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归来嗅炊烟[美食] ——五里苏桥【完结】
时间:2023-07-23 17:18:59

  “他们两口子对孩子的未来规划不一样,红婶作为妈妈,却完全说不上话。”何袅袅叹了口气说,“村里的妇女,感觉一辈子都在为家里付出,年轻的时候要照顾孩子,好不容易孩子大了去上学了,稍微有点空闲,又被丈夫嫌弃不赚钱。可是他们哪有什么渠道去赚钱啊……”
  “那你想怎么帮她们就业呢?”
  “雇她们去我菊花地里干活。”何袅袅说,“男人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地里的活大部分都是她们干的,种地这块,她们有经验。”
  “可现在你只有一个棚。也就一开始种的时候忙一点,等花开的这段时间,都不怎么需要人工,怎么雇她们?”
  “那就种的时候雇!”何袅袅提起了精神,“因为我也刚起步,万一我以后成功了,包下了很多地,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不就可以雇她们,帮她们就业了吗?”
  “不是万一,是一定!”何年归认真起来,“你一定可以打败化肥厂,带村子致富的。”
  何袅袅一扫阴霾,跟在何年归后面帮他打下手。腌笃鲜的“腌”是指咸肉,咸肉提前用温水泡过,稀释了盐分,切成大块放进炖锅中。“鲜”是新鲜的竹笋,竹笋洗好了之后,切成滚刀块,也一并放入炖锅中,还可以加一点新鲜的排骨增加鲜肉的香味。提香的关键是加几片金华火腿进去,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慢闷,就是“笃”。
  在“笃”的过程中,蒸汽不断从锅与锅盖的缝隙中涌出,把整个厨房都温得暖暖的。何年归和何袅袅就坐在锅灶旁的小板凳上,看着灶台里的火苗,等待着一锅美食的成熟。似乎是柔和蒸汽的作用,何年归的声音也柔了下来。他问:“你怎么会那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而且理想又那么伟大啊?”
  “伟大?太夸张了吧。”何袅袅说,“我就是普通人。想做什么就努力去做了。”
  “你怎么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呢?”何年归问。
  这个问题何袅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心里有很多很多想去做的事,很多时候这些想法都是要在心里做一下竞争,只有欲望最强烈的那个,她才会去实践,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不知道想做什么的时候。
  “就没有人像我一样,对未来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吗?”何年归问。
  “那你有什么爱好吗?”何袅袅问。
  “我爱好吃的,只想每天躺平,做一个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咸鱼。”何年归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
  “是不是你爸妈把你逼太紧了啊?”何袅袅想起来自己上学的时候,爸妈特别注重成绩,除了学校里的学习之外,何袅袅还要上不同的补习班。工作日放学后要上补习班,学英语、数学。周末白天要上兴趣班,学画画和小提琴,但何袅袅对这些都没有兴趣,所以那段时间她也很迷茫。
  何年归想了想说:“也不是,而是我现在学的临床医学并不是我感兴趣的,可不学吧,我也不知道能干什么。而且我已经学了这么多年,就这么丢掉的话,也挺可惜的。”
  “那美食和临床医学结合一下呢?”何袅袅说,“临床上不是也有营养师吗?从饮食上去疗愈病人。”
  “营养师啊……”何年归感觉似乎有一根火柴,在心里“嚓”的一声点燃了。虽然还看不清去路,却总算在混沌的世界里,有了一抹光亮。
  “营养师我们有接触过,但也不是很了解,具体是做什么的,你感不感兴趣,还是得你自己去看。”何袅袅说。
  没想到何年归迷茫了这么久的问题,跟何袅袅聊了这几句,就有了一个方向。他不禁好奇,问:“你有什么想做,但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吗?”
