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临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菜刀,直接横在了褚安氏的脸上。干干净净的刀面上,能看到了褚安氏眼中的惊惧。那些咒骂的话,在面对生死的时候,竟然自动的变成了一条直线,最后消失不见了。
“你说,我用这把刀,切断了我大伯的第三条腿,或者是我大哥的第三条腿,如何呢?”
褚临安笑眯眯的看着褚安氏,狭长的眼中却是平静无波,没有一丝的笑意。
站在自己父母身后的褚老大,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后背有点冷,紧紧地夹着自己的双腿。
听着褚临安的话,老爷子的脸色又变得十分的难看,跟抽风匣一样的,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褚临安,你说话注意点。你看谁家的小闺女说话,像你这么说?你不要名声,我们褚家的其他的女儿还要名声的。”何氏弱弱的说了一句。
“老太太,你这话说的不对。你看,我这是光明正大的从你家里拿东西,大伯娘都说是偷了,我要是不顺着大伯娘的意思,这怕是让大伯娘失望了。”
说着,褚临安看了一眼晏筠。
晏筠心领神会,拐进了旁边安氏和褚老大的房间。
安氏刚想说话,褚临安手里的刀就向前了一寸,刚好顶在了褚安氏的鼻尖上。若是褚临安稍稍用点力,那么褚安氏的鼻子就不用要了。
后进门的村长看着眼前褚临安拿着刀砍人,差点没昏过去,“安丫头啊,有事儿好好说。你有什么事儿和我说,我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哦,我没打算干啥,”褚临安笑的高兴,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这不是我嫁人了么,我奶和我大伯母怕我嫁过去受委屈,给我送点嫁妆。我说不用,我奶还非得让我拿走。你说说,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啥!”
褚临安还十分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何氏。
气得何氏差点没倒在地上。
“不过,既然我奶和我爷他们都承认欠我家银子了,那我就大方点,不让他们还利息了。”褚临安十分大度的笑了笑,顺着村长的话,道:“但是二百两银子的欠条,必须得给我写出来!”
二百两!
老爷子的嘴唇都变成了紫色,像是大风刮过树叶子的时候,鸣鸣的响着。
村长怕老爷子出事儿,赶紧让自己的小孙子去请了许半仙儿过来。
“你放屁!”安氏目露凶光,恨不得扑上去弄死褚临安,“我什么时候欠你银子了!”
“就是刚刚啊,”褚临安无辜的笑了笑,“我说的时候,大伯母和奶也没反对,那就是变相的默认了。默认了那就要还,不还我就去县里,问候问候大哥的先生和夫子了。问问什么叫父债子偿、夫债妻还。”
“哦,对了,”褚临安又看着随时会昏过去的老爷子,笑的善解人意,“大安朝是有律法规定的,若是家中亲人过世,可是要守孝的。听说大哥的学问特别的好,要是因为守三年孝活着其他的原因就不能考试了,不知道爷和奶能不能甘心了。”
第21章 训妻
老爷子用力的抓着老太太的手臂,苍老病弱的手指并没有多少的力气。不过片刻,就已经看见了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渍。
“褚临安,你非要做的这么绝么?”老爷子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毕竟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褚字来,无论怎么说,你都是我褚家人。”
“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就是让您保重身体,”褚临安依旧是满脸带笑,“我这话也说错了么?““你……”老爷子指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褚临安,再怎么说,这也是亲爷爷!有你这么和你亲爷爷说话的么!”何氏怕自己的老头子被气出什么病来,不停地给老爷子顺着气儿。
“安丫头,有什么事儿,好好说,莫让你爷更生气了。”村长看着褚老爷子那样,生怕他真的会出什么事儿。
“我听村长的,”褚临安道:“我就是想要问问,我家的地,你们打算咋办褚临安目光清冷的划过众人的连,冷声道:“不能你们空口白牙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褚临安的记忆中,她的那个便宜爹,可是有两下子的。不仅在外面偷偷的认识了字,还在和她娘成婚之前,在外面偷偷的养了个儿子。要是褚临安没猜错,那个房契和地契上的名字,应该是他的那个便宜哥哥的。
想想她的那个爹,也是够渣的了。
对外面的那个和风细雨的,对家里的这个拳打脚踢的,也是个人物!
“你说什么呢,”何氏的手里当然没有地契,心虚的看了看四外的人,声音发虚的高声道:“咱们在家里还用得着那些东西么,那些东西都抵不上血脉亲情么!褚临安啊褚临安,从你父母过世,到现在你如今长大成人,奶奶亏待着你了么,奶奶让你吃不上饭了么?再怎么说,你也是再我给你一碗粥一身衣服的照顾下长大的!做人啊,不要太忘恩负义了!”
“奶奶说的很对,”褚临一脸的赞同,眼尾扫到了晏筠拿着许多的东西从安氏的房间里出来,看着自己刀下的褚安氏想骂不能骂,一脸肉痛的样子,心里开心极了,“所以,我给您免了两千文钱。那么,地契呢,房契呢?”
