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袅袅便在群里公布了今年的销售情况，安抚着村民们。至少目前春天的产量不用担心销售了。其他村子没有种植夏天的菊花，所以夏天的销售也不用太担心。主要就是秋天收获的大批鲜花，该怎么跟别的村竞争。
别的村子经过一个春天的拓展市场，秋天价格还这么低的话，肯定会在网上销售打败何处炊烟。
「我们也能接受4块钱一朵！」有村民在群里说。
「对啊，去年就是4块钱一朵卖的，大不了，今年还是这个价」
「对，跟他们抗争到底！」
……
何袅袅只是回复：「秋天还没来，大家先不要着急，让我再想想办法。」
去年的四块钱一朵，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今年何袅袅心里根本不想降价。
何年归回来之后，何袅袅召集来何苗苗、燕子、红婶和村长何旺开会。何袅袅说：“今天把大家就叫来，是想跟大家商量一下，看看今年秋天，卖菊花这场仗，要怎么打。”
红婶懵懵的，说：“咱们春天的花不是还没开吗？怎么就要商量卖秋天的菊花了？”
何袅袅简单说明了一下现在各村的竞争情况，红婶马上激动起来，说：“那我们也拼单价。他们卖五块，我们就卖四块五。”
何袅袅摇摇头，说：“那他们看到我们卖四块五之后，降价到三块五呢？”
“那……那我们卖两块……”红婶说到这里停住了。她自己也种花，知道成本。单只菊花的价格如果低于三块，就是亏本的。
“价格战不是长久之计。”何袅袅说，“只会引发恶性竞争，最后赔钱都是种花的村民。就得不偿失了。”
“那……”何苗苗低声开了口。
何袅袅示意她继续说。何苗苗骨气勇气，说：“咱们何处炊烟的品牌不是被他们用在店铺名称上了嘛。我们可以跟他们打官司，把品牌夺回来。我们品牌已经积累一定量粉丝了。不能被他们给抢了去。”
何袅袅犹豫着，打官司非常消耗时间、精力和金钱。而且即便是打赢了，到头来，花还是一样的，还是很难留住消费者。她缓缓说：“品牌这个，可以先尝试平台投诉处理。品牌现在并没有占什么优势。打官司的话，吃力不讨好。”
“那打差异化呢？”何年归提议，“咱们可以在店铺宣传上说明，咱们村子的菊花种得更早，口味更好。”
“这个有点难，因为品种都一样。把咱们店铺的和别人店铺的买过来一对比就发现了。其实味道没有区别。”何袅袅思索着说。
“那就把所有的花都加工了。”燕子说，“咱们不是已经推出了不少菊花产品了吗？这是别人家没有的。”
“但这意味着，成本会更高……”何袅袅犹豫着，“其实现在还是新鲜的菊花最好卖……如果都做成产品，我担心数量太多，卖不完。”
何旺说：“鲜花卖不出去，还能做成产品，产品卖不出去，就只能等过期了。”
“现在代理的销售渠道，也主要是餐厅和一些营养机构。”何袅袅说，“而且他们只代理鲜花。相关产品的代理，我还一个都没遇到过……但是产品也是销售的一个大部分，我们可以再在产品上下一下功夫。”
“或者可以把鲜花分等级来卖。”何旺说，“其实田里出来的花跟果园出来的果子一样，都是有大有小，有好有坏的。我们可以把大小不一的分开，大的贵卖，小的贱卖。这样就能两边拉平衡了。而且也是侧面告诉消费者，便宜的，其实质量要差一点。”
“旺哥，不然你是村长呢。”何袅袅开心。之前光顾着一股脑销售了，压根没想到可以分质量来卖。
“那我明天就把不同质量的花，按照不同的价格上架。”何苗苗说。
“对对对，还有之前合作过的带货主播，也把这个消息同步过去。”何袅袅叮嘱。
“好。”
后来大家又想了一些竞争的手段，可是看未来发展，都是一些两败俱伤的手段，何袅袅很纠结。今年本来是何家村成长的一年，她不想让村子跟任何人恶性竞争。
思索良久，何袅袅说出了自己的野心，她说：“其实我们不止要看眼前，还要看得长远。食用花市场其实很大。容得下何家村一个村子，也容得下两个甚至更多个村子。我们要把格局打开。或许我们跟他们并不是竞争关系，而是可以发展成合作关系。”
“怎么合作呢？”燕子困扰，“不说别的，就说马家屯吧。我有亲戚在马家屯，现在见了我，都不爱搭理了。觉得是竞争对手。他们村特别团结，对我们种花这件事的恶意，还是挺大的。”
“嗯……”何袅袅想了想说，“那我就先去看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何袅袅要要一个人去马家屯村长家，何年归不放心，怎么也要跟着一起。何袅袅拗不过，就让他开车。
“我怎么感觉你比以前粘人了?”何袅袅说，“以前你就会在家做饭等我回来。”
何年归发动车子，缓缓说：“如果顺利的话，我九月份，就要去S市了。还有四个多月，也就是一眨眼的事。这四个月，就想24小时粘着你。”
“不是还有很长的寒暑假嘛。”何袅袅说，“寒暑假可以跟我待在一起啊。”
