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世子妃不愿,就亲自去同殿下说。”
风挽月:“……”
让她去见太子?
这不是在给她挖坑吗?
风挽月伸手接过蒲团,当着一众女眷探究的目光,把蒲团铺在身前,跪了上去。
跪好之后,她开口道:“多谢太子良媛。”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围女眷听清。
小太监没料到风挽月会来这一出,他试图提点:“世子妃,是太子……”
风挽月出声道:“你替我跟太子良媛说一声,多谢她的关心,快去吧。”
小太监吃了个哑巴亏。
风挽月跪姿笔挺。
小太监只得硬着头皮离开。
不多时,跪在正前方的太子回过头,远远地往女眷这边看了一眼。
只见,风挽月跪在一众女眷中间,明明穿的都是素服,她却格外明媚惹眼。
萧玦的妻?
呵……
太子嘴角的弧度往上扬了一下,转身面向灵柩。
当日,风挽月在宫中跪到傍晚。
接下来,一连七天,她都晨起入宫,天黑出宫。
每天,吃的都是素斋。
连续吃了一个多月素的她,脸都快绿了。
青枝伺候她穿衣,都忍不住心疼:“世子殿下离京之后,小姐都瘦了好多,这衣裳都空落落的。”
风挽月:“……”
她瘦,跟萧玦有什么关系?
听青枝的话,搞得好像她想萧玦,硬生生把自己想得消瘦了似的!
不像话!
这时,青枝又抓着她空荡荡的衣衫,忧愁道:“小姐,世子殿下什么时候回京呀?”
“不知道。”风挽月回道。
她望着蜡烛,神色莫辨。
明天,皇帝就要出殡了。
三日之后,太子就会登基为帝。
皇帝刚驾崩那天,太子让小太监给她送蒲团,一直到今日,太子都没再找过她。
但,皇帝出殡之后,就不好说了。
风挽月起身躺到床上:“青枝,我先补个觉,三更天一到,记得立刻叫醒我。”
青枝点头:“奴婢晓得。”
风挽月放心睡了过去。
这一睡,她做了个梦。
梦里,漫天的白。
她仿佛还跪在坤阳宫的广场上。
大雪漫天,广场上一片飘白,白绫和灵幡随风摇曳。
她拨开白绫,拂开灵幡,一直走啊走。
走了许久,依旧没有一个人。
天地间,仿佛只剩她自己。
突然,耳边传来痛苦的低吟。
风挽月拨开面前的白绫。
入眼处,血流遍地,鲜红刺目。
地上的人,穿着胭脂色锦衣,头发用一根青玉簪挽着。
血,从他身下流淌而出。
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沾满鲜血……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风挽月只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扶住。
转头,就是太子萧璟那张瘦削好看却阴郁的脸。
他扳着她的肩,阴测测地问:“想救萧玦么?求本宫,求本宫,本宫就放过他……”
“嘎吱!”
木门声后,风挽月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冰的。
还好是梦。
听到床上有响动,青枝端着蜡烛,绕过屏风进来:“小姐,三更了,该起身了。”
风挽月抹去额头的冷汗,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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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出殡,乃国之重事。
京中,早有禁军把守。
宫门城门大开,火把通明。
皇宫上下,到处点满宫灯。
整个皇城,灯火通明。
风挽月入了宫,就跪到了先前每天跪的位置。
她做了一夜噩梦,精神不太好,恍惚地跟着礼官的指引,各种跪拜,为皇帝送行。
回到王府,青枝担忧不已:“小姐,您脸色好差。”
风挽月按着太阳穴:“可能是没睡好……”
青枝叹气道:“自宁王薨逝,小姐就没睡过一天好觉了!吃的,也全都是素的!
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可不是吗?
风挽月赞同不已。
她想吃肉!
强烈地想吃肉!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她的愿望。
墨九敲门道:“小姐,大公子来看您了。”
“我哥来了?”
风挽月大喜过望。
趁着夜色,风映寒穿着一身松青色,一手拎剑,一手拎着不知什么东西进门来。
一进房间,就把东西递给风挽月:“趁热吃。”
“这是什么?”风挽月拎着油纸包裹。
风映寒冷淡道:“烧鸡,牛肉。”
烧鸡?
