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藏在密草丛中，见此情况，沈烨心中有了计较。
“再等等，看看情况。”
两人又等了片刻，林中蚊虫众多，叮了北陆一身包，北陆难受地挠痒痒，他扭头看了一眼沈烨。
只见蚊虫落在沈烨手背上，沈烨也没去挠，小幅度挥了一下手后，岿然不动，又静静凝着草丛外的情况。
北陆见沈烨都如此淡定，他也没再动来动去。
两人等了半天，总算有个人从对面草丛掩映的洞穴中出来。
只见那光着膀子的大汉左右张望几眼，没见到异常，又骂骂咧咧地回到洞穴中。
这时，沈烨神色一凛，“去林中放信号弹。”
“砰”一声，信号弹在空中炸开，远在城内府衙的中年男子见到后，忙起身来到外面，对着一众侍卫铿锵有力道，“随我去捉拿要犯。”
同时也惊动了洞穴中的人，可那大汉方才已经听过信号弹的声响，认为又是赵逸耍的鬼把戏，这次他直接躺在石凳上，悠悠道，“我是不会再信了，哪会有官兵寻到这里来。”
他是这里领头的，众人见他这样，也放松了警惕，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用石骰子赌压起来。
赵逸与瓦剌五皇子都在往这边赶，两队人马很快碰到一起，此时见了面，赵逸一点也没给瓦剌五皇子好脸色。
“不是叫你回瓦剌吗？怎么还呆在城里？要是被人揭发了，你别想活着回瓦剌。”
瓦剌五皇子讥讽道，“逸王殿下不必那么快就翻脸不认帐了吧？你的命可是我千辛万苦从鞑靼人手中救回来的，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方才那道信号弹不是他命人发出的，想到事情可能败露，赵逸阴狠着仅有的一只眼。
“我自然记得，现在我有更要紧的事，先行一步。”
说完就快马加鞭往那洞穴处奔去，瓦剌五皇子讽笑一声。
“走吧，我们也跟上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
赶在赵逸与瓦剌五皇子之前，玄英带着姜云簌一路往城外以东的方向奔去，一路上三人脸上的神情一直紧绷着。
快要到达沈烨二人所在位置时，北陆耳朵一耸，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老爷，待属下去看看来者是谁。”
玄英架着马车一路狂奔，这时，路中间突然出现北陆的身影，玄英一个勒马，马儿双蹄扬了起来，车内姜云簌与青霜滚作一团。
北陆蹙眉道，“玄英，不是让你护着夫人，你来干什么？”
玄英跳下马车心有余悸道，“你不知道，你与老爷前脚离开，后脚瓦剌五皇子便找上门来，实在没办法，我才带着夫人从后门离开，一路寻着你留下的暗号跟过来。”
北陆朝马车内恭敬道，“夫人，您先下来，接下来的路，我门不能坐马车去，得走过去。”
姜云簌与青霜从马车中下来，姜云簌焦急询问，“你没在他身边，老爷他没事吧？”
“快，快带我去找他。”
姜云簌急不可耐走在北陆前面，北陆好笑道，“夫人，走反了，这边。”
姜云簌也是有些尴尬，抿抿唇，“噢，这就来。”说完跟在北陆身后。
北陆走的快，回到沈烨身边，“老爷，夫人来了。”
说完闪到一边。
见到姜云簌，沈烨也是一愣，几步来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仔细查看一番，“可有受伤？”
姜云簌揭下幕篱，露出一张略有汗意的脸。
“我没事，只是你不在身边，有些热。”
沈烨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催人泪的肺腑之言，听完她的话后，沈烨哭笑不得地用帕子擦去她额头的汗。
“那你离我近些，会更凉快。”
姜云簌凑到他身边，“有你在就是好。”
沈烨顿住，她夏日黏他那么紧，是因为天太热，若冬日太冷，她岂不是不愿再与他待在一起，这样可不妙。
姜云簌拨开草丛，望着外面，“你与北陆躲在这儿看什么呢？”
沈烨回过神来，握住她的手指，“当心，别被人发现了。”
“在这等人，应该快了。”
话音一落，路上就传来嘈杂的马蹄声与人的说话声。
两队人马从几人面前哭过，沈烨看见瓦剌五皇子后，冷嘲一声，这下还真是没冤枉赵逸。
赵逸冷着声音朝洞穴的地方高喊，“人呢，给我滚出来！”
里面的人一听是赵逸的声音，肩膀一抖，慢腾腾从里面出来，都垂着个脑袋不敢吱声。
赵逸问领头的大汉，“今日可有发生什么异常？”
大汉摇摇头，“除了殿下您发的信号弹之外，没有什么异常。”
赵逸眉目阴沉地朝四周看了一圈，“信号弹我只发过一回。”
大汉一惊，他分明听见两次。
“第二回 是别人放的，来人，将这里的东西速速撤离，我们尽快离去，此地不宜久留。”
