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猪胰子本就是丢弃之物,做出来的东西尚且珍贵,何况她所说的用荤油来做。
不过细细想来,荤油做出来的,应当没有猪胰子做出来的难闻气味。
思虑在三,还是自己尝试了一下。
从御膳房要来了板油,让小厨房不加盐熬制出来一罐子热油。再将草木灰浸水沉淀,获取碱水。
可惜混合后,并未凝固,调整了几次比例也没用。倒是混合出来的这一坨,用于洗衣服效果却极好。味道也不似胰子那般熏人。
就是这膏状的卖相到底不如胰子好。
元岫还在犯愁,正好弹幕上贴心的正在讨论。
【可惜了,还是没有完全反应。】
【化学专业的举手,还是缺乏溶剂给予充分反应时间。】
【学渣表示听不懂溶剂。】
【就没人想到酒精吗?那不现成的溶剂吗?】
【酒精+1,我之前diy过,有酒精确实更容易成型。】
【还可以加糖、盐一类。也方便定型。做出来一以后也要晾晒一段时间,才是皂化的最后一步。】
……
弹幕上怎么说,元岫就怎么做。几日后,肥皂终于成型。等不及晾晒就试用了一下,果然效果极佳,比皂角粉一类还不遑多让。
虽然仍有些味道,但照比臭胰子的杀伤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新雨又闹着要在里头加些花汁子一类调和味道,元岫便准备出了大量材料,给他们随便做着玩儿。
在成品还没出来的时候,正好三妹妹元臻近宫陪侍的日子到了。
元岫已经是五六个月的身子了,日渐笨重。每日还坚持着多走一走。身子骨确实比见过的其他孕妇硬朗很多。气色也比常人好。
只是这时候就不适合站在宫门口的风口里等人了。
元岫坐在主位上,心里还有些没底。她跟这个三妹妹没有像元嫱那般熟络。主要差了五岁的年纪,好些话说不到一处去。
上次回家送亲,只匆匆看了一眼,还没细细瞧过。
只等着晚秋和新雨引着元臻进来。她身上穿的一看就是元母给挑的苏绣织锦石榴裙,头上钗环叮当,最上头的是元岫之前送回去的山茶绒花珍珠步摇。一步一行摇晃间,瞧清楚了那明明十三岁却过于明艳的脸来。
元家儿女,无不是龙凤之姿的俊秀之人。元臻却是其中最好看的那种。她容貌好看的有些锋利。却艳而不妖。
元岫还记得她生母的模样,其实也不及她的。
元岫起身,拉住了要下拜的元臻。
“长姐。”元臻稚气未脱的脸上有些拘谨,一双眸子却是明亮亮的。
元岫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下意识觉得这对一个13岁孩子而言有些残忍。
“快坐,来的这样早,肯定是早起折腾来着吧,”元岫拉着元臻落座,立刻有宫人摆上了精致的小点心和水果。
元臻却是折腾了半日连口饭都没吃,咽口口水看着点心,又没好意思伸手拿。
“母亲坚持说,姐姐这么大月份了邀我入宫,定是要陪侍到诞下皇子之后的。故而准备良多。只是未免太多了。”
元岫忙问:“没说其他?”
元臻低眉咬了咬嘴唇,忽而抬眸,明亮的眸子望着她。
“姐姐当真有此意吗?”
元岫被反问住了。忽然想起阖府上下对三姑娘的评价。
是个再心气儿高不过的主,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是以母亲最不喜她,也不像二姑娘那般一直养在身边。
“世间又有几个女子甘愿分享自己的丈夫?”这话原不该跟元臻说。
但元岫知道,母亲那边既然先开口了,元岫还顾及她年幼,只怕会推着元臻走上歪路。何况元臻未必是个需要小心呵护的孩子。
元臻沉默些许,忽而又道:“姐姐尽可放心了。虽然臻儿心底所思所想的,定要嫁给世上最好的儿郎。可定不会为人妾室。”
这样坚决的话,从这么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说出来,有种别扭的可爱。
元岫不觉问道:“那你觉得当配何人?”
元臻凝眉,从没想过这些。却又道:“总不会看上姐夫。”
话说出口有赌气的成分,元岫知道气的是家中爹娘。
伸手拿起一块山药糕递过去,元臻看着那一块精巧带着花纹的糕点,接到手里又怕吃的急了叫人笑话。瞧见元岫没看过来,这才小小的咬一口,仪态保持的拘谨又优雅。
“你年龄尚小,安知今日所思,是否是明日所想?”
