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呢?”何袅袅说,“我还想养花,要不要分出一小块地来种花?”
“养花啊……”何年归吃完最后一口,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花娇贵,种在地里不好养,我给你做一个木架子,你把花种在花盆里,摆在木架子上,好看又好打理。”
“你还会做木工活儿?”何袅袅惊喜。
“这有什么难,几块木板钉一钉就好了。”何年归说。
下午何年归推着他的耕地机就来了。院子不是耕地,因为之前好多年没有翻开过,表面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硬邦邦仿若石板的土。得先用水浇一遍,等水慢慢渗下去了,再用耕地机来耕,不然会卡住耕地机。
看着别人给自己干活,何袅袅有点不好意思,又是拎水又是捡杂草的,希望能帮上点什么忙。
“姐姐,您就别忙活了,就这几米长的地,我再把你推耕地机里。”何年归推着何袅袅到屋檐下,找了一个小板凳,让她坐在上面,说:“你就当地主,看我这个长工干活,好吗?不要来捣乱。”
“那我可以去地里看看花苗。”何袅袅刚坐下就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
何年归把她按回去,说:“上班女同志妇女节都放半天假,你一个外勤的,就别这么卷了。”从上次去医院,一声就叫她注意多休息,她回来后一点都没注意多休息。
“那我就稍微看一会儿吧。”何袅袅说。
何年归重新去耕地,他规规整整地把院子里耕出一块长方形的地来,撒上化肥搅拌土壤之后,分成了五块小小的地,分别把韭菜、生菜、四季豆、黄瓜和白菜的种子撒进去。
一边用锄头把种子盖进土里一边说:“你家就你一个人吃,量不用种太大,免得到时候一下子成熟了,你吃不了。品种多种一点,交替着熟,你还可以交替着吃,免得只吃一种,给吃腻了……我这些种子,还是我妈上次赶集的时候买的,我想着你院子里也能种菜,就让我妈留了个底,现在看来刚刚好。上次我去红婶家剪了几根葡萄枝,全□□家菜园子了。昨天我看都冒芽了,等我晚点挖一根,给你种到屋檐下面……”
何年归话多,干着活也说个不停。
何袅袅就静静地坐着看他,他身材高挑,皮肤是偏浅的小麦色,全身肤色均匀健康。虽然天气还冷,但他干活的时候总爱脱掉外套,无论什么天气,里面永远是一件短袖T恤。手臂上的肌肉随着用力而不时显现出完美的线条,散发着男人独有的力量感和荷尔蒙……
何袅袅意识到自己感觉到何年归身上散发的男性荷尔蒙时,惊了一下,忙把这个想法甩掉。几年前已经辜负了他家的哥哥,以后可不能再辜负弟弟啊。
何年归瞥了一眼何袅袅,发现她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在努力摇着头,便喊道:“袅袅,你干嘛呢?”
何袅袅尴尬一笑,说:“哈哈哈,有个飞虫。我甩它呢。”
那已经萌芽的心思就像小飞虫,绕着何袅袅飞啊飞,甩也甩不掉。
“有点渴,帮我倒杯水好不好?”何年归说。何年归院子里也有一小块菜地,小时候,爸爸在院子里种菜,妈妈就屋檐下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看爸爸累了,妈妈就会给爸爸倒杯水,彼情彼景恰如此情此景,居然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何年归趁着何袅袅进门倒水,忍不住嘿嘿嘿地笑起来。
何袅袅捧着倒满水的杯子出来,递给何年归,看着何年归仰头咕咚咕咚地喝着水,喉结上下跃动,像是一只小手,一下下拨动着何袅袅的心弦。
第24章
何袅袅心中一慌,忙别开眼,克制着自己想再看看的欲望。
何年归喝完水,把杯子递给何袅袅,看到她眼神飘忽,便问:“怎么了?”
何袅袅听到他这么问,眼睛像上了小马达,飘忽得更快了,她接过杯子,转身要往屋子里走,支支吾吾地说:“啊?什么,没什么啊,没什么……”
正说着一脚踢在没耕的硬土上被绊了一下,身子一倾就要摔泥土里,还好何年归眼疾手快,手往何袅袅腰上一抄,把她给稳住。
何年归问:“真没事吗?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何袅袅感觉自己的背贴在何年归胸口上,更慌乱了。她虽然跟何时归恋爱过,但两人一直是异地恋,只有中间过年回家见过一次,两个新手最多也就是拉拉手而已,前胸贴后背这样的亲密动作更是不曾有过。
何袅袅忙推开何年归,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敢。只觉得心里像是突然起了雾,她在里面像一只迷了路的小绵羊,跑来跑去找不到路,只一个劲儿地喊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可那小绵羊又分明是跳跃着、蹦Q着的。
“年年!年年!何年归!”村长何旺粗犷的喊声传来,让何袅袅得意顺利逃脱,没有被何年归发现她的慌乱。
何年归丢下锄头,嘟囔着:“不是说不要叫我小名嘛……”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家院子里。
何旺穿戴整齐,像是要出门,瞥了一眼何年归,不满道:“大冷天的你穿个T恤像什么样子,赶紧换个衣服,跟我一起出门。”
“去哪儿啊?”何年归说着进屋找衣服。
“去大壮家。”何旺不满道,“你平白无故把人打了,不得上门赔礼道歉?”
