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萧玦问。
风挽月望着洪水滚滚的河面,只看了几秒,就已经头晕目眩。
她抬手指着河面:“这么湍急的河水,拿泥土来挡,简直是在犯蠢!”
“那怎么办?”萧玦望了一眼河面,蹙眉道:“本郡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洪水。”
风挽月心下了然。
难怪。
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少年人,还是经历得少了。
风挽月把油纸伞扬起了些许,抬头往山上看去。
此时,雨已经小了不少。
视野,也开阔了不少。
她心下一动,对萧玦道:“这里没有石块,但是,还可以就地取材。”
萧玦恍然:“树?”
风挽月点头。
萧玦当即叫了郡守:“庞大人,吩咐衙役回去多找些锯子和镰刀来。”
郡守闻言,一脸茫然:“郡王,您这是要做什么?”
“伐木!”萧玦扬唇笑道。
风挽月补充道:“若是百姓家里有麻袋,每家出几个麻袋。”
郡守回道:“下官这就去办!”
不多时,锯子和镰刀到位。
年轻力壮的青年们,加上衙役、禁军,全都在山上忙活开了。
全部人分工合作,锯下又高又大的树木,用树藤捆绑结实,并且,在麻袋里灌入碎石、泥土,填入树之间的缝隙里。
堤坝逐渐成形,看起来坚固又牢靠。
河水水位逐渐上升,堤坝却纹丝不动。
郡守喜上眉梢:“太好了!拦住了!”
望着沿河的田里涌入洪水,风挽月叹气道:“在这里筑堤坝,只能把洪水拦了改道,不会直接冲入田里。
可是,低矮的田,还是被洪水淹没了。”
“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萧玦双手叉腰,望着滚滚河面:“先保大,再保小。”
郡守也笑着附和:“是啊!能保住大部分田地庄稼,已经很好了!
郡王,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络!”
风挽月看向萧玦。
萧玦眉眼张扬:“都是郡王妃的功劳。”
郡守立即转身,开始恭维风挽月。
--
堤坝筑好,天色已晚。
雨,终于停了下来。
雾色散去,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斜斜地倾泻在清河镇上。
忙碌了一天,众人已是饥肠辘辘。
萧玦朗声道:“堤坝暂时没问题了,都回家吧。”
郡守挥袖:“都散了……”
镇上的青年们各自拿着锄具筐子,开始往家赶。
快进镇子上,有人疑惑道:“咦……官道上怎么来了辆马车?”
几十号人齐齐回头。
风挽月拎着油纸伞,也转过头去。
官道上,一辆溅满泥污的马车缓缓朝他们驶过来。
车还未靠近,车窗帘就被掀开。
一张白脸探了出来,脖子伸得老长。
看见萧玦,立即哭道:“长熹老弟……”
第109章 艺高人胆大
看见马车上的人,萧玦先是愣了一瞬。
随后,他开口问:“萧景茂?”
“长熹啊……”车上的人哭着回应他。
西河郡王叫停了马车,用力一蹦,从马车上蹦了下来。
随后,一个眼熟的粉衣女子跟着下车来。
萧玦惊讶不已:“萧晟,几个月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唉……”西河郡王叹气道:“一言难尽!”
说完,他大步往萧玦走。
他的小侍妾担心地提醒道:“郡王,走慢点儿,你腿上还有伤呢。”
郡守行礼道:“下官清河郡守庞杰,见过西河郡王、郡王妃……”
西河郡王摆手。
他的小侍妾连忙和郡守说道:“大人认错了,妾身不是郡王妃。”
说完,她朝着萧玦和风挽月的方向行礼:“妾身姣姣,请郡王、郡王妃安。”
萧玦摆手:“本世子安。”
风挽月对她浅笑:“又见面了。”
姣姣脸颊微红,眼神羞怯又欣喜:“郡王妃还记得妾身么?”
