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小,也许不明白我的话,以后,你会明白的。”
少女现在才十九岁,她要走的人生路还很长。
“嗯,谢谢韩中校的教导。我会好好从您今天提的角度想的。”周柠琅点头答应,乖得像听导师教诲怎么改论文的学生。
韩雅昶知道把她弄紧张了,告诉她:“阿宴在后面钓鱼,你去找他吧,后面有个池塘,里面有荷花,不知道开完没有,你去看看,说不定还有。这是我的私人电话。”
韩雅昶拿笔,在抽空的烟盒上写下他的电话号码,“不管你在京北遭遇了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即使阿宴无法解决的,我也可以为你摆平。”
他本来坐在茶桌边,画歼机的作战指示图,下周要给基地里的新兵上课,需要讲到这一部分。
没多余的纸了,他就拿他抽空的烟盒写号码。
他这样的人,在军中身居高位,家世显赫,平时是绝对不会轻易给外人他的私人联系方式的。
可是,今天他才见周柠琅一面,他就给周柠琅这个特权,并且许诺,不管她遇上任何困难的事,他都会为周柠琅摆平,即使是迟宴泽没有办法摆平的事。
周柠琅很是感动,对韩雅昶产生的尊敬无形中添加了好几倍。“嗯,谢谢韩中校。我去了。”
“好,去吧。周柠琅。”韩雅昶认真的唤了一声少女的名字,她才不到二十岁,年龄,阅历,出身都差了韩雅昶一大截,可是这次会面却让韩雅昶清楚的记住了她这个人。
因为,她让韩雅昶想起年轻时候的孔妤,表面清冷安静,内里却灼烫喧嚣。
“韩中校对我这么好,是因为觉得我像孔老师吗?”临走,周柠琅按捺不住的问了一句。
“不是。孔妤是孔妤,你是你,你们都是特别的女孩子,这世间仅此一个。”韩雅昶温和的凝视着少女的眼睛,喃喃告诉她,“以后做自己就好。”
“发夹我会很快就为孔老师做好的。”
“感谢。不用急,照你的意思随便做就行了。”
“我要不还是赔您那个撞车的钱,虽然我没钱,但是……”
“不用了,你亲手给妤妤做一个发夹就行了。她收到后会很高兴的。”
“嗯。好,只要孔老师不嫌弃,我一定好好做。”
韩雅昶跟周柠琅的第一次见面留下了这个发夹的续。
韩雅昶没具体提起孔妤的喜好,这个发夹具体要怎么做,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半个月后,他在白桦屯空军基地收到一个快递,是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放着一枚发夹,附了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女生娟秀的字,以及女生亲手做的发夹。
韩雅昶才进一步的确认到,迟宴泽会被这个叫周柠琅的女孩子折磨一辈子。
甚至,下辈子,他们如果再遇,他们的相处模式也不会改变。
周柠琅不想通过靠近迟宴泽去得到任何东西,她喜欢他,这件事就已经给了她很大的满足感。
然而迟宴泽蛮横任性,野痞桀骜,一旦动了心,他需要得到周柠琅百分百的回应。
他们的相处方式,会是迟宴泽会追逐周柠琅到时空的尽头。
*
傍晚,他们留在这个有花有树,有山有水的中式会馆吃晚饭。
韩雅昶跟宋亚忻吃完就走了,因为空军基地接到西南有地震的救援通知,韩雅昶要赶回基地去指挥工作。
只剩下迟宴泽跟周宁琅在,这个中式会所是韩雅昶自己的度假场所,花了不少钱买下来,在京北上班这些年,假期他喜欢到这里来独处。
院子里种植了很多观赏科的樱树,现在是八月,这些树都开完花了。只有稀稀疏疏的叶子。
