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 郭靖安还没路过这儿, 朱峰也还没有出现。
他们是不是在前面?
齐子蛰此时才有空瞧一眼李丹青,点头道:“动作熟练了, 脸上没有溅血。”
这一轮,李丹青在齐子蛰剑刺魏凌希时,瞬间就抬袖子遮脸,挡住了魏凌希肩膀上溅出来的血。
这些血, 溅在她袖子上,梅花朵朵。
李丹青适才穿衣套鞋时, 虽来不及缚上头发,却往怀内拢了两条发带。
当下趁着马速稍缓,抽出发带,缚上头发。
另捏一条发带在手上朝齐子蛰道:“你也缚上,行动方便些。”
齐子蛰勒马,接过发带。
一边缚头发,一边判断前路可能出现的事。
上轮,朱峰追到老丈那儿时,身边数骑,共计六人。
即是说,朱峰在紧急时刻,只能联系到另一队人马。
所以……
齐子蛰贴到李丹青耳边道:“前方,可能有六个敌人,即上一轮围住咱们那六人,也可能只有三个。”
李丹青迅速权衡,魏凌希和杨飞羽虽则受伤,没有立刻追出来,但季同很快会追来。
这个时候,只能赌一把了。
她咬咬牙道:“冲吧!”
“好!”齐子蛰话音一落,反手抱起李丹青,往后一抛,让她坐在自己背后,一边道:“抱紧我,脑袋伏下。”
李丹青照做,很快明白,城门上说不定有弓箭手,她要是坐齐子蛰前面,城守一箭射来,避无可避。
齐子蛰挥鞭,马儿再度风驰电掣。
正疾冲,前面有一人一骑,出现在视线内。 依稀可见,那人穿了一件朱红色锦袍,□□是一匹白马。
是郭靖安没错儿了。
齐子蛰控马,马速稍缓,接近郭靖安时,一下勒马,拦住对方问道:“靖安,前面多少人守城门?”
郭靖安听得声音熟悉,再一看,是齐子蛰,惊喜道:“齐三爷,你怎么在这儿?咦,你这是……”
齐三头发随便用发带缚着,还赤着足,这模样……
他又看一下齐子蛰背后的李丹青,有点恍然,笑嘻嘻道:“带佳人出城游玩啊?”
豁,齐三这是和女人一晚风流,不及梳洗穿鞋,就逃出来了。
李丹青大急,探出头道:“子蛰,快点哪,再不跑,我哥哥就追来了。”声如黄莺,娇娇滴滴。
郭靖安身子酥了酥,看向齐子蛰。
齐子蛰一脸无奈,朝郭靖安道:“她是魏家三娘,非让我带她出城玩,可她哥哥不许。城守也是魏家熟人,待会见到,可……”
话峰一转,再次问道:“你适才进来,多少人守着城门?”
郭靖安在马上笑得打跌,“齐三爷,你也有今天。”
笑毕,终于答了他的话。
“孙校尉领两个小兵守着城门。不过……”
“今日有些奇怪,孙校尉亲自盘查进出城的人,绷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一千两。”
只有一个校尉,两个小兵。
齐子蛰大喜过望,一夹马腹,两人一骑,越过郭靖安,瞬间跑个没影。
郭靖安转身,张着嘴,好一会才合上,“齐三怎么像换了一个人?”
齐子蛰带着李丹青疾冲至城门不远处,见前面排了数人,守城门的小兵正盘查,当下一提气,“驾”一声,拍马加速。
料着城守已被朱峰诸人收买,正帮着搜查他。
此时,须得强闯。
两个守城小兵正盘查要出城的人,突见一骑两人疾冲而至,其中一人便闪身去拦,一边喝道:“何人闯城门?”
