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没爹没娘的孩子啊,活着太难了。”
“一个孤女,再加上一个瘸子,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能干啥呢?”
大多数的人都是觉得褚临安可怜,这么对自己的亲人,虽然不孝,但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也有人认为,褚临安的做法让桃树湾的人丟了脸面,坏了名声,以后来家里求亲的人就不好了。
还有的觉得这个褚临安是不是因为嫁了人,身后有了依仗,所以腰板才这么硬的。
不管咋说,褚临安都是老神自在的坐在那里,慢慢地整理着自己脑中纷乱的思绪。
她不再是那个现代社会中事事都要靠自己拼命的褚临安了,而是在这里孤苦无依刚刚嫁人了的褚临安。
极品亲戚,穷的吃不上饭的家,还有一个干啥啥不行的丈夫,这么残破的开局要怎么打,才能打出来一片对自己有利的未来呢?褚临安揉了揉自己的头,觉得自己的心里更乱了。
“你头疼?”身后猛然传来了略显凉意的声音,“可是要找大夫过来看看?
“不用了,”褚临安摆了摆手,不是她矫情,是家里没有一分钱,空手找大夫就能来么,“眼下,要解决的是她们。”
“你不舒服,要和我说。”
晏筠低头,看着褚临安乱蓬蓬的头顶,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细碎的光芒。
“好。”褚临安道。
四外的嘲笑声,让何氏恨不得剁了褚临安,褚安氏更是想要弄死她,刚动了下,身旁的褚老大就拽住了她的胳膊,对着她悄悄地摇了摇脑袋。
示意她这个时候不要说话。
褚安氏自然是不能吃这个亏的,把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刚迈出去一步,就听得褚临安说了一句:“哎呀,这读书的人,德行有愧,还能……“褚安氏便闭口不言了。
她不能拿自己的儿子前途去堵。
几个人沉默不语,只剩下了四外看热闹的人的窃窃私语声。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村长来了!”
四外的声音才淡下来,人群中不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来。穿着一身藏蓝色衣服的村长,背着手,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
褚临安赶紧起来,把凳子让给了村长。
看着何氏带着安氏闹褚临安,村长的头就忍不住地疼了起来。
这两个人,怎么又闹上了!早知道,他就听自己媳妇儿的话,找了个借口不来了!
何氏看着村长,未语泪先流,哭的不能自已。
褚老大也是丧个脸,低头不语,连他们家唯一武力值爆表的褚安氏也是闭口不言。
村长有点意外。
“来的时候听二狗子说,褚临安动手要杀人了?杀谁了,为什么杀了,怎么杀的?”村长坐在了凳子上,问道。
何氏脸上的真哭慢慢变成了假哭。
褚老大一脸错愕。
褚安氏更是不安。
这么要命的问题要咋回答呢。
“叔,我是来看看我侄女儿的,”褚老大看到村长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虽然他自诩是未来状元的老子,可眼下还要指望着村长给他儿子做担保呢,“这不是说孩子嫁人了么,我过来看看,看看!我家大郎要去去考试了,我过来告诉一声,让侄女儿也高兴高兴。”
“我们就是过来串门子的。”何氏和褚安氏也是附和着褚老大的话。
“既然是过来看看,那你们闹什么?”村长又问道,“日头这么烈,不回家猫着,还有心思出来吵架,看来这天气还是凉快了!”
褚老大脸色讪讪地。
何氏今儿老脸都丢尽了。
自从她嫁到了桃树湾,她的名声都是什么勤奋、贤惠,今儿这事儿一出,她这名声还能好了么?
“冯老弟,我们除了来看这丫头过的怎么样,最主要的还是想要让这孩子搬出去的。虽然这老三没了,这家产啥的都已经给他。按理说,这;老三留下的东西是应该给临安的,可是临安一个女儿怎么能娘家的东西呢?这不,我今儿就过来和她商量着,把老三留下的东西,都给老大两口子。”
何氏说的很慢,慢的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她的话。
这话合情有合理。
褚临安看着站在村长身边的那个痩痩小小的老太太,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这脑袋瓜子转的挺快的么!
第19章 带走
晏筠站在褚临安的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平静的眸子中闪烁着点点细碎的光芒。
果然,住到了这儿,就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了。晏筠有心想要说两句话,却被褚临安抓住了袖子,朝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晏筠面露不悦,但还是退回了一步,站在了褚临安的身后。
晏茴仰头,正好看见了他爹和他娘的眼神在空中无声的交汇,不由得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心里想的是,看来大狗子说的很对,他爹真的很喜欢他娘呢。
村长觉得何氏说的对,赞同地点了下头,道:“褚临安,你这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褚临安向前走了几步,直接站在了何氏的跟前儿,高声道:“大哥又不是我爹娘生的,凭什么有资格继承我父母的遗产?我爹娘活着的时候都没享受过大哥的孝敬,怎么死了之后就能享受到了我大哥的孝敬了?真不知道,我大哥的孝敬是什么。是上坟的时候多烧几张纸,还是给我的父母能换个好一点的风水宝地?要是这些,我觉得自己就能来。再说了,奶,我还站在这儿呢。我家的东西,应该是我说了算的吧?我们都分家了,你还能管么?”