迟宴泽从池塘里钓了很多鱼,本来还准备带回首城公馆让阿姨给周柠琅熬鱼汤补补。
迟宴泽觉得她小胳膊小腿的,身上只有两个地方有肉,该补。
不补的话,他该享受的体验差了点。
肉一点,捏着会更让他满意。
不害臊的说出要给周柠琅进补的理由,周柠琅把他水桶里钓起来的鱼全部倒回了池塘里。
“周柠琅,干什么呢?”坐在小马扎上夜钓的迟宴泽,支着钓竿,抻开两条大长腿,摆出的排场很大,水桶里已经很多鱼了,他还要再给她多钓几条。
昨晚他让她操劳的程度,迟宴泽觉得起码得让周柠琅进补一个月。
结果她把他辛苦钓了大半天的鱼全部倒进了池塘里。
“我要放生。我不需要喝鱼汤。”周柠琅回答。
“生在福中不知福。宠你,你还不接受是吧?”迟宴泽把鱼竿一甩,抱起她,走到池塘边,说,“信不信我把你扔进去。”
“不信。”
“我真扔了。你气着老子了,好不容易钓了一整天的。”
“那你扔呗。”周柠琅的公主脾气上来了。他要是敢把她扔水里,她明天就从他的公寓里搬出来,不跟他晚上睡一起了。
周柠琅还特别嘚瑟的要挟了一句。“如果你敢的话。”
“啧……把你宠过了,是不是?”迟宴泽轻哂一声,作势把女生轻盈的身体往池塘里甩。
周柠琅以为他真的要扔她到池塘里,让她变成落汤鸡。应激反应下,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嗖嗖的风闪过,她却还是在这里,在他的怀抱里,伸手将她假抛出去,又快速扯回来的迟宴泽说:“公主,睁眼。”
天空嘣一声,传来一阵巨响以后,周柠琅睁开眼睛,撞见烟火在天空迸射。
男生酷帅的脸映在漆黑的天幕上,被那些烟火落下光影,明明灭灭,像是幻化成蝶,片片翻飞进周柠琅的心。
“……哪来的烟火?”周柠琅惊喜的问。
“我小舅舅给你放的,说你想家了。”
“我想家?”周柠琅再抬头看,发现那些漆黑的天幕上的烟火其实是有形状的,各种点跟阵组合成一起,是荷花的形状。
会馆后院池塘里的荷都枯了,泥淖里徒留残枝败叶,开过了。
韩雅昶让周柠琅去看荷。周柠琅没看到,但是韩雅昶想了个法子让她看到了,有生以来最美艳的荷花盛开。
一场盛大的烟火。
周柠琅泪眶湿润了,为了韩雅昶,也为了孔妤。
为什么他们分开了,明明他是这样值得爱的一诺千金的男人。
“这么感动啊?”迟宴泽看见周柠琅感动的流泪,低头吻她颤抖的眼睫,安慰她,“不用这样掉眼泪,老子看了会心疼。”
“他们分开了。”周柠琅泣声,她感到很感同身受的黯然神伤,想起在来的路上听过孔妤唱的那些歌。
「所有的树,都不如你。」
这是比任何煽情电影跟电视剧,或者小说更让人撕心裂肺的故事。因为这是现实。
这真实发生了。他们曾经那么相爱,想到就让人心酸。
孔妤喜欢韩雅昶喜欢了那么久,去了他身边,又离开了。
风来了。尘埃随风散去。
树伫立在原地,离不开,追不上,再也遇不上她,只能在漆黑的无人知晓的夜里暗淡。
“会找到的。”迟宴泽安慰周柠琅。
“要是找不到呢?他一辈子都一直这样过吗?”男人陪周柠琅坐了不到一个下午,就抽空了一整盒烟,他是愁苦得无以为继的,但是无人能体会他的这种愁苦。他孤独又寂寞。
曾经那些骄傲狂肆都被一场恋爱消磨殆尽,他要的只不过是她回来他身边,她却消失于茫茫人海。
那些荷花图案的烟火在天空一朵朵的绽开,照亮漆黑的天幕。
周柠琅感到很难受,因为韩雅昶对她说,孔妤干的事,跟周柠琅现在干的事差不多。
他说,有一天,她跟阿宴也会走到那一天。
“迟宴泽……”周柠琅啜泣着,双手挂紧迟宴泽的脖子问他,“有一天,我走了,你也会像韩中校找孔妤那样找我吗?”
