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舅不再理会秦隽,转头对秦太后道:“宫中女眷多,哪里是他可以胡乱走动的,打扰娘娘了,臣这便告辞了。”
父子二人一同出了宫,秦隽已经长大了,秦家的事情秦父都会告诉秦隽,会参考他的意见,但是这一次,一路回到秦府,秦父都没有说一句话,进门的时候秦隽忍不住问道:“父亲,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秦父没看他,甩袖进门道:“无事。”
但是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无事的样子,秦隽还想再问,他已经走了。
秦隽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转头问自己的小厮:“上次那个叫胡刀的,你能联系上他吗?”
小厮赶紧答道:“能的,公子要见他吗?”
秦隽点了点头道:“我要见申屠婵。”
第228章
胡刀并没能把秦隽要见申屠婵的事情告诉申屠婵,而是告诉了姜澜。
姜澜正在擦袖箭,闻言抬头睨了胡刀一眼:“约的哪里见?”
胡刀赶紧把脑袋低下:“拾花阁后面的一处民宅。”
姜澜哼了一声道:“他一个外男,把阿婵约到一处民宅单独见面,他在做什么梦?”
胡刀低着头不敢说话,内心却有点替秦隽鸣不平,人家喜欢的是太安公主,都被太安公主坑成那样了还不知道呢。
姜澜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申屠婵,他自己去见了秦隽。
秦隽对一个男子来见自己感觉十分的奇怪,尤其是姜澜一表人才,丰神俊朗,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度都不像是个亲卫,尤其是他进来时胡刀喊他‘五公子’。
秦隽是武将,立马对姜澜有了防备之心,大晋的亲卫中竟然还隐藏着个人物。
姜澜进门后径直在椅子上做下道:“秦公子有什么话,对我说也是一样的。”
一副主人的样子。
秦隽站了片刻,他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姜元芷的男宠,不是侍卫,又有身份,一副能做姜元芷和申屠婵主的样子。
秦隽想着想着脸色就变了,除了这个他想不出这人还能是什么身份。
姜澜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且脸色一点比一点难看,眉头微皱道:“秦公子?”
秦隽这才反应过来,语气生硬道:“你是她什么人?”
姜澜笑了一声:“当然是能做主的人。”
这话一说,秦隽更是觉得眼前的男子跟姜元芷关系匪浅。
这简直是极大的侮辱,他重重在桌上拍了一掌道:“你家公主是把我也当成男宠了?你倒是大胆,还敢来见我!”
说着上前就要揪姜澜的衣领,胡刀一看这还得了,赶紧上前拦住,大声道:“秦公子,您可不能得罪他!”
胡刀这话一喊,秦隽几乎是妒火中烧,他隔着胡刀一拳挥向姜澜,姜澜抬手挡住。
姜澜一把推开胡刀:“滚一边儿去!”
两人没了阻隔直接开始拳脚相加。
胡刀一看打起来了,急的直跳脚,他又不敢透露姜澜的身份,急的抓了两下头发,急中生智道:“秦公子,这是申屠小姐的夫君!你误会了!快住手!”
秦隽听进去这句话了,挥出去的拳头硬生生停住,但是姜澜面狠心黑,直接一拳捅在秦隽肚子上,将人打的弯着腰后退了几步。
两人一分开,姜澜指着秦隽道:“嘴巴放干净点,再敢胡说八道我让你一辈子也见不到太安!”
秦隽捂着腹部坐回椅子上,听完这句话他还是觉得怪异,这人是申屠婵的夫君,却直呼姜元芷的封号。
况且他从未听说过申屠婵已经成亲,见他面露怀疑,胡刀看的头大,生怕两人再打起来,赶忙解释道:“秦公子,五公子跟申屠小姐已经有媒妁之言,你万万不能得罪他!”
这话其实十分奇怪,申屠婵不能得罪是真的,申屠婵的未婚夫有什么好不能得罪的。
但是他说过分的话在先,吃人家一拳也活该,于是道:“是我失言了,向五公子赔罪。”
姜澜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并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胡刀赶紧上前替他回话:“秦公子,您有什么事都可以说,我们知道就跟公主和申屠小姐知道是一样的。”
秦隽点了点头,眼前坐着的男子在大晋绝对身份不低,恐怕跟自己的身份差不多,他看着姜澜道:“我父亲今日进宫见了太后,我看他回来时神色有异,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跟皇后有关的事情,皇后身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下胡刀不敢擅自搭话了,他看向了姜澜。
他这问题一问,很明显秦太后和秦将军都瞒着他,姜澜也有些犹豫了,其他四个人都选择了瞒着,他要是说了万一这个莽撞的小子坏事,对太安公主和申屠婵就是致命的。
见他沉默,秦隽有些着急:“真的出事了?皇后怎么了?”