褚临安用力的拍了拍晏筠的肩膀,“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晏筠是我家褚临安的夫君,是拜过我父母得到袓宗认可的。而且,我都跟晏筠商量过了,等我生下了孩子,长子是随着晏家的姓氏,之后的孩子便随着褚家的姓氏。我想,就算是我爹给我留下的金山银山,那我的孩子也有资格继承的吧?”
所有的人都保持静默。
能把女子继承家业说的这么啰嗉当然,说的这么悦耳的,还真没几个。
后面站着的晏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裂痕。
这丫头,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那你的意思是,你家的东西都要落在你的名下,不给你奶了?”村长道。
这个丫头,比起她的那个滚刀肉大伯母和她只会哭的奶奶,要更强啊!
“我家大伯母和老太太都说我吃了他们家的米,就应该把家中的房产双手奉上。那既然如此,那我想要和老太太算一笔账。”褚临安道。
“什么账啊,”何氏擦了擦眼睛,“临安啊,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好好说。”
“别,一家人才要好好的算账才对。别最后弄的跟村头的邵家的一样,弄的两家结了仇。”
褚临安说的邵家,是邵老小家。
邵老小的爹,年前去世了。临死的时候留下了话儿,自家家中的地分三份,老房子给了大儿子,新房子给了小儿子。谁伺候老太太,老太太就把手里的地给谁。俩儿子还没研究明白这老太太归谁呢,老爷子前脚死,老太太后脚就没了。
兄弟俩为了老太太留下的地,是白天也吵,晚上也骂。妯娌间更是你看不过我,我看不过你。
那段时间闹的,整个桃树湾的人都没好好的睡过觉。
“我记得我是六七岁的时候去的大伯家,今年十四岁,我在大伯家带了七八年的时间。我记得我刚去大伯家,就要给大伯和叔婶做饭。我听小三哥说镇子上后厨的厨子一个月是一两半钱银子,学徒是二百文钱。按照我做饭的水平,就算是学徒好了,按七年算,我应该是一万六千八百文,按八年算,我应该是一万九千二百文。这七八年的时间中,我每顿饭是一个一个窝头一碗粥的。镇上一个杂粮窝窝头是一文钱,苞米面的窝头是两文钱。这我就不细算了,满打满算的折成银两千文。”
“婶子们经常给贵人们浆洗衣衫,好一点的衣服要五文钱一件,差一点的要四文钱,在不好的就要两文钱一件了。咱们家,大哥的衣裳是最好的,是绸缎的衣裳,我就按五文钱一件,按七年算,应该是四百二十文,按照八年算,应该是四百七十文。小姑姑的衣服和大伯母的衣服,还有老太太的衣服,都是次好的,我按照四文钱一个月算,按七年算,应该给我三百三十三文,按照八年算,应该是三百八十四文。其余的就算是我赠送你的。”
褚临安接过了晏茴递过来的碗,一口凉水下了肚,干痒的嗓子立刻得到了纾解。
朝着晏茴笑了笑,称赞了地摸了摸他的头,“乖。”然后又继续说道:“咱们村儿的白姐姐,在镇上的员外家做丫头。一个月是一两银子,包括四季衣裳鞋袜和一日三餐。白姐姐孝顺,从来都是把省吃俭用的东西带回来给白婶子和白叔的。那我既要负责家中的一日三餐、洗衣服、喂猪、喂鸡、还要洒扫院子、跑腿等等事宜,这么看来,和白姐姐做的事情差不多。按照七年算,褚家应给我八十四两银子,按八年算,褚家应该给我九十六两银子。”
“这些年,你没经过的允许,就种着我爹娘留下的地。你们种的粮食,除去这地应该缴纳的赋税,我的伙食,剩下的粮食,都够在养活好几个我了!镇子上粮铺买的粮食,都不低于十文钱。我们家的地你种了那么多年,是不是该给点租地的银子?”
“再者,我听阿筠说,我成婚的聘礼是三两五钱银子,那我现在就要我的嫁妆。晏筠是娶妻,又不是入赘,我怎么能一两银子的嫁妆都没有呢?”
静。
太安静了。
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褚临安的眼神里,充满了讶异。
这丫头的嘴皮子什么时候这么利索了?