牛肉?
光是听到字,风挽月就已经馋得流口水了。
两个多余没见,一来,就给她带来了肉。
这样好的哥哥,去哪里找?
风挽月感动流涕:“哥,我好爱你!”
风映寒:“?”
他愣了愣,耳根渐红。
他紧紧绷着脸,冷冷道:“莫要说糊话,赶紧吃。
吃完了,我有重要事情跟你讲。”
第74章 我不能害他
青枝取了几个碟子来,帮风挽月把肉分好,又要帮她剃掉烧鸡上的骨头。
“我自己来。”
风挽月挽了衣袖,撕下一只鸡腿。
一嘴下去,外酥里嫩,肉汁在舌尖铺开。
风挽月差点哭了。
吃肉,原来这么幸福……
风映寒坐在椅子上,冷淡道:“你瘦了。”
语气很不悦。
风挽月含糊不清道:“主要是,吃了两个月素了……”
而且,睡也没睡好。
除了饭点,每天从早跪到晚。
金刚之躯,也得脱层皮。
风映寒越发不悦:“萧玦离京这么久,没有给你来过信?”
“寄过一次。”风挽月应道。
风映寒薄唇紧抿。
风挽月见状,冲风映寒道:“其实,这也怪不了萧玦。
我和他,都各自被监视着。
稍有不慎,脑袋就没了。”
风映寒冷笑:“他一直在北疆缩着,脑袋就能保住?”
风挽月咬住鸡腿。
她知道,风映寒是为了她好。
也是因为她,才忍不住想要怪萧玦。
虽然,萧玦也挺无辜。
不过,如今的形势,对她确实很不利。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光明正大离开京城就好了……
“啪!”
风映寒掏出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
梨花木的盒子,做工精致小巧。
“这是什么?”风挽月好奇道。
风映寒望着她:“假死药。”
假死药?
风挽月哽住。
她小心问:“这就是吃了有两成希望复活的假死药?”
“三成。”风映寒回道:“我重新找人问过了。”
风挽月:“……”
她忍不住想对风映寒竖起大拇指——
哥哥。
你挺狠的。
只有三成活命几率的药,也敢拿给亲妹吃!
万一真死了,她找谁哭去?
她已经死过一次,不能再死了!
风挽月看了一眼那盒子,抬头望向风映寒:“我的回答,还跟当初一样。
假死药,我不吃。”
她要活。
她会为自己挣出活路的。
墨三如果快马加鞭赶路,想必现在已经快要从北疆赶回京城了。
萧玦,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风映寒眸色微沉:“你知道,新帝一旦继位,对宁王府会有多不利吗?”
风挽月举着鸡腿,不答反问:“兄长你猜,如果我死的消息传到北疆,萧玦会不会原地造反?
他因我谋反,成功了也就罢了,不成功,他的下场会很惨。
我嫁过来之后,他对我很好。
此次,他前往北疆之前,也有给我写下和离书,一旦他出事,就用和离书保下我。
萧玦虽纨绔了些,但是,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我虽然对他无情,但是,我不能害他。”
风映寒:“……”
他额头青筋微凸。
他凝视着风挽月,隐隐觉得,她对萧玦的有感情了。
可,现在不是时候。
萧玦,也不是对的人。
风映寒收起盒子。
他站起身来:“我今日来,是想告知你,白家已经被我散掉了。”
散掉白家?
风挽月愣了愣:“什么意思?”
风映寒冷淡道:“我发卖了白府下人,变卖了白府财产,还将财产拿给白氏全族分了。
白家的各分支,大多已经领了财产离开衮州。
一部分去了南边,一部分去了北边,还有的去了东边……
除了一些不服于我的蠢货,全都走了。”
风挽月怔住。
风映寒这是在保白家啊。
一时间,风挽月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现在就走,也不是不可。
死道友,不死贫道。
她走了,疯批太子要杀萧玦,杀宁王府,杀护国公府……几百上千人,随便杀就是。
反正那时她已经跑远了。
可,扪心自问,她做得出来这种事吗?