  何袅袅笑了:“那可太多太多了。就比如,我想吃爆辣火锅,但因为我的肠胃,我完全没办法……”
  听到这个回答,何年归起劲儿了,这可是他最擅长的部分啊!他说:“那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你不是已经开始帮我了吗?”何袅袅笑意盈盈,“每天按时给我送吃的,还都是那么养胃的食物。”
  “哎呀。”何年归突然想到,“那今天这个腌笃鲜不能吃了,竹笋不好消化。”说着就要把锅从灶台上端下来,“送我家给我爸妈吃吧。”
  “这么一大锅,他们也吃不完吧!”何袅袅忙起身护住自己的爱,“而且挖了那么久,我可想吃了,大不了,我少吃点嘛……”
  何袅袅撒娇求人的时候,眼波流转,一双大眼睛里像是盈了一汪池水,闪着点点星光,语调又柔柔软软,让人实在是不忍拒绝。
  何年归收了手,乖乖坐了下来,继续看火添柴。
  咸肉和竹笋混合着的香气,逐渐浓郁,何袅袅已经开始咽口水了。何年归打开过看了一眼,又往里面加了一些百叶结,慢慢再等待一小会儿,腌笃鲜就可以吃了。
  何年归盛了一大碗给爸妈送过去,这几天老不在家吃饭,爸妈见到他总是一副“儿大不由娘”的无奈样子。其实每天吃何年归做的饭,不用自己动手,不知道有多开心。
  其他的腌笃鲜没有盛出来,而是在餐桌上架了卡式炉,一边咕嘟着,一边吃。
  大块的咸肉已经炖的软烂,却带有咸肉独有的弹牙感,竹笋鲜嫩、微脆,是还没成年就出来打工的稚嫩。最让人爱不释手的是百叶结,□□软软,吸饱了汤汁,一口咬下,咸鲜的汤汁在口腔中迸发开来。
  腌笃鲜里面是不加任何调味料的,咸肉本身带的盐味会让一锅食物都咸淡适中,而竹笋的鲜、排骨的肉香,仅仅是本来的原味融合起来,就非常好吃。
  最后还可以用浓郁鲜香的汤汁泡饭,叠加满足感。
  在春日的夜晚,享受着自己挖来的竹笋做的腌笃鲜,听着静静的虫鸣,何袅袅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满足。
  第二天,何袅袅把从大壮奶奶那里租来的三分地耕好,种上了花苗。拍照和视频给师傅发过去,露天的食用花试验田就算完成了。
  第三天,建大棚的师傅又来了,这次的材料够高够长,建造难度也有所增加,何袅袅去请了红婶,一天付给她80块工钱,加上搭建师傅和何年归,几个人很快就把大棚搭建好了,又趁着太阳下山,把花苗也全部种好。
  至此,所有的花苗都已下地,接下来,就是呵护和等待了。
第21章
  刚种下去的菊花苗,前两天都是叶子蔫蔫的,无精打采的。大棚里的花,何袅袅还不怎么担心,因为它们在来这里之前,生长的环境就是大棚。但露天的菊花苗就让何袅袅很焦虑,像是刚回跑的孩子离开母亲去上幼儿园,母亲的分离焦虑比孩子还严重,担心孩子吃不好、睡不好、跟其他孩子相处不好……恨不得24小时陪在孩子身边,直到确定他可以独当一面。
  何袅袅一天跑露天菊花试验田几十次,挨个检查花苗,看到耷拉脑袋的,还要忍不住去扶一扶,好像扶一扶,它就能马上抽芽长枝似的。
  真真的是应了师父的那句话,“种子不是一天长成鲜花的”,可何袅袅恨不得它一天就能长成鲜花啊!
