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柿子——月上枝【完结】
时间:2023-07-26 14:42:04

  天一亮程父的尸体就要被带去火化了,如夷在这里,总不是办法。
  “我爸爸在这儿,你让我去哪儿?”如夷确实感受到身旁的人是冷的,那种冷深入骨髓,刻骨铭心,“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任何人。”
  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如夷第一次说不想见到他。
  裴政指尖一缩,压住了心头难以名状的异样。
第13章 遗书
  程父的葬礼很仓促,程家一天不如一天,出席葬礼的人寥寥无几。
  如夷穿着黑裙站在一旁,瞳孔空洞,眼睛哭得很红,眼角隐隐有被泪水泡到溃烂的痕迹,悲痛的情绪已经到达顶点了,还要强忍着向宾客微笑颔首。
  秦津洲镇定得多了,中午带着如夷去用餐,轻声细语地劝着,“你这样不吃东西怎么行?”
  他夹鸡蛋到如夷碗中,“吃点吧。”
  如夷扯开了惨淡的笑,“我姐姐呢,怎么还没回来?”
  “公司一团糟,总要有人出面的。”
  如夷又擦了擦眼睛,“我想姐姐了。”
  父亲去世,母亲还在医院昏迷着,如夷真正的亲人只有程绮了,她依赖她,也是情有可原。
  “过些天程绮就回来了。”秦津洲努力安慰着。
  “还有,江叔叔他们怎么都没来参加葬礼?”
  “他们忙,”秦津洲随口糊弄了,“对了,你上次是不是跟裴政吵架了?”
  如夷摇头,“没有,我累了,想去休息了。”
  放下了筷子,她起身,涣散的眸光里多了两个人影,裴政神色不变的肃穆庄严,跟在他身边的男人有了些年纪,身形依然板正,几缕白发藏在黑发里,不易察觉。
  “怎么了?”
  秦津洲跟着如夷的眼神看去,裴政与裴家小叔裴项明站在门口,裴项明掩不住的悲痛,裴政却面无表情,他这人冷血无情,自己母亲死了都不掉一滴泪,何况是妻子的父亲。
  *
  “你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裴项明倒了杯蜂蜜水,拿去给如夷,“你这个样子,你爸爸怎么能走的安心?”
  如夷喝了口水,闷着声,“小叔,你是特意回来看我的吗?”
  “听你姨妈说裴政一直欺负你,我总要回来瞧瞧,”裴项明语气沉着,夹杂着叹息,“不然要是裴慎回来了,知道我对你不管不顾,又要怪我了。”
  “他要是会管我,就不会在婚礼前莫名其妙消失了。”
  提起裴慎,如夷是有些遗憾的,她是暗恋裴政不假,但也明白嫁给裴慎是她的责任,却没成想他会在婚前留下一封遗书消失。
  “是我没教好裴慎,”在这件事上裴项明很是自责,“裴政说要离婚,你是怎么想的,小叔可以给你作主。”
  “小叔,现在我不想谈这些。”
  她只想要父亲回来。
  裴项明理解,“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支持你,裴政那里我去开导。”
  如夷没跟着裴项明一起下楼,自然没见到裴政。
  车里很安静。
  裴项明开了口,“怎么不去安慰安慰如夷,她很伤心。”
  “她哭几天就好了,安慰不安慰,没什么区别。”裴政冷着眸子,像是个没半点感情的人。
  “我知道你不喜欢如夷,可你也不该这么冷漠,去世的人是她父亲。”裴项明好心劝告,得到的却是裴政是冷笑。
  “您是热心肠,要不是您的热心肠,裴慎也不会出生,更不会出走,我也用不着娶如夷了。”
  “这件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裴项明不再多解释了,“算了,程家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如果可以就收购下来,这是最好的时机了。”
  裴政眸色晦暗,“如夷还以为您是回来看她的,怎么也想不到您是来让她家宣告破产的吧?”
第14章 求你
  收拾了灵堂的香灰,如夷抱着父亲的遗照,坐在一旁,很仔细地擦拭着。
  秦津洲关上了门,葬礼只办了三天便草草结束,如夷瘦了大半,抬头看着秦津洲,“姐夫,姐姐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快了,就这两天。”
  如夷眨动干涩的眼珠子,“你上次也说是这两天,究竟出什么事了?”
  秦津洲上前一步,劝慰的话还没出口,门外保姆领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神色焦灼,“姑爷,他们说是来找你的……”
  如夷站起来,不明所以地看着秦津洲,“姐夫,这是谁?”
  为首的男人正要从身前的口袋拿了警官证出来,“秦先生,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如夷白着小脸,紧拽了下秦津洲的胳膊,“这是什么意思?”
