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抬袖擦了额头汗珠,抬头,笑得灿烂:“马上就来!”
说完,飞快地插着手里的秧苗。
风挽月蹲在田边。
她问:“萧玦,你知道吗,你在田里栽种秧苗的样子,别有风姿。”
萧玦眉头一动,得意地问:“你是不是发现,本郡王越落魄,越有魅力?”
风挽月:“……”
这人,真够自恋的。
不愧是萧孔雀!
她浅笑生辉,语气认真:“萧玦,想回京城吗?
如果你想回,我陪你打回去,好不好?”
回京?
听到这两个字,萧玦从田里直起腰。
脸上笑意,荡然无存。
他抓着秧苗,难得地严肃:“这一去,我就是乱臣贼子了,你要想好。”
风挽月笑:“你是乱臣贼子,我就是乱臣贼子之妻。
你不觉得,很般配吗?”
第202章 用性命起誓
“哗啦……”
一撮嫩绿的秧苗掉落在水中,溅起一阵水花,荡开一圈圈涟漪。
萧玦很认真地望着风挽月:“乱臣贼子,会背上千古骂名。
如此,你也愿意。”
风挽月语重心长道:“成王败寇,历史,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我会不会被千万人唾弃、遗臭万年,就得看你了。”
萧玦眼尾染上一片红。
他抬头问:“所以,你还跟我和离么?”
风挽月笑:“不了。”
萧玦眼尾红得近乎滴血。
又听,风挽月道:“从现在开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你活,我活。
你死,我死。”
萧玦:“……”
他红着眼眶,几乎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他才道:“我用我的性命起誓,此生,定不负你!”
语罢,举起手指。
风挽月弯唇:“我信你。”
萧玦真是扑过去,把她紧紧抱入怀里,怎么亲都不够……
上天是厚待他的。
否则,怎么会给他一个那么好的妻?
风挽月自田边站起身,含笑看他:“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傻了?
既然想夺回京城,这样傻着可不行。”
萧玦回过神来,精神一振:“厉兵秣马,我懂!”
“还有粮草呢?”风挽月问。
萧玦笑容灿烂:“田,还是要继续种的!”
风挽月轻笑:“如此,厉兵秣马去吧,清河郡王殿下。”
语罢,步伐轻快地转身。
轻薄春衫,在明媚春光里随风摇曳,飘逸而又动人。
萧玦心动不已。
他扔掉手中剩余秧苗,在水田中奔跑、上岸,往风挽月的方向追去。
笑声清朗:“娘子,等等我,为夫这就去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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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郡王府忙极了。
他们的郡王殿下,每日骑了马,挥舞着郡王妃的长鞭,到处监工。
除了府中厨子,余下的,全被赶去田里插秧苗。
就连郡王妃,竟然都亲自下田了。
实在诡异!
如此一来,所有人全都干劲满满,半月才能栽完的秧苗,十天就搞定了。
田里,热火朝天。
插完秧苗,又开始下地播种玉米。
镇上百姓瞧见,羡慕得不行。
谁知道,郡王府的活儿一干完,郡王就拨出府中那五十个禁军,帮百姓干活儿。
效率,高得不行。
白日农活重,特别劳累,夜间,一镇子的人都睡得很沉。
无人知道,一到夜里,上千人带上兵器,摸黑进山。
天亮之前,又摸黑出山。
春种结束,镇上终于清闲下来。
郡王府,却传出消息——
府中下人上山摘野菜,遭遇狼群和豹子攻击,伤得十分严重,
过几天,就听说,伤者没抢救过来。
问了,才知道,死的是郡王府的管家,外加两个小厮,一个婢女……
郡守府颁布消息:镇上人等,一律禁止入山,否则,后果自负。
那几日,大夫总出入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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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气炎热。
郡王府中,飘着一股浓郁中草药味。
曲水亭。
潺潺流水,自山上引来,在园子中流淌。
亭子里,凉风习习。
风挽月带了人,正在亭子里捣药。
姣姣也在帮忙。
她一边捣药,一边道:“这几日,长熹和景茂天天进山挖草药。
我带宁儿出门溜达,镇上百姓都问我,是不是山上有什么宝物呢。”
说着,就笑了。
风挽月莞尔:“你怎么说的?”
