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琛的神色僵了僵,深深地盯着楚诗染那双有些空洞的眼睛。
双眸漆黑无光,似乎已经失了神智。
贺琛伸手捧着她的脸,板正过楚诗染的身体,逼着她看着自己,声音沉重几分,“楚诗染,你醒醒,你看清我是谁!”
楚诗染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眼睛黑幽幽的,似乎在看他,又似乎在透过他看别人,唇瓣翕动,依旧在念叨着那几句无头无尾的话。
贺琛担忧不减,沉声道,“你梦见了什么?”
楚诗染的神色一僵,缓缓说道,“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语气突然变得激动,随后伸手捂住自己的头,语气又变得痛苦,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她说她好冷,她恨我,她让我下去陪她,我要去照顾她……照顾她……”
“她那么小,血肉模糊的一团,巴掌大的一小团,变得一块又一快,她还没看见这个世界一眼,她都已经有了人的模样,就那么离开了,面目全非的离开了,都怪我,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说的颠三倒四,口齿含糊,整个人都像是不正常了一样。
脑海里那天在手术室里看到的残破血肉在脑海里不断盘旋,那道声音也随之回荡,负罪感几乎将她逼疯。
孩子是在她肚子里没的,是她没有保护好那个小生命,是她,都是因为她……
贺琛一时间呼吸都有些沉重,大声唤道,“楚诗染!你清醒清醒!这不是你的错!”
楚诗染对他话仿若未闻,视线直直的看着那边的的窗子,嘴里不断的重复着,“我去陪她,去陪她……”
贺琛紧紧盯着她,最后一咬牙,突然手上用力将人按倒在床上,想也不想的俯身吻住那两片唇瓣,让那张嘴里再也说不出那些骇人的胡话。
楚诗染呜咽出声,贺琛身体重重的压着她,伸手捏着楚诗染的下巴,逼着人接受这个吻,唇舌交缠,几乎是暴力的吸吮着,尖锐的虎牙咬破娇嫩的唇瓣,楚诗染痛的闷哼一声,混沌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楚诗染惊愕了一瞬间,随后才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她立马开始挣扎,伸腿去踹匍匐在她身上的贺琛,贺琛早有察觉,在她抬腿的那一刻就伸手握住她的膝盖,随后他顺势挤进去。
楚诗染侧头躲闪他的亲吻,奈何贺琛按在她脑袋上的那只手让她动弹不得,男女之间力量悬殊。
透明的唾液顺着嘴角滑下来,楚诗染的挣扎渐渐变得微弱,几乎窒息,贺琛这才抬起头,看着身下已经双眸雾气氤氲,眼尾昳丽的女人,呼吸都变得暗哑沉重,“清醒了吗?”
楚诗染渐渐回过神,大口喘息着,抬眸看向压着自己的男人,忍无可忍的抬手扇了贺琛一耳光,怒声道,“我刚流产,你做什么?!”
贺琛的欲望正抵着自己,楚诗染气得眼睛通红,恶声恶气的骂道,“畜生!”
贺琛没说什么,那双幽深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
两人这样僵持许久,贺琛才徐徐开口,“在你伤养好之前,我不会碰你,等你出院了,彻底恢复,咱们再备孕。”
“我一定让你再怀上。”
眼神认真深沉,那模样不带半分开玩笑的意思,看得楚诗染心惊。
楚诗染当即抬手再次朝着他打过去,这一次贺琛有所防备,她抬手之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楚诗染气急,然而视线一扫,余光看见自己手指上的一抹亮光。
定睛看去,看到了手指上的戒指。
原本那枚有些松的戒指被她当着贺琛的面扔出去,然而如今,这枚戒指再次出现在自己的手指上,且尺寸刚好,牢牢地束缚住无名指。
楚诗染眉头轻皱,用力往回拽自己的手,想将那枚戒指扔出去。
贺琛捏得用力,让她挣扎不得,楚诗染一时间没了耐心,声音都冷下来几分,怒声道,“放开我!”
贺琛眼睛眯了眯。
楚诗染刚才视线落在戒指上,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厌恶他看的一清二楚!
他的声音冷凝,“你要是敢把戒指摘下来,我明天就让牧瑾彦在帝都待不下去。”
提及这个名字,楚诗染的手顿了顿。
楚诗染冷笑一声,“你怎么就那么大的权力?”
贺琛俯视着她,用另一只手抚上楚诗染的下颚,手上的力度不轻不重。
“有些人,可以为钱不要命,他家的医院,如果发生严重的医疗事故,那老两口就是将牢底坐穿也不是没可能。”
第62章 那就把戒指钉进你的血肉里
他的话彻底惹怒了楚诗染,楚诗染的心口剧烈起伏着,眼睛都被气红了。
“贺琛,你还是不是人?!你恨的人是我,与你有矛盾的人也是我!你凭什么针对他!”
