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闻喜,她原本已经走到了山路的出口,可过去才发现,水位已经上涨到了她的膝盖处,如果中途越过去,没有任何保障的她很有可能会被湍急的水流冲走,靠里一些的水势还不是很高,而且地势还算高一些,她便往里面的山路走了走,安心等待救援。
然后她忽然就回想起了前不久她们去消防站的那次采访活动,接受的临时自我救生培训,里面就有讲到这种情况的。
值得庆幸的是,她还记得很清楚,一点也没有忘记。
因为把背包给了别人,她身上没有别的东西,但还有一根画笔,伴随着脚下的水流越来越湍急,她干脆就抱住离自己最近的树,同时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紧紧缠在那根画笔上,然后把自己开着手电筒的手机包裹在最顶端,踮起脚尖使劲儿向上举着。
这样,如果来了救援,他们看到这边,应该很快就会注意到有亮光的这一边。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很消耗体力。
一直高举着的手也越来越困。
连她自己都不敢确定,她还能坚持多久。
如果坚持不下去了。
那她会不会,再也见不到沈从越了,
还有闻女士。
沈从越他现在,一定很着急吧……
闻喜迷迷糊糊地想着,意识逐渐变得混沌,只感觉身上越来越冷,手上的劲儿也在一点点卸去。
“欸,那里是不是有个小亮点?”
队员突然发现什么,大吼了一声,照明灯抬起,照亮出现亮点的那一边。
可这时看过去,那边却漆黑一片,没有他口中的亮点。
“没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还是说手电筒扫过去的?”
这么一问,连刚才那个看到的队员也有点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错觉。
沈从越抬起沉沉的眸子,扫了一眼刚刚那个队员匆忙指的出现光亮的方向,偏头沉声问向刚刚出声的那个队员。
“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光点,具体在哪个方位?”
闻喜看着自己无力垂下的胳膊,手机也因为刚才的脱力被甩了出去,掉入了周围的积水中。
她闭着眼苦笑了一声,脸早已变得苍白一片。
这下好了,彻底没救了。
果然,生死无常。
她用力闭了闭眼,嘴角苦涩无比,有不断湿润的东西落在她的脸上,有热有冷,一直抱着树的手也没了力气,身子逐渐在水中起伏。
就在她彻底脱力,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靠,浸入水中的时候,身后倏地有一片硬厚的胸膛贴了上来,腰间多了一道有力的臂膀,将她从水中用力捞了出来。紧接着,是她在此之前幻想了无数次的熟悉低沉嗓音,从她耳边紧贴着响了起来。
“阿喜,别怕,是我。”
沈从越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也把那个队员的话也认为是错觉,那将会承担多么严重的后果。
可冥冥之中,好像就是有指引一般,告诉他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几乎长达一个小时的搜寻,很多人都已经不报任何的希望,可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冀望。
万一她真的就在那里呢?
事实上,他真的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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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喜半躺在病床上,刚刚高烧恢复过来的脸还有些苍白,但总算有了些血色,抬起手正接过坐在床边的男人削好皮的苹果。
听到他说的话,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嗓音软软地说了一句:“看来老天也不愿意我们分开,”
说完后便抬起一双黑眸莹莹亮亮的看向他。
“你听过《假如爱有天意》这首歌吗?”
