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喜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角,很小幅度地往右边靠了靠。
毕竟隔了五年,两人突然这么近坐在一起,她还是有点拘束的。
而且旁边沈从越的气息太过浓重,惹得她的心一直在加快跳着,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起来。
可没想到刚挪过去一点,就听到旁边的男人倏地嗤笑了一声,然后嗓音冷淡地附了一句:“我身上有钉子呢,不敢靠近?”
闻喜眼一抬,刚想出声说话,腰却被环过来的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扼制住,然后朝他那边紧贴了过去。
因为知道要拍结婚照,所以她穿了一件很厚的外套,而里面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白衬衫,被他直接搂过去,可以说两人的身体就这么毫无缝隙地贴在了一起,沈从越灼热的身体温度让她的身子不由得打了个抖,搭在腿上的手越发的拘束。
她下意识就想去抓他的袖口,但想到后面还有人在排队,只好将心上那点跌宕压了下去,长吐了一口气,挨着那个姿势,将身子挺正些,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目光焕发出明亮,看向前面。
但在等待拍照前,她还是没忍住抬起眼,瞳仁转动,落在了旁边的沈从越身上。
他今天穿的也是白衬衫,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出一圈圈模糊的光晕,可她依旧看的清楚,他的鼻梁很是高挺,黑发有几根较长的散落在额前,唇角微抿着,侧脸轮廓分明流畅。
她看不清他脸上具体的神情,但单单这样看着,就透出来几分难以靠近的冷色。
闻喜眨了眨眼,慢慢收回了目光,然后左手抬起挽住了他紧实有力的小臂,头向那边稍稍偏了偏。
而沈从越没想到她会主动去勾自己的胳膊,面色一怔,随后低眸瞥了她,见她笑脸盈盈地看向前方,他勾了勾唇角,搂着她的腰又紧了紧,将身子的那点紧绷松了些,也抬起英俊的眉眼,含着点笑意看向前面。
清脆的一声,将这一幕定格了下来。
给他们拍照的负责人看到两人的照片,不由得笑了笑,说道:“看,这样不就好了,小伙子长得多俊,女朋友也好看,可真般配。”
沈从越接过照片瞥过一眼后,嘴角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不是女朋友了。”
他眉骨抬起来些,慢悠悠瞥了旁边的女孩一眼,言语中满是舒坦的笑:“她现在是我老婆。”
闻喜被他这一点也不见外的话语闷出满脸燥色,最后听不下去了,含羞带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最后的钢印戳在红色的小本子上,握在手里出了民政局的时候,闻喜还有点恍惚。
这就……
结束了?
她压下心头那点异样的感觉,反手就将结婚证放进了包里,有些不自然地转头看向沈从越。
“那什么……事也办完了,工作室那边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
接触到对面男人投过来的没有什么起伏的目光,闻喜捏了捏包上的肩带,尽量让语气变得轻松一点。
“行。”
他爽快地点头,站在台阶处微垂着头看她,唇角扯起些弧度:“你要是忙你先走。”
闻喜果断地转头就打算离开。
结果脚刚抬起来,还没往前迈一步,就感觉有一股拉力。
她低头去看,就见沈从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勾住了她肩上挎着的包的带子,不轻不重地用力拽着。
“不是让我走吗?你倒是放开啊。”
扯了几下发现根本拉不开,闻喜干脆自暴自弃地转过身,抬起脸,眉心夹杂着很重的不解,皱眉看向他。
沈从越不似她这般不安和急躁,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然后单手捏着,递在了她的面前,然后淡淡说道:“虽然这个婚结的草率,但是沈太太,就算忙也应该有一点时间来加一下你新婚老公的微信吧?”
“……”
不知是被他这句话说的,还是听见他那一声沈太太的称呼,闻喜脸猛地烫了起来。
她这才想起来,自从回国以后,她就拿新号码给他打过一次电话。
这也是两人唯一一次联系。
关键是,接通电话后她还落荒而逃。
想到这里,闻喜忍不住咬了下唇,顶着往外冒气的热腾劲儿,想要迫切脱离现在这个窘境,于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手机,在上面飞快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发送好友申请后就立刻递给了他。
沈从越低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停顿了几秒。
“这个号码,有点眼熟啊……”
闻喜只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又高了些,只顾着把头往下笃,然后闷闷地说了句:“这次可以了吧?”