每一个字都毫无疑问的透露着对牧瑾彦的维护,贺琛眼睛眯了眯,一时间觉得这句话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刺耳至极。
他声音冷凝,“因为他不知死活的与你走近,想不自量力的给我戴绿帽子。”
“楚诗染,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别想全身而退!你再敢跟那家伙接进一步,我绝对说到做到!”
最后几个字的音节咬的极重,恨不得嚼碎了吐出来,带着赤裸裸的恨意。
一时间两人怒目相视,谁也不肯让步。
楚诗染牙关发颤,“你滚!你出去!”
贺琛对她的话仿若未闻,直接按着楚诗染,拉着楚诗染在自己怀里,躺下之后冷声道,“睡觉。”
楚诗染整个人怒火中烧,一刻都不想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当即起身就要下床,结果贺琛手臂一紧,顿时让她动弹不得。
楚诗染用力的厮打着他的胳膊,大声道,“放开!”
如今身子虚,折腾一会儿就已经是一身的汗,说话都有气无力,手指轻飘飘,像是棉花一样。
贺琛对她那点力道根本没放在心上,他没有理会楚诗染是挣扎还是如何,自顾自的闭上x眼睛,任由楚诗染折腾,手臂像是铁钳一样横在楚诗染的腰上,楚诗染动弹不了半分,最终只好筋疲力尽的放弃。
看着手上的戒指,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正打算拿下来看看,身后贺琛明明是闭着眼睛,但却像是感受到了她动作似的,冷声道,“你今天惹我的不痛快,我都会在牧瑾彦身上找回来,我们拭目以待。”
楚诗染手上动作是一顿,冷笑出声,“你也只会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贺琛对她的话语不见半分怒意,只是出口的声音里夹杂着森冷的寒意。
“如果戒指容易被拿下来,那我到时候就让人在指环内镶一枚钉子,直接钉在你无名指的骨头里,有能耐你就把手指剁掉,一辈子别再当医生。”
语气平静,不像是威胁,更像是一句无所谓的陈述。
楚诗染几乎崩溃,怒骂道,"贺琛,你混蛋!"
贺琛对此不予置否,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怀里的身体在隐隐发抖,浑身上下都带着抗拒之意,两条腿冰凉,没有一点温度。
楚诗染背对着他,贺琛肆无忌惮的低头埋首在她发丝间,鼻尖已经闻不到什么花香,只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似乎已经与病房融为一体,那朵冬日里盛开的火红玫瑰已经随着那个孩子一起枯萎死去。
贺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用腿夹住楚诗染的腿,让人安分一些。
病床不大,就被窝那么点,不一会儿就被贺琛的身体弄得暖洋洋的,楚诗染原本冰冷的身体也渐渐回温。
楚诗染无论怎么闹都没能推开贺琛,渐渐的,也就放弃了所谓的挣扎,筋疲力竭之后变得安分,乖乖待在那里,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
天上依旧没有星星,她也看不见她的宝宝。
回想起那个梦境,楚诗染一时有些不安。
她的孩子,没有上天堂,而是在地狱吗?
她不敢再入眠,现在她一闭眼睛就是那一日在手术里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一小团。
泪水无声的顺着眼角滑下。
身体渐渐变得温暖也抵不住心的寒冷。
又是一夜无眠,贺琛感受到她呼吸不稳,同样没睡,整整陪了一夜。
一整晚,楚诗染的眼睛都在看着窗子那里,那眼神直勾勾模样,看的人心底发毛。
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变得煎熬。
一夜无眠,翌日的例行检查时,贺琛陪在一边,听着医生问了几句话,楚诗染都回答的有气无力。
神色憔悴,眼神恍然,仅仅两日,楚诗染几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似乎身上的灵气尽数被抽走。
贺琛本能地拿出口袋里的香烟,刚要叼在嘴边,又犹豫着放回去。
检查结束之后,医生转头对贺琛说道,“家属出来一下。”
贺琛嗯了一声,抬脚随着离开病房。
离开病房之后,医生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跟患者是夫妻吗?”
医生眼神冰冷,不难感受出其中对贺琛的不满之意。
贺琛点点头,“是。”
医生欲言又止,话刚到嘴边纠结着咽回去,转而说道,“患者精神和身体都很脆弱,这不止一次提过,我不知道你对她都说了什么,但是如果想要让人出院,就让别人照顾,你尽量少跟她接触。”
这话说得有点重,又有点难听。
“非自然情况流产对患者的打击很大,现在已经隐隐有抑郁症的征兆,如果继续再像之前那样,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转院到精神病院了。”
这话一出,贺琛一时间身体都僵硬了,怔怔的看着医生,在“抑郁症”这三个字出口的时候就已经浑身冰凉,感觉一股寒意从脊骨直窜大脑,楚诗染种种不对劲都在这一刻翻涌上脑海,回想起楚诗染那恍惚的眼神,一时不寒而栗。
昨夜,他知道楚诗染直勾勾的看着窗子看了一夜——那时候的楚诗染在想什么?
