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漠地在脑海中问平时叽叽喳喳乱出主意的系统002号。
【这个……不是挺好的嘛。你看她现在没有和你保持什么距离,也不去质问你做那件事的原因, 不是正合你意吗?】系统002号略显心虚地回答道。
但秦屿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个越凑越近的背影, 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底像是被丢入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激起千层涟漪, 让他镇定的神情划开一道裂缝。
系统继续嘟囔道:【而且我也说对了啊, 她慌里慌张跑了, 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 摆明了就是对你的行为十分反感,现在对你爱答不理的不刚好就是一种反应嘛。要我说, 你别管这件事了, 就当这是个意外。你还是好好关心关心魔剑的下落吧。】
今早他其实在齐羽山他们几人进到别院之前就已经醒了。但他看到旁边空无一人, 只剩下喝光的酒罐子, 和两个歪歪扭扭倒下的杯子, 心里一阵苦涩。
他自然意识到,祝萤昨天晚上一定是慌里慌张逃走了, 甚至都没顾得上将他带走。
原本那酒罐子里是满满的酒,在他醉倒之前只喝了几杯,应是还剩下很多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醉得不省人事,昏昏沉沉睡过去后,祝萤又猛地将酒罐子里的所有酒都一饮而尽。
而目睹了昨晚全过程被气得不行的系统赶紧煽风点火,劝他别心急火燎地追问,就把这件事咽到肚子里去,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也不至于两人都尴尬。
【你对这个恶毒女……你对大小姐有什么意思我也管不了了。但是以我常年混迹穿书剧情中的经验来说,你喝醉做了糊涂事,若是不想和她变得尴尬,并且让她觉得你有其他企图而疏远你的话,最好就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忘得一干二净。】
在系统002号看来,现在当务之急是拿到魔剑,加快黑化进度。这是它来到这里唯一需要关心的事情,也是它的这位宿主应该去完成的重要事项。
所以对于与此无关,甚至很有可能会干扰到反派黑化任务的那些人与事,都应该被摒弃掉。
若是换作以前,秦屿有可能并不在意系统说的这些。但现在,他看着空荡荡的酒罐子,却是将这番话听了进去。
尤其在祝萤和其他人到别院来找他时,那位阿乐师姐问起昨晚上发生的事,他完完全全地将祝萤脸上一闪而过的为难收入眼底。她就像系统说的那样为昨天的事感到不知所措。
向来只知道在他脑袋里吵闹的系统这次算是说对了一点。他突如其来的亲吻确实是会给祝萤带来烦恼,也很有可能让她为此而不知如何面对自己。
但它也说错了。
昨晚的那个吻,并非他一时酒醉的糊涂事。他是醉了,但一点也不糊涂。他不过是在酒精作用下做了一直想做的事。
他从来没有否认过的事是,祝萤在他心里很重要。
由此而言,在昨晚那缱绻的氛围之下,又有浓浓酒精的加持,他如同获得千载难逢的机会,在祝萤如他所愿说出“可以”二字后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触及到他渴望已久的红唇。
连他自己都是有点意外的。
原来他对她的那种特别的感觉,还包括了这样的亲密接触所带来的愉悦感,并且犹然未尽。可惜的是,昨晚实在醉得厉害,只能模糊得想起那些画面,和不算清楚的触感。
总之,是他趁着醉意上头,表达了隐藏许久的内心,甚至他浅尝辄止后想要更多,但他不想因此被她疏远,更不想看见她不高兴。
慢慢地,已经有一种与旁人完全不同的情愫如同生命力顽强的种子在他心底埋下,由祝萤亲手灌溉,由他小心呵护,破土而出。
他可以被任何人疏远,也可以为世人所厌恶,独独不能被她疏远和讨厌。
第一次生出这种踌躇百般又折磨人的情感,秦屿也拿不准该怎么办。只好先听系统所说的,假装忘记,让祝萤不至于这么纠结和尴尬。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祝萤的态度还是有所变化。
他能感觉得到,她在生气。即便他假装忘记这件事,企图保持原有的关系,她仍然没有变得如往常一样,但言语间又是叫他不要记起来的意思。
这样可不行。
秦屿看着黄不缺与她紧挨着的手臂,浑身散发出的冷意已经让他前后左右的弟子纷纷忍不住回头,暗暗抚摸自己起鸡皮疙瘩的胳膊。
观鹤长老语气随和地讲完一整节课,祝萤听得十分认真。果然光靠看书还是没有名师教学指导来得更清楚,看完阿乐师姐的那些秘籍以后,她也算有了一定基础,今日学的这些符咒和符文都是一点即通,很快掌握住。
秉持着好学的原则,祝萤拿着自己的画的几张符到台上请教观鹤长老。
黄不缺则收拾好东西,准备等她结束再走。
但一只手搭上他的肩。
黄不缺感受到一股窜上他脊背的凉意,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眼中闪烁着阴狠光芒的游蛇探进他的身子,想要剜食他的五脏六腑。
他僵硬地回过头,对上秦屿的双眸。
黄不缺早就察觉的一件事是,这人的眼睛不带一点感情,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一只魔都还要冷淡,既没有平和的善意,也没有汹涌的恨意,好像一个身在此世之外的人俯瞰不属于他的大地,不带有丝毫色彩。
“干、干嘛?”黄不缺难得结巴了一下。
秦屿却轻轻勾唇,向他露出一抹笑:“有事。”
黄不缺犹豫一番,跟着他走到学堂外面的院子中,寻了处无人的小凉亭坐下。
此时外面的风和他的内心一样,呼哧呼哧,没有半点平静可言。
秦屿也没有折磨他的意思,开门见山道:“你看过很多话本子,对吧?”