他话音一落,便觉剑光一闪,有剑刺向他咽喉,大惊之下,侧身一避。
这一避,那一骑两人,已擦着他身子,旋风般奔出城门外了。
另一个守城小兵当即冲向城楼,大喊道:“校尉大人,有人闯出去了。”
孙校尉这一个月有些苦恼,自从京城里来了一伙人,他就天天都要早起,过来守着城门。
说是有一个要犯,藏匿在石龙镇,须得逮住人。
可这都一个月出头了,根本没见着要犯的人影。
昨晚上,他去了倚云楼,回家时,腿发着软,本打算今日休息一天,谁承想,天还没亮,又被薅到城门来了。
前几日薅他的,是朱爷。朱爷虽冷脸,好在不爱喝斥人,在下属跟前,肯给他一点小小面子。
但今日薅他的,可是潘爷。潘爷性格残暴得很,动不动把人训得像孙子似的。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孙校尉当下正强挣精神,陪着潘爷三人蹲在城楼垛子下说话。
突然听到守城小兵的喊声,一下站起,“豁”一声道:“哪个王八羔子,一大早来触霉头。”
潘雷一听喊声,却已站起,立在城墙上,朝外看去。
一骑两人正疾冲,马上是一男一女。
女子娇媚,男子……
潘雷箭术了得,百步穿杨,眼力非凡。
他这一瞧,“豁”一声,瞬间已张弓。
“嗖嗖嗖”,连着三箭,射向疾冲的马。
两箭马脚,一箭马头。
箭无虚发,全中。
马嘶叫着,摔在地下。
马上男子瞬间落地,左手执剑,右手捞住女子,挟在腋下,头也不回,向前疾奔。
潘雷大喊一声:“还跑!”
话音一落,又一箭射出。
这一箭,射在男子背上。
男子踉跄,依然不回头,挟着女子继续跑。
潘雷扔下弓箭,在背上拨出刀来,朝两个属下道:“追!”
城墙并不高。
潘雷三人只一跃,就跃到城楼下,举刀去追齐子蛰和李丹青。
齐子蛰背上中箭,手中挟着李丹青,到底跑不快,听得背后有人追来,只好放下李丹青。
他迅速把剑换到右手,回过身,朝追来的人刺去。
李丹青跌坐在地下,仰头一看,正好看见齐子蛰背上的箭,当即失声道:“你中了箭!”
再一看,围住齐子蛰的三个男子,正是上一轮跟着朱峰追到老丈家附近其中三人。
齐子蛰咬着牙,持剑急刺。
对方有三人,他本来胜算很少,现下背上中箭,更加没胜算。
但,还是要做最后一搏。
李丹青看看背上中箭的齐子蛰,再看看倒毙地下的马,叹了一口气。
已跑出城门外了,没料到依然逃不掉。
秦王这些手下,实在太强。
她一边叹气,一边在地下抓了一把沙土。
突然站起,朝前扬了过去。
齐子蛰背朝她,围攻的三人,有两人面朝她这个方向。
刚好一阵风吹来,卷着沙土拂过去。
潘雷一刀砍出,突然风卷来一阵沙土,眼睛不由一眯,这一刀就砍偏了。
两个下属,其中一个眼睛突然进沙土,手臂中了齐子蛰一剑,正狂吼一声。
潘雷想着齐子蛰背上中箭,总归逃不掉了,便决定戏耍一下,待他脱力,自会投降。
没料到属下会中了他一剑。
这个属下,是他妹夫。
妹夫若在这一趟出门折了,回了京,如何跟妹妹交代。
潘雷当即大怒,下手再不容情。
他一刀砍在齐子蛰持剑的手臂上。
一把拨起,顺着同个地方,再用力砍下。
“咯嚓”一声,齐子蛰的手臂被砍断了,掉在地下,血水四溅。
齐子蛰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半跪在地下,不肯倒下。
潘雷喝道:“受死吧!”说着再举刀。
其中一个下属及时喊道:“潘爷,严老大叮嘱过,要活的。”
潘雷收刀不及,还是砍在齐子蛰肩膀上。
齐子蛰“扑”一声,这才倒地。
李丹青呆呆看着这血腥场面。
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李丹青醒过来时,听见朱峰的声音道:“倒是硬气,断了一只手臂,醒来竟不求饶,也不吭声。”
被喊做潘爷的男子声音道:“要等严老大过来审问吗?”
朱峰道:“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先吊着命,若不然,等严老大过来,人死了,没法交代。”
李丹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足被缚,眼前有六个男子。
齐子蛰则躺在旁边,断了一只手臂,一动不动,身下一滩血水。
李丹青心下凄酸异常,眼里却干涩,没有泪。
她喃喃道:“太惨了,太惨了……”
待发觉声音是从自己嘴里传出来的,终于尖声大喊起来。
“子蛰,齐子蛰!”
若齐子蛰就此死了,轮回是不是就结束了?
或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继续轮回。
她抬起头,怒视朱峰和潘雷,质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对子蛰下狠手?他犯了何事?”