元臻咽下糕点,唇齿尽是香醇:“若无气节,长得再大也是糊涂鬼。”
见元岫含笑,元臻又道:“若是寻不见这世间最好的,孤独一生也无不可。”
元臻不想元岫误会。她正是因为心气高,所以才不屑于抢别人的。是她的,总会是她的。
这样的话,也只有十三岁不谙世事的丫头说得出口。
但元岫实在爱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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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元臻醒悟
◎哎嘿~◎
元岫对元臻了解并不多。现下听了几句, 方知平日府中传言的并不假。
看着元臻终于慢条斯理的吃下了一块糕,元岫才开口:
“那姐姐问你一句,你莫多心, 如实答来。且不说这世间最好的儿郎何处去寻,就算寻到了,对方如何看得上你?”
元臻微怔, 压低了声音:“那哪里配得上最好二字……”
元岫又道:“这话就没理了。最好未必是良配。若为良配,总要二人皆是世间最好。臻儿,你当如何?”
臻儿没想过。也着实是她这个年纪想不通的事情。
谁家少女不怀春。当这份怀春参杂了现实,才是正经成长的时候。
“那……那我当也做世间最好。”
元岫又问:“那你做这世间最好?就为了嫁个好男人?可好男人身侧,可从不缺红颜知己。千古风流人物,哪个不是妻妾成群, 你又当如何?”
再喜欢她的想法,元岫也要让她明白需要的究竟是什么。她的心气儿高,若是只用在嫁汉身上, 那距离走歪也不远了。
近一年来所见走入万劫不复的女子中, 哪个不是心气儿高想一飞冲天的?
这下臻儿彻底不知说什么了。
元岫不强迫她立刻给答案。而是牵住她的手:“姐姐要你明白,与你说这些, 并非是为难与你。就算是姐姐我,也未必说的所以然来。可是臻儿,想要这世间的极致, 本就是一场漫长的与自己为难,早晚都要去想的。你也不要急着回答什么。既然母亲也同意了叫你长时间留着,你便住下吧。也许瞧见皇后日子久了,也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
说罢手持一颗栗粉糕送到臻儿唇边, 看着她含进嘴里。
“吃吧, 知道你饿了。这里不比府里规矩大, 你尽可淘气些。时间长你就会明白。再没有比这里更随意放松的地方了。”
因为这里是元岫的家,但元家不是。与朱慎尧夫妻一场,这些她是明白的。
随即命人传了膳。饭后元岫带着她去侧殿看看,就是之前元嫱在宫中的住处,还额外批了一间屋子,装元母给带进宫的一马车的东西。
元臻一开始确实拘谨,一言一行都会仔细斟酌。
却架不住新雨这个活泼的,拉着她一块研究各种香味的肥皂。元臻在家中倒是跟生母学做过些什么,试用了一回成品后,下一次就自己调制汁子混进肥皂里头。还没等成型时候,那香味儿就已经虏获坤宁宫内一众人了。
“之前在府里就感觉到三姑娘身上香味儿与旁人不同,原来是个调香高手呢。”新雨将半成品闻了又闻,喜欢的跟什么似得。
元臻含笑:“我跟姨娘平日用的胭脂香粉都是自己做的,好玩儿又便宜。却没有放到这里头来的清雅。想来用这个洗过衣服也有这些味道,比撒香粉还好。”
新雨二人跟元岫一样,没怎么在府里待过,跟府里不熟。听元臻这样说,不觉想到了外头的生意,道:“真真是好东西,只怕是开店做生意都够用的。”
元臻一顿,不觉低眉,笑的有些害羞:“那可就远了。”
元臻的姨娘出身不好,没有拿得出手的嫁妆。她未来陪嫁的店铺和庄子一类,是要倚仗主母安排的。做生意赚私库什么的,对她而言都比较远。
新雨摇头:“倒也未必。过两日巧云就回来了,姑娘尽可瞧瞧,就都懂了。”
又过了几日,巧云是和吕素月一道入宫的。上回的那两万两银子流水一般的花完了,但已经有一些百姓听说了卖给他们还能原价买回,都纷纷找过来主动求卖。
吕素月有着一念之仁,所以再度入宫询问元岫的意思。
元岫也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这些又是五万两银子,本宫手里的现银子也只剩下这些,再多是没了的。你还是如上次一般,要卖的,你尽管收。但这一次,租地金要六成。下个月再卖的,七成。”
现如今已经在农耕时节,日前春耕礼时朱慎尧亲自下田为天下之表率。
而农耕节之后,庄稼地会在十天内播种的大差不差。而错过这个时间还要卖地,那卖的究竟是种好的地,还是什么都没种的荒地?
