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挽月由萧玦牵着,并肩出了护国公府。
风家各院各旁支的亲戚们,也纷纷跟在身后,热热闹闹地送一对新人出门。
看着这盛大的场面,宾客不由感慨——
“太子迎娶太子妃时,都不及今日宁王世子娶亲热闹。”
“宁王驻守北疆二十来载,是大越最大功臣。世子又是皇上和太后抚养长大的,他娶亲,场面自然是大的。”
“风映寒也是给风挽月撑足了面子,听说,他从白家给风挽月带来的嫁妆柜子,足足摆了一条街呢!”
“数十年内,怕是再看见如此盛景了。”
“……”
风挽月一路走出护国公府,坐上花轿。
所过之处,宾客纷纷睁大眼睛,试图窥见团扇后的面容。
然而,她遮得紧。
隐约看见,眉毛如柳,睫毛浓密纤长,鼻梁高挺,鼻尖小巧,薄唇红润,下颌线和下巴的线条流畅清晰……
怎么瞧,都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下了血本的西河郡王还有他的狗腿子们,脖子都伸酸了,依旧没看见风挽月正脸。
脸色,难看极了。
望着意气风发、骑马走在花轿正前方的萧玦,一个狗腿子打马凑近西河郡王。
他讨好道:“郡王别生气,您已经封爵,日后再娶个绝世美人,照样能压他萧玦一头。
萧玦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废物,哪里比得上您?
晚上,不是要闹洞房么?
您有什么不满,且先忍着,晚上闹洞房时,再光明正大地闹。”
西河郡王闻言,脸色好了许多。
他抬头,往前方看去。
突然,萧玦回过头来,春风得意地笑看了他一眼。
【作者题外话】:脑补一下,世子递花的时候,如果换成现代背景,大概就是——“老子的爱,收好”
第16章 本世子矜持得很
风挽月第一次坐轿子。
这一坐,就是十六抬的花轿。
花轿,是户部出钱,礼部监督,工部制造的。
材料,全都是上好的。
轿身只用了赤红色和暗金色,雕着精美繁华的花纹,刻着“永结同心”和“囍”字,大气又张扬。
连流苏坠子,都掺着金丝银线,缀着玉珠。
是萧孔雀喜欢的风格。
旁人瞧了,只感慨皇帝是真宠萧玦。
风挽月却是坐立难安。
她透过摇曳的帘子和流苏,往外瞧去。
此时,夕阳西斜。
赤金色的阳光,好似给萧玦镀上了一层金光。
光是坐在马背上,就无比耀眼。
风挽月不由得想,宫中那位病秧子皇帝,真的会动宁王府吗?
萧玦知道吗?
看他的模样,想来是不知道的。
哪有人会在知晓自己即将遭难、前途未卜的情况下,活得这般开心恣意,大肆铺张地举办婚礼?
而且,他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风挽月有些同情萧玦。
同时,她又清醒无比。
和离的事,必须趁早。
迎亲的依仗,敲锣打鼓地行过长街。
迎亲加送亲的队伍,长得看不见尾,更别说加上风映寒从衮州带来的嫁妆……
一路上,都有人在撒糖果、铜钱。
绕着京城大街走了一圈,踩着夕阳的最后一丝光影,花轿停在宁王府正门外。
鞭炮声噼里啪啦,声音响彻半个京城。
皇亲国戚、文武官员再加上女眷,全都早已经来到宁王府了。
比起护国公府,宁王府更加热闹。
早早的,就有人在门口候着了。
花轿停稳之后,礼官扯着嗓子高呼:“新郎请踢轿门……”
萧玦被人扶下马,叛逆地问:“不踢行不行?本世子鞋尖缀着金珠呢!
踢坏了,你赔?”
礼官眼皮跳了跳:“不行。”
“踹就踹!”
萧玦大步走到花轿前,往里头看。
风挽月挡了脸,什么都看不见。
于是,萧玦抬脚,用力一踹。
“咚!”
花轿震了震。
风挽月团扇微偏,抬眸瞪了萧玦一眼。
轻点不行吗?
她屁股都震麻了!
可恶的萧孔雀。
萧玦恰好在看她。
这一看,就看见了她嗔怒的脸。
花轿内光影偏暗,她的脸却明媚得好似在发光。
萧玦愣了一瞬,耳根子瞬间就红了。
旁边,礼官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世子殿下,得踢三下。”
“怎么不早说?”