“对啊。我可是有说书这份职业的。”
“我有一个朋友……”秦屿斟酌了一下,“他喝醉了,不小心亲了一位女子,若是你看的那些话本子,接下来会如何做?”
黄不缺:?
等等,这个故事怎么有点耳熟。
“那得看什么类型的故事咯,不同的类型肯定会有不同的发展。”
“不要be,要结局美好的那种。”秦屿不熟练地用着祝萤说过的她不喜欢的那种故事结局的别称。
黄不缺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心中有数,不知从哪掏出来说书时用的扇子,用力一甩,展开遮住脸上的笑容。
“这种结局那当然是要直接出击,把这女子拿下呗。若是假装忘记,死活想不起来,很有可能会变得疏远,发展成be哦。”
秦屿暗暗在心中记下。
又听黄不缺意有所指道:“不过,我记得秦道友没有什么朋友在身侧?我很好奇这不会是你自己……”
“有。”秦屿坦然地迎上他八卦的目光。
“哦?是哪位呢,我认识么?”
“齐羽山。”
没错,就是他。
第56章
一连两天, 祝萤都跟着阿漫一起泡在学堂。她有了之前一大堆秘籍的灌输后,即便是和他们一群元婴修士学符,都能学懂五六分。不过基本功不能落下,祝萤更多的时间, 还是花在练字, 以及琢磨一些最基本的符咒上。
这些天她听得最多的就是观鹤长老的夸奖, 还有来自隐尘宗其他弟子的羡慕声。
“你很有天分啊!”
“以前都没修过就能画出这些符来,让我这个元婴自惭形秽啊!你不如来我们隐尘宗学符吧!”
“对呀对呀, 天分可不能浪费了, 符修可是个好路子!”
糖衣炮弹弄得祝萤晕头转向, 差点被他们给迷惑住。她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 用来买符纸、朱砂和笔墨等等就已经快要掏空她所剩无几的灵石了。
这下她才明白,难怪隐尘宗还在宗门里搞这些卖首饰、玩套圈等等的副产业, 很有可能就是因此而衍生出来, 为他们赚取灵石作为符修补贴的。
虽然祝萤对这门修真职业很是心动,毕竟谁不喜欢从事自己有天分的职业呢, 加上她也确实对符修还挺感兴趣的, 但烧钱这件事实在是一大阻碍她前进脚步的困难。
不过好在她现在已经有两门优势学科——符修和医修, 这两门都是被教习和长老夸过有天赋的。既然如此, 或许她以后还可以双管齐下,两样都抓, 成为稀奇的双栖修士呢。
祝萤在心里美美规划着。
说起来他们到达隐尘宗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还没见魔族有什么动静。而且……祝萤不由自主地想起秦屿。
这几日她忙着去学堂旁听课程, 一散学要么是粘着观鹤长老问东问西, 去书阁里观摩别人的智慧结晶, 要么就是和阿漫一起琢磨符咒,偶尔闲下来再去无华殿逛逛, 找点乐子。
她完全没有顾得上秦屿。只注意到他会跟着自己来学堂,其他时候似乎就被她给避开了。
除了时间被填得满满当当,没多少注意力能分给他这个原因以外,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就是在刻意避着秦屿。
不仅是想疏远一段距离,少与他见面,也是想要给自己留出足够多的没有他的空间和时间去好好静下心来想一想。
那个吻以及后来秦屿的态度弄得她实在是心烦意乱得很,思绪总是会飘到与此有关的任何上去,扰乱她的心智。她也算是明白了一点,不论如何,秦屿忘或者没忘,都会让她陷入此种类似的烦扰中。
再加上黄不缺的点拨——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绝对不能任由这般发展下去。
这些天她算是想清楚了很多,也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虽然她无法确定自己对秦屿的感情是否已经超脱了朋友的界限,如黄不缺所说的那般,但她扪心自问,定然不会只是单纯的没有任何杂念的情愫。
祝萤很明白,即便她对秦屿会有超出单纯任务以外的怜悯也好,愧疚也罢,又或是真的达到了黄不缺所说的喜欢,这也仅仅只是一个任务,是短暂且看不到任何未来的。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还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任务一完成,她就会离开,留下这个书中世界里的一切自行运转下去。
她注定是不能和秦屿有多久远的相处。
她甚至还联想到了之前黄不缺给她讲过的那个狐妖与书生的故事。
书生受了重伤,而且本身又只有人类普通长度的寿命,与不老不死的狐妖同样也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人,最终他们阴阳两隔,只剩狐妖痴痴守候落得个be的结局。
祝萤不禁觉得,若要这么说,她和秦屿又何尝不是呢?
