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一剑挥出,被压进剑尖的浓厚元素力猛地爆发出来,明明应该扩散开来的元素力却是凝成一道细线,以肉眼几乎不可察的形态击中了藏镜仕女和一直挡在她面前的雷锤前锋。
因为太过细小,这道元素力产生的声音几乎淹没在了众人的呼吸声中。也正是因为太过细小,被贯穿的两人几乎没有产生痛感,直到浓厚的雷元素力猛地在身体里炸开。
弦月送了口气,这招对元素力的控制要求很高,在动手之前她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幸好,幸好,自己经历过足够多的实战,在命悬一线的时刻没有出差错。
哪知道,弦月一口气还没缓过来,脚下突然生成了一圈牢固的水镜牢笼。
糟了,弦月反应过来,看向正在慢慢倒下的藏镜仕女,她抬起的手在释放完这道攻击后彻底垂了下去。
也许是临死前的反扑,这道牢笼坚固无比,弦月腰部以下完全被固定住,根本挣扎不了。
眼见失去了所有的同伴,雷萤术士痛苦得仿佛要发狂,她不再试图和弦月对话。从那双面具下的眼眸里,弦月清晰的看到了她对自己的恨意。
这恨意太过彻骨,哪怕只是一个对视,也让弦月失神。
雷萤术士完全放弃了防御,直直地向弦月冲来,被禁锢着的弦月没办法发挥自己的敏捷,只能被迫呆在原地。
她冷静地将刚刚挪到攻击力上的数值又挪回防御力上,虽然不知道这30点到底能起什么作用,但这就是面临生死危机的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做完这件事,弦月将无锋剑竖在自己面前,再调动出所有元素力模仿雷萤术士为自己布上护盾。
下一秒,数十只雷萤想她扑来,雷萤术士本人紧随其后,向她甩出十数道攻击。
得益于弦月刚来到提瓦特时就得到的战斗本能,此刻的每一个瞬间在她眼里都格外漫长。
弦月看到了雷萤扇动着翅膀向她而来,黑色的锐利口器反射着昏黄的灯光,她看到了显然是耗尽全力的攻击划破了她周围的空气,她看到了雷萤术士身上涌动的悲痛愤怒。
还有没有办法……
太阳还没有升起,此刻连月亮也掩面躲在云层之后,沙漠中吹起小小的风。
好想活下去……
营地中还残留昨日的笑语,一切都还带着生命的温热,甚至连迪希雅做的炽金之锅的香味还在弦月鼻尖萦绕。
不想离开……
弦月闭上眼睛。
挂在腰间的神之眼爆发出猛烈的光亮,甚至胜过了散落的提灯发出的光芒。不论是闭上眼睛的弦月还是一心只有复仇的雷萤术士,都未曾注意到此刻的异象。
攻击全部命中!
生命值在极速下降。
1023,弦月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589,重重叠叠的记忆开始播放,孤儿院,大学,提瓦特……
87,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安抚弦月恐惧的灵魂,告诉她不必恐惧,已该前往归处。
01,弦月失去了意识。
就在这时,无锋剑散发出的白色柔光,神之眼的紫色光辉和一抹淡淡的绿色光芒缠绕在一起,将她紧紧包裹,击中了前来补刀的雷萤术士。
……
昏昏沉沉间,弦月好像又回到了梦中的那片森林,此刻的她分外疲惫,无心再去欣赏风景,只想好好休息。
弦月倚靠在大树下,疼痛的感觉已经消失,甚至整个人都仿佛置身仙境一般舒适,唯有心灵,还是一样的疲惫。那一场恶战带给她的不仅是身体上的损伤,第一次窥见死亡面容的弦月产生了难以启齿的恐惧。
或许是因为生命以同种方式塑造了他们,剥夺同类生命的时候她并不轻松,甚至在面对雷萤术士那股深切的恨意时,弦月有过一瞬间的怯懦。
不管是自己的死亡还是敌人的死亡,都让她产生了恐惧,而更让她无措的,是对这股恐惧的恐惧。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韧强大,但这股恐惧无疑直白地揭露了自己怯懦。
弦月不愿再去思考这些,她知道自己所有的选择都已经做到最优解,就这样吧,反正自己已经走到了终点。
……
嗯?
她看着身边围过来的兰纳罗们,有些意外,这里难道不是死亡后灵魂回归的地方吗?
眼下这是什么情况,这些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兰纳罗们好像很怕弦月,虽说围了过来,但仍然只是躲在树后或者草丛之后偷偷看着她。弦月有心表现自己的善意,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兰纳罗打交道。
还是兰百梨迦带着它的小拐杖站了出来:“不知道名字的那,你差一点点就掉进最深最深的梦里了,连最小的兰纳罗都知道,小小的树枝不可以去碰重重的风。”
弦月蹲了下来,笑眯眯地说:“我叫弦月,那弦月。”
“谢谢你的提醒,可是坏那不懂道理,如果我不试一试,坏那会把我的同伴都带走的。”
兰百梨迦想了想回答道:“那么那弦月,你要好好长大,拥有好多记忆,这样就可以一下子打败坏那。”
听到兰百梨迦的话,弦月的坏心情一扫而空,轻轻地点了点头。
兰百梨迦接着说道:“那弦月现在在自己的梦里,等到醒来之后就要好好修炼哦,等你长大了,我可不可以和你比划比划?”