“那上学的时候呢？你忙起来，就谁都不顾上了。我万一好几天联系不到你……”何年归说着说着，竟有点委屈起来。
何袅袅确实给不了何年归保证，她这是宽慰着：“只要有空，我肯定会回你消息的。”
何年归犹豫良久，说：“你和我哥，当初是为什么分手啊？只是因为异地恋吗？”
“嗯……”
何年归更担心了。以前一直是待在一起，一起吃喝。何年归已经尝过了跟何袅袅在一起的快乐，就做不到像之前的八年一样，一个人眼巴巴地等待了。那样酸楚的日子，再来三年，他真的做不到了。
两个人沉默着，很快到了马家屯。
何袅袅先是去田里走了一圈，看大家种的花。种植很科学，长势也很好。村长一定下了功夫。
果然如何袅袅猜测，马家屯的大家，都认识何袅袅。看到何袅袅在田里走，都窃窃私语，提防着她。
何袅袅看到一个扛着锄头的村民，问：“大叔，请问村长家怎么走啊？”
“不知道。”村民头也不回。
何袅袅也没追问，又看到个拎着菜篮子的村民，换了种方式，问：“今年地里的花卖得还好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扎着头巾的村民很警惕。
“想帮你们卖花啊。”何袅袅说，“你应该认识我吧？我们存的花，可是全卖出去了。”
“你是收花的？”村民语气缓和了许多。
“我可以收花。”何袅袅说，“今年花不好卖吧？城里餐厅只能收一部分。”
“是啊。”村民把头巾摘下来擦了擦汗，“村长也犯愁呢。当初看着隔壁村挺好卖的，没想到，到我们村了，这么难卖。这花要是熟了还没卖出去，还得进冷库……”
“进冷库成本可高了。”何袅袅想起当初何辛在她家门口撒泼打诨的事，回忆着何辛的话，说：“本来就是花了好多钱买苗种花，哪还有钱交冷库租金啊。”
“是啊。”村民像是找到了知心人，凑近了，压着声音跟何袅袅说：“我跟你说啊，以前我们村里多团结啊。今年家家户户都种菊花，都卖不出去。都算计着呢。前两天，还因为一家卖四块，一家卖三块五，打起来了……这花啊，就不能种！”
何袅袅计上心来，说：“那请问村长家怎么走啊？我有卖花的渠道，去跟村长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帮大家把花卖出去。”
“就村口红瓦的那三层小楼，就是村长家。”
“好嘞。谢谢啊。”何袅袅说着往村口走去。
何年归不仅感叹，说：“做了一年生意，袅袅你油滑了不少啊。”
何袅袅头也没回，说：“我就当你是夸我吧。”
村长家的三层小楼，简直就是何袅袅的梦中情房。一个种满鲜花绿植的小院，进屋的路是鹅卵石铺的。三层小楼非常有设计感，简约而高级。
只是这个村长，有点不太符合何袅袅的想象。在何袅袅的想象里，村长都是像何旺那样的老男人。对村民们了解，也是村民们的老大哥。
而马家屯的村长，却是一个穿着长裙的漂亮姑娘，看起来跟何袅袅年龄相仿。
她打开门看到何袅袅，马上来了笑容，说：“何袅袅！久闻大名，没想到把你给迎来了。”她一边带何袅袅进门，一边说：“我叫马敏。你叫我小马或者小敏都行。”
何袅袅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清爽的菊花味，像是水煮过后，熟的菊花香。何袅袅不禁好奇，问：“你在做菊花？”
“是呀，真是太巧了。”马敏说，“我想试试菊花怎么做好吃，你们就来了，要不要尝尝？”
“好呀。”何袅袅说，“我还带来了专门研究菊花菜品的大厨，我们可以一起交流一下。他叫何年归。”
“坐坐坐。我去端出来。”马敏说着。端出来一个大碗，里面有淡黄的清汤，上面飘着几朵尚未开放的菊花。
第103章
“我不太会做菜，全凭菊花新鲜，就直接放进清水里煮了。”马敏说着，给何袅袅和何年归拿来餐碟和筷子。
何袅袅夹起一朵菊花来吃，花没完全开，煮了之后，只有网球那么大。咬住花，花瓣里包裹的汤水就流进了口中。有清淡的菊花香气，但只是清汤，没有什么味道。
花瓣非常柔软，吃这完整的花，像是吃吸满了汤汁的冻豆腐，每一口都爆汁。只是非常清淡。没想到的是，吃到最后，花里面居然是泛着丝丝甜味，还是有点惊喜的。
“马村长，这花里面，你加糖了吗？”何年归问。
“没有。”马敏说，“就洗干净用清水煮的。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何年归说。之前研究菊花菜品的时候，只想着跟别的食物搭配，没想到单独煮花来吃，是这种清爽又柔和的味道。
“我看你们店里，除了鲜菊花，还有干花茶、菊花糕点和腌菜罐头什么的。我都忍不住下单。”马敏说，“你们真的太会研究了。”
马敏说着还拿出来何袅袅编写的种花教程，说：“我不懂种菊花，今年带着村民们种花，可把我给愁死了。天天翻这本书。不得不说，你写得是真的好，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聪明就好了。”