心都凉了半截。
贺琛语气中不知不觉的夹杂了几分颤抖,“情况……抑郁症的情况会很严重吗?现在会有自杀的倾向吗?有没有好转的可能?她……”
一连几问,医生皱眉打断他的话,“我不是这方面的医生,只是略有了解,你如果真的担心,就带她去挂号问诊。”
说完之后,医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贺琛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他站在病房门外,透过门上的一小条玻璃看到了病房里的楚诗染。
楚诗染坐在病床上,侧头看着窗外,许久都没有动,那模样看得贺琛心慌,本想要进去,可回想起刚才医生的话,按着门把手的手放下了,到底没敢进,只能站在门外远远看着。
她在想什么?
正思索间,只见病床上的楚诗染突然动了,没有任何犹豫的上了阳台,伸手摸向窗子……
“楚诗染!”
第63章 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下去
贺琛到底是没能忍住,一个箭步冲进屋,匆忙将爬上阳台的楚诗染拽下来,紧紧搂在怀里,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贺琛惊魂未定,回想起刚刚楚诗染几乎翻出窗外的模样,自己的心脏似乎也随之揪起来,就连呼吸都忘记了。
楚诗染脸上的神色没有一点波动,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她直勾勾的看着贺琛,眼神空洞幽深,似一口无波的古井。
贺琛忍不住训斥道,“你是傻子吗?!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样有多危险?!”
语气里都夹杂着颤音,眉眼间怒气丛生,却又带着无可奈何的无力。
楚诗染唇瓣翕动,缓缓道,“贺琛,我想看星星。”
贺琛愣了一刹,转头看向窗外。
最近几天都是阴天,想要看到星星要去很远的地方。
他想拒绝,毕竟楚诗染如今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但是低头看见楚诗染眉宇间萦绕着淡淡忧愁,嘴边拒绝的话尽数咽回去。
他沉声道,“你今天好好听话,好好吃饭,晚上我就带你看星星。”
怀里的女人瘦的已经到了抱着硌骨头的地步。
楚诗染没有再吵再闹,得到贺琛的应允之后真的就乖乖的坐在病床上,等着早饭送过来。
贺琛点的都是清淡的白粥和包子,他亲自端着碗喂她,或许是许久没有吃饭的关系,楚诗染吃着犯恶心,几乎是吃一口吐一口,贺琛不厌其烦的在一边照顾着,等楚诗染吐完之后让人缓一会儿,然后再拿着勺子喂。
楚诗染吃了半碗粥和几口包子之后就吃不下了,贺琛没有硬逼她。
楚诗染的视线始终离不开窗子,贺琛看得心里发毛,最后还是申请换了个有防护窗的病房。
新的病房楼层低,可以看见住院部外面的院子,楚诗染看着院子里几个小孩子在那里嬉闹,渐渐的眼睛都变得红彤彤的。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泪水却一滴接一滴的滚落出来。
豆大的眼泪砸在被子上,将上面晕出来湿润的痕迹。
贺琛坐在病床边,看见她这般,伸手为她擦掉眼泪,安慰道,“我们以后还会……”
话音未出,及时止住,他的声音顿了顿,转而有些艰难的说道,“你还会有你自己的孩子,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孩子像你,肯定很漂亮。”
楚诗染没说话,但是能看出她听见了贺琛的话,眼神里透露出几分向往。
楚诗染的身体到底还是虚弱的,看了没一会儿就睡下了。
贺琛见楚诗染似乎没有那么排斥自己,也就没让护工过来守着,他让人做好午饭和晚饭送过来就好。
贺琛坐在一边,看着楚诗染的睡颜,心里有几分柔软。
楚诗染这一觉睡得很沉。
脸色苍白,眼眶下挂着淡淡乌青,泪痕印在脸上。
唇瓣微动,嘴里始终呓语的说着什么,无需去听都知道说的无法是那个已经失去的孩子。
记忆中的女孩哪怕整日里板着一张脸,那双眼睛里也依旧是透着灵气的,像是一只小刺猬,无论对谁都会竖起浑身尖刺,但是偶尔也会对喜爱的事物不经意间露出柔软。
不知何时,以前的一切都只留存在记忆中,那个女孩渐渐蜕变成女人,身上的灵气只存在过去,她不知何时变得尖锐冰冷。
自以为取代了她身边人的位置,就能够肆无忌惮享受她的一切,可如今看来,不是自己的,注定无论如何都不会拥有。
回想起昨天楚诗染看牧瑾彦的眼神,他心口阵阵酸涩。
俯下身,看着楚诗染的睡颜,苦笑一声,自言自语似的道,“你就不能把目光落在我身上一点吗?一点点就好,楚诗染,你不能这么偏心。”
病房里无人回应,自言自语完只能换来自己一声苦涩的笑。
贺琛紧紧盯着楚诗染,故作凶狠的说道,“水滴还能石穿,大不了跟你慢慢磨,反正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下去,就是你恨我到死,我也不会把你让给牧瑾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