“不会。”迟宴泽回答,这种送命题,他知道,在言情类的作品里女生经常问。
懂恋爱的男生都会回答,会,会找你一辈子。
可是迟宴泽想都不想,就否定了。
周柠琅失落的垂下眼眸,以为他只不过把她当成是那些主动扑飞电灯胆的那些飞蛾中的一个。要是她离开了,他找都不找她。
韩雅昶跟孔妤那样的爱情,周柠琅此生是遇不上了。
韩雅昶说错了,她跟阿宴走不到那一天。
阿宴是狂肆绝伦的男生,骄傲到了骨子里,他不会为任何女生折下他硬挺的腰,甘愿臣服。
迟宴泽瞧着她黯然神伤的脸蛋,被高空烟火映得暖融融的,小小的,还没他巴掌大,让他看了就心疼。
她总是装作清冷得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心里却对这个世界的一花,一树,一物,一人都充满感动跟共情。
今日带她来见韩雅昶,她跟韩雅昶,跟孔妤产生了浓烈的共情。
迟宴泽触吻她的一只耳朵,用温柔至极的声音,对她呢喃:“因为我根本不会让你离开我,哪一天,你要是走了,我会比我舅舅还做得更多。”
“……”周柠琅听完,更想流泪了。
如果时间能停止,她希望它能永远停在她十九岁的尾巴,她被迟宴泽抱在怀里,用最极致的方式宠溺。
如此,对周柠琅,就是永恒。
“不要难受了,快看荷花,专门为你放的。”迟宴泽哄哭的小脸皱成一团的女生。
“会找到的,我们帮他找,有一天,她会知道当她不在,他都是怎么靠想着她过日子的。”
周柠琅把脸贴在迟宴泽的胸膛,抬头看一场烟火,从那些华丽盛开里懂了,原来,他们都是温柔的男人。
第51章 逐渐升温
暑假还剩下最后十多天。
这天下午,外面下大雨,迟宴泽本来说要带周柠琅去京北一个卡丁车俱乐部,教她开卡丁车。
俱乐部在郊外,来回车程要好几个小时,场地是露天的,下了大雨,就不能开卡丁车了。
周柠琅本来也没有多想去,就取消了这个计划,改成在首城公馆看电影。
在主卧里,周柠琅找了部有点闷的片子,洗好水果,选好零食,靠在床上看。
迟宴泽去书房做完韩雅昶给他布置的作业,手绘完飞机发动机组装零件图,写了几篇歼机作战攻略,还去航空航天论坛上研究了会儿美国新发的轰炸机参数性能,终于下课了,在微信上把今天的学习效果给韩雅昶发过去。
他把韩雅昶当舅舅,韩雅昶把他当耐。操的新兵,天天摧残他。
说真的,迟宴泽毕业后真的不想进他的龙吟战队,自从孔妤离开他,他就跟黑面神似的,看谁都不顺眼,看迟宴泽就更不顺眼了。
迟宴泽从书桌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屋外雨依然很大,还带着劲风,卷起诸多的风沙,人肯定出去不了了。
才下午三点,昏暗的天色就像是天要黑了似的,迟宴泽点了根烟,抽完以后,听见周柠琅在卧室里看电影。
除了电影对白的声音隐约传来,她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他们在一起以后,在他有事要忙的时候,她从来不会打扰他。相反,都是他去缠她。
迟宴泽夹着烟,想起那天带周柠琅去郊外见韩雅昶。
知道韩雅昶跟孔妤谈恋爱的经过,是孔妤独自偷偷暗恋了韩雅昶五年之后,为韩雅昶变得光鲜亮丽,在网上唱歌唱得小有名气,像一颗星星发光发热以后,韩雅昶才看到了她,周柠琅甚为感动。
那是别人的恋爱故事。
他们呢?
周柠琅跟迟宴泽呢?
迟宴泽又点了根烟,让缥缈的烟雾熏过他的眼,他饶有兴致的想起,周柠琅以前什么样子呢,在没上跟他一起大学之前。
她好像从来没跟他提过她的过去。
她家里父母都在,他们经常给她打电话,发微信,挺关心她的。
跟身世不明的孔妤不一样,周柠琅是从正常完整的家庭里长出的小家碧玉,应该成长经历很稀松平常。
可是她那种看起来外表乖软,实际坚韧不拔的劲儿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肯定有事瞒他。跟韩雅昶家里的那个孔妤一样,在玩小女生自以为是的小心机。
迟宴泽把烟掐了,去找周柠琅。
周柠琅在看战争电影《敦刻尔克》,聚精会神的望着挂在墙上的电视荧幕,脱了鞋,光着脚靠坐在床头。
这是部很闷的片子,迟宴泽看了好几次都没坚持看完,此刻她倒是睁着小鹿眼,在那儿看得聚精会神的。
落地窗外,雨珠顺着玻璃下滑。
高楼之下,街道上行人跟车辆稀少。
周柠琅套了件宽松的无袖连身裙子,奶黄色,袖口跟裙摆有层叠的荷叶边,温婉风,不是什么昂贵的品牌,扎着丸子头,雪白的手臂搭着,靠在黑色的枕头上。
这里是迟宴泽的公寓,布置都偏男性风,三个卧室的床品颜色不是黑色就是深蓝。
主卧的布置是黑白,家具也是黑白,美式简约怀旧风,无比契合迟宴泽这个人的气质,慵懒又尖锐。
那些男性化的颜色衬得勾着腿,依靠在枕头堆上的少女像是也属于迟宴泽似的。
在他的卧室里,有一个温婉似小鸟的人,是属于他的。
迟宴泽来到周柠琅身边,坐在床沿,靠近她,问:“看什么呢?”
“看电影。”周柠琅回答,他明明看见她在干什么,还要明知故问,其实迟宴泽就是想跟她搭话。
她的话一点儿都不多。迟宴泽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冷气房里呆久了,她皮肤有点微凉。
迟宴泽问:“冷不冷?”
周柠琅摇头,拉他走开,“你让开,挡住我的电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