姜澜抬眸看着他道:“宇文极要杀她。”
秦隽心中一紧,之前他就觉得姜元芷不受宠,钟粹宫的内饰看起来还没延福宫一半奢华,虽说姜元芷有嫁妆,恐怕是入宫仓促,根本没有置办,钟粹宫的寒酸,是宇文极默许的。
他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又酸又涩的,他还留着那匹月光锦,纵使知道姜元芷骗他,他还是想着给她好的。
姜澜看他不说话,以为他畏惧了,不耐烦道:“怕了?那就当我今日什么也没说,你走吧。”
他上次散播秦隽的谣言,秦隽并没有什么意见,他还觉得这人比宇文极像样多了,现在他只能替太安公主叹口气,申屠婵没有父母缘,太安公主看来是没有夫妻缘。
胡刀上前两步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秦隽没动,看着姜澜道:“宇文极从前对她们下过手吧?”
姜澜一愣。
秦隽道:“去年秋狩的时候我去了军营,但是依然听说申屠小姐在猎场遇袭,她的表姐徐初元死了,我见到元芷的时候,她和申屠婵正被人追杀。”
他遇见太安公主的那次刺杀姜澜知道,那本就是申屠婵的一个局,但是来刺杀的人确实真的,是宇文极派人去杀申屠婵的。
姜澜点了点头道:“不止这两次。”
秦隽的手搭在桌子上,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茧子道:“太后娘娘和我父亲,说的应该是这个事情吧,元芷没有什么助力,他们不会帮元芷的。”
姜澜没有说话,秦隽的这种话倒像是他会说的,就像从前,没有人帮申屠婵,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申屠婵那么好,她不应该过那样的人生。
秦隽长舒了一口气道:“宇文极是我们大周的皇帝,你们是大晋人,揣的什么心思我知道,我从小学的就是忠君,但是宇文极已经容不得我们秦家了,一半的兵权恐怕也填不满他想要除掉秦家的心,我愿意出手,但是我不是帮助你们,我是帮助宇文濯称帝,帮助我们秦家的数百族人,大晋休想染指大周半分疆土,秦家的勇将誓死捍卫疆土。”
姜澜目露欣赏,郑重道:“你放心,我大晋既然敢送公主和亲,就绝不会主动挑起战火。”
第229章
姜澜和胡刀一走,秦隽就对手下道:“去查查申屠婵在大晋定亲了没,未婚夫是谁。”
他相信此人跟申屠婵关系匪浅,但是这个五公子提起太安公主没有半分尊敬之意,身份绝对不低,而且此人隐匿在东都城显然不是一天,秦隽不会针对他,但是也不可能对他毫无防范。
炎炎夏日迫在眉睫,秦太后自觉年纪大了,酷暑难熬,要去行宫避暑。
她这个想法刚出来就被宇文极否决了,他刚登基不久太后就去了行宫,说起来百官和百姓只会觉得他不孝,毕竟秦太后年纪不大,又已经在后宫中住了几十年,怎么他一登基就要出宫呢。
秦太后被拒后又病了一阵子,秦将军这边便上折子奏请宇文极去太庙祭拜先帝,并为太后祈福,这个折子一出就被太常寺给参奏了,同时参奏秦家的还有御史台,左不过都是说祭太庙乃是大事,要钦天监看过才行,这不年不节,正夏之时,秦家撺掇皇上就是在破坏风水,不为皇帝着想。
宇文极这会儿还不想跟秦家闹掰,再加上秦太后还‘病’着,为表孝心,折中了一下,不祭庙,由钦天监并太常寺举行典仪,为太后祈福。
这个旨意一出,御史台不说话了,太常寺也只得接旨,秦将军被参奏的两日都没敢在朝会上发言。
这件事情看似就这么过去了,于是两方开始如火如荼的操办这件事。
申屠婵知道的时候正坐在凉亭里拿团扇扇风,她看着太安公主的侍女将时鲜的蜜瓜当面切好,笑道:“眼看是夏至日,到时候还有个祭地礼,这又要搞出一出祈福仪式,秦家是没招了打算累死宇文极了事吗?”
大晋和大周都有四祭,分别是春至日,夏至日,秋至日和冬至日,祈求风调雨顺,四季平安。
太安公主的这个侍女叫了星,这个名字还是申屠婵起的,这是大晋皇后给的人,忠心耿耿,人又机灵,还会点拳脚。
她听见申屠婵的话忍不住笑了笑,把蜜瓜放到小银碟里分给两位主子,剩下的叫侍女们拿走分了。
太安公主吃了两块才道:“祈福仪式能搞什么手脚?”
申屠婵没动蜜瓜,用团扇指着了星道:“你给娘娘分析分析。”
这是要重用了星的意思,太安公主的表情也十分自然的落在了星的面上,显然是同意的。
了星跪在地上欣喜的磕头,申屠小姐将来肯定是要回大晋做王妃的,如果她做的好,太安公主身边的第一把交椅那就是她的。
她跪在地上隐含激动地道:“秦将军没有直接提举行祈福典仪的事情,而是直接这样迂回的让皇帝提起,定是要在典仪上动手,为了避嫌。”
申屠婵点了点头鼓励道:“继续说。”
了星正了正跪姿道:“典仪涉及烛火,若是想干干净净就是火灾,还有一招就是破坏典仪,引不祥之兆,但是事关秦太后,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做。”
申屠婵将团扇扣在桌面上,微微舒了一口气道:“火灾太过引人耳目,秦将军征战沙场,心思缜密,他应该不会用这个招数。”
了星知道申屠婵的能耐,她面露仰慕之色看着申屠婵道:“秦家高手如云,会不会直接派刺客上?”
