认,“爹!我真没有让师兄挑他那么多经脉,我只、我只挑了他六条而已!”
“而已?”祝萤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冷着脸与她对峙,“崟一宗就是这么教自己手下的弟子,胡乱惩罚人的?”
被她这么一质问,尹长佑脸上挂不住,但又碍于她的身份不好得说什么重话,神情僵硬地扯扯嘴角:“祝大小姐,此事毕竟乃我崟一宗门内之事,本君自会秉公处理,还请祝大小姐和齐道友能回避一下。”
话里话外叫她大小姐,显示在这个仙侠世界里完全没有把她当做正经修仙人士,不过是否定着她的身份和能力。
饶是齐羽山也觉得听着不舒服,尤其是他见到秦屿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后,心中更是十分惊惧。早先他听说过秦屿在崟一宗过得并不如意,但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待遇。
不过他还没开腔,自己那平日里任性刁蛮的小师妹却先一步为秦屿辩白起来:
“尹掌门,现在不是着急处理给谁定罪吧,人都伤成这样了,难道不应该先让这位医修治疗吗?”
原文里她并没有写过这段剧情,不过秦屿的确断过经脉,这件事是发生在青山仙尊出关之际。他的经脉被挑断后,立马有仙尊出面维护,还替他疗好了伤,但现在按照原来的剧情线来说离仙尊出关理应还有好几日。
眼看崟一宗这些人的样子,若是不及时为秦屿医治,怕是会任由他经脉尽毁。
而尹长佑听了她说的话后,与那位长发医修对视一眼,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但后者心领神会地咳了几声,略到歉意道:“恕在下医术不精,十条经脉断裂,实在是难以进行医治,这事恐怕、恐怕只有找仙尊。但仙尊还在闭关——”
这话别人听了或许会信上几分,但祝萤听了却是嗤之以鼻:“原来以剑修和医修实力为尊的崟一宗竟然连经脉都无法修复?看来到底还是这天下第一宗的名号给错人了。”
“你怎么说话的?!”尹琳琳不满道,连带着身后的崟一宗众弟子都愤慨地嘟囔起来。
“琳琳!”尹长佑再次斥责一声,继续换上一张看似亲切慈爱的笑脸,“祝大小姐说的自然有理,只是近日费山脚下的村庄多受妖魔作祟之乱,死伤甚多,有能力给秦屿医治的医修都被派去外面了。留在宗门里的医修都只是看看小病的,对着续接经脉之术,的确不够精通。”
【宿主,这不明摆着就是不想给反派治吗!】
祝萤看向那垂头不语的反派,他一言不发,好似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不甚在意自己的处境。
“而且,今日本君前来还要处理另一桩事件。”方才还耐心解释的尹长佑语气陡然转冷,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符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黑色笔迹,辨认不出来是些什么。
“此子竟擅自使用如此恶毒阴险之符,妄图将我门弟子制成傀儡,这等恶劣行径,我门必得严惩。十条经脉,就也算不了什么了。”
祝萤眉头一跳。
果然她方才在半路遇到他们时总觉得大事不妙,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你可有证……”她话还没说出口,袖子便被人轻轻拉扯,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回头一看,原先一直沉默的秦屿跪坐着,一手无力地垂着,一手牵着她的袖口,脸抬起来,在烛光的照映下却显出几分苍凉。
解药他已经服下一阵子,体内的毒素已解,嘴唇的乌紫便已消去,不过还是惨白得毫无血色。而眼角的泪痣同血迹混合在一起,于血色之下映照出一丝妖冶。血痕从眉骨一直延伸到高挺的鼻梁,仿佛天神的惩罚叫他完美无缺的脸上多出一条原本不该属于其中的残缺。
但天神不知道的是,这叫锦上添花。
此刻的他扬起脸,明明是浑身伤痕的受害者,偏偏却像个游离之外的看客,眼睛好像闪烁着点点泪意,但又没有悲伤。他只轻轻牵起唇角,笑意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说出来的话凉丝丝的,与其嘶哑低沉的音色毫不相干:“别说话。”
祝萤对上他的眼睛,不知为何仿佛情不自禁地迷失在其中。
而她还没生出什么思绪来,就被脑海里的尖叫的声音给打破幻想:
【啊啊啊!反派崽崽!怎么这么可怜!】
“……”祝萤收回与眼前人对视的目光,在脑海里回应系统。
你可别忘了他是反派。
而秦屿话音一落,好像在映证什么一样,门外忽而传来一道雄厚的男声。
“我不过闭关几日,怎地还失了十条经脉!”