萧玦略微恼怒,抬脚又重重踹了两下轿门。
也不知,大喜的日子,那火气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嘶……”
风挽月被震得头皮发麻,没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
这时,礼官朗声道:“请新娘下轿……”
在起哄声中,萧玦伸手。
风挽月迟疑了一瞬,把手放在萧玦掌心。
还没握紧,喜娘就递了挽着花球的红绸走上前来,笑盈盈道:“瞧把咱们新郎给急的,直接上手了。”
“哈哈哈……”
周围宾客大笑不止。
萧玦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虚张声势道:“笑什么笑?本世子的新娘子,还不许本世子先摸一下手?”
宾客哄笑着回应——
“摸!”
“等下拜完堂入了洞房,随便摸!”
“只要世子妃愿意,世子怎样都可以!”
“……”
萧玦哼道:“就算新娘子愿意,本世子也得看心情!本世子可矜持得很!”
团扇后,风挽月翻了个白眼。
臭不要脸!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接过喜娘递上来的红绸。
古代结婚,可太麻烦了!
好好的,举什么团扇?
一斤来重的团扇,举了一个多小时,手腕酸疼得都快离家出走了!
“呼……”
风挽月吐了一口气。
她声音极轻。
一旁,萧玦侧眸看了她一眼。
他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她轻咬嘴唇,眉头微蹙。
萧玦牵过红绸,催促道:“吉时快到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的,本世子腿都站酸了!”
礼官抚了胡须,扬声道:“新人请进门……”
在喜娘和青枝的搀扶下,风挽月走上宁王府大门前的石阶,迈过门槛,跨过火盆……
拿她的时间算,从进门到喜堂,走了约摸着十五分钟。
腿都软了,终于看到了喜堂。
喜堂外,站着一群太监宫女,外加两排侍卫。
至于宾客,则全部挤在院子里,离喜堂好几米远。
放眼看去,乌泱泱全是人头。
入了喜堂,里面竟然没坐几个宾客。
安静之中,响起一阵咳嗽声。
风挽月好奇,正试图从团扇的镂空缝隙处往外看,就感受到萧玦轻拽了一下红绸。
她心神一凛。
这时,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果真是珠联璧合。”
萧玦牵着红绸,欢天喜地地行了一礼:“长熹拜见皇上!皇上,您怎么亲自出宫了?”
皇上?
皇帝都来了?
风挽月眼皮跳了跳,只好跟着行了一礼:“臣女风挽月,拜见皇上……”
这个礼,行得有些吃力。
发冠好重!
她就那么屈膝弯腰,头都差点抬不起来。
皇帝抬手:“不必多礼。今日,朕只是个来观侄儿婚宴的叔父而已。”
语罢,他看向礼官:“吉时到了么?”
礼官躬身道:“回皇上,到了。”
皇帝哑着声音道:“拜堂吧。”
于是,风挽月在礼官的引导声中,同萧玦一起拜了天地、高堂,还有夫妻对拜。
拜完堂,就被送去了洞房。
萧玦是亲自送风挽月进洞房的。
身后,跟着一长串随侍、送亲和接亲的人,还有一些想去看望新娘子的女眷们。
热热闹闹地走到洞房外,萧玦伸手挡道:“好了,前院摆了席,你们都吃席去!
本世子的新娘子,要留着晚上自己看!”
“女眷都不许看么?”有人问。
“不许!”萧玦神气十足地道:“本世子散尽家财娶的媳妇儿,凭什么给你们先看?
快点,都出去吃席去!”
话音落下,惹得一阵笑声。
常年跟在萧玦身边的粉衣公子站了出来,开口道:“诸位,前院酒席已经备好,请吧。”
说完,他转头看向萧玦:“长熹,我先替你招呼着。”
“嗯哼。”
萧玦应了一声,折身进了洞房。
长手一挥,就关上了房门。
风挽月被喜娘扶了坐到床上。
刚一坐下,就差点跳起来。
喜娘慌忙按住她:“世子妃,您坐稳了。”
“硌得慌。”风挽月抽气道。
喜娘笑道:“世子妃,这喜床上,撒的都是些花生、红枣之类的,图个吉利,您且忍一忍。”
话音落下,萧玦就道:“都出去领赏吃席去,这里只留青枝就可以了。”
喜娘闻言,提醒道:“世子殿下,还得撒帐、同牢、合卺、结发呢……”
“那你们快些!”萧玦催促道。
第17章 你该问,生吗
风挽月被花生、红枣砸了一身。
这还没完。
喜娘喂了她一大块肥腻的肉,又递上一个栓了红绳、锯了一半的葫芦,让她喝了里边的酒。
火辣辣的一大口,差点没把她当场送走。
她辣得五官扭曲,泪眼朦胧地扭头看了一眼萧玦。
却见,萧玦面不改色,把葫芦里盛着的合卺酒一口喝光,轻松得跟喝水一样。
风挽月怀疑,她的酒被动过手脚。
指不定,就是萧玦干的!