弦月有些吃惊,在梦里?可是当时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连生命值都清零了,怎么可能是在梦里?
看出了弦月的困惑,兰百梨迦解释道:“草木之王告诉所有兰纳罗应该来帮助你,可是[巴螺迦]太厉害了,我只能给你一点点力气,不能帮你打败坏那。”
第28章
草木之王,那不就是草神吗?
之前听老师他们说纳西妲现在正处于昏迷状态中,可是兰纳罗们却说是草神让他们来帮助自己的,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弦月正想隐晦地打听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兰百梨迦却转了转头顶的小叶子抢先说道:“那弦月,我的力气很小,[巴螺迦]很远,等你回到了森林,就可以……”
就可以怎样?
兰百梨迦话还没说完,就连同所有兰纳罗消失在了梦境里,徒留一脸茫然的弦月呆呆地站在原地。
……
“感觉怎么样?”
弦月刚清醒过来就看到近在眼前的一张帅脸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美色惑人,浑身的彻骨疼痛立刻减轻。
“难得看到你也有高兴的样子。”,弦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饶有兴致地回味着艾尔海森见到自己苏醒时流露出的那一抹喜色。
可能是看惯了他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艾尔海森无意中流露的这股情绪格外动人。
担忧,喜悦,安心混合在一起,藏在他那双看似平淡的眼眸里。
弦月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感慨一声:“几天不到我都晕了两次了。”,每次醒来都是艾尔海森守在旁边。
“你也知道?”,艾尔海森意味不明地发问。
弦月很有底气地为自己辩解:“喂,这次我可是救了所有人,也包括你!”
“知道了。”,艾尔海森没打算在这种时候反驳她,倒是弦月还有些不习惯他这副说什么是什么的顺从姿态。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朝阳已经升起,橙色的光芒照了进来,帐篷外有人在低声私语,早餐的香味勾得弦月突然饿了起来。直到此刻,弦月才真实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怅然说道:“这次真是吓死我了。”
艾尔海森跟着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弦月没有听清,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艾尔海森却摇摇头,不肯说出只言片语。
弦月觉得自己的好奇心前所未有地强烈,偏想问个清楚,正在她追问个不停时,迪希雅突然掀开帐篷帘子走了进来,打破了暗流涌动的氛围。
见到迪希雅走了进来,艾尔海森低咳一声,不知为什么开口说道:“我刚想通知大家她醒了……”
艾尔海森收到了迪希雅一个莫名奇妙的眼神,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其实不需要解释这个,一旁默不作声的弦月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在迪希雅越来越奇怪的眼神中,艾尔海森难得有些局促,赶紧起身借口给弦月拿药走了出去。
艾尔海森一走,弦月立刻大声笑了出来,偏偏她此刻还受着伤,一笑牵动着肌肉又泛起疼痛,迪希雅见她疼得龇牙咧嘴还在笑,不由得也笑了出来。
弦月边笑边好奇问道:“迪希雅你这是在笑什么?”
迪希雅揶揄地盯着她反问:“那你在笑什么?”
弦月自然而然地回答道:“我在笑艾尔海森啊。”
迪希雅却是笑得更开心了:“我在笑你们两个人啊。”
这句话一出来,弦月心里那股游走的痒意好像更加躁动,她嘟囔一句:“我有什么好笑的”,然后赶紧岔开话题:“老师他们都没事吧。”
迪希雅向来很贴心,见她转移话题也装作没察觉的样子,顺着弦月说道:“大家都只是陷入了沉睡,没受伤,倒是你,这可伤得不轻。”
迪希雅应该算醒得最早的人之一,虽然天还未大亮,看不清什么,营地里的血腥气却是一下子让她警觉起来。
那时的迪希雅拿上苇海信标,谨慎地走了出去,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了营地前的一片混乱还有浑身鲜血的弦月。
说实话,看到弦月当时那个浑身是伤的样子,迪希雅真得怀疑她是否坚持得下去,好在,不管是弦月的灵魂还是□□都很坚韧,足够拯救她自己。
弦月回想起当时自己偷听到的话,这支愚人众小队应该是从教令院得到了什么装置,才会让所有人陷入沉睡。若非兰百梨迦唤醒了自己,那么整个考察小组将全军覆没。
弦月咸鱼瘫,有气无力地开口说道:“迪希雅,能麻烦你把艾尔海森和福勒绪老师叫进来吗?”
