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卿掌四夷朝贡,宴席,礼仪,外交等,职位相当重要。
这职位,也常是驸马任职的。 魏凌光既授了这官职,说明很快要尚荣昌公主当上驸马了。
李丹青才洗漱完用了膳,张娘子又来禀报道:“齐三公子来了,正候在会客厅,说要见你。”
李丹青忙换衣裳,领着张娘子出去相见。
齐子蛰见李丹青来了,吩咐张娘子道:“你守着门,不许人靠近,我有紧要话跟丹娘说。”
张娘子一听,马上领丫鬟下去,遣开丫鬟,自己守在门外。
李丹青一见齐子蛰的神态,便问道:“查到杨家之事了?”
齐子蛰点头,先端茶呷一口,方道:“你母亲之事,已隔了二十年,只查得一鳞片爪,杨琴娘之事,事隔七八年了,所知也不详尽。”
齐子蛰把查到的事,遂一说了。
二十多年前,萧宇墨在宴会上见到杨蕊娘,一见钟情,之后设尽法子讨佳人欢心。
杨蕊娘情窦初开,禁不住撩拨,很快就与萧宇墨私自见面。
杨父与萧父本是政敌,在朝堂斗得死去活来,待察觉杨蕊娘和萧宇墨之事,自然要棒打鸳鸯。
萧宇墨便说动杨蕊娘与他私奔,说只要逃出京城外,到时成了真夫妻,回头两家长辈无奈,只能成全他们,也可借此化解两家恩怨。
两人夜里私奔,半途被萧家的人追上,萧宇墨被押回京城,杨蕊娘则下落不明。
齐子蛰说到这里,看着李丹青道:“杨家的人当夜也派人去追你母亲,只他们比萧家的人迟了一步,那时你母亲已被你父亲救走,杨家的人以为你母亲没脸见人,已寻了死路,就没再追寻了。”
“经此一事,你外祖父母双双病倒,半年后就去世了。”
“你母亲本还有一个弟弟的,当时去萧家寻事,后来就不知所踪了,估摸凶多吉少。”
“杨家满门,只剩下年纪最小的杨琴娘。”
“杨琴娘被送到姨母家寄养,她当时年小,只知道哥哥姐姐失踪,父母伤心过度病亡了,对于杨家和萧家的恩怨,一无所知。”
“她十六岁时,到寺里求香,偶遇了萧宇墨。”
“当时萧宇墨元配初亡,未及再继娶,见着杨琴娘后,开始设尽法子接近。”
“待杨琴娘心动,萧宇墨却又撤手了。”
“后来不知因何,杨琴娘就嫁了朱峰。”
“和朱峰成亲一年,杨琴娘就病亡了。”
齐子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推断道:“杨琴娘之死,或者跟秦王有关。”
李丹青攥着拳,“所以,杨家的人全被秦王和萧宇墨害死了?”
齐子蛰伸手过去,把她的手合在自己掌内,轻声道:“你母亲的亲眷,若全是被他们害死的,这仇总要报。”
李丹青身子轻颤,“他们怎么就视人命如草芥呢?”
“害死了杨家满门,还不肯放过我!”
齐子蛰站起,把李丹青揽进怀中,轻轻抚她的背,见她不再颤抖,方道:“丹娘,你现下并不是单独一个人,我和将军都会护着你!”
李丹青把头伏到齐子蛰胸前,低声道:“若晋王殿下到头来,斗不过秦王,我们两府的人,如何是好?”
齐子蛰安抚她道:“只要圣人好端端的,一切只是暗波,并不会马上血流成河。我们还有时间谋划。”
李丹青仰头看着齐子蛰,“万一呢?总要有一个方案。”
齐子蛰凝视着她,“如有万一,两府的人就逃出京,到塞外去。”
李丹青问道:“塞外有接应的人么?做了准备么?”
齐子蛰贴到李丹青耳边,耳语道:“我二哥离京数月,便是为着此事。对外,只说是奉命出京办事。”
李丹青稍松一口气,也耳语道:“我父亲昨天告诉我,他也做了准备,若有个万一,他会提前安排我们出京。”
“可我就怕事发突然,到时走不及。”
“且这些仇,再也报不了。”
她幽叹一声道:“再有一个,秦王那样的人掌天下,百姓焉有好日子,我们焉能活得心安!”