  不过还好何袅袅有很多事要做,缓解了她不少焦虑。
  杨昊成功帮她申请到了一个月的外勤,好处是她可以一边养自己的花,一边领工资,坏处是她得每天做好试验田菊花的生长笔记,每周两次拍照拍视频发布到公司的官方账号,还会有不定时的线上会议,跟当初在公司上班并无二致。
  何袅袅这边忙得脚不点地,何年归那边也很忙。
  他听取了何袅袅的建议,去了解了营养师,发现跟自己美食和治愈的想法非常契合,于是决定考研,以临床营养学为自己的目标,开启备战。
  所以这几天,他们除了吃饭时间,其他时间都见不到。有时候何袅袅觉得太麻烦何年归,到了饭点就随便吃点,忙碌加随意的饮食,让好不容易在何年归的照料下有点起色的胃病,又开始叫嚣了。
  何袅袅这天从地里回来,口渴得不行,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杯常温水,杯子刚放下,胃里就像是装了一颗带刺的大冰球似的,扎得她直不起腰。她扶着桌子,缓缓走到沙发上,按住胃部,蜷缩起来,希望能缓解一点。
  何年归过来送晚饭,看到何袅袅蜷缩在沙发上,疼得脸色煞白的样子,有点吓到了,他赶紧把食盒放在一旁,半蹲在沙发前,问:“是不是胃痛?”
  何袅袅艰难地点点头。
  何年归起身,转头就走,家里有老爸的备着的止痛药。
  这种时候,止痛药和温热的水,是最快速的止痛方法。何年归拿了止痛药,顺手拎了一壶热水,让何袅袅就着热水,先把止痛药吃下去。
  何袅袅努力吸取着何年归送到嘴边的热水,让那温度不止停留在嘴巴,也能顺着食道去暖着胃。可胃里那颗带刺的冰球实在是太大,一杯热水下肚,何袅袅浑身出汗,胃疼也没缓解。
  何年归把何袅袅的袖子撸起来,揉按着她的内关穴,安抚道:“止痛药的药劲儿很快就上来了,再等一会儿会儿就好。”
  何袅袅疼得嘴唇都白了,根本没有力气回应何年归的话。何年归用大拇指按着她的穴位,柔软又有力,很快感觉酸酸涨涨的……这小小的穴位就像是胃痛的出口,虽然小,但还是如抽丝一般,一点一点把胃痛的感觉给抽走了。
  “谢谢你……”何袅袅恢复了一点力气,气若游丝地说。
  “跟我客气什么啊?”何年归说,“乡里乡亲的不应该帮忙吗?”
  何年归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拎起食盒说:“我今天做的是酱骨头,你肠胃不舒服先不要吃了,我回家给你煮碗面。”
  听到即将到嘴的酱骨头要飞走,何袅袅心比胃还痛,她说:“可我想吃酱骨头。”
  “你就先想想吧。”何年归毫不留情地走了。
  没一会儿,他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大碗来了。
  浓郁的酱骨头香味飘进何袅袅鼻子里,她已经恢复了些力气,闻到酱骨头的香气,以为何年归心软,又把酱骨头送回来了,马上坐起来,期待地搓着手。
  可那大碗往桌上一放,哪有什么酱骨头,只有光秃秃的红汤手擀面。
  “就只有面啊……”何袅袅有点失望。
  “刚刚疼成那样,你还想吃什么啊?”何年归把筷子送到何袅袅手里说,“我把酱骨头的汤汁给你加了点,你就尝个味道吧。”
  何袅袅试着挑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面条是现和的面手擀的,又弹又爽滑,挂着浓郁的酱骨头的汤汁,咸香味美。可美则美矣,跟酱骨头比,还是差了点。
  看着何袅袅吃得不情不愿的样子,何年归问:“怎么?不好吃啊?”
  “好吃。”何袅袅勉强笑着说,“就是跟酱骨头比起来,稍微差点意思。”
  何年归无奈摇摇头,何袅袅虽然胃不行,吃东西却还总爱吃些重口的。他取了一双干净筷子,伸进面里面,轻轻一翻,碗底居然有拆成一块一块的酱骨头肉。
  何袅袅惊喜,忙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酱骨头的肉已经炖的酥烂,肉嫩酱香,越嚼越有滋味。何袅袅边塞肉边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何年归想把这句话说出口,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给胃痛的你吃肉,才是真狠心!”