迪希雅也知道这件事很蹊跷,恐怕和他们的学者身份脱不了关系,见弦月自有主意,便顺着她的请求将艾尔海森和福勒绪老师叫了进来。
福勒绪老师这才知道原来弦月已经醒了,看到自己的学生虽然看起来惨兮兮的,但精神还不错,总算放下了点心。
他掏出手帕擦擦眼泪,拍了拍弦月郑重地说道:“放心,等回去了,老师一定申请给你记个大功,要是那些贤者敢有二话,我就一屁股坐到教令院门口威胁他。”
弦月看着老师啥也不知道的单纯面孔叹了口气:“老师,这件事恐怕和教令院脱不了干系。”
福勒绪老师还没完全消化这件事,弦月便将愚人众小队昏迷装置的来源说出,艾尔海森紧接着追了一句:“从大贤者那里拿到的石板上也有定位装置。”
福勒绪老师有些不明白,怎么可能呢,莫非是哪个人嫉妒他的课题?
他愤愤说道:“我要联系风纪官,这件事太过分了,这些人一门心思不往正处使,等查出来是谁,非得让他们被流放到道成林。”
弦月见他还是没反应过来,便压低了声音提示道:“大贤者……”
福勒绪老师也不是什么蠢人,没人会随便怀疑身居高位的大贤者,既然弦月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那么她一定掌握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实。
“那,先不找风纪官了?”,福勒绪老师直觉自己可能被卷进了什么政治的漩涡,在查明目前的情况和敌我分布之前,最好不好再把任何人扯进来。
弦月摇了摇头,得找,光靠他们根本搞不清楚教令院到底在做什么。虽然根据游戏中的剧情,教令院是在谋划着造神的愚行,但眼前的情况却根本没按剧情来走。
“得找一个完全可靠的风纪官。”
完全可靠?
福勒绪老师虽然人脉很广,可是身为学者他自然不会跟风纪官有多熟络,想要在目前的复杂局势下找到可以完全信任的风纪官无异于大海捞针。
福勒绪在脑海里回顾着自己听说过的所有风纪官,这么说来,近年来倒确实出现了一位声名鹊起还不近人情的新任风纪官。
第29章
赛诺?!
弦月意外地从福勒绪老师的口中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原来在这个时间点赛诺就已经成为风纪官了。只要联系上赛诺,寻找援手的压力就可以大大减轻,说不定还可以通过他更进一步地了解教令院的计划。
问题是,要怎么联系赛诺并且让他相信这一切呢?
弦月愁得简直要掉头发,她刚想习惯性地抬起手臂揉揉太阳穴,已经被抛诸脑后的身体上的疼痛再度被唤起,让她“嘶”了一声。
艾尔海森注意到弦月疼得表情狰狞,认真说道:“还该带一位医生来。”
弦月赶紧摇头,开玩笑,现在不知道到底还有没有人在监视着他们,怎么悄悄联系上赛诺都是一个问题,找医生这种大张旗鼓的事哪里能干。
再说了,愚人众的由邪眼激发的元素力还残留在自己的身体里,和她自身的元素力天然相斥,这才是让她无法恢复的主要原因。
不然做为神之眼的持有者,在没有大面积外部创伤的情况下不至于这么虚弱,这种情况可不是健康之家的普通医生能处理的。
弦月将不想听到教令院机密,主动守在帐篷外的迪希雅喊了进来,向她说明了此时的情况。
“风纪官赛诺?抱歉,我和他虽然都出身沙漠,但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迪希雅托着下巴回忆道:“不过,我之前听别人抱怨过,有一位同样也是沙漠出身的人当上了大官,却从来不肯包庇他们。如果确实是赛诺风纪官,那么他应该可以信任。”
迪希雅站直了身体,既温柔又坚韧的冰蓝色眼眸注视着弦月:“你需要的话,我一定会把他带过来。”
“麻烦你了,迪希雅,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在监视着我们,一定要低调。”,弦月很担心要单独行动的迪希雅。
“还有,别直接去教令院,先在各个酒馆咖啡馆或者任何一个能打七圣召唤的地方找找。”,弦月默默祈祷,赛诺啊赛诺,你可千万别正好有事外出。
“呃……七圣召唤?”,迪希雅有些意外,但还是应了下来,立刻转身准备出发。
“稍等”,艾尔海森开口,将自己的学院徽章摘下交给迪希雅:“可以增加一点可信度。”
好主意,弦月和福勒绪老师也将自己的徽章交给迪希雅,福勒绪老师更是直接开口:“要是他不相信,你就说你绑架了三个学者,跟他要赎金。”
这是他不信就把他骗来的意思吗?
迪希雅忍俊不禁:“放心,绑也会把他绑过来的。”
毕竟是在沙漠中历经无数生死的佣兵,哪怕是在笑着,那股认真起来的气势却像极了紧紧盯着猎物的狮子,与她平日的温柔知心判若两人。
迪希雅转身掀开帘子,对着自己的团员交代了一番后,便立刻动身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