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拉砖的马车终于晃晃悠悠地到了。
看两人这个情形,没用李重润喊,已先停了下来。
等听他说了冯莱莱不舒服后,那位冯家堂弟二话没说,接过了骑车先送冯莱莱回去的重任。
上了自行车,眼角的余光瞅着李大佬上了灰扑扑的砖车,这一路可不少吃砖灰呢。
等把砖车远远甩下,冯莱莱死憋着笑抬头望天,天蓝蓝,白云飘飘,真它喵的神清气爽呀。
隔房堂弟真不错,一路给她送到石屋门口,还问要不要他帮着去喊赵水柳来照顾。
这样的愉快时刻,她才不想看到赵水柳,赶忙摇头拒了。
又真诚谢过后,她自己回了屋。
赵四海一早说了,他今天要上山,还要往远了走,带了冯莱莱给准备的土豆丝卷蛋饼,中午是不回来的。
冯莱莱只觉今天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没想到路上临时发挥,倒比她之前计划的更浑然天成,而且后面还可以顺势而为,可说是水到渠成了。
她可真是太机灵了,冯莱莱高兴地在炕上滚了好几圈。
好久没有白天睡过了,冯莱莱铺上被褥,她今天要痛快地大睡特睡了。
可躺了没五分钟,小腹的坠涨感让她又爬起来。
果然,大姨妈来访。
冯莱莱这下真悲催了,没有姨妈巾,只能垫手纸,还是那还是那种粉色的卫生纸。
垫好纸重新躺下,涨痛加剧,浑身酸痛没力气,太熟悉的感觉了。
这下好了,她都不用装了,她姨妈期跟生病了没什么区别。
原冯莱莱这样,她自己也不争气,换了壳子也摆脱不掉姨妈痛。
——
昏沉不舒服时被喊醒,冯莱莱本来是有点气的。
可看到李重润脸上身上左一道右一道的砖灰,这可是自己的得意作为,必要多欣赏一下的。
眼神迷离似没有焦距一样,四下发散着,她气弱地:“你回来了?几点了?”
“十一点了,你好点了吗?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李重润问。
“我现在浑身发冷,早上烧的炕早凉了。”冯莱莱可怜兮兮地说,这次真不是装的。
“我这就给你烧炕。”李重润想也不想地就应了。
冯莱莱累极一样又闭上了眼睛。
李重润突然想到自己还从没升过土灶呢,想问下冯莱莱要怎么操作吧,看她连眼皮都抬不起的样子,他哪还好意思上前。
那样也太不顾人死活了。
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厨房,脑里回想了下冯莱莱平时生火做饭的情形,才发现自己真的只等着吃了,她咋生火做饭的,他竟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病人还等着呢,他不会也得上。
先去院里抱了把柴回来,他试着生火。
然后,英明神武的李大姥,多少商业计划和合作都难不倒的人,被升不起的土灶打败了。
冯莱莱躲在被窝里悄咪咪地听着动静,厨房那边,四个声调占全了的“唉”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足见这人有多么烦恼。
她钻到被子里,咕咕唧唧地笑,然后引起肚子抽痛加剧,只好抱着肚子,老实躺着再不敢动了。
吔!第一步计划,先让李大佬学会干活,没伤和气,完美走起了。
就像建房要先打地基一样,李大佬如果没掌握这些活计的技能,有赵四海在边上看不进去再帮忙,她想和李大佬共同分担家务的设想就是空谈。
让赵四海转变老旧的男权观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而且冯莱莱看出来,赵四海还有怕李重润跑路或是对她不好,想帮她拢络住人的意思。 早上李重润又说了将来她的孩子要姓赵的话,人家连孩子都许出来了,赵四海还不更要加倍对人好?
冯莱莱又不能说破假结婚的事,她的孩子可不是李重润的孩子,所以她只能吃这个闷亏,由着误会继续。
所以,她最先第一步,就是避开赵四海,让李重润先学会干活。
等他这些活都会干了,她想办法给赵四海洗脑说服到己方,再见缝插针地走下一步,把家里活儿划分好,两人分工明确,谁也别占谁便宜。
现在开局不错,冯莱莱很满意。
等了足有二十分钟,冯莱莱通过身下渐暖热起来的炕,知道升灶终于成功了。真是可喜可贺呀。
不过糊锅味儿是怎么回事,稍一想,她猛拍墙,引来李重润开门探头。
这回都不用装,烟气窜进来,她连声咳着:“你是不是在烧干锅?锅里得倒水,快呀!”