风挽月深吸了一口气,捡起一片牛肉塞入口中:“哥,你回衮州之后,收拾行李,找个边陲小镇。
以后,有缘再见。”
“你当真不走?”风映寒冷冷问。
风挽月笑了一下:“不走。”
风映寒神色又冷又沉。
风挽月又冲他笑了一下:“我一直觉得,我是有福之人,会长命百岁。”
风映寒咬牙:“你还是先活过今年再说吧。”
风挽月:“……”
她想笑。
她吞下口中的牛肉,对风映寒道:“哥哥,今年过年,我们兄妹一起吃锅子吧。
到时候,你记得拎坛酒来。”
“呵……”
风映寒冷笑了一声,带着一身寒气走了。
风映寒走后,房间安静了下来。
风挽月撕下鸡翅和鸡胸肉,招呼青枝、墨七和墨九:“都吃了两个月素了,来,开开荤。”
三斤牛肉,一只烧鸡,很快就被主仆四人吃干抹净。
吃完后,风挽月摸摸肚子:“这个时候,要是有坛酒就好了。”
墨七站出来:“属下去搬……”
“不用。”风挽月制止道:“我这还在孝期呢。”
墨七:“……”
他望着风挽月,认真道:“世子妃的好,属下都会告诉世子殿下的。”
风挽月:“?”
她含笑问:“我哪里好了?”
墨七虽小,却也是懂事的。
他眸子黑亮:“世子妃替世子看好王府,替世子守灵,替世子尽孝……”
拉倒吧。
风挽月站起身:“我这都是被迫的。”
不嫁萧玦,哪里会经历这些事?
唉……
都怪护国公!
渣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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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丧之后,最重要的事,就是新帝继位。
这日,春雨绵绵。
风挽月进宫观了礼。
还未出宫,人就被拦在了宫道上。
先帝驾崩后,按照大越旧制,需要放一批宫人出宫。
因此,宫中冷清了不少。
绵绵阴雨中,两个宫人径直走来,拦住风挽月:“世子妃,玉妃娘娘有请。”
“玉妃?”
风挽月蹙眉。
今日是新帝的继位大典,立后大典,也十分草率地一起办了。
大典结束后,新帝萧璟册封后宫。
风凝玉,从太子良媛封为玉妃。
风挽月看了一眼伞外的阴雨,把手放在唇边,咳嗽道:“劳烦转告玉妃一声,我感染了风寒。
若是传给她,就不好了。
改日等我好些,再进宫请罪。”
两个宫人无声对视。
其中一个直直看向风挽月,开口道:“玉妃娘娘若是请不动世子妃,那么,皇上,总能请动您吧?
世子妃,新帝陛下在景春宫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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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送分还是送命
阴云压城,寒风刺骨。
隔着氤氲的水汽,风挽月看向伞外的世界,眼神微冷。
她问宫人:“要见我的人,到底是玉妃娘娘,还是新皇?”
“是皇上。”宫人回道。
很好。
萧璟还真是迫不及待。
登基第一天,不忙着国事,而是忙着见她。
有这样一个君主,大越还能撑多久?
见风挽月迟迟不走,宫人催促道:“世子妃,请吧,让新帝陛下久等就不好了。”
“稍等。”
风挽月从袖口中掏出一卷整洁的佛经,递给青枝:“今日,太皇太后要命人送佛经去佛光山。
送佛经的宫人,恐怕就要出发了。
这是宁王薨逝后,我亲手抄写的佛经,一定要亲手交给太后,让她一并送到佛光山去。”
从先帝驾崩,她就随身携带的佛经,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
幸好……
幸好她一直带着……
她一直知道,防着萧璟总是没错的。
青枝伸手来接佛经。
小丫头到底是没经过什么大事,手抖得十分厉害。
她抬头望着风挽月:“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将佛经交到太皇太后手里!”
风挽月朝小丫头笑了一下:“去吧。”
青枝拔腿就跑。
宫人等了许久,神色已经开始不耐:“世子妃,请。”
风挽月冷淡道:“带路吧。”
她穿着一身曳地白裙,头上仅簪着一根白玉簪,自己撑了伞,随宫人穿入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