何氏拿出来房契,撒泼打滚的她又不太擅长。只能不断的看着安氏,可是安氏已经被晏筠拿去的东西激怒的红了眼,根本就看不何氏。弄的何氏下不来台,嘴一撇又要哭。
要是个年轻点的娇气的小姑娘,这么一哭,兴许大家的心里多了两分的同情,在从张建说几句好话,这事儿估摸着也就没啥了。
可偏偏这何氏都已经五十出头了,孙子都那么大了,还整天摆出来一副可怜兮兮,梨花带雨的样子。
几句话不对,就开始哭,就像是谁欺负了他一样。
弄得谁见了何氏都恨不得躲远点,嫌晦气。
“老太太,您要是十四五岁哭,我还觉得能看下去。毕竟梨花带雨谁都喜欢。可这五六十岁的人了,夸赞的都是温婉贤良,持家有道,可从未听说过夸五六十岁的老太太是梨花带雨的。”
褚临安的两句话,惹得众人大笑。
何氏的脸色不停地在变,“你个小犊子,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你跟你奶说话还没大没小,没老没少的,你想要干啥!你这么不孝敬你奶,是想要让你爹从棺材板子里面跳出来,问问你为啥么!我告诉你,你个瘪犊子,当心我去衙门告你不孝!”
“你要告我不孝,那我就告你图谋我家的家产,害死了我爹!我爹想要来问问我为什么不孝,好啊,正好我也想问问,为啥他要生下我,让我受尽了欺负活的还不如一条狗!”
“你……”
“我怎么样?你去啊,去啊!”
褚临安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让何氏更是没啥说的了。
旁边站着的老爷子更是想风中的落叶,不停地摆动着。其余的褚家人都被这彪悍的战斗力给吓住了。
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既然安丫头要看地契和房契,那你们就拿出来好了,你们用人家的房子赚钱,说起来总是你们理亏的。就算是安丫头拿着这条去衙门上告状,也是可以的。至于说欠的两百两银子……”
村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褚临安气势汹汹的给截住了: “一分都不能少,少了一分就要你们一条人命!”
说着,还甩了甩手上的菜刀。
拿菜刀就在褚安氏的鼻子跟前儿晃悠,没晃悠一次,安氏的心就悬起来一次真怕她不小心,给自己破相了。
“拿你那我们的那些东西,怎么算!”何氏看着晏筠一次又一次的从自己家里搬东西,心都疼了,“刚才大伯娘不是说,我来偷东西了么?我现在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偷了,怎么样!不是说我是女表子么,那我可就干一些表无意的事儿来!毕竟你们怎么说的,我得怎么做,我可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呢!哦,对了,你们还给不给我看房契和地契了,要是没有,我可要去县衙问了啊!”
所有人的脸色大变,提到衙门的时候,眼中还带着敬畏。
“大嫂,说起你伺候我的月子,你不应该么!”褚二媳妇儿道:“要不是你大冬天的赶着我去洗衣服,我的孩子能掉了么!老二能被水下的东西伤了身么…”紧接着是一段压抑的哭泣声。
安氏掀了掀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看二弟说的也对,不如就这样吧。”
又不用自己出钱出力的,有这好事干嘛不用呢?
“顺便还能去找四弟和四弟妹,没得自己的父亲生病了,他们一家还躲起来的道理。”
“确实是这个道理。”褚老二道。
上房一屋子的女人,家里的事儿都是老二和老大做的主。
“去村里找傅老二,借了牛车过来。”老二想了想,道:“找个人去镇子上一趟,得和老四两口子说一声。”
“好的。”老二媳妇儿应了声,擦了擦眼睛,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甭管别人觉得自己的四儿子是怎么不好,老太太和老头子还是希望能看看自己的四儿子的。
听着自己的二儿子说去让人去告诉老四两口子的时候,何氏的心里又生出来几分的欢喜来。
外面的墙根地下蹲着的是何氏和褚老爷子最小的闺女儿,秀儿。
本来是想要去看看自己的爹的,可是听自己大哥二哥话里话外都没提到自己,她又重新蹲了回去。
罢了!