光是她算出来的那些数,这里面一半儿的人就没算出来。
“我不要多了,”褚临安笑眯眯的走到了何氏的跟前儿,伸出手,“两百两银子,谢谢!”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褚临安,惊讶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丫头是敢要啊!
两百两!
有些人这辈子怕是都没见过两百两长什么样子吧!
何氏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听得褚安氏跟刀子一样的眼神看过来了,阴测测的问了一句:“瘸子给的银子到底是三两还是三两五钱银子!”
“三两五钱。”何氏躲到了村长的身后,小声地回答着。
心里则是把褚临安骂了个底儿朝天。
好死不死的,提这些破事儿干啥!
一想到自己藏起来的银子要被人给拿走,何氏的心里就跟剔下了一块肉一样,疼的要命。
“我给的聘礼是六两六钱银子。”晏筠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全场更加的安静了。
不过一会儿,就听见了褚安氏特有的骂人声,把何氏骂的恨不得缩在村长的身后。
“你们还打不打算还钱了,”褚临安才懒得搭理这对面不和心和的婆媳,“我家还啥都没买呢!”
第20章 明抢
“不还!”这会儿婆媳俩都是有了默契。
“哦,不还呐,”褚临安神色一变,叉着腰跟个母老虎一样的吼道:“那你跟老子费这么半天的劲儿干啥,不知道老子现在很忙么!老子告诉你,我家缺什么,我就去你家拿!”
这话说完,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朝着褚家去了。
婆媳俩傻了一会儿,才知道往家跑。
褚临安的速度很快,想都没想的就进了灶房。抄起一个半旧不新的大背篓就开始装东西。
什么罐子都往里装,一层一层的。怕罐子洒,褚临安还特意的铺上了一层细细的稻草。上面又装着两小袋的杂粮面和粗面。何氏和褚安氏都是勤快人,园子里种了很多的蔬菜。褚临安不管别的,什么都薅下来,什么都装,一个圆簸萁里面,很快的就是一层了。
“褚临安,你干什么呢!”褚临安抄家抄的正在兴头上,忽然耳边响起一阵粗哑的吼叫声。
褚临安没搭理他,该干啥就干啥。
“你个扫把星!“看褚临安不搭理他的态度,他顿时大怒,抄起旁边的扁担就要揍人。
“老爷子,岁数大了,不要这么大的火气,”那个扁担是贴着她的后脑勺扫过去的,“当心气死了,没人给你摔盆儿了。”
“你……”
老爷子的身子不好,刚刚那一下子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把手里的扁担当拐杖拄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老爷子,您可得当心点儿,万一你死了,你可就看不到你大孙子当官,耍不了你老太爷的威风了!“老爷子被这话刺激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褚临安趁着这个机会,跟蝗虫过界似的,那是啥都没剩了。厨房里面跟被人重新收拾了一样,干干净净的。连何氏藏在灶房的私房钱,都被褚临安抠出来了
褚临安查了查,一共七两八钱银子。
对于一分钱都没有的褚临安,这可算是巨款了。
褚临安急急忙忙的把银子塞进了自己的怀里,背着背篓,端着簸箕往外走。褚何氏带着褚安氏和老大从外面进来。
晏茴跑得快,直接跑到了她的跟前儿,“娘,用我帮忙么?”
“你去找东西,”褚临安在他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好的,娘,”你就放心吧。“晏茴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晏筠走的慢了一点,跟在后面进院子的。
“你给我放下!”安氏看着褚临安身上背的、兜里端着的都是自家的东西,眼睛都红了,“你这个小贱人,你拿我家东西干啥!你不知道这些都是我的么,都是褚家的!你算是什么东西偷到老娘的身上!你个小娘皮,敢动老娘的东西,你活腻味了是不是!”
去年的收成不怎么好,家家户户都是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的。
安氏每天都是算计着吃饭的,这会儿看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东西都被人给拿走了,顿时火冒三丈。咚咚咚的几步跑到了褚临安的面前,抢过老爷子手里的扁担就要砸下去。安氏的动作过于用力,拽的老爷子差点没倒在地上。
褚临安的手更快。
在扁担即将落下来之前,把手里的簸箕搁在了刚刚走过来的晏筠的怀中。一侧身,就把褚安氏的扁担给夹住了。用了个巧劲儿,就把扁担给抢了过来。
“正好我家里还缺个水桶,”褚临安手里的扁担一甩,就勾出了一个水桶,“谢谢大伯娘了。”
“褚临安,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货,咋不打雷劈死你呢!老褚家有你这么个扫把星,这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看你上辈子就是畜生托送的,这辈子还敢畜生的事儿!呸,说畜生,都抬举你了,你简直畜生不如!你个要死不是的小贱货,偷东西都偷到自家人的头上了,活该你这辈子就是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小贱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