沈烨看了一眼一旁跃跃欲试的北陆和玄英，“擒贼先擒王，捉住赵逸与瓦剌五皇子即可。”
赵翊与瓦剌五皇子此刻坐在马背上，背对着几人。
玄英与北陆悄声钻出草丛，连滚带翻来到两人所骑的马旁。
待赵逸大喊来人时，玄英一个飞身，跃到马背上，匕首抵住赵逸脖颈。
“别来无恙啊逸王殿下，让他们放下手中武器。”玄英匕首往他脖颈处又近了一步，威胁道。
那边北陆也控制住了瓦剌五皇子，两人皆一动也不敢动。
“我可是逸王，圣上的亲皇叔，你们可知这样做的下场？”
沈烨这时牵着姜云簌的手从草丛中出来，看赵逸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下不下场的，见了圣上，你亲自去与他交代。”
“来人！”沈烨高喝一声。
“下官在，下官在。”那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在距离几人几丈远喊道。
“逸王殿下私造武器，勾结外寇，意欲谋反，即刻押入大牢，三日后押回金陵，此事我已上书圣上。”
赵逸铁青着一张脸，“沈烨，你别欺人太甚，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烨再多看他一眼，就会想起沈家冤死的那些人，包括他的父母。
沈烨来到赵逸身边，朝他嘲讽一笑，“人在做，天在看，相关证据，早已呈报圣上。”
沈烨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了一眼瓦剌五皇子，“五皇子，你便书信一封与你父兄，看他们愿用什么东西来赎回你？”
瓦剌五皇子恶狠狠地瞪着沈烨，“我不写，你能耐我何？”
沈烨轻讽道，“不写？黄泉路上，你与逸王殿下作伴倒也不会孤单。”
几日后，押解两人的车队与沈烨一道往金陵而去。
几人来时酷暑难耐，走时已是黄叶漫天，待回到金陵时，金陵已是隆冬十分，银装素裹、大雪纷飞。
第72章
◎重返金陵◎
事情已了, 压在沈烨心口多年的大石终于挪开，如释重负。
如此，也算对沈家的列祖列宗有了交代。
在路过青州卫家时, 沈烨坐在马车中，隔着一条街望向卫府大门外老泪纵横的老爷子，老爷子欲哭不哭, 嘴唇张了张，又合上。
沈烨只看过一眼，便放下车帘，闭上双眼。
“回金陵。”
车轮缓缓向前滚动，待卫府匾额彻底消失在两人眼前，车厢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似乎是老爷子这一辈子一来，声音喊的最大的一次。
“小烨，你受委屈了, 外祖父对不起你啊……”
沈烨眼皮跳了几下, 依旧没睁眼，只是搭在膝上的手紧紧绷住, 有些颤抖。
突然，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耳边覆上一双温软带有茶花香气的手，隔绝了周遭一切。
沈烨抬眸深深凝视着面前的女子, 她唇边挂着清甜笑意。
“不想听就不听，反正金陵与卫府隔那么远，日后，我们待在自己家, 不见他们就好。”
沈烨拉下她覆在耳边的手, 紧紧将其拥入怀里, 脑袋埋在她温热的脖颈处，低喃着声。
“是，我们有家了，不必羡慕别人。”
脖颈处传来一阵濡湿感，姜云簌将手搭在他宽阔的脊背上，一下一下轻抚着，像从前在金陵时，每至半夜，若做了噩梦，沈烨都会轻拍她的背安抚她。
回到金陵时，夹岸边的石阶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雪，亭台楼阁上皆是一层雪白，湖水凝结成一面冰镜。
到了沈府门口，沈烨握着她快冻成冰的手，心疼之色难掩。
“你先回府，外面冷，屋里已让周管事燃了地龙，炭盆，当心染了风寒。”他还得去向圣上述职。
姜云簌无所谓地朝他摆摆手，天冷的她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你快去，我知晓了。”
说完大步一迈，可结冰的路面太滑，脚底一个趔趄，眼看就要磕到门槛，沈烨几步来到她身后，长臂揽着她的腰往后一卷，这才幸免于难。
姜云簌脸上血色全无，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还好还好。”
待心神稳定后，姜云簌抬眸一看，沈烨的脸色并不比他好多少，此刻正冷着一张脸。
姜云簌耍赖道，“地太滑了，不能全怪我。”
沈烨脸上的冰稍稍融化些许，“下次注意些，若我今日不在你身边，你可想过后果？”
“会摔得鼻青脸肿，不过幸亏有你，有你真好。”姜云簌娇笑道。
沈烨板着一张脸，斜眼看看笑得一脸开心的她，声音肃然，“下不为例，回屋去吧，要吃什么，让他们给你做。”