  何年归说着忍不住从碗里夹了一块大的送进嘴里――好吃。
  “回来事情多,吃得又好,都忘记我还有胃病了。”何袅袅说。刚好药也快吃完了,是时候去医院复查一下了。
  “我帮你预约明天的胃镜吧。”何年归说。
  何袅袅惊讶,说:“你是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我要是能听到就好了。”何年归说着在手机上帮何袅袅预约挂号,听不出语气中的情绪。
  第二天一早,何年归生怕何袅袅一个人去看病不带他,提前约了强子的车。强子每天要开车从村里去上班,上班的地方距离医院不远,可以顺带捎着他们。
  何袅袅得到这个消息,说:“我自己开车就行。”
  “做完胃镜很难受的,怎么开车?”何年归拉着何袅袅走,“而且强子都已经在等我们了,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善意。”
  何袅袅拗不过何年归,便跟着上了强子的车。
  到了医院,何年归灵活又勤快,帮何袅袅挂号、排队。何袅袅想自己做都不让,按着何袅袅的肩膀让她坐在等待区,说:“病人就必须乖乖等着,不要乱动。”
  好像年长的不是何袅袅,而是他。
  何时归就在这家医院上班,听强子说何年归来医院了,还以为他怎么了,赶紧过来看。见到两人的时候,何袅袅刚从诊室出来,要去排胃镜检查。
  到了自己的地盘,可到了何时归大展身手的时候了,他从何年归手里抽走检查单,说:“我跟我同事说一下,你直接去做就行,不用排队。”
  何年归忙把检查单抢回来,说:“不用了,我们有预约。我今天早早取了号,根本不用排队。你还是赶紧回去上班吧。”何年归得意一笑,暗暗在心里的对战比分牌上,给自己加了一分――跟哥哥的医院较量1:0。
  “好吧。”何时归摊手,“那你们先去做检查,我稍晚点过来。”
  到了胃镜检查室门口,何年归领了口服麻药,帮何袅袅插好吸管,说:“这个稍微有点不好入口,你忍一下。”
  何袅袅有点受宠若惊。她胃病很多年,严重的时候,这个口服麻药,她一年能喝个两三次,早就习惯了。
  还记得第一次做胃镜的时候,她刚刚上大学。那会儿刚入学,跟寝室里的同学还不是很熟,就一个人请了假,来医院排胃镜。
  当时她一个人坐在胃镜检查室的走廊上等待。突然手术室的门打开,护士探出头问:“XX的家属呢?过来扶一下。”
  “这儿呢。”一个看起来40岁左右的女人忙跑进检查室。
  何袅袅本以为是女人的孩子在做检查,没想到是她的丈夫。只见她扶着一个40多岁的大叔从检查室出来,大叔紧紧捂着胃,满脸痛苦。
  那一刻,何袅袅是慌的。
  何袅袅看到一个强壮的大叔做完检查都需要有家人扶着,她一个刚成年的瘦弱小姑娘,还不得晕死在检查床上?
  人会把未知的恐惧放大。何袅袅左思右想,越想越怕,想着要么逃走算了。不过这可是何袅袅,可不能被未知的恐惧给打败。她去网上查一个人可不可以做胃镜,发现是可以的。她慌乱的脚步也稳了下来。
  既然别人一个人可以做胃镜,她为什么不可以?
  第一次做胃镜的何袅袅,得到了医生“小姑娘很勇敢”的称赞,也得到了胃镜检查不过如此的结论――就只是一根管子从喉咙伸进去,在肚子里戳戳戳而已,虽然不舒服,但绝到不了被人扶着的程度。
  再后来何袅袅做胃镜就再也没怕过。
  只是没想到……有个人赔着的感觉是这样的。是不需要带着脑子的,他会把所有步骤都搞清楚,只需要跟着他就好。是不需要有任何担心和害怕的,他会在旁边鼓舞和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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