来者一身青衣,眉眼之间颇有正气,紧锁着眉头,眼神凌厉。
众人纷纷回头,尤其掌门和洛忆冉神色更异,慌忙颔首行礼:“仙尊。”
青山仙尊只对着洛忆冉点点头以示回应,然后径直从掌门身边走过,停在秦屿面前,二话不说便运起灵力,全数输给秦屿,算是暂时先稳住他体内的经脉不至于断裂不复。
“仙尊,此事其实是……”
“其他事情容后再议。待本尊先将阿屿的伤治好,再好好说说该怎么处置。”青山仙尊背着手,看向秦屿时面色稍微温和一下,“我已将你体内经脉稳住,等回到安阳殿再给你修复经脉。此地实在不适合医治。”
他冷冷扫了尹长佑一眼,随即大手一挥,转身离开。
“好。”
秦屿慢慢站起身。仙尊出手自然是见效极快,他身上的小伤几乎好了一大半,再加上他本就忍耐力惊人,还能忍受,便一瘸一拐地跟上去。
只是他抓着祝萤的衣袖起身时,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其实是我自己。”
他顿住,往后退了一步,眼里一如往常没有任何温度,嘴角扬起,仿佛在欣赏祝萤的表情,想从中看出点什么不一样来。
他是说,十条经脉,其中最后那四条是他自己断的。
而祝萤歪了一下头,并没有他料想中的那般惊恐或怀疑,却是很平静地勾起一抹浅笑:“我知道啊。”
随后,她也如同他方才那般神色,轻巧地上前一步,在他耳边轻语一句,声音甜甜的:“所以你要藏好哦。”
秦屿的神色似乎凝住一瞬,笑意逐渐加深,双目紧紧盯着她的表情,最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跟在青山仙尊身后离开。
第6章
秦屿和青山仙尊离开后,崟一宗众人自然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尹长佑僵着一张脸甩手离开,而他身后的弟子们暗地里愤愤地扫了几眼祝萤,而后慌忙跟上去。
齐羽山虽然对她方才那一番行为略有几分疑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揉了揉眉心,随后整理了下衣袍,再将她领到住处去。
这次来崟一宗参加比试大会的一共有十个宗门,而崟一宗作为第一大宗,自然在待客上再怎么也得装装样子,给每个前来的门派弟子们准备了宽敞的厢房,不过来者数量多,房间有限,所有除了个别特殊人士,其余弟子都是两人一间。
至于这特殊人士……就比如祝萤。
作为门派的大小姐,她自然受到最好的礼遇,万不敢将她给怠慢了,所以她一个人住着一间干净整洁的厢房。这一切还得多亏了她将这恶毒女配设定成为宗主的女儿。
否则就像齐羽山,身为男主角,但只因他现在仍是小小的归元宗弟子,实力又只是快要入元婴期的阶段,被安排在了非常普通的两人厢房,同一位留仙居的男弟子同住。
忙活了一整天,祝萤躺倒在软软的床褥上,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这一切。
按照书中剧情来看,青山仙尊都出面了,秦屿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虽然他并没有对秦屿有过什么额外的帮助或是关怀,但至少没有像崟一宗的其他人一样伤害过他,再怎么还是挂念着与秦屿父母从前的同门之情,不会将他怎么样。
【不过我总觉得怪怪的。】
其实她和系统的这点想法有些相似,但说不出来是哪里让她觉得不对劲。
“应该没什么事吧……”祝萤坐起来背靠横杆,捞起放在地上的食盒,那是之前齐羽山给她的晚饭,一时间没来得及吃。
她打开一看,是一屉包子,但已经凉透了。
刚才离开柴房时,齐羽山告诉她秦屿身上中的毒应该是吃了包子或者馒头,因为地上还有一些碎屑。
这让她将一切联想起来。
难不成她给秦屿的那个包子里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