可恶的萧孔雀!
她试探着问:“辣吗?”
萧玦放下葫芦,一本正经对她道:“你该问本世子,生吗。”
风挽月:“?”
旁边,婢女和喜娘在偷笑。
她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她瞪了萧玦一眼:“不生!”
“哎呀呀!”喜娘笑得合不上嘴,对风挽月道:“要生的!世子世子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得多多生才好!”
“听到没?”萧玦挑眉。
风挽月又瞪了他一眼。
喜娘拿来金剪子,分别从两人头上剪下一缕头发,栓成一个结,用红线捆上,放在盒子里,笑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萧玦指着盒子里的发丝,对风挽月道:“瞧,本世子连头发都比你的黑亮。”
风挽月:“……”
有病。
她举着团扇,没好气道:“宴席都开始了,你还不快点走?”
“说得好像本世子乐意待在这儿一样。”萧玦嘀咕了一句,看向喜娘:“都出去领赏吃席去。”
喜娘们笑着称“是”,一起出了洞房。
一屋子婢女,也跟着退了出去。
屋里,只留了个青枝伺候。
萧玦轻哼了一声,大步往外走。
快出门前,他忽然道:“今晚不会有人来,别举着那个破扇子了!”
“嘎吱”一声,门被关上。
前院的喧嚣声,顿时小声了。
“呼……”
风挽月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一把把团扇扔在床上,疯狂甩手:“酸死我了!”
再举会儿,她手大概就要废掉了。
青枝连忙走过去,弯腰拉起风挽月的手:“小姐,奴婢给您揉揉。”
“这发冠能摘了吗?”风挽月问。
这顶头冠,又是金银又是玉的,约摸着有十来斤重!
她从早上就戴到现在了!
简直要命!
青枝一边给风挽月揉手,一边看向发冠。
看了片刻,为难道:“好像不能……”
什么?
风挽月只想一头倒在床上。
青枝解释道:“小姐,这发冠是宫廷之物,奴婢没有见过。
拆卸是没问题,但是,拆下来后,奴婢就没法子给您戴回去了。
别的不怕,就怕宫里有娘娘来……”
话音才落下呢,门外就响起脚步声。
青枝吓了一跳,连忙噤声。
风挽月迟疑了一瞬,伸手拿起团扇,挡在脸前。
刚挡好,门就被推开了。
寒风拂来,带来一阵香。
屏风之后,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子袅袅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粉衣宫女。
真好。
风挽月心道。
青枝,竟然是个乌鸦嘴!
说什么,来什么。
青枝睁大眼睛瞧了两眼,伸手扶风挽月起身,小声道:“是宫里的梅妃娘娘……”
话才说完,梅妃就绕过了屏风。
风挽月咬着牙,屈膝行礼:“见过梅妃娘娘……”
梅妃三步并作两步,带起一阵香风。
她手一伸,稳稳抓住风挽月手腕,声音温柔又甜美:“本宫难得出宫,就是想来瞧瞧新娘子。
世子妃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啊!
梅妃娘娘的声音好好听!
风挽月一听,就好感倍增。
借着梅妃的力道,她站起身来。
梅妃含笑道:“扇子放下来,让本宫瞧瞧可好?”
风挽月放下团扇。
梅妃在端详她,她也在看梅妃。
搜肠刮肚一番,她只搜到几句信息——
这位梅妃,是皇帝的宠妃,母族势力一般,进宫多年不曾生儿育女,却圣宠不衰。
她长得十分貌美,身段又纤弱。
往那儿一站,就让人联想到“弱柳扶风”几个字。
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正泛着温柔的光。
风挽月率先开口道:“娘娘,坐会儿吧?”
“好。”梅妃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