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阿蓁直接拖着太子的胳膊走进去,打探着眼前熟悉的庭院,拧着黛眉,脸上懊悔道:
“当初竟没想到这是殿下你曾经住的宫所,早知如此,阿蓁便帮你一直打扫着了,现下来了也不至于荒芜成这般。”
半年前,阿蓁最后一次来此时还是冰雪未曾消融殆尽的初春,丛生的杂草都枯死被厚重的霜雪压着,瞧着还算过得去。
可现下已是草木繁盛的仲夏,庭院中有些杂草长得甚至有半人高,连个落脚的地方都得仔细找。
萧宴祈暗淡的神色被小姑娘可爱的样子牵出一笑,心中宽慰几分。
他低头时时替小姑娘注意着脚下的杂草枯枝,免得人被绊到了,温柔笑着。
“阿蓁这些年替孤一直养着虎子,孤已是十分感激,这景福宫当初也是孤万念俱灰去了北境,任由它荒芜成这般的,阿蓁不必懊悔。”
看着这庭院实在没处下脚,主殿的门窗也积满了灰尘,萧宴祈牵着小姑娘的手去了后院,走到他们初遇时的八角亭。
从前他母后最喜欢坐在这八角亭里看他习武或是听他背书,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殿下那日来这景福宫,可也是思念皇后娘娘了?”阿蓁被太子牵着走上了没有杂草的八角亭中,两人并肩看着小池塘对岸杂草丛生的假山。
萧宴祈神情似是陷在了回忆中,他被阿蓁的话拉回,呐呐道:“那时孤方从北境回京不久,去奉先殿给母后上了柱香后,路过便想着进来瞧瞧。”
想到此处,他捏了捏小姑娘软绵绵的手指,哀伤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庆幸道:“也亏得孤进来了,否则遇不到阿蓁,也寻不回虎子。”
“虎子是母后当年捡的小奶猫,母后很是喜欢,孤当年心灰意冷去了北境,也没能妥善安排它的去处,若不是阿蓁,母后该在天上怪孤了。”
阿蓁转身同太子认真道:“皇后娘娘才不会怪殿下呢,她肯定也是知道殿下当初的艰难的,殿下往后都好好的,每日都过得开怀,娘娘在天上瞧着就安心了。”
“母后会吗?”萧宴祈别过脸,有些哽咽道:“但孤当年很无用,护不住母后......”
“会的,殿下如今让梁贵妃罪有应得,以死谢罪,已经做得很好了,”阿蓁紧紧握着太子的掌心,轻声安慰着,“皇后娘娘在天上瞧着定不会希望殿下一直心怀愧疚,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的,这明明都不是殿下的错。”
阿蓁晃了晃太子的手,又傻笑道:“殿下这般难过,倒让阿蓁方才在皇后娘娘灵前说谎了,阿蓁才同皇后娘娘说完太子殿下你有好好的呢。”
“阿蓁也没说谎,往后有了阿蓁陪着,孤每日都会过得开怀的,”萧宴祈被小姑娘傻气的话逗得展颜。
他转头直视阿蓁,勾唇笑了笑,又握拳忐忑道:“但阿蓁会一直陪着孤吗,方才梁贵妃的话也并非是在胡言,孤确是个心狠手辣,手上沾满血腥之人.....”
听到太子这般说自己,阿蓁急急打断,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双颊鼓鼓气呼呼道:“她那么坏,阿蓁才不信她的话呢,阿蓁是不会离开殿下的,除非殿下赶阿蓁走,殿下也不许那样说自己。”
阿蓁察觉自己的掌心贴着太子湿热的唇瓣,她双颊倏地飘过两朵红霞,低着头,有些羞涩嗫嚅道:“殿下,你不知道的,你在阿蓁心中就是最好的,阿蓁不允许殿下这般说自己!”
听着小姑娘这般含羞带怯地维护着他,萧宴祈心中那点不安与忐忑烟消云散。
方才梁妃死前对着小姑娘说的那番话,确实让他慌了。
小姑娘这般纯善,方才看到了他这样心狠手辣的一面,害怕他,动了远离他的心思,他该怎么办?