朱峰上前一步,拿剑架起李丹青下巴,歪头道:“你又是谁呢?是子蛰什么人?”
旁边传来齐子蛰微弱的声音。
“她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别碰她。”
李丹青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哽咽问道:“齐子蛰,你会不会死?” 齐子蛰道:“不会的,我命硬。”
又补充,“还要一起轮回呢。”
李丹青边哭边朝朱峰道:“我是魏家妇李丹娘,与子蛰情投意合,决意私奔。”
“现在遭此下场,是应有的报应。”
“只我想死在魏氏人手里,如此,可让他们消恨,过后不难为我叔叔和婶婶。”
“按族规,我和子蛰被捉到,是要经祠堂审问,再一道浸猪笼的。”
她看着朱峰,“求大人成全,通知魏氏一族,领我们回去。”
呜呜,还是一道去浸猪笼吧,还能继续轮回。
第23章
朱峰和潘雷对视一眼。
若能亲眼看着齐子蛰因别事, 死于别人手中,自是乐见其成。
毕竟武安侯也不是好惹的。
将来若叫武安侯查到齐子蛰死于他们之手,总是一个隐祸。
齐子蛰因与魏家妇有私, 死于魏氏族人之手,则他们可撇得干干净净。
朱峰道:“有几句话问你们, 若老老实实回答,没有虚言, 自然成全你们, 让人领你们回魏氏祠堂,死在一起。”
潘雷则威吓李丹青,“若有虚言,则将你们挫骨扬灰,用符镇压了, 叫你们死后不得轮回, 永世不得相见。”
李丹青哭着道:“我定说实话。”
又道:“求大人给子蛰止止血,他断臂处那样流血法, 很快会死的。”
潘雷也怕齐子蛰就此死了,一时拿着金创药上前, 拨了瓶盖, 在他背上箭伤处和断臂处洒药粉。
药粉是大内御医所制,药效极强。
很快, 齐子蛰断臂便不再渗血。
朱峰朝潘雷道:“将他们两人分开审问,若有虚言,自然对不上。”
李丹青马上看向齐子蛰方向道:“尔言……”
顿一下,接着道:“子蛰, 我不要被挫骨扬灰,大人问什么, 你都说实话呀。”
齐子蛰答道:“好。”
朱峰过去,拎了李丹青的衣领,把她拎到隔壁房间。
看着女子绝色容貌,朱峰稍稍理解了齐子蛰。
逃亡路上,遇见一个绝色可心人,是最容易沦陷的。
他问道:“李丹娘,你是如何与齐子蛰结识的,又为何要私奔?”
李丹青答道:“魏家三娘在山坡下救了子蛰,带回魏家,因子蛰失忆,忘记前事,我怜惜他,嘘寒问暖,便生了情……”
“昨晚,我们在一起。今日魏二郎带着人破门,捉了我们一个现场。”
“我们眼见事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私奔了。”
朱峰仔细听完,不动声色问道:“子蛰何时失忆,什么时候记起以前的事?”
李丹青道:“他现在还没有记起以前的事。”
朱峰:“哪你如何得知他原名叫齐子蛰?”
李丹青道:“他有一块玉佩,上面刻着齐字,我便猜他姓齐。”
“他晚上时常做噩梦,有一回,梦见有人追杀他,那人一边追一边喊他子蛰。”
“他醒来,便认定自己原名叫齐子蛰。”
李丹青说到这里,带泪问道:“敢问大人,为何要追杀子蛰?他到底犯了何事?”
朱峰冷冷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话峰再一转,“齐子蛰除了自己名字,还记起了什么?你仔细想一想。”
“好好想,全部说出来,如此,才能让你们死在一起。”
李丹青使劲想了想,嗯,还有一个漏洞。
在路上碰见郭靖安,很熟稔说了话。
朱峰若见过郭靖安,此事就不好解释。
她开口道:“除了名字,子蛰还做过另一个梦,梦见和一个叫郭靖安的人喝酒。醒来,犹记得对方相貌。”
“适才我们骑马过来,路上碰见郭靖安了。”
“子蛰为了确认自己做的梦,拦下郭靖安问了一句话,问他城门有多少人守着。”
“郭靖安果然认得子蛰,很熟稔说话。”
“子蛰本要跟他打听自己的事,又怕魏家人很快追来,到底是策马跑了。”
“别的真没有了。”
朱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