李重润慌忙回身,又是一真噼哩啪啦,糊锅味儿没了,锅底算保住了。
手忙脚乱这一通,人也饿了。
想到病号也好饿着,只生个火都这样,李重润也知道自己弄不来。
想了下,他还是进屋找冯莱莱求助来了。
“冯莱莱,你得吃点东西?能教我怎么做吗?得简点的,复杂的我肯定要搞砸。”
还不错,主动要做饭了。冯莱莱准备再演一通呢,竟省了。
她颤巍巍地扶着炕桌爬起来,桌上有稿纸和笔:“煮个胡萝卜肉丝粥吧,最简单了。我说话费劲,给你写下来。”
经了烧火,李重润已经充分认识到,厨房里再简单的活计,对他都是高难度。
又是胡萝卜又是肉丝的,他没信心。
可看着冯莱莱拖着病体还要给他写食谱,他说不出口。
等冯莱莱写好,又从空间里拿出瘦肉,两个鸡蛋,海鲜酱油,“卧两个荷包蛋,营养要够。”’
李重润一目十行地看着食谱,再瞅瞅那几样食材,真想落荒跑路。
可病人还等着呢,天天吃人家做的饭,这时他必须迎难而上。
只能拿着食材回了厨房,挽袖子再战。
冯莱莱手写的食谱,说是“厨房操作指南”更恰当一些。
上面从刷锅开始,每一道工序都详细到有点啰嗦。 对李重润这个厨房超级小白来说,却很管用。
跟看重量级商业企划书一样,李重润逐条反复细看,总算抓住点心得。
从刷锅开始,他一丝不苟地严格按要求执行。
不用爆油锅又减轻了难度,最后胡萝卜肉丝粥总算出锅了。
看到给端到炕桌上的那一大碗粥。
除了胡萝卜碎变成了丁和块儿,肉丝也在肉片和肉块间反复横跳变身,荷包蛋碎成了蛋花,粥有点糊外,这确定是一碗不折不扣的粥了。
冯莱莱昧着良心,“大佬果然是大佬,第一次做饭就这么完美。我可是笨手笨脚烫了一手泡。”
手背上也烫红了好几处,正麻麻辣辣疼着的人,这会儿把手悄悄背到了身后。
“那生病的人多吃点儿,不够锅里还有。”李重润推销着自己的成果,他觉着今天自己食欲欠佳。
“我头太晕了,根本吃不下。可你辛苦做的,我不能辜负,给我小半碗,我保证吃完。”冯莱莱一副我吃不下,也要给你捧场的样子。
李重润只好又拿来个小碗,给冯莱莱舀出小半碗,让她起来趁热喝了。
再推脱不得,冯莱莱坐起来,小小尝了一口。
竟没看着那么糟,不好吃,也不难吃。
跟冯家的杂粮饼和红薯粥比起来,这个就很可以吃了。
看来李大佬还是很有潜力可挖的。
也不枉她牺牲这么多,又是装病,又是指导做饭,还要当试吃员的。
“很不错,你也赶紧过去吃吧。”冯莱莱语气都温柔了。
这样弱质纤纤的冯莱莱,和之前比像换了人一样。
在供销社时的迷惑又来了,李重润摇头,最后归结于人生病变得脆弱了,冯莱莱可能从昨晚就不舒服了。
看冯莱莱虽吃得小口,但并不是勉强硬吃。
李重润放心了,端着大粥碗出去,凉了会儿,碗里粥没那么烫了,他懒得再盛,坐在堂屋饭桌上,自己吃了那碗粥。
和冯莱莱一样,想到刚来时知青点的饭,忆苦思甜着,那么一大碗,他竟全吃了下去。
不过等吃完了,他觉着短期内再也不想碰任何粥品了。
还有一大碗粥,李重润准备等赵四海回来再推销一下。
来到这个时代才多久,珍惜粮食已经深植于心了。
——
冯莱莱一直睡着不起,看到赵四海回来,李重润忙过去喊他过来。
赵四海扔下药筐快走在了李重润前头,外孙女加继承人,现在冯莱莱就是赵四海最重视的人,可容不得她有半点闪失不好。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冯莱莱也醒了。
赵四海过来先仔细端详她的脸色,“嗯,气色是不好,手伸出来,姥爷给你把个脉。”
冯莱莱依言把手伸出来,赵四海搭脉片刻,脸上不好看起来:“你妈怎么养的闺女,寒气这么重,咋就不知道给看看。
是不是从初行经就开始疼,这两年越发疼还畏寒?这要再不治,往后孩子都不好生。
你姥去的早,我一个大男人又当爹又当妈的,给她养得比地主家的小姐都精心,就有样学样也不该这么当妈,唉!”