姣姣偷笑:“我同他们说,挖稀世兰草,送去给朝廷上供。”
挖兰草?
上供?
百姓不得骂死萧璟?
风挽月忍俊不禁:“姣姣,你也太损了!”
姣姣脸红。
都是学来的。
曾经的她,哪里敢做这种事,说这种话呀?
跟风挽月和萧玦相处久了,她见识多了,胆子也大了……
更何况,如今的萧晟,一心一意宠着她。
姣姣做梦都没想过,她的人生会如此幸福。
想着,捣药的力气更大了。
亭子里,药味浓郁。
风挽月拿着石杵,研捣着石臼里的草药。
草药,是萧玦带了辨识草药的大夫,亲自进山采摘回来,洗净晾晒好的。
大多数,都是止血消肿的。
萧玦同她商议,不打无准备的仗。
因此,春耕完,他就开始练兵。
练的,是那一千个从岭西王手中俘来的禁军,外加郡王府的下人们。
粮草,继续屯。
望着停在外的明媚日光,风挽月轻叹了口气:“姣姣,你和景茂,真不打算带小宁儿离开吗?”
“不了。”姣姣柔笑:“我跟景茂一致决定,与你和长熹共同进退。”
风挽月心头一软。
晚上回去,她就传了一封信给风映寒。
同时,萧玦也写了一封。
要战,就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
两天后,风映寒回了信,信上只写了一个字:允。
作为后盾,风映寒会尽可能地提供财力和物力方面的支持。
萧玦一直都知道,他这位大舅哥有钱。
只是,不知道多有钱。
总之,他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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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
郡守府以预防流民、土匪来袭的名义,率领清河郡百姓进行演练。
演练,是风挽月提议的。
往日,只在田间地里劳作的百姓,全都手持木枪、木剑。
早饭前、晚饭后,集中在晒场上操练。
紧张的气氛,一直延续到秋收。
秋收时节,雪花般的信件,不断从卫城传到清河郡来——
西虞大军又进犯大越了……
惠安帝为了兵马,划了五座城池给西虞……
叛军大肆抢百姓的粮食了……
萧璟被惠安帝气吐血了……
……
萧璟除了发怒、吐血,别无他法。
他的身体,连在马背上坐稳都困难,更别提渡过卫江、御驾亲征。
无能又可恨。
拖得越久,大越官员心越凉。
拖到秋收结束,萧璟终于下定决心——
他要亲征。
消息传出,官员和百姓终于有了点渺茫的希望。
十万镇北军,自北疆出发。
……
郡王府。
风挽月把信递给萧玦:“你做好准备了吗?”
萧玦点头。
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头发高束,低头给风挽月整理护腕:“怕不怕?”
此去,危险重重。
失败了,就要被唾骂千古。
风挽月抬眸,眸光清澈:“清叛乱,除奸恶,没什么好怕的。”
或许,她重活一次的意义,就在于此——
她来了大越,救赎了萧玦,而萧玦,即将去救赎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
蝴蝶煽动了翅膀,大越,甚至这个时空,或许都将迎来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
【作者题外话】:感谢“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好呢”小可爱为我画的头像,可可爱爱~~
第203章 本郡王在,她在
十月。
清河两岸,漫山遍野被染成一片火红。
一队千余人的队伍,穿过铺满红叶的官道,运粮运兵器,精神奕奕地往西北边行去。
侍卫开道,马车随行,禁军运了粮草,浩浩荡荡。
清河郡,则由赵楷一家三口留守。
初冬,天有些冷。
马车上,炭盆手炉一应俱全。
车厢里,还铺了厚厚的被褥,摆了些小零嘴。
后方的禁军们,穿得厚厚的、暖暖的,神色十分轻松。
甚至,不少人兜里还揣了瓜子、松子、栗子等小零嘴……
悠闲的氛围,不像是去打仗,倒像是收获满满、回乡过年的商旅。
宽敞的马车上,传出嗑瓜子的清脆响声。
姣姣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月儿,咱们这样,真的能行么?”
风挽月拍拍手上的瓜子皮碎屑:“正所谓,兵不厌诈。
咱们没兵力,只能耍手段了。”
姣姣点头:“也对。”
风挽月净了手指,抓起一块绿豆糕,逗小宁儿:“宁儿,我们会赢吗?”