沈烨一路穿过重重宫门，来到赵翊常待的勤政殿。
赵翊见到他，展颜道，“此番，你是立了大功啊，说吧，你想要什么？”
沈烨宠辱不惊道，“臣什么都不想要，只望圣上将当年沈氏一族所蒙受的冤屈公布于天下，沈氏一族从未有过谋逆之心。”
“对于罪魁祸首，臣要亲手执刑。”
提到赵逸，赵翊的脸色就不好，“他任你处置，朕不会多管。”
赵翊说完又拧着眉问他，“你就没其他想要的？赐你几个域外美人如何？朕听说，你那夫人身子弱，前不久还生了一场大病，能不能生养都是问题，不如趁此机会纳个妾。”
提到姜云簌，沈烨面无表情的脸上有几分动容。
“臣多谢圣上好意，只是臣的身子圣上也知道，并不是多好，臣有簌簌一人便够了。”
赵翊有点生气了，“行了，行了，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知道你眼中只要你妻子，回去吧，五日后行刑，你自己看着办吧。”
“退下吧，别杵在这里碍眼。”
只是沈烨前脚刚回府，后脚赵逸派人赏赐的金银珠宝、绫罗锦缎就送到了府上，尤其是一些男子喝的补药尤其多。
沈烨回到府上已经天黑，姜云簌刚沐浴完毕等着他回来一起用晚膳，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绯色寝衣，里面是件白色主腰，屋内燃了地龙与兽炭，倒也不会冷。
沈烨目光从她微微起伏的胸前划过。
姜云簌随手抓起一把色泽白皙透亮的宝珠，“赏赐这么多，想必这些值很多银钱。”
沈烨挑眉，一眼就看出她不喜这些，“怎么？不合心意，若是不喜，去首饰铺中定做你喜欢的便可，这些，哪家有喜事时拿出去随礼就可。”
姜云簌扔下这些，兴致盎然地拉着他来到桌边，“快来用膳，我还没用过呢，就等着你。”
沈烨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黑不溜秋嗯、半生不熟的，下人是绝对不敢将这些端上桌。
沈烨坐下，握住箸子的手顿在半空。
姜云簌褐眸满含期许地望着他，“怎么了？不尝尝？”
沈烨缓缓一笑，“这就尝尝。”
那黑不溜秋的看上去实在难以下咽，沈烨握着筷子绕了一圈儿，夹起一筷面前菜色最正常的一道青菜。
色泽正常，熟度也够，应该能入口。
沈烨将菜喂进嘴里。
舌尖先是传来一阵苦涩，接着一股极咸的味道蔓延出来。
咸得发苦。
他没咀嚼青菜，直接一口咽下去，而后镇定地端起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姜云簌见他吃下，忙问，“味道如何？”
沈烨待口中咸味散尽，而后给出真诚意见。
“味道很好，下次别做了。”
姜云簌没听出他说的是反话。红着脸道，“没想到你看出来是我做的，你放心，做这些，一点也不累，下次还给你做。”
姜云簌说着说着，自己动手夹了一筷青菜，正要吃时，沈烨按住她的手腕。
“今日天冷，我们让周管事弄口锅子来，吃羊肉锅子可好，这种天气，正适合。”
姜云簌午后在小厨房捣鼓了半天，她还没尝过自己亲手做的膳食味道如何，她虽然她也很想吃羊肉锅子，但不妨碍她亲口尝一尝。
姜云簌从他手中挣脱，“我先尝尝味道如何，待会儿咱们再吃羊肉锅子。”
沈烨这下是想拦也拦不住，姜云簌一口喂进嘴里，脸色瞬间一变，“呸呸呸，这么咸，真难吃。”
她也连忙给自己灌了一杯茶水，待冷静下来后，她恹恹地看着沈烨，“难吃你为什么不说？如此咸，这菜吃了对身子也不好。”
沈烨但笑不语，甚至又夹起一筷喂进嘴里，这次，他还咀嚼后才咽下去。
“对于我来说，只要是出自你手的东西，都是好的，所以，簌簌，不必有负担。”
“你做了，我便会吃，我舍不得辜负你的一片好意。”
姜云簌嘴角一翘，唤青霜，“青霜，将桌上的饭菜收下去，让周管事把锅子端上来，咱们吃羊肉锅子。”
很快，涮羊肉的器具摆上来，锅子里的汤事先煮沸过，此刻一遇热，便沸腾起来。
两人最后吃了个尽兴，还饮了些果子酒，姜云簌醉醺醺的，脸上也染上绯色，她困得不行，本打算直接躺着睡下，但闻到身上一股子味儿，又去沐浴了一回。
她沐浴好后，沈烨正等在外面，姜云簌不知道的事，离小室不远处，就几步远的距离，有另一间小室可供沐浴，甚至还比这间小室大些。
但沈烨没去。
见她出来，沈烨递给她一张干净绵软的巾子，“让青霜把头发给你擦擦，我先进去了。”
姜云簌抱着巾子，看着他的身影，迷迷糊糊道，“那是我用过的水，还没换，你让他们换干净的水。”
沈烨恍若未闻，直接去了小室。
“这人什么癖好啊？老喜欢用别人用过的水。”姜云簌嘴里嘀嘀咕咕。
她没让青霜来给她擦头发，自己闭着眼用巾子有一下没一下擦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