她用力咬了一块苹果,含着浅浅的笑看向不远处坐着的沈从越,见他没有说话,她便先低低绵绵地开始试着哼唱了几句。
“谁知道爱是什么,短暂的相遇却念念不忘,用尽一生的时间,竟学不会遗忘。”
虽然因为吃着苹果,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女孩的嗓音空灵而又柔软,再加上看他时的黑瞳明亮而又温柔,让人几乎控制不住便要沉溺进去。
“我觉得,这首歌很适合我们现在。”
沈从越专注地看着她,倏地掀唇笑了笑,俊朗清隽的眉眼间含着都是对她难掩的爱意。
“假如爱有天意,那我愿意三叩九拜,去感谢上天让我今生有幸,能和这样的女孩结成良缘。”
他声音沉缓,充满了柔意,抬起手轻抚着她洁白的侧脸,然后额头与她相抵住,慢慢吁了一口气,眸光漆黑一片,安静地与她对视。
“阿喜,有时候我总担心,这是一场幻觉。”
他顿了一下,抬起指腹抚过她的唇角,嗓音很沉:“我总在想,我是不是没有把你救回来。”
闻喜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苹果,平静地看向他。
片刻后,她弯眼一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嗓音柔软。
“从越,这是真的,我是真的,我一直都在的。”
这句话一出,眼前一直镇定从容的男人却倏地红了眼眶,像是终于撕破了外层最精致的包装,露出了里面狼狈不堪的盒子。
他用力闭了闭眼,眼角处不断有湿润的痕迹滑落下来,伸出胳膊将她紧紧搂进了怀里,把头埋进她的颈窝,抱了很久很久。
从那天任务结束回来以后,把闻喜送进医院之后,连续三天两夜,他一晚上也没合过眼,生怕再次睁眼,就会发现闻喜不见了。
然后这仅是他做的一场真实的梦。
他不敢。
闻喜用力抿着唇角,眼圈也有点红,感受着一直紧抱着她的男人身子的疲惫和僵硬,自是知道他这几天心里都在想什么。
她压住满腔的心疼,红着眼眶,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
直到耳边有均匀的呼吸声传过来,她才终于放下心来,露出了轻松的笑,偏过头在他唇角落下了一个吻。
难得见他睡的这么安稳的样子,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才发现他的睫毛也很长,鼻梁高挺,很是轮廓分明。
闻喜抿了抿想要上扬的唇角,摸过床头的手机打开相机给他拍了一张,然后顺手就做了壁纸。
就在这时,房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进吧。”
她小声对着门口说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向从门口陆陆续续抱着花进来的消防队队友们,连忙立起手指比在嘴边示意小声一些。
刚进来炸炸乎乎的几个年轻小子见到自家队长睡着,顿时全都噤了声,把花送在了闻喜的床边。
“嫂子,你好点没?”
李澈压低嗓音,很小声地问了一句。
“我没事的,倒是你们队长,绷的太紧了,让他先好好睡一觉。”
她边说着,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嫂子你这样一直抱着沈队的话,会很累的,不如我和他们把沈队挪在另一张床上吧。”
闻喜想了一下,一会还有事情要和他们细谈,这样也的确有些不太方便,便点头答应了下来:“行。”
等他们小心翼翼把沈从越挪在旁边的病床上,闻喜这才弯了弯唇,看向他们,温和清亮的笑容显露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我可以拜托你们,帮我做一件事吗?”
第68章 闻六十八下
当沈从越醒过来的时候, 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他几乎是立刻从床上下来,看不见人,睡觉之前出现的那些恐慌和担忧再一次席卷了心头。
他一向镇静从容的脸出现了慌乱。
等出了病房, 沈从越连忙拉住一个护士,着急地问道:“请问这间病房的病人去哪儿了?”
护士看了一下病房, 又低头翻了翻自己拿着的病历表,最后有些疑惑地说道:“这个病人已经出院了。”
出院了?
什么时候?
沈从越怔住,随后想起什么, 又连忙拿出手机给闻喜打电话。
可很长时间过去,并没有人接通。
不知想到什么, 他拿着手机的手猛地没了力气般, 重重垂落下,一阵恍惚。
阿喜不见了。
这一幕让他莫名想到了五年前闻喜离开的那一天, 也是这样,她突然没有了踪迹。
再然后,就是一别两宽, 直至五年后的现在。
难道, 现在又是这样吗?