何旺说着找了个干净的杆子,从鸡蛋箱里挑鸡蛋。何年归家里养了几十只鸡,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鸡蛋。也是他们在村里上门送礼的首选。
“我不去。”何年归把找出来的衣服丢回去,不满地嚷嚷,“是他先欺负人,我才打他的,我又没错,凭什么让我去给他赔礼道歉?”
“他给村里送福利,大家伙感谢他还来不及呢?还欺负人……我看是你不识好歹欺负人还差不多。”何旺挑着刺。
“跟你说不到一起。”何年归摆烂一样瘫在沙发上,“反正我不去。”
“行行行,那你说说,他欺负谁了?”何旺退了一步。
何年归坐起来,恨恨道:“他欺负何袅袅!仗着对村里有点小恩小惠,就带着村里人一起排挤何袅袅。”
“欺负何袅袅跟你有什么关系……”何旺说到这里反应过来,“你一天天地往何袅袅家跑,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是又怎么样?”何年归正义凛然。
“怎么样?”何旺轻蔑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不是我瞧不起你,何袅袅人家什么学校毕业的?你什么学校毕业的?她有才华、有学问,在大城市能站稳脚跟。你呢?连个实习都保不住。娶何袅袅,你哥都不一定有机会,更别说你了。”
“实习不是我保不住,是我自己不想去了,我要考研。”何年归虽然这么为自己辩解,但其实何旺的话每一句都扎在何年归心里。他就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何袅袅,才连喜欢都不敢表达,只能偷偷藏在心里。
“醒了,别狡辩了。”何旺把篮子装满了鸡蛋,不容辩驳地说:“今天你必须得跟我去给大壮道歉。”
“不去。”何年归又躺回沙发。
“你不答应跟我去,我就不答应你考驾照。”何旺说。
何年归恨得牙痒痒,却还是去换衣服。吃人嘴短,他还没毕业,没有经济来源,还是得仰仗父母,耍脾气也得有个限度。而且他真的很想考驾照,这样就可以帮何袅袅更多。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穿衣服的每一个动作都用很大力气,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抗议。
见何年归换好了衣服,何旺把篮子递给他,嘱咐道:“一会儿过去,别摆个臭脸,该道歉道歉,该低头低头。”
何年归不情不愿地接过篮子,说:“莫欺少年穷!”
“行了行了,不欺负你。”何旺推着何年归往外走。
路上,何旺见何年归还是臭着一张脸,便心平气和地说:“你别以为打大壮一顿就是为袅袅报仇了。他是会被打怕的人吗?他吃了亏,只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袅袅一个人,怎么跟大壮斗?就算加上你,你们两个人,万一大壮使阴招,烧你们的大棚,你们怎么办?”
“这何家村还让他无法无天了是吧?”何年归不服气。
“不是他无法无天,是你们要学会保护自己,学会迂回。大壮这人就爱玩阴的,你非要跟他正面刚,那最后只能是被他玩弄。”何旺说着点了支烟,“我的意思啊,是大家都乡里乡亲的,你们面上不要跟他闹太僵,而是先假意顺从他,迷惑他,再四两拨千斤嘛。”
“爸,你讲这一堆道理,不会是想骗我好声好气跟人道歉吧?”何年归说,“你不教方法,只讲一堆道理一堆道理有什么用?”
“不然说你没出息呢。”何旺嫌弃道,“我不是给你鸡蛋了吗?”
何年归看了看手里的鸡蛋,一脸疑惑问:“你让我做黄鼠狼,去给鸡拜年?”
何旺无语地摇了摇头,狠狠抽起了烟。
到了大壮家里,何年归忍住怒意,给大壮道了歉。
大壮看得出何年归来得不情不愿,但他也没所谓。他招呼着何年归父子坐下,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说着化肥厂审批的事:“建设用地的审批我已经提交给镇上了,应该过一阵就能下来。到时候还得劳烦旺哥你呢。”
“好说,都好说。”何旺端起茶喝了一口。何年归看向何旺,使劲给他使眼色,恨不得跟老爸能用腹语交流。
何旺看都没看何年归一眼,也知道何年归想问什么,便说:“不是说三个月之后再建厂来着?怎么现在就开始走审批流程了?”
“哈哈哈,你也说是审批流程了。建设用地批下来之后,还有环保局、水利局、消防局……一大堆审批要走呢,三个月能办下来就不错了。”大壮压根一开始就没把跟何袅袅的打赌放在心上。
“那如果到时候何袅袅打赌赢了呢?”何年归忍不住问。
“赢了有怎么样呢?”大壮嗤笑,“村里有人会支持她吗?大家可以为了一只鸡排挤她,就可以为了多几毛钱工资反对她。”
“你的意思是到时候多开点工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何旺拍了一下何年归,示意他不要多嘴。
大壮反而很得意,他说:“我也不怕告诉你,化肥厂我肯定是要建的,那个打赌我也一定会赢,因为工资开多少,我这个老板说了算。”
“你的意思是先用高工资把大家骗过来,实际开工资的时候,不会给那么高是吗?”何年归问。何旺再拍何年归,何年归也完全不理会,把话全说完,“你这样骗大家,不怕大家怨你吗?”