“可以了。”
应声而至,他的手也松开了。
闻喜如临大赦般卸了一口气,攥着包的肩带就想立刻掉头走,刚缓一口气,那根单薄的带子又被重新拽住。
她实在忍不住,用力闭了闭眼,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抬起头,莹黑的眸子直直地与他对视。
到了现在,要真还不知道他是在故意搞她。
那她可真是个傻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生气,她连说话的音调都不自觉提了起来,恶狠狠地看向面前的沈从越。
结果沈从越平淡的目光掠过她被冻的有些发红的鼻尖,没多说话,也没任着她一个人再站在那儿,勾着她包的肩带,就抬起脚带着她往车那边走。
“不是去工作室?我送你。”
等把安全带扣好,沈从越坐在驾驶位上,没先发车,欣长的身子往后仰了仰,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在位子上坐好之后,就开始解自己身上白衬衫的扣子。
原本还在等待发车的闻喜不经意往旁边瞥了一眼,瞳孔立刻震大,连忙抬起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惊叫道:“沈从越,你在干什么?!”
相比于反应这么强烈的她,沈从越淡定而又从容很多。
他将身上的衬衫脱下之后,抽空瞥了一眼在副驾驶位上缩成一团,还在死死压着自己眼睛的闻喜,沉黑的眉眼里压着浅显的笑意,提起纯黑的卫衣套头穿上以后,这才嗤笑一声,慢悠悠对旁边的人道:“闻老板,你要去工作,我也得去队里好吧?穿这样回队里不太方便。”
闻喜憋红着一张脸,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将一直捂着眼并在一起的手指分开些缝,小心翼翼瞥了他几眼,确认他穿好衣服后这才将一直处于防御姿态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把身子坐正以后,还不忘小声替自己辩解:“那不能提前说?谁刚上车就二话不说脱衣服啊……”
旁边人倏地哼笑一声。
沈从越单手屈着搭在方向盘上,然后侧过身子悠哉从容地看着耳垂红成一片的闻喜。
“不然你以为我准备干什么?”
旁边女孩的身子莫名抖了下,像只鸵鸟一样将自己的头垂的低低的,好像生怕见到生人一般。
他注意到,眼里的笑意不由得愈发浓了几分,撑着方向盘,饶有兴味地又将身子往她那边压了压,嗓音低缓了下来。
“你要知道,我们可是刚刚领了证,现在你和我是合法的夫妻,你说,夫妻之间还能干什么?”
耳边的嗓音犹如羽毛一般,热热轻轻地扫过她的心窝,让闻喜莫名就想起了刚才她往旁边不经意瞥到的情景。
不得不说,单从那几眼,她就很难不承认,沈从越的身材是真的很好,宽肩窄腰,身上的肌肉线条也流畅的恰到好处,还有在他微躬腰往下套卫衣的时候,背部宽阔厚实,腰腹间的沟壑越发的明显紧实。
然后就是……
正心思飘忽着,忽然感觉自己那热到发烫的耳垂好似被什么弹了一下,她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一偏头,就看到了旁边沈从越一副意味深长的沉敛神色。
“想什么,脸这么红?”
他收回手,目光定格在她那原本就软乎乎的耳垂已经变的灼烧一片,几秒后,又从容不迫地转眼去看她一瞬间全都涨红了的脸,认真盯了几分钟后,才似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低声轻笑了句:“瞧把你吓得。”
闻喜被他惹的,再加上刚才脑子里那堆想法,几乎都让她无地自容下去,红着一张脸抬起眼瞪了他几下,推着让他退开点,倔着嘴开口说道:“是热的,车里暖气太大了。”
沈从越见好就收,坐回到位子上,刚想发车,听到旁边她的话,唇角勾起,染了点笑意。
“我还没开暖气。”
车子发动,他在旁边的按钮下点了点,这才偏头看向闻喜,唇角笑意溢出。
“现在暖气才开了。”
闻喜:“……”
这番捉弄的后果就是,在他把她送到工作室之前,整个车程,闻喜都没有开口和他说一句话。
直到下车的时候,闻喜那点窘感才消散的差不多,在车上的时候她就左思右想了很长时间,等车停住的时候,她才转过头,眉色认真地看向沈从越。
“其实,对于我和你结婚这件事,我很清楚我不是头脑发热做出的决定,但是,我觉得我和你都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所以现在如果感到不适应的话,我们可以先……”
说完前面那些,她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有些道理,但揣摩不出他那边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去看向沈从越那边:“我们可以先保持两人各自这样的生活,怎么样?”