申屠婵思索了一下道:“应当不会,我猜他们应该不会直接除掉宇文极,会有个缓冲,否则皇帝突然驾崩,朝臣和宗亲会顺势而起,乱成一团。”
太安公主听了半晌搭话道:“试探试探太后不就知道了。”
申屠婵和了星对视一眼,倒是她们关心则乱了。
秦太后其实对典仪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无所知,为了避嫌,秦将军根本没告诉她。
太安公主进了一趟宫之后失望而归。
典仪准备的很快,宇文极还请了几个十分有名望的法师。
典仪没有举行在宫中,而是举行在了宫外做四祭的高台,夏至祭地快到了,到时也是在这里举行。
典仪分为三个流程,先是法师们大显神通,再是百官朝拜,最后宇文极上台奉香。
太安公主身为皇后,自是要到场观礼的,宇文极奉香是群臣拜倒,这一步骤时,身为皇后的太安公主也要跟着跪,典仪上下,只有宇文极一个人站着。
申屠婵思来想去,她觉得秦将军一定会在这个步骤动手脚。
典仪那天风和日丽,昨日刚下过雨,清晨时太阳还没有那么毒辣。
申屠婵扶着太安公主过去时,百官纷纷避让,太安公主偏头对申屠婵道:“你看,权势多好,你没有和我一样的野心吗?”
这话竟有些试探之意,姜澜任性,不肖想皇位,但是申屠婵未必不肖想皇后之位。
申屠婵看了一眼远处的祭台,低声道:“娘娘,权力如同五石散,是会上瘾的东西,但是与其做众妃之首,我更愿意独占燕王。”
太安公主听的想笑,几位德高望重的宗妇过来行礼,她只好闭上了嘴巴。
典仪开始时,秦将军一身官服站在百官中,他是武将,却生的干净,虽然被沙场的烈日晒的肤色黝黑,但是此时穿上文气的袍子,看上去像个普通的文官,毫无杀伐之气。
秦隽也在队伍中,他远远的望着太安公主,又用几乎冷肃的目光望着宇文极,申屠婵对上他的视线时忍不住一愣,秦隽这种眼神,好像知道了什么。
百官朝拜,声势浩荡,这不像是普通的祈福典仪,倒像是大祭典,有四时祭祀之态。
申屠婵手里还握着团扇,这一次她没动任何手脚,完全是一个旁观者。
她站在太安公主旁边,偶有偷窥的视线瞟到太安公主这里,对上她的目光都一阵紧张。
百官祭拜结束,大法师将高香呈至宇文极手中,宇文极接过香放在烛火上引燃,他要拿着引燃的香迈步上台阶,走到高台之上将香插在香鼎之中,然后百官三拜,典仪算是完成。
此时太阳晒的人眼花,百官纷纷趁着典仪官不注意偷偷擦汗,即便太安公主和宗妇们站在阴凉处也出了满头细汗。
他们都等着宇文极将香插上,大家拜一拜赶紧离开这里。
申屠婵和了星对视一眼,秦家一定在这个步骤动了手脚。
第230章
可是等宇文极走到了祭台之上,大法师念完祝祷辞,宇文极将香烛插进香鼎中,一切都还是安安静静的。
众臣纷纷下拜,此时申屠婵跟太安公主也要跪下,整个典仪,人群像是被割倒的草丛。
宇文极对着香鼎三鞠躬,但是,就在他鞠第三次躬,众人拜倒第三次时。
香鼎之中突然闷爆一声,像是覆辙许久的隐火开始燃烧了一样,香灰扬了宇文极一脸。
这变故生的突然,香灰烫人,宇文极被扬中时啊了一声捂住脸颊向后退了两步,大法师和首领太监离他最近,两人爬起来正要上前,宇文极却不知怎么回事退的太狠一脚,踩空了台阶直接从阶梯上摔了下来。
众人无不惊呼,禁军首领赶紧爬起来上前救人,但是宇文极已经在台阶上重摔了两下。
他仰倒在台阶上,皇帝冠冕都摔落在地。
香灰扬在他脸上的不多,但是那香灰还带着火星,烫的够疼,再加上有些弄进了眼睛,他此时连眼也睁不开,口中大声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太监首领赶紧搀扶住他,禁军首领赶紧上前去检查香鼎,几个重臣噤若寒蝉,为首的老太傅指着太常寺卿王大人大怒道:“王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香鼎炉火是太常寺负责。
申屠婵扶着太安公主走到了祭台前,太安公主担忧的指挥首领太监:“快扶陛下去殿中!太医院有人候着呢!”
转过头又斥责争吵的朝臣:“祭台之前,在这吵什么呢!”
太监麻利的拾起冠冕,搀扶着宇文极走了,几个重臣也赶紧跟了上去,太安公主对大法师和禁军道:“法师继续典仪剩下的事情,三拜已毕,不许中断;禁军查查是怎么回事,好好的香鼎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本宫去看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