一个是现代世界的人,一个是书中世界的人,隔着一个次元,在各自的世界里守着各自的秩序轮回,始终不是能够长相厮守的,若是要相爱,也是落得个be的结尾罢了。
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她不如将那刚刚冒出头的好感及时掐灭,早早断了这些没有结果的念想,谁都不会因此受伤。
祝萤走到别院门前。
任务总归还是要做下去的,她早点完成任务,就能早点回家,趁着现在自己内心的感觉还没有那么强烈,早早地离开才是最优解。
于是她在平定好自己的情绪以后,如往常一样自然地走进别院,准备来关心关心任务对象,看看关于魔族的事情该怎么办。
她还没走到秦屿房间门口,便听见里面有动静,并且感受到清晰的魔气。
有魔族在他的房间里。
祝萤赶紧闪身躲到柱子后面,竖起耳朵也没能听到是否有什么对话。
魔族是一个时辰前到秦屿房间里的。上次想要偷玉佩的深深浅浅都在,与此同时还有另一批魔族,是秦屿没见过面的两只。
房间里如此热闹,倒显得身为焦点的秦屿没那么重要了。
它们各站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就已经足足看了有半个时辰,剑拔弩张之势,颇有要一言不合就在这里动手干架的样子。
魔族浅浅第一个出声打破僵局:“秦屿,把玉佩给我们。”它伸出手,目光紧紧锁定在面前的两只魔身上,生怕它们有任何动作。
但秦屿只是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没动。
另外两只魔也不是坐以待毙的,同样对秦屿说道:“我们是奉魔尊之命前来,只要你将玉佩还有秘图交给我们,那些凡人就还给你们。”
此话一出,魔族浅浅顿感不妙。
它们败就败在忘记了魔尊他们手里还握着费山凡人这个棋子,而它们却是没有考虑到,若是秦屿将玉佩给了它们,那么魔尊那边会如何处置那些凡人。显而易见,秦屿应是会选择另一边。
看来只能靠抢了。
魔族浅浅一掌拍在深深背上,用魔气将它猛地推了出去,砸向那两只为魔尊办事的魔族,趁它们不备,转身冲向秦屿,想要拿到他手里的东西。
但魔尊这派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反应过来,轻轻一躲就窜到魔族浅浅身侧,一把拦住它,再用魔气进行攻击,两边顿时就在秦屿面前交手起来。
魔族浅浅自然是实力不凡,只可惜那呆头呆脑的魔族深深摔了个大马趴,半天爬不起来,以至于只有它一只魔在战斗,一打二,略带吃力地受着攻击。再加上这两只魔族不知怎地,下手十分快速,连连出击,都不给它任何反击的机会,出招快速又精准,似乎急着要结束这一局。
直到魔族浅浅看见对方手心里那浓烈的黑色气息就要聚起,惊讶又害怕地喊道:“魔族守则,不可以残害同类!你们都忘了吗!”
它们竟然要使用秘法来阻拦自己。
即便它不为那个新魔族办事,同类魔族之间也不应该做到如此绝情的地步。
但没想到的是那两只魔族却完全没有理会:“再也没有魔族守则了!”
魔族浅浅咬牙切齿,在那团魔气如同飓风旋转而来时,拉着魔族深深化作一团黑烟消散。而魔气涌出,将面前的桌椅床铺击得粉碎,发出剧烈的断裂声。
这让外面的祝萤吓了一跳,她赶紧拿着符纸冲进房间里。
而两只魔族刚刚赶跑了竞争者,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以为又是来阻碍它们的,瞬间运起魔气,表情凶恶,二话不说就要朝跑进来的身影打去。
还好秦屿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如飞,闪身到祝萤身前,手上的短刀出刀速度极快,一下子破开浓厚的魔气,只余下几丝残留的魔气击中他的肩膀,但并无大碍。
不过他在收刀时却用自己的手腕往里用力带过来,状似无意地划伤了小臂。
他将祝萤挡得死死的,不让那两只魔族窥见她。
“给你们。”他把玉佩与秘图一起丢给了魔族,“记得放人。”
两只魔族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确认无误后,收起对他身后那人的窥探神色:“我们会向魔尊禀报的。”随后立马化作两团黑色气息消失不见。
凌乱的房间里此刻只剩下祝萤和秦屿两人。
“没事吧?”
“你没事吧?”
他们异口同声,都在关心对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