小宁儿抓着绿豆糕,塞进嘴里。
“赢不赢呀?”风挽月捏捏她小脸。
“赢赢……”小宁儿咯咯笑。
风挽月笑:“听见了吗?小宁儿都说了,我们会赢呢。”
忽然,马车帘子被掀开。
萧玦的骑马行在马车一侧,冲她凑过来:“绿豆糕,啊……”
微微张嘴。
小宁儿开心地挥手:“小叔叔……”
萧玦逗她:“小叔叔的绿豆糕,好吃么?吃了小叔叔一块绿豆糕,要赔十块噢!”
小宁儿表情就变了。
伸手抓了小揪揪,纠结地瘪嘴。
马背上的萧玦:“哈哈哈……”
风挽月抓了一块绿豆糕,嫌弃又好笑:“再逗,就把宁儿逗哭了。”
“嗯哼!”
萧玦弯腰叼过绿豆糕,开心坐直身体。
乌发高束,衣衫翻飞。
看着他,风挽月心里就踏实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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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后,萧璟病得越发厉害。
整个人,瘦得几乎脱相,还不时地吐吐血。
瘦削高挑的身子,穿上铠甲,宛若一个傀儡木架子。
远远看着,有些瘆人。
近日,大越朝中气氛紧张——
江对岸,叛军的使臣天天驱船行到江心,一边招安,一边搞人心态。
萧璟病秧秧的,看着半死不活的。
两岁多一点的大皇子,也是病秧秧的,甚至,连话都不会说。
……
私底下,大越朝臣不得不承认——大越,气数已尽。
大越,内忧外患。
连续几日,都有官员携家人出逃,渡江投靠叛军的朝廷。
还有的人,试图往南边逃。
人还未逃远,就被萧璟的人绞杀当场。
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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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雨之后,天地间一片寂静。
萧玦的一千多人,停在了岩城十里外,在山上安营扎寨。
因事先有准备,备足了防寒保暖的设施,所以,在山间也住得不算多难受。
安置好一千禁军,萧玦趁着夜色,带侍卫入岩城。
一起带进去的,还有风挽月、青枝、萧晟、姣姣和宁儿。
夜色里的岩城,喧嚣还未散尽。
大街上的青石板,投映着街边的灯光、街上的人影。
行人皆撑了伞,悠闲来往。
有了雨伞遮掩,一行人轻松地找到了醉春楼。
天气渐冷,客人走得早。
醉春楼大门开着,却是一个客人都没有。
就连扮做伙计的侍卫,都坐在大堂里打盹。
忽然,一阵风自门口拂来,带着一丝寒冷的水汽,烛火颤了颤。
伙计睁眼。
风挽月淡声道:“要个雅间,谢谢。”
伙计瞬间清醒:“小姐?姑爷?”
话音落下,连忙起身,小跑着走到门边。
一行人已经迈入门内。
伙计往外看了一眼,见街上一切如常,十分安全的样子,连忙挂了“打烊”的牌子,关上门。
随后,躬身道:“请跟属下走。”
穿过长长走廊,一行人跟着伙计入了风映寒在岩城的宅子。
进茶厅时,风映寒已经披了外衫出门来。
“哥哥。”风挽月浅笑喊他。
风映寒唇角扬了一下,拢了外衫:“算着日子,估计你们快到了。
所以,下午先补了个觉。”
说完,让伙计准备热茶和饭菜。
萧玦坐在椅子上:“大舅哥,姣姣、小宁儿和青枝,就先交给你了。”
“嗯。”风映寒冷淡点头。
他看向风挽月:“你也留下,若是交战,便同我待在一处。”
宅子里,早准备了暗道和地下室。
遇到危险,随时都能脱身。
风挽月却摇头:“哥,我陪萧玦一起去。”
“你……”风映寒蹙眉。
“哥。”风挽月叫住他:“我没有这么弱的,你不用担心。”
风映寒薄唇紧抿。
搁在膝头的细长指,紧紧握成拳。
这时,萧玦同他保证:“大舅哥,放心吧,月儿有本郡王呢。
本郡王在,她在。”
“最好如此。”风映寒冷冷道:“如实月儿遇到危险,我便打折你的腿。”
萧玦扬眉:“哪条腿?”
风映寒瞪了他一眼。
萧玦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