“当然记得。”风挽月含笑道。
那日在金波湖,西河郡王掉入冰湖中,这个小侍妾可紧张了。
当时,她正嫌弃西河郡王,对这个小侍妾还有些感慨和同情——
一个娇软可人的少女,竟然喜欢一个又胖又丑又讨人厌的男人,实在费解。
她当时的心情,仿佛看见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现如今嘛……
风挽月的眸光落在西河郡王身上。
和金波湖时的体型相比,西河郡王起码瘦了五十斤。
瘦下来,五官立体了,体态也好看了许多。
一米七五的个头,一百三左右的体重。
果然,胖子都是潜力股。
“咳……”
见风挽月一直盯着西河郡王,萧玦顿时就不爽了。
他手放在唇边,用力咳了两声。
西河郡王连忙问:“长熹,你生病了?”
萧玦不爽地问道:“你不好好待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跑到本郡王封地干嘛?”
西河郡王苦笑:“我倒想待在京城,问题是,皇上不让啊。”
皇帝不让?
萧玦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展开说说?”
西河郡王:“……”
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两步:“这里人多,先回去再说吧。”
萧玦点头。
他吩咐郡守:“把人带回镇上去。”
郡守行礼:“下官明白。”
语罢,招呼着衙役和青壮年们回镇上。
很快,人就散了。
西河郡王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往郡王府驶去。
到了宅子外,西河郡王惊得瞪大双眼:“长熹,你和弟妹就住这儿?
我在京中的狗舍,都比这房子好。
就这,能住人?”
萧玦:“……”
萧景茂这话什么意思?
他是在说,这房子,狗都不住?
萧玦恼羞成怒道:“你要是嫌弃,就赶紧回你的京城郡王府去。”
说完,就要进门。
西河郡王连蹦带跳地下了马车:“长熹长熹……我错了,我的意思是,皇上怎么能让你住这样的房子?”
说着,蹦进门去。
姣姣看得心惊肉跳,连忙跟上去。
扶了人,小声道:“郡王,您别生气,我家郡王不是这个意思。”
西河郡王也一脸认错的样子。
萧玦气不打一处来:“滚进来!”
丢下两个字,抬脚进了院子。
西河郡王表情很受伤。
风挽月眼皮轻跳,开口道:“西河郡王,姣姣,先进去喝杯茶吧。”
“还是弟妹好。”
西河郡王一瘸一拐地往里走。
前院。
茶厅。
下人们已经备好了茶和茶点。
萧玦端着茶杯,冷哼道:“坐。”
西河郡王舔着脸笑道:“长熹,你就别生气了呗?我说话不好听,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萧玦喝了口茶,说道:“说说吧,你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西河郡王回道。
萧玦不耐道:“长话短说。”
西河郡王一哽。
他叹气道:“长熹你是不知道,自从弟妹领着宁王府的人离京之后,没多久,护国公府就被抄家、流放了。
再然后,朝中官员接着被抄了好几家!
我吓都吓死了,想着,迟早怕是要轮到我。
京中,人心惶惶。
我不是在户部任职么?吓得赶紧去给皇上递辞表。
结果,皇上不批!”
萧玦:“……”
他问:“然后呢?”
西河郡王声情并茂道:“我越想,越觉得害怕,生怕哪天就被抄家了。
那一阵,我饭都吃不下。
硬生生的,把我给饿瘦了几十斤……
我每天装病,还花重金找一个神医买了药,天天给户部同僚下毒,说他们被我传染了。
皇上命人彻查,太医和京中的大夫都诊不出毒。
皇上真以为我得了什么怪病,嫌我烦,又害怕我,一道圣旨,就让我回封地了。”
说完,他露出笑,对风挽月和萧玦道:“我还是有几分聪明的,是吧?”
风挽月:“……”
萧玦:“……”
艺高人胆大,说的就是萧景茂!
给同僚下毒?
欺骗皇帝?
哪一桩被查出来,不是掉脑袋的?
萧玦竖起大拇指:“你可真聪明!”
西河郡王咧嘴笑:“嘿嘿,嘿嘿嘿……”
“笑个屁!”萧玦瞪了他一眼:“你的封地,不是在西河郡么?
你一个西河郡王,跑来清河郡做什么?
暴雨连连,到处都是山洪和塌山,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西河郡王丝毫不生气,摸摸脑袋道:“我这不是想长熹你了么?”
萧玦:“……”
他成功被恶心到了。
他冷哼道:“本郡王的宅子太小,住不下你。”
“不打紧。”西河郡王道:“我和姣姣一间,房间隔音就行。”
萧玦:“……”
他转头看向风挽月:“让他们先住后院?”