是以他才带着小姑娘直接来了这景福宫,把自己最脆弱,最不为人知的一面通通对小姑娘和盘托出,免得日后被阿蓁发现全被梁妃说中了更加失望至极。
他已经做好了阿蓁对他避之不及,他要如何挽留的准备,可没想到小姑娘不但没对他失望,还这般维护自己。
萧宴祈抑制不住心中的波涛翻涌,一把拉过,将小姑娘拥进怀中,力气大的似是要把阿蓁与他揉为一体般。
他埋头在阿蓁的颈侧,因为太过激动而呼吸急促,温热的气息洒落在阿蓁泛着红粉的耳廓处。
“孤永远也不会赶阿蓁走,阿蓁可要记得今日说的,要永远陪着孤。”
暗哑带着磁性的嗓音随着温热的气息拂过莹润的耳廓,引得阿蓁一阵颤粟。
惊得一愣一愣的她似是被迷惑般,抬手环上太子精瘦的腰身,羞得头埋在太子的宽厚的胸膛,声音低得险些没声,笑着嗫嚅答:“好......”
暮色四合,天边的霞光快要被夜色吞噬殆尽。
一直守在景福宫外边的荣进瞧着两人牵着手走出来时,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两人之间似乎有哪里变了,太子身后的阿蓁现下乖得好像个小媳妇般。
平日里太子虽对阿蓁举止亲昵,但阿蓁总是一脸坦然,可如今虽天色渐晚,荣进却还是能借着朦胧的暮色瞧见阿蓁这小姑娘脸上羞涩的红霞。
阿蓁能感受到荣公公揶揄的目光,回想起方才在凉亭里的太子对她做的事,脸上更臊了。
上了马车后,她坐得离太子远远的,低着头缩在角落里,平复心中的小鹿乱撞。
方才在凉亭里,她鬼使神差环上太子的腰回应他后,太子像是突然发了狂般,将她拥得更紧了,还亲昵地吻上了她的脸,嘴里一直呢喃着她的小名。
那声音似个勾人的男狐狸精般,勾得她心神荡漾,若不是她羞得脸快要烧起来,将太子推开,太子怕是到现在都抱着她啃不愿放呢。
可最后她虽推开了太子,但太子却以天色暗瞧不清路为由,不顾她羞得发烫的脸蛋,又坚持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出景福宫。
现下到了马车里,她可再也不要挨近太子了,再靠近一些,她感觉她的小心脏都要被跳坏了。
萧宴祈也知自己方才情难自抑,孟浪得让小姑娘害羞了,不过他脸上并无愧疚之意。
小姑娘都言明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了,他也不打算再藏着自己的心意,阿蓁对□□这般胆小,他得开始慢慢让她习惯。
上了马车后,萧宴祈识趣地没同往常一般挨着小姑娘坐,方才没忍住将人欺负狠了,他也有点不敢上前。
只坐在一旁静静喝着茶,偶尔偷偷欣赏一下小姑娘娇羞的样子。
回东宫的路上,阿蓁一路感受着太子炙热的目光,如坐针毡,马车在长乐殿前停下来时,她逃也似的跳了下去。
萧宴祈眼角含笑下来,背手在后面看着正踌躇不前的小姑娘,想看看这胆小鬼是不是羞得连饭都不敢同他吃了。
正是晚膳时分,阿蓁心中也却如太子所想,在焦急地想着该怎么同太子说她不同他一起用晚膳了。
她现下实在是不知怎么面对太子,但脑中又如浆糊一般,想不出什么不那么刻意的好借口来。
可巧,正殿里跑出来的小团子解了阿蓁现下的困境。
“阿蓁姐姐,阿兄,你们终于回来啦?小骢等你们用饭都等了好久了呢!”在正殿里陪着小猫玩的萧宴骢听到动静后噔瞪跑了出来。
阿蓁像看到救星般,上前吃力地抱起了萧宴骢这个小胖团子,强装镇定,讪笑道:“吃,我们这就去吃饭。”
有这个小包子在,一会用膳的时候她就不用独自与太子相处了!