本来么,娘希望她能嫁的好一点,聘礼银子多一点,这样娘的体己银子才能厚一点。
大嫂么,是想要用自己的婚事给自己的大侄儿换一个好的前程。至于,给她儿子铺路,是成为垫脚的石子,还是瓦块,她是丝毫不在意的。
第22章 转变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自己的心,一阵一阵儿的抽着疼。
褚临安和晏筠、晏茴回到家的时候,褚临安已经累的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我先歇会儿。”褚临安无力的对晏筠摆了摆手,“你把东西归置好了。”今天这一天过的胆战心惊的。
虽说她用武力强行的镇压了褚家一家人,可难保人回过神儿来,到时候在来找他们麻烦。
今儿她占理,又是猛然的闹这么大,没人出声说什么。等过了几天,她的名声彻底的毁了,会引得桃树湾待嫁的小姑娘们婚事上难了,褚安氏在挑拨几句,难免不能在闹出点什么幺蛾子了。
在那之前,得早点打算下。
“起来喝点水,”晏筠手脚利落的把东西都归置好了,又给褚临安到了一碗水,里面加了一点的糖。
与她同样待遇的,是晏茴。
“哦,好的。”褚临安从炕上爬了起来,浑身无力的靠在了后面的炕柜上,咕咚咕咚的大口喝水。
温热的糖水入了口,驱散了她心底的热意。
“你是怎么打算的?”晏筠脱了鞋上炕,盘腿坐在了褚临安的对面。
“什么怎么打算的?”褚临安一时没明白晏筠问的是什么意思。
“你今日闹的这么大,想必不出一顿饭的功夫就得闹的整个桃树湾知道。你大伯母家的那个二儿子可不是个善茬,你想好怎么应对了么?”晏筠又问道。
褚临安之顾着当日被打之仇了,根本没考虑那么多,“我、我、我不知道。
她垂着头,看着两跟手指不停的绕来绕去,就像是她的心里,没有一点的头绪。
“你今日闹的这么大,可以姑且认为你是因为你被欺负的久了,又匆忙出嫁,心中有怨气,才会回娘家大闹一番的。可是这谁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这么闹,把你自己的名声闹没了,把你的靠山也闹没了,对你没什么好处的。逢年过节的,人家都有娘家走,你呢,啥都没有,到时候让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和谁告状!”
最后一句话,才是晏筠说的重点。
可怜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懵懂的看着他。
看着小丫头一脸的迷茫之色,又想着她早年没有母亲教导,自然是不懂这其中的含义。
“今日你把事情闹大了,也好也不好。好处是你把以后和褚家的矛盾都摆在了明面上了,以后有什么事儿都是婆说婆有理,娘说娘有理,到时候去找村长分辨即可。坏处就是,你的名声毁了。不敬不孝不悌,万一你奶奶真去衙门告你,你可是要打板子的。再者,你大伯的孙子念书很有天分的,是整个褚家的希望,你今儿这么一闹,怕是族长都会不喜欢的。到时候,你在村里走动就更难了。“褚临安的头垂的更低了,毛茸茸的小脑袋都垂到了胸口了,一副做错了事儿心虚的表现。
“村长也在那里,明明靠村长就能解决的事情,你为什么要逞强呢?你爷的身子不好,万一要是气出来个什么病,你打算怎么办?你才十几岁,就打算背着一条人命过日子么?还是你打算,让你奶和你爷一起死了,他们全家都守孝,断了你大哥的前程?断了前程,不是这么断的。”
褚临安的头都快要垂到桌子下面了。
“再者,晏茴还是孩子,你却让他去给你偷鸡。褚临安,你这是打算带坏他么?”
褚临安的头低的不能再低了,暗中勾了勾晏茴的小手指,朝着他笑了笑。
晏筠一看褚临安那样,就知道他说的话没往心里去。
晏茴是个孩子,他娶回家来的这个……还是孩子。
“褚临安,你打算怎么办?”晏筠又问了一遍。
褚临安收回了心思,抬头看着晏筠,有点怕的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晏筠失笑。
刚刚还和人舞刀弄枪的,现在倒是怕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晏筠习惯性的想要摸手边的茶,摸了会儿没摸到才想起来,他已经离开了那里了。
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瘸子,一个村姑的夫君。
“我、我想、我想做点什么。”褚临安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低的也越来越低
也不知道为什么,晏筠只是在说这件事,也并未说什么重话,褚临安却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点吓人。
“你想做什么?”晏筠问道。
“我、我从老太太,不,我奶那里拿回来了七两银子。我想趁着这个机会给老太太送回去三两银子,就算是给我爷的医药费。然后剩下的银子,咱们留着家用,你看,能行么?”
“你看着办就好。”晏筠道。
起身下地,去了灶房,又给褚临安重新端了一碗水过去。
“娘,爹是生气了么?”晏茴爬到了褚临安的怀里,很小声的跟褚临安说话,“要不,你哄哄吧?”
“哄?”褚临安差点没用自己的口水呛过去,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惊悚的说道:“我咋哄?那是你爹,你去哄哄吧!”
“我不要,爹生起起来,很怕的!”晏茴全身上下都在拒绝褚临安的提议,“我怕爹的鞋底子!”
“你怕你爹的鞋底子,那就不怕娘的了?”褚临安故意吓他。
“娘,你这话说错了,”晏茴坐直了身体,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清晰的倒映着褚临安的身影,“大狗子说了,只要你跟爹撒撒娇,爹就会原谅你的!娘,你跟爹撒娇,爹就会原谅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