冯四海越说越气,对赵水柳已经完全灰心了。
冯莱莱这会儿都忘了李重润的存在,只一个劲儿暗呼姨妈来得太及时,差点穿帮,好险。
虽然她和李重润探讨过,也都认为赵四海有不凡的真本事。
她也以为赵四海只是整骨接骨这方面的专家,别的应该是不通的,根本就没把赵四海和看病的中医挂钩。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完全错了,“姥爷,你也会把脉瞧病呀。”
来自继承人的质疑怎么能行,赵四海瞪着她:“咋?你还当你姥爷只会接骨头?姥爷医术这边儿是没学精,可给人瞧病开方子还能行。
你这点毛病,姥爷保证能给你调理好。武艺再练起来,啥不好也没了。”
“我错了,其实我早该想到,赵四海,这一听就是神医的名字嘛。”冯莱莱带了点撒娇地讨饶。
外孙女竟有了小女儿态。之前她直愣愣的男娃样子,跟李重润连个柔声细语的时候都没有,他这几天是越看越愁。
赵四海暗自点头,觉着她总算开窍了,是好事。
“哄人的话还是说给重润听,姥爷可不听。这两天少沾凉,炕也一直烧着,姥爷回去开方子给你熬药,你得喝上一阵子才行,再拖不得了。”
赵四海回去熬药去了,屋里就两人了。
冯莱莱这会儿反射弧才到位,她被男同志全程围观了姨妈痛。
窘迫不能面对之下,她缩到被子里继续睡。
赵四海给冯莱莱下诊断时,李重润是没大听得懂的,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是咋回事。
见冯莱莱这个样子,他也自在起来。
明明这两天还面对面盖被斜靠着开卧谈会来着,这会儿冯莱莱躺那里,他却觉得不好上炕了。
刚做饭的时候他还想着下午也要睡一觉的,现在坐这里都觉着不得劲起来。
这时期,连可看的书也没有,想了想,他也去了赵四海院子。
确定没人了,冯莱莱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两人这样住着,根本没私密可言。
就没有刚赵四海诊脉说破,这事儿也瞒不过晚上。
后续还有那么多次姨妈来访呢,她也羞窘不过来呀。
冯莱莱这一会儿就做好了自我心理建设。
而且她这会儿发现,赵四海给她创造了绝好时机。
那句“少沾凉”利用好了,就是尚方宝剑呐。
她利用得当了,根本不用持久战,这几天就能跟李大佬排排坐分活儿干了。
她这样子好几天都干不了活,只能李重润上了,赵四海看见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想通了这些,冯莱莱觉着姨妈痛都缓解了。
——
喝了赵四海熬了苦得噎人的中药汤,又到了晚饭时间了。
村里有人伤了腿,赵四海被请去人家里看诊了。
在沅溪大队住了这么多年,一直被村里人维护着,也没人眼红惦记,赵四海的做法很关键。
只要是本村人需要他救治,他都是上门诊治,除了收药材成本,诊治费都是免的。
村里人也知道好歹,只要他上门看诊,必要好吃好喝管着。
所以,赵四海出门时就说了晚饭不用带他的。
冯莱莱自信,要是自己做饭,别人家的饭再好,姥爷也要推了的。
所以,看向无处可去又回来的李重润;“你把剩下的粥给姥爷喝了?”
李重润只好承认:“下午姥爷问我中午吃了什么,我猜他是饿了,刚好粥在锅里还是热的,我就给他端过去了。”
“很多吗?”冯莱莱又问。
“中午端给你那么一大碗。”李重润尽量自然道。
靠,那么大一碗,冯莱莱都替赵四海发愁:“姥爷都喝了?他很爱喝?”
“我跟姥爷说是我做的,姥爷就捧场全吃了。”李重润别开眼。
怪不得,姥爷这是吃顶着了,怕晚上再来一顿,先躲了。
冯莱莱也想躲,可大业未成,她还得坚持。
“晚上你想吃啥?”想到赵四海下的诊断,李重润也很愁。
冯莱莱这样,一两根本不能见好,那他岂不是要做很多回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