作者有话说:
嗯,终于又抱了,终于又亲了,可以原地成亲,完结了哈哈哈哈(bushi)
第66章
◎我心悦你◎
暮色四合, 月上梢头。
偏殿里灯火通明,可气氛却十分的沉寂,青铜连枝灯上的灯芯‘噗噗’爆的声响清晰可闻。
阿蓁吃力地抱着萧宴骢进了偏殿后, 瞥见太子眼底带着揶揄的笑,悠悠地跟在身后进来到饭桌旁坐下。
瞧见太子这般气定神闲,阿蓁有些羞怒, 她刻意将小包子放到了中间的位置,决定不同往常那般挨着太子坐了。
太坏了太子这人,她都羞成这样了,他竟然还在偷偷笑她,真是可恶至极,他不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吗!
桂嬷嬷带着小太监送膳上来, 阿蓁也不同以往那般张罗着把太子爱吃的菜放到他面前,抑或是给他盛汤夹菜。
只气鼓鼓低着头,静静地玩着袖子上嵌在绣花上的珠子。
桂嬷嬷一进来便察觉出了这屋内不同寻常的气氛, 听着静悄悄的还以为两人这是又吵架了。
可她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两人, 瞧着也不像吵架,阿蓁白嫩的脸虽泛着不同寻常的红粉, 可也没恼怒或是难过。
反而嘴角还有些抑制不住地翘起,含羞带怯的。
太子更是一脸春风得意,灼灼的目光全落在阿蓁身上了, 还带着以往没有的黏糊劲儿。
摆好膳下去的桂嬷嬷好奇地拉过侯在外头的荣进,抬手捂着一半嘴,悄声问:“殿下和阿蓁姑娘这是怎么了?”
荣进笑眯了眼,凑近小声在桂嬷嬷耳边嘀咕道:“老奴也不甚清楚, 两人从景福宫里头出来就这样了, 不过瞧着应是好事。”
桂嬷嬷瞧着荣进意味深长的笑顿时明了, 想来两人近日进展可不小,瞧太子那满面春风的样子,怕是从小姑娘身上讨着了好。
仔细想想等到了下个月,小姑娘也准备十四了,太子该是不想等了。
于是放下心来,笑呵呵地回了小厨房。
里头寂静的饭桌上,饿着肚子眼巴巴望着香喷喷的膳食,等了许久都没听见兄长和阿蓁姐姐说开饭的萧宴骢也渐渐察觉出不对劲。
他睁大圆圆的眼睛,扭头看了看阿蓁又扭头看了看兄长,发现兄长不是又生气了才安心。
“阿蓁姐姐,你怎么啦呀?”萧宴骢不敢问兄长,于是先问了阿蓁。
稚嫩的小奶音在这寂静的偏殿里尤为响亮,“是不是生病了呀,你脸好红!”
“没红!”阿蓁登时坐直了身子捂着脸朝小家伙反驳,最后察觉自己反应有些刻意了,又讪讪放下了手。
她捏了捏小包子肉嘟嘟的脸,气哼哼道:“小骢不是说饿了吗?怎么不吃饭?”
还想着这小家伙能给她解围呢,没想到却是来拆她台的,呜呜呜.....
萧宴祈见状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但瞧见小姑娘红到滴血的耳垂,又赶紧收住。
他定了定神色,给那小子随便夹了根菜叶到碗里,话虽是对着那小子说的,可眼睛看向的却是阿蓁,“快吃吧,你看错了,你阿蓁姐姐没有脸红。”
他特地咬重了‘脸红’两个字。
太子戏谑的语气让阿蓁气呼呼抬头,她瞪圆杏眼朝太子看去。
对上那双在烛光下勾魂夺魄的凤眸后,又倏地低下头,气鼓鼓吃起了自己眼前的白米饭,一副自己生闷气的样子。
萧宴祈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才知道到小姑娘怕羞成这般。
看着人连菜也不夹,只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吃,他怕夜里给人饿坏了,将中间碍眼的小子给拎到一旁。
坐近给小姑娘夹了些她爱吃的粉蒸排骨,温声哄道:“好了,方才是孤不对......”