齐子蛰摸摸她的发丝,心底有些异样感觉。
李丹娘一个小小弱女子,除了忧心自己安危外,且还时时忧国忧民。
让男子自愧弗如!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丹青从齐子蛰怀中挣开,小声道:“张娘子守了这么长时间,只怕急了,说不定要探头来看,怕我们不守规矩。”
她话音一落,外间果然响起张娘子的咳嗽声。
李丹青抿唇一笑,“瞧吧,她在催了。”
齐子蛰一笑道:“我回了,明儿再找借口过来瞧你。”
送走齐子蛰,李丹青回了房,才坐下,就见李嫣然来了。
李丹青回到将军府后,一事接一事,并没有和李嫣然好好坐谈过,当下见她过来,忙请她坐下,又喊人奉茶,一边问道:“嫣娘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李嫣然看看丫鬟,李丹青便挥手让她们退下。
李嫣然这才压了声音道:“姐姐,桂娘这几日,总寻机跟我打听郭表哥的事儿。”
“她说郭表哥当时到石龙镇时,两人已见过,还相谈甚欢。”
“我瞧她那样,似乎是看上郭表哥了。”
李丹青吃惊,“桂娘看上郭靖安?”
李嫣然点头,小声道:“郭表哥家世不错,一表人才,是吸引女子,但他……”
她咬咬唇,“郭表哥可不是良配,他花心着呢。”
“桂娘那股痴迷样,我就怕她出事。”
李丹青滴汗,她拍拍李嫣然的手道:“我会设法告诉她爹娘,让她爹娘看好她。”
送走李嫣然,李丹青马上去见宋氏,她委婉说了郭靖安爱眠风宿柳之事。
宋氏听毕,叹道:“男子谁不风流?现下是桂娘配不上郭公子,不是其它。”
她又道:“你且放心,我会打消桂娘念头的。”
宋氏自有宋氏的生存智慧。
李丹青听得她这样说,倒也放心。
这一日,李丹青正扎马步,想强健一下身子,就见张娘子来禀话道:“丹娘,齐三公子又来了,正在书房见将军,将军请小娘子过去书房说话。”
李丹青忙换衣裳过去书房。
李大鼎正和齐子蛰说话,见李丹青进来,便道:“大虎,子蛰说有些事儿要跟你商量,你且坐下说话。”
他说着,吩咐守在书房外的李仲然道:“好生守着书房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李仲然应一声。
李大鼎关好书房门,重新落座,朝齐子蛰道:“我是今年才上京的,只知忠于圣人,并不渗和秦王和晋王之争。可如今秦王逼迫,他上回还想对大虎动手,这就不能忍了。”
“子蛰有何良策,只管畅言。”
齐子蛰道:“五日后是太后娘娘寿宴,到时要召四品以上官眷进宫贺寿,当日进宫,料着能见到圣人。”
“晋王殿下手中已集了一些萧宇墨敛财之罪证,想面呈圣人。圣人看了罪证,定会动怒,到时武安侯府和将军府再当面参萧宇墨一本,或能扳倒他。”
“他是秦王舅舅,若被扳倒,各府看着风势不对,自然观望,再不会一味靠拢秦王。”
“到时自还有被秦王欺压过的人出来,冒死状告秦王……”
“只要苦主足够多,秦王自镇压不过来,朝官也不能不说话。”
“闹大了,圣人自要令人彻查。”
齐子蛰详细说及自己和晋王商议出来之计策。
说毕又看向李丹青。
“丹娘,魏凌光官授四品鸿胪寺卿,已是板上钉钉准驸马。”
“但你是魏凌光前妻,寿宴上,荣昌公主若见到你,以她之脾性,定然要羞辱你。”
“以你之机智,可趁机闹到太后跟前,揭穿她当时派内官到石龙镇指使魏母陷害我们一事。”
“自皇后娘娘亡后,贵妃娘娘数次设法子想要登上皇后之位,每次皆被太后娘娘拦下了。”
“明摆着,太后娘娘不喜贵妃娘娘。”
“寿宴上荣昌公主闹事,太后娘娘定趁机责备贵妃娘娘教女不严。”
“你到时再跪禀太后娘娘,说你得罪了公主,早晚死路一条,求太后娘娘护着你。”
“有了这一出,短期内,秦王诸人为了避嫌,自不会动你。”
“这期间纵魏凌光和荣昌公主大婚,当了驸马,魏家人也不敢动你,你暂且能平安一段时间。”
“这之后,还要好好谋划,一点一点撼动秦王之人,挖空他墙角。”
这当下,魏三娘策马,奔近将军府门前,挥马鞭大喊道:“贱妇李丹娘,你敢不敢出来?”
后面两骑奔近,一骑是魏凌希,一骑是魏季同。
魏凌希喊道:“三娘,别闹事!”
魏三娘转头喝斥道:“你怕什么?大哥已授官,和公主殿下的婚期也择定了,我们现在确实就是皇亲,还不能讨个公道了?”
“若不是贱妇李丹娘之故,你手臂会被废?”
“若不是贱妇李丹娘之故,尔言会忘恩负义?”