沈从越把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嘴角一直含着的浅显笑意收敛了些,深沉的眉眼转过来,落在她安静的面容上。
“你的意思是,我娶了个本儿放在家里?”
闻喜皱眉,看向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从越眸色不变,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冷淡下来:“闻喜,如果你是觉得那五年你亏欠了我所以才想和我结婚的话,大可不必。”
他目光如发凉的秋湖,平静而又淡漠地投落了过来:“毕竟这五年,我本来也不是在等你。”
闻喜一怔,抬起黑润的眸子看着他,几分钟后,她挪开了眼,一声不吭地打开了安全带,就提着包下了车,全程没有再和沈从越说一句话。
沈从越也没有离开,薄削的唇角没有一点笑意,在她下车后,那双黑眸就一直紧紧地看着前方的闻喜越走越远,沉黑的眉眼已经不知何时堆叠在了一起,眸色微沉。
过会儿,他将车窗降下,任凭刺冷的寒风从外面纷涌进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打着打火机还没两秒,就被风吹灭了,他也不着急,又重新打了一回,这回烟顺利点着,他松松垮垮地叼在嘴边,看着视野里那道纤细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点,任着嘴边烟的火星子明灭变化。
几秒后,他又将那个结婚证翻了出来,仔细看了眼上面那个照片,过会儿,唇角掀起无声笑了下,指节屈起,没用几分力弹了几下上面。
“我老婆可真漂亮。”
说完后便将那个红色的小本揣进了最上面靠近心脏的那个口袋。
对于沈从越说的话,闻喜坐在工作室,心平气和地想了一会儿,最后很清楚的意识到,她现在这样做,的确很容易被他误会成那个意思。
前脚被前女友听到自己五年过的有多狼狈,后脚就听她主动提出结婚,搁谁谁都会胡思乱想。
可是闻喜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她只是觉得,她和他需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看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黑,闻喜抿了抿唇,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暗了又亮,来回几遭,她干脆也放下了手里的画笔,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所以还是要解释清楚的吧。
她皱起眉稍,反复看了好几眼屏幕上的时间,最后还是长吸一口气,将疲倦的身子立直起来,试图将那股子颓废的气息赶走振作起来,给自己打劲儿的同时,分出点勇气打通了沈从越的电话。
电话的长嘟声在空荡的办公室响起。
闻喜面色有些呆,等到电话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己挂掉以后,她才慢慢眨了眨眼,看向手机。
没人接?
她垂下眸子,又有些不甘心地重新打了一回,结果还是一样。
闻喜咬了咬唇,眸中满是犹豫和难为。
是在出任务还是……
看到是她的电话不想接?
尽管内心很不想向第二个猜测靠近,但她已经开始坐立难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他发个微信。
闻喜:很抱歉,对于早上我说的话可能给你造成了一些误会,晚上我在家里等你,等你回来以后,我们细谈,把话说清楚。
似是怕他不愿意来,在这一条消息后,她又专门强调了一遍。
我会一直等着你来。
而沈从越从外面出完任务以后,打开一直关着的手机,屏幕一亮,就首先弹出了这条消息。
沈从越神色一顿。
是五个小时以前的。
现在已经将近十一点。
沈从越抬起头,看了眼外面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天,闭了闭有些疲惫的眉眼,将手机放进兜里,换好衣服后便快步离开了消防站。
闻喜家的地址他是知道的。
而队友们看沈从越换完救援服就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消防站,每个人几乎脸上都挂满了疑惑。
“不是,这都几点了,队长出去干嘛?”
“不应该是出去,应该说回去。”
有知情的人听到点风声,笑眯眯地说:“我听说,沈队前几天给上面打结婚报告了。”
“结婚……报告?”
李澈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眶,看向透露情况的何佟:“不是,前几天不还说队长心里装着人呢么,怎么现在都……都打报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