“殿下不许再说!”阿蓁听太子要提起方才的事,心里又羞又茫然,怕极太子下一句就要问她是怎么想的,登时打断。
萧宴祈看着小姑娘这般胆小,也不敢强求,小声哄道:“好,不说不说,阿蓁好好吃饭孤就不说。”
看小姑娘还是抹不开面子,他贴心地夹了一小碟子各色小姑娘爱吃的菜到她跟前。
阿蓁被太子这般体贴入微地哄着,心中的羞怒和不安才消散不少,她娇气地哼哼两声,倒是愿意吃太子给她夹的菜了。
被撇在一旁晾着的萧宴骢饿得慌,看着兄长没有把他拎回原来位置的样子,也不敢出声,只自己默默地拿起面前那盘烧鸭的鸭腿啃了起来。
他好像看出来了,阿兄把阿蓁姐姐惹生气了,正在哄人,他还是不要出声碍了兄长的事为好。
小家伙一顿饭就这么静悄悄的用完,瞧着兄长没把阿蓁姐姐哄好,也没敢再呆,跟着来接他的人回了慈安宫。
有了太子给她夹菜,阿蓁这顿饭虽吃得有些心神不宁没滋味,但在不知不觉的晃神中被太子投喂得也挺撑的。
看着偏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阿蓁放下筷子,眼神躲闪,借口今日有些累了想去沐浴歇下,今夜就不去竹水漾伺候了。
萧宴祈哪能看不穿小姑娘拙劣的借口,他没多问,爽快应下,横竖夜里回了屋,小姑娘也是要同他在一处的,再怎么躲都跑不掉。
他看着小姑娘又落慌而逃的身影不觉好笑,端起小姑娘没喝几口的汤喝了起来,又就了些饭,吃了半饱让人扯了桌。
阿蓁去了西配殿后头的净室沐浴,她绞干了发,换上了寝衣,想着今夜歇在西配殿。
可等她回到她原来住的那间屋子里时发现,床上的被褥全都不见了,她忙去孙嬷嬷的屋,问孙嬷嬷。
“近些日子一直下雨,我瞧着今日天气好,便想着姑娘横竖这段时日也不住这,帮你拿出来晒晒去去霉,好收到箱笼里,没曾想今日下晌又下了雨,被淋到了些,我呀干脆给你洗了,现下还没干呢。”
孙嬷嬷指着在院中随着夜风飘扬的被褥给阿蓁瞧,又担心道:“怎么了?姑娘可是有事?”
阿蓁顺着孙嬷嬷的目光看去,长叹了一声气道:“好吧,无事,阿蓁就是瞧着床榻空了过来问问。”
随后乖乖回了正殿。
内殿里静悄悄的,只燃着一半的灯,阿蓁心下大喜,她倒忘了,太子定要在竹水漾待到很晚呢,她早些睡着,就不用见太子殿下啦。
于是踢了鞋上榻,钻进了被子里阖眼打算赶紧睡去。
谁知刚闭上眼,阿蓁就听闻里头的净室传出动静,片刻的工夫便有沉稳的脚步声传出。
太子今夜不去竹水漾了?
阿蓁心头一慌,悄悄睁开了一条眼缝去瞧,谁知竟然真的是太子,还戏谑地笑着朝她走来。
她吓得又赶紧闭上了眼,假装睡着了。
萧宴祈方沐浴完,披着寝衣带着一身寒凉的水汽从内室走出来,将软榻上阿蓁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径直朝软榻边走去,坐下,俯身仔细盯着小丫头到底要装睡到几时。
紧紧闭着双眼的阿蓁只感觉到柔软的褥子往下陷了陷,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混着寒凉水汽的竹香。
如晨间竹林里带着雾气的清爽味,那味道还越来越浓。
随后她感觉到太子好像凑到了她眼前,因为一缕带着皂荚味有些湿润的发丝拂到了她的脸上,痒痒的。
阿蓁紧张得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攥住了褥子。
萧宴祈低头盯着身下无论如何就是不肯睁眼的小姑娘不觉好笑,那像两把小扇子似的羽睫一颤一颤的,抖得就没停过。
“胆小鬼,”萧宴祈没好气地轻轻捏了捏小姑娘莹润的鼻尖,毫不留情拆穿道:“快睁开眼,不准装了,孤知道你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