她又挥鞭高喊:“贱妇李丹娘,你敢不敢出来?”
第67章
将军府的大门打开了。
一个男子闪身而出, 在台阶上飞跃而起,手里的剑透过阳光,刺向魏三娘。
魏凌希大惊, 喊道:“三娘,闪开!”
魏季同失声喊道:“三娘, 下马!”
电光石火间,魏三娘后仰, 跃下马。
那剑如影随形, 待她一落地,已架在她脖子上。
魏三娘僵着身子,待看清拿剑架在她脖子上的,是齐子蛰,当即不怕死了, 梗着脖子道:“尔言, 我当初救你一命,收留了你, 一心一意待你,你竟全忘了么?”
齐子蛰冷冷道:“你母亲和二哥在汤里下药, 设局害我, 上京后,你大哥又纠众想要污我名声, 这种种,已抵消你对我的恩情。”
“另有,丹娘是我心上人,你数次污蔑她, 当众喝骂她,竟还想让我记着你恩情?”
“魏三娘, 你若敢再骂丹娘一句,我就削了你的嘴。”
他说着,剑一移,已贴到魏三娘唇上。
剑刃冰凉,剑锋带着寒光。
魏三娘吓得不敢张嘴说话。
可以命丧在他手,但不可毁容于他手。
魏凌希和季同已跃下马,齐齐过去道:“尔言,手下留情!”
齐子蛰收剑,看着他们道:“你们管好她,若再有下次,就算公主来了,我也要先削下她的嘴再说。”
魏三娘颤着身子,指着齐子蛰道:“李丹娘有什么好?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她?”
齐子蛰还剑于鞘,朗声道:“丹娘在我心中,样样都好,她不用跟任何人比。”
说着瞥魏三娘一眼,“你我恩义已抵消,若还要纠缠,便是死仇,再不会留情。”
魏三娘“哇”一声哭了出来,转身上马跑了。
魏凌希和季同忙策马去追。
齐子蛰转身,见李丹青站在门边,便过去道:“没事了。”
两人往里走,到了会客厅,遣开丫鬟,低声说话。
李丹青看着他,突然一笑道:“她确实救了你一命,若没有轮回,你是不是会和她一起?”
齐子蛰摆手道:“不会。”
李丹青有点好奇,“在魏家时,你可有留意过我?我在你心中,是怎么样的?”
齐子蛰老老实实答道:“当时,你是嫂子,我并未多留意。也没有什么印象。”
李丹青看看左右无人,便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心中有我的?”
“我可记得清楚,第三轮时,我先你一步去爬窗,却被你拨开手,掼在地下。那时候,你特别狠绝无情。”
齐子蛰忆了起来,面无表情道:“我当时一醒来发现不对,心下便想着是魏家要害我,而你是魏家妇,谁知道是不是同伙,手下当然不会留情了。”
他看着李丹青,“对你完全改观,是你穿着红肚兜就敢跳窗逃跑那一轮。那境况下,你竟还斗志昂扬,在石洞内时,还能出声示警。”
“那轮开始,我便把你搁在心上了。”
齐子蛰说着,凝视李丹青,“为何突然问这些?”
李丹青低声道:“秦王势大,我心下不安,一旦不安,便不由自主想起轮回的事。”
“子蛰,若没有轮回,我早死了。”
“我在你心中,也留不下什么印象。”
齐子蛰一下握住李丹青的手,沉默一下道:“明儿我带你去白马寺上香,求一枚护身符。”
“丹娘,若从头论,我与你之缘份,要从白马寺开始说起。”
“若不是去了白马寺,撞见秦王与丽嫔幽会,怎会被追杀,又怎会流落到石龙镇与你一起经历轮回?”
“轮回之事,固然是噩梦,可有时想起,没有轮回,我与你也不会有交集。”
“我每每想着,若没有你,不管碰上谁,都没有什么意思。”
李丹青一下扑进齐子蛰怀中,在他胸口拱了拱,低声道:“那明儿就去白马寺求护身符,再好好求一求神佛保佑我们。”
齐子蛰“嗯”一声,揽紧李丹青的腰,俯下头去。
外间突然传来脚步声,他忙松开李丹青,嘴里嘀咕了一声。
李仲然跑进来道:“子蛰兄,你们侯府来人,说你姑母到了侯府,让你赶紧回去。”
齐子蛰应一声,转头跟李丹青道:“当是戚家有话要说,我先回去。”
李仲然便送齐子蛰出去。
这一晚,李丹青依然噩梦缠身,大半夜醒来时,一头的汗。
她也不去惊动守夜的丫鬟,自己悄然下地,倒一杯水喝了,思索片刻,心下知道,秦王不倒,噩梦不会断。
第二日一早,才梳洗毕,就听得齐子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