如果是前者,那就合理怀疑他们纯粹是想春日卖出秋日买回,白的了银子攥在手里这一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若是后者,买入后现播种也注定了收成远低于其他先播种的。
吕素月明白了元岫的意思,颔首应下。
元岫处理了这一边,才去看巧云拿进来的铺子账单。
“这样看来,边关战士并没有影响百姓们买东西的兴质。”
巧云近一年来混迹市井,身上多了几分成熟圆滑的气韵:“赵小将军神勇,出征一个月便有捷报穿回来。现如今不见圣上派遣援兵,明眼人都知道多顺利。如今过去才多久?都听不见百姓们谈论此事了。”
坊间之言确实如此,来势汹汹,但无需几日便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当日闹得那么沸沸扬扬的真假秦大姑娘,只怕现在走过十个茶馆也未必听得见一桌聊此事。
“这便罢了,京中的生意你已熟络,也可放手叫你培养出来的人去发挥。我知道你最是心思玲珑之人,大可将眼光往外头放一放。”
巧云如今也是见过世面的,只是元岫这样说,她一时仍旧想不出什么来:“娘娘以为,何事适合?”
元岫手抚摸着手腕上的冰种麻花玉镯,听见两根玉相撞叮叮的声音。
“都好,你可自由发挥。不过细细想来,北方苦寒,南方富庶。西面虽然有古人旧都,照比京城却也少了好些。你大可多考虑考虑。若是真成了生意,专门有一条商队也使得。”
巧云尚不知元岫下的怎样一局棋,但元岫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商量好了,加他们留下吃了饭再出宫忙去。
等人下去了元岫这才看向屏风后头,被安排着旁听的元臻。
“如此事情繁杂,也不知臻儿可还听得进去?”
缂丝牡丹屏风后探出来一双明眸,元臻又往门口瞧了一眼,这才从后头走出来。
“听不大懂,但都是些大事。”元臻眸中带着求知,低声道,“这也是皇后的一部分吗?”
元岫听她如此问,摇头道:“这可不是皇后该做的教条。甚至不是常人眼中女子当做的事情。”
所谓铺子交由女子打理,其实多数都是府中一笔额外收入。只是士农工商,从商是轻贱之事,正好女子打理后宅,这家中产业一般也会插手一二。
但一般到死都只会局限于府中产业或是自己的嫁妆。元岫要求巧云做的是不断扩张乃至开分店。这一年下来,巧云的身价,只怕比京中许多男人都要强上十倍。
这话元臻是能听懂一二的。
恍然想起前些日子元岫说的“想要什么”。
元岫又道:“做生意的叫巧云。原是宫里头备受挤兑的小丫头子。我却见她识文认字,拨的一手好算盘。便派遣让她出宫打理我的那几个店铺。她不仅打理的井井有条,还自己收购了些店铺,几乎每月的总营收都要比上月高一些。是个实实在在的生意天才。”
元臻没想到那么一个厉害姑娘从前出身竟然这样低。一时愕然。
元岫又道:“另一个是吕素月。你虽在闺阁,应当也听说一二的。”
元臻想到她轻飘飘两句话就从元岫这里拿走五万两银子。
“……她与王四公子退亲后带发修行,是长姐救的她。”
元岫颔首:“外人只道她在寺庙青灯古佛。实际上我将名下的庄子都交给她一人打理了。不仅如此。我怜惜那些因为连年收成不好而备受苦难的百姓们,银子花出去救济一二,也都是经由她一手操持的。她才高八斗,又有几分英雄虎胆。人我用的放心,也实在舒心。”
见元臻失神,元岫又笑:“所以才说不是寻常人眼中女子当做的事情。”
元臻难掩激动,嘴唇轻抖着道:“那就是男人当作的事情吗?我倒是不知有几个男儿,能做到这般。”
“是啊,有长姐在,身边女儿家的出路就总会多一分。”这是元岫微薄之力获得的成果。
元臻就那样看着元岫,又听元岫道:“所以臻儿,你想到想要什么了吗?”
近日之前,元臻能想到的,不外乎嫁个好男人,嫁个世间最好的男人。
至于嫁给谁,什么样的男人配得上最好两字,她没有概念。
好像从小到大所触及的,都是在规劝她安分守己,这样才能寻一个人人艳羡的好婆家。
可若是巧云、吕素月那般。外头人只怕会用千般万般的不是去编排她们,认为她们强如这般,定不会有好归宿。
嫣不知她们根本不需要所谓的归宿!
“若当真有这样一番作为,嫁男人何时成了要紧事?”元臻悟了,也终于明白了元岫的一番苦意。
“你这样想,姐姐我倒也害怕耽搁了你。这两件事并不是对立不能共存的。臻儿,你若有心就当明白。世间女子可以丈夫为荣,那么就总有反过来也可的。你可以为自己而骄傲,也可以成为旁人的骄傲。你在何处登高都不要紧,重要的还是你自己心底要明白,如此这般,痛快吗?”
是将自己的骄傲和未来放在那个虚无缥缈的男人身上,还是自己先昂首挺胸的成为认知里的“最好”。
这是元臻心高气傲下,未来能否走正路的关键。
元臻再无他想,屈膝跪在元岫腿边:“长姐,我想跟姐姐们做生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