“到时候化肥厂建起来,上班的地方就只有那一个,谁会怨我?谢谢我还差不多。”大壮胜券在握。
回来路上,何年归越想越气,替何袅袅不值。大壮一直是村子里的名人,也给村子带来不少明面上的小福利,什么过年的春联、中秋的月饼、还有这次妇女节的扒鸡……早在何袅袅之前一年,他就已经收买人心了,何袅袅在别的村里都可能成功,唯独在这个一家独大的何家村,很难成功。
何年归愤愤地回到何袅袅家,看到何袅袅院子里已经堆了木板和大大小小的花盆。
看到何年归回来,何袅袅雀跃着说:“我刚去镇上买的,花架的材料和花盆,都买好了。”
“哦哦哦,那我先钉花架。”何年归说着去解木板上的绳结。
“都这会了,先吃饭吧。”何袅袅拉着何年归进屋,“我发现镇上开了一家港式餐厅,老远就闻到香得不行。”
何袅袅说着把餐桌上的袋子打开,港式蜜汁独有的香甜味就涌了出来。
“当当当当~”何袅袅榜何年归打开打包盒的盖子,里面是一碗蜜汁叉烧饭。上面盖着满满的叉烧肉片。
何袅袅取出酱汁,洒在叉烧上面,酱汁浓郁晶莹,感觉一下就给这碗饭注入了灵魂。
“你不知道这家生意有多好,我刚到的时候,店里店外都挤满了人,当时看到师傅切叉烧的时候,我就有点忍不住了,但我还是打包回来了,回来跟你一起吃。”何袅袅一边从下面的打包盒里夹出一个糖心煎蛋和几根翠绿的蔬菜,摆在叉烧饭上面,一边说着。
其实何旺叫何年归回去之后,她有听到何旺让他去跟大壮道歉,何袅袅这才知道,何年归为了给她讨公道,把人给打了。
一方面从心底里感谢何年归帮她出头,一方面又觉得何年归被逼着去道歉,心里肯定不好受,便跑到镇上,去带了好吃的回来,希望何年归吃了之后,心里能好受一点。
第25章
蜜汁叉烧饭果然不错,怪不得那么多人排队。入口是蜜汁的香甜微咸,刺激人疯狂分泌唾液。
叉烧选的是优质梅花肉,肉很嫩,又有一点点嚼劲,一丝丝的肥肉均匀地分布在肉的纹理当中,让整块叉烧在经过烤制之后,不至于太干,又不至于太肥,柔软带嚼劲,拿捏得刚刚好。
浓郁的蜜汁裹在热乎乎的白米饭上,再配上叉烧的肉香,直让人疯狂扒饭,停不下筷子。
甜甜的东西和饱腹感,会让人心情也好起来,而蜜汁叉烧饭刚好符合所有要求。何年归很快就吃完了满满的一碗叉烧饭,心情也好了很多。
他放下碗筷,说:“趁着天还没黑,我帮你把花架钉起来吧。”
“行,你钉花架,我来种花。”何袅袅说。
她这一趟去镇上,可买了不少东西,除了花架和花盆,还买了营养土、花肥和各种花的种子。
何年归开始锯木头,何袅袅就在院子里的菜地边挖了一排小坑,何年归疑惑,问:“你不是要把花种在花盆里吗?怎么去菜地挖坑了?”
“这个是向日葵。”何袅袅说着,弯腰把向日葵种子扔进坑里,顺带用脚把土一勾,将坑盖好。“我就在地边种一排,等夏天到了,菜地里的菜长起来,向日葵也开了,肯定很漂亮。”
夏天要四个月之后了。听到何袅袅在规划夏天的事,何年归心里又高兴,又生气。高兴的是何袅袅计划着留下来,生气的是大壮已经想好了怎么逼着何袅袅走。何年归试探着问:“你……要留到夏天?”
“是啊,毕竟菊花夏天才会开呢。”何袅袅说。
“那万一……打赌输了……”
何袅袅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想,说:“万一打赌输了……我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吧。”一旦化肥厂建成,这个村子的庄稼就种不成了。如今何家村已经没有了何袅袅的亲人,她愿意回来,大部分还是因为田园生活带来的治愈感。如果田都种不了了,那她也不想回来了。
“不行!”何年归条件反射一样忙喊道。
“啊?”何袅袅被惊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
听到何袅袅说再也不会回来,何年归有点没控制住,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忙降低了音量,说:“我的意思是,你一定不要输!你一定会赢的!”
何袅袅得意一笑说:“我也觉得。”毕竟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输过。
何袅袅种好了向日葵,何年归也锯木头,然后就开始钉框架。何年归是没有设计图纸的,架子的图纸就在他脑子里,只需要按照步骤,一步步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