风挽月点头:“后院还剩一个杂物间,只放了些衣物,可以收拾出来住人。”
西河郡王开心道:“长熹,还是你和弟妹够意思!不枉我吃苦受累,大老远跑来看你们!”
萧玦冷哼:“少拍马屁!警告你啊,管好自己,不许在本郡王府里乱来。”
西河郡王连忙道:“我有姣姣呢,不会动你府中婢女!”
当夜。
隔壁房间,床响起有节奏的“咯吱”声。
低喘浅哼声,响了一盏茶时间……
萧玦脸都绿了。
他忍无可忍,咬牙切齿从床上跳下来:“萧景茂!”
【作者题外话】:第一天的西河郡王:这房子,狗都不住。第N天的西河郡王:长熹家的房子好好住……
第110章 不赏月,赏你?
隔壁。
西河郡王差点当场吓萎。
隔着一道墙,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姣姣抓紧被子,眼角挂着泪:“妾……妾身就说让您不要乱来!这下好了吧……”
“好姣姣,别哭。”
西河郡王凑上去,为她抹泪。
姣姣忍泪:“你就欺负妾身脸皮薄……”
“我就喜欢你脸皮薄。”
……
风挽月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萧玦的声音。
她翻了个身,睁眼:“大半夜的,你睡不睡?”
萧玦浑身气血翻涌。
他窸窸窣窣地披了外袍,套上长靴,问风挽月:“今夜月色很美,本郡王带你去赏月?”
赏月?
风挽月拧了一把手背。
嘶……
好疼。
她没做梦吧?
大半夜的,萧玦竟然邀请她赏月?
疯了吧?
她打着哈欠道:“不去。”
“真不去?”萧玦问。
不是真的,难道是煮的?
风挽月有气无力道:“我困……”
白天忙碌了一天,晚上还不让她好好睡一觉!
有天理吗?
风挽月打了个哈欠,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
刚要入睡,就听见一阵轻响。
她以为是萧玦出门了。
却不料,很快,又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声音。
风挽月:“?”
这声音,是谁在喘吧?
是吧是吧?
她刚要出声,萧玦就坐在床边,问:“你到底要不要去赏月?”
风挽月:“……”
要死!
大半夜的,隔壁的精力也太旺盛了!
腿瘸了,都不能停止运动的步伐。
风挽月尴尬不已,催促萧玦:“快走!”
说完,她从松软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穿上鞋子,披上外衫。
两人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出了门。
不巧。
院子里的石凳上,墨一双手捂着耳朵,正在打盹。
听见脚步声,他站起身:“郡王,郡王妃……”
“嘘……”
萧玦给他打了个手势。
墨一尴尬地挠挠头。
“嘎吱”一声,院门被拉开。
三人迅速溜出后院。
一溜出去,就见,中院墙根下贴着不少人。
萧玦拧眉,抬手一个个地指过去。
侍卫们顿时缩了脑袋,各自回房间……
萧玦拉了风挽月,对墨一道:“带几坛酒,郡王妃能喝的。”
“是!”
墨一去酒窖取酒。
萧玦伸手一揽,就把风挽月揽入怀里:“抱稳了。”
语罢,身体一跃。
出了郡王府,萧玦抱着风挽月跃上马背,轻踢马背:“驾!”
今夜,月色清澈。
下弦月挂在天际,月光清澈,冷冷清清的。
到了镇子尽头,马终于停下。
墨一也跟了上来,手里还拎着两个酒坛。
路的尽头,是今日刚筑好的堤坝。
雨停之后,水位反而上涨了一些。
月色之下,洪水汹涌。
萧玦环住风挽月的腰,施展着轻功往山上跃。
几息之后,落在一块嶙峋的巨石上。
背后,是一地的新鲜树桩,再往上,是黑沉沉的山林。
脚下,是滚滚的河水。
墨一把酒坛放在地上,冲两人道:“属下去巡逻。”
萧玦点头。
墨一走后,萧玦扯下外袍铺在地上:“坐。”
望着只穿了里衣的萧玦,风挽月嘴角抽了抽:“你这件衣袍,五十两银子。”
“才五十两而已。”
萧玦一屁股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