他意识到这里, 扯了扯唇角,顿时被人抽走了力气搬,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没有了一点活气, 瘦削的脊背靠在背后洁白的墙上。
他微微垂着头, 看着走廊左右不断穿梭过的人影, 使劲儿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后, 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一次承受得住她的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 纷乱的走廊恢复了安静。
他的眼前,有一双脚缓缓停下。
“队长,嫂子说有东西交给你。”
李澈攥着手里的画,面色有些犹豫,然后缓缓递了出去。
沈从越听到声音,霎时间睁开了双眼,看到眼前是李澈,原本已经有了星点光亮的一双黑眸又重新恢复了一潭死水。
他努力撑起身子,接过李澈递过来的画。
画布徐徐展开。
沈从越垂眼看去。
是闻喜画的。
画上,一个身穿病号服的白色小猫正站在天台,它的毛色很洁白,看上去很柔软,留着一个小小的背影,站在了窗台处。
和别的猫不同,它的尾巴很短,几乎和兔子差不多,末端被白纱布层层缠绕住。
她的尾巴受伤了。
而她不知道,在她的身后,则是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高大帅气的象先生,笔直地伫立在那只短尾猫身后,在她打算再往前走时,探出鼻子卷住了她那短短绒绒的尾巴。
小白猫转过头,似是有些许的炸毛,张牙舞爪地稍稍转过身去,瞪着后面的大象。
画的很可爱生动。
他立刻就认出来,这是画的他们两个人,
这是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他目光稍稍下移,画的末尾是一串娟秀的字迹。
—
“五月十日,这一天,短尾猫小姐终于忍受不了自己那原本漂亮的长尾被剪短,决定重新做猫的时候,象先生出现了,用他那长长的鼻子卷住了她的短尾巴,然后又把她拉了回来,短尾猫小姐认为象先生多管闲事,她非常讨厌他。”
为了表达生气,她还专门在那句话的后面画了个发怒的可爱表情包。
一直都在认真看着的他看到这里,倏地笑了笑,眼眶却红了。
当初,要不是她觉得他身上很香,可能两个人都没有认识的机会了吧。
李澈看着神情终于有些波动的沈从越,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那个……沈队。”
他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你往前走。”
他别开身子,朝着走廊尽头的方向,轻轻推了一下沈从越,然后像终于完成指定的任务般轻松的笑了笑。
“前面,有人在等你。”
沈从越将那张画一点点卷起来,轻点了点头,淡声说了声谢后,便抬起脚步快步往前走。
每隔一段路都会有他的队员出现,然后将手中的画交给他,再告诉他接下来往哪儿走。
第二张。
画的是在熙攘的路边,象先生给哭鼻子的短尾猫小姐买了一个大大的棉花糖,那个粉色的棉花糖快有她身体那么大,周围有一群小孩子开心地围着她,纯真的脸上满是甜甜的笑容。
终于,猫小姐不哭了,站在太阳下面,主动把棉花糖递给了前面的象先生。
—
“短尾猫小姐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位象先生也不是那么讨厌,她决定,开始小小地喜欢他一点。
就一点,绝对不可以再多了!”
第三张。
画的是,猫小姐和象先生坐在一起,象先生看上去很悲伤,于是猫小姐主动伸出爪子费力地摸了摸他很高的头顶,看上去想要安慰他,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她后面一开始很短的尾巴不知何时长长了一些。
她只注意到,原来象先生的耳朵一直都是立起来的。
看来,她得想办法让他的耳朵垂下来,不然这样会生病的。
靠下一些,有一只蝴蝶飞了过来,好像为了逗他开心,她又跑过来半跳起来,用白白软软的爪子去扑棱那只白蝴蝶,给他看。
这次,象先生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四张,第五张,往后他足足拿到了十余张,都是画的短尾猫小姐和立耳象先生的故事。
包括后面的猫小姐和象先生两人穿着白衬衫拍结婚照,还有象先生穿着救援服,去救洪水中的猫小姐。
一幕幕,都好像才刚刚发生过的一样。
她用可爱又活泼的语句和画像,将她和他的生活画成了一张又一张的油画童话故事。故事的最后,是她专门在画的背后添的一句。
—
如上,这就是短尾猫小姐和立耳象的爱情故事,故事在这儿,但并不是代表着止步于此。
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续本。
而最后一幅,画上是穿着洁白婚纱的猫小姐,耀眼而又端庄,她的尾巴已经变得又长又绒,捧着鲜花站在了一排鲜艳红色的消防车,前面站着象先生。
沈从越看到这里,心腔里顿时被什么填的满满的,将画紧紧攥进手心,眼眶开始发热。
这一刻,他意识到了她想要干什么,一直紧抿着的唇角放松下来,弯了弯弧度后,慢慢抬起了头。
不知何时,他已经在众人的引导下,来到了他熟悉以久的消防站。
正如画上画的那样。
不远处,女孩穿着洁白的婚纱,手中捧着向日葵,仿佛坠落在凡间的仙女一般,站在阳光下面,全身白的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