马敏这么钦佩又客气的样子，让何袅袅有点不知所措了。来之前，她还以为这个村长一定是像大壮那样，得理不饶人的人。
不过理智又好学的村长，却更让何袅袅警惕起来。最可怕的对手，不是看起来凶狠强势的人。而是聪慧又谦虚的人。面对这样的人，你不知道她的上限在哪里，她会一直成长，一直进步，直到打败所有竞争对手。如果两个村子竞争的话，何袅袅都没有信心赢。
何袅袅无奈地笑笑，说：“我听说你带着村民们，一起开水渠养鱼，办农家乐。一年时间就把村子打造成了本市的旅游名村，我得向你学习才是。”
“你们村不是也有条河嘛，养鱼很简单的。你要是想学。我教你。”马敏爽朗地笑了笑。
“马村长这么坦诚，我也就不跟您拐弯抹角了……”
“什么马村长啊，叫我小敏就行。”马敏说着给何袅袅他们拿点心、倒茶。
马敏家里有一套功夫茶具，花样繁多的茶具有序摆放。她把一块普洱茶用沸水冲了，第一泡茶汤倒掉，然后烫了茶盅，用镊子夹着茶盅，分别放在何袅袅和何年归面前。把第二泡的茶水给两人倒上，刚刚好倒了七分满。
马敏做这些的时候，安静而专注，看得出她是个很懂茶，很会享受生活的人。配的点心却是小熊饼干，看得出是一个有个性的新时代年轻人。
“那我就不客气啦，小敏。”何袅袅说着拿起一块小熊饼干。那小熊饼干胖乎乎的，里面有柔软如糖浆的夹心，甜甜的草莓味。这时候喝一口微苦的普洱茶，刚好中和了那甜，连草莓味都变得柔和清新了。
何袅袅继续刚刚的话，说：“我听说马家屯的菊花，出货都是四块五？”
“是啊。”马敏也不避讳，“四块五还不好卖呢。现在一大半没预定出去。我们还准备临近开花的时候，直接降价到三块五呢。”
果然他们是准备打价格战的。花开之后，宁愿降到接近成本价，只求殊死一搏，把何家村给打下去。不过这价格战本来就是明战，也不怕何袅袅知道。马敏便说得像是聊家常一样轻松。
“销售渠道不好打开吧？”何袅袅说，“我去年为了卖点花，费了不少力气。即便是降价，市场就这么大。也不好卖啊。”
“是啊，现在全靠去年你打出来的渠道在卖。但是也卖不了多少。毕竟很多商家还是认准了你。”马敏在自己地盘，自然毫无畏惧，连抢生意也说得这么坦然。
何年归坐在一旁，看着两个竞争对手，虚假地客套着，有点不太适应。心里不由得吐槽：“果然生意场上没有真心人。”他默默喝着茶，不敢声张。两个人都阴阳怪气的，感觉随时都可能打起来。
“我们村今年春天的话，已经全部卖出去了。”何袅袅很坦诚。
“何老板肯定是足智多谋啊。”马敏勉强笑着，“我们村不能跟你们比。”
何袅袅也笑起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帮马家屯卖花的。”
这话从竞争对手嘴里说出来，怎么都像是在反讽。马敏反问：“是吗？怎么帮啊？”表情虽然是笑的，但语调中分明是剑拔弩张。
“我比你们村要早做一年菊花买卖，销售渠道比马家屯要稍微多一些。”何袅袅微笑，“所以我想着，直接从马家屯收购菊花，既然你们能三块五一朵卖，那我可以三块五一朵收。”
“哦？是吗……”马敏笑着不接话。本来是想用价格来宣战的，却没想到何袅袅主动用这个价格来收购，把她给绕进坑里了。
“这样一来，你们村的花可以顺利卖出，也不用担心销售问题了。”何袅袅说。何袅袅其实是坦诚的，只是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很像别有用意。看马敏没有接话，何袅袅继续说：“我不是来找茬的。相信你也在被销售的事困扰。我收购马家屯的花，其实我们是双赢。”
马敏沉思了一会儿，说：“既然何老板这么坦诚，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其实我这边也接触了几家代理。他们给的价格我也能接受。只是有些代理实在是无良，表面上谈得好好的，转头又反悔。搞得我也很闹心，不好跟村民们交代。毕竟花这种东西，一旦开了，就没有回头路，多放一天，就是一天的成本。”
“如果马村长有顾虑，合同可以让马村长来拟，只要不过分，我就会签。其实合作是双向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马村长实在是不放心我。可以当我没来过。”何袅袅态度也很坚决，说罢站起来准备走。
现在马家屯的销售情况不好，两个人心知肚明。只是竞争对手来收购，马敏还是不放心。不过她也没什么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何袅袅的收购，是马敏目前看来，最好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