  可对面的男人才不跟她解释,拿出手铐就要上来,秦津洲冷静下来,“别用这个,我走。”
  “姐夫……”
  “没事,过几天我就回来了,小事情。”
  秦津洲镇定又淡然,转身跟着人就走,走之前不忘补了句,“别告诉你姐姐。”
  *
  如夷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赶去了贸易大厦。
  站在楼下,她不断打电话给裴政,第三次才被接起来,“裴政,我在你楼下,能不能见一面,我有事……”
  “我在忙。”
  “真的很急,我姐夫……”
  裴政直接打断了她,“如果是你姐夫的事,我想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帮不了什么忙,没别的事我挂了。”
  “裴政,算我求你了。”如夷没了父亲,姐夫又在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程绮更不知去了哪里,她没了依靠,只有裴政了,哭腔很重,“姐夫被警|察带走了,姐姐不在,他要是真的坐牢了怎么办?”
  “如果他真的做了犯法的事,坐牢是应该的。”
  “可是……”
  “好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别在这里哭哭啼啼,影响不好。”
  裴政通知了司机去接如夷,如夷不走,打定了主意要见裴政一面,挂了司机的电话,裴政下了楼,在楼下的等候区看到了如夷,她身影单薄,皎白的面上尽显憔悴,察觉到有人站在了身后。
  一回头对上裴政的眼睛,一瞬间明亮了不少。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快跟我去看看我姐夫。”
  上了车,裴政却吩咐司机,“回裴家。”
  “不回裴家。”如夷火急火燎的。
  “不回裴家你打算去哪儿?秦津洲犯了什么罪,又要到哪里去摆平,这些你都知道吗?”裴政不顾及如夷刚失去了父亲,态度冷硬到底,“回裴家。”
  如夷忍住眼泪,双手攀住了裴政的手,“我求你了,就算我们结婚这么多年……”
  裴政:“如夷,我是有原则的。”
  “我是你的妻子,就不能为我打破一次原则吗?”如夷的手从他袖口滑了下来,满眼堆积着失望,抽泣了下,“就算不为这个,看在我们两家的关系……”
  她说了这么多,裴政却只觉得吵,“如夷,我再说一遍,这事我不会帮,如果你不回裴家就下车。”
  “裴政,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冷淡狠心?”
  一行清泪滑下了面颊,如夷不想被看见,直接抹掉了泪,“你不帮我,自然有人会帮我,以后我再也不会求你了。”
第15章 顺路
  除了裴政之外,还有裴项明。
  如夷跟他约在了外面见面,特意用粉饼遮掩了下眼下的青色,盖住憔悴。
  裴项明:“怎么不在家里见面?”
  “那里有我不想见到的人。”
  裴项明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怎么,又跟裴政闹矛盾了?他比你大十岁,是有些顽固刻板,你要理解。”
  “他是没有心的人,跟个性没关系。”这是如夷对裴政的总结,她指尖不安地摩擦在玻璃杯上,“小叔,我约你出来是有事想要求你,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
  “是你姐夫的事情?”
  就要收购濒临破产的程氏了,秦津洲的事情裴项明还是清楚的,“我听你姨妈提起了,是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不能解决。”
  “真的吗?!”如夷总算露出了点笑容,“谢谢小叔,就当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一家人,说什么欠不欠的?”
  裴项明慈爱的眸光下是一些对如夷的算计,“裴慎那件事情,才是我们对不住你。”
  裴慎失踪两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夷早就不在意了,“这再怎么也怪不到您头上。”
  裴项明抿唇一笑,“正好吃完了我带你一起回裴家?”
  “不了,恐怕有些人不是很想见到我。”
  裴项明轻声安慰着,“有我在,裴政会收敛一些的。”
  *
  “白天程小姐来了?”崔净的笑挂在脸上,却没渗入眼底。
  裴政像是被惹得有些不快,“是来了。”
  “听说在楼下哭得梨花带雨的,下面的人都在猜是不是你干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如果没有满足她无理取闹的要求就叫对不起的话,那我没什么好说的。”在这些事上裴政所表现出的淡漠不应该是对待妻子。
  一起走出了电梯。
  司机在外面等着,崔净假意推脱着,“其实你不用每天都送我的。”
  “顺路而已。”裴政面无表情地说着。
  最近裴政很累,一坐进车里便合上了眼皮小憩,崔净坐在一旁,眼神时不时往裴政身上落,像是试探性地靠在了他的肩上,他没有抗拒,更没太多反应。
  崔净安心下来,又调整了下姿势。
  送了崔净回去,裴政一进裴家的门,就听见姨妈对如夷嘘寒问暖的声音,关怀她失去了父亲,要给她弄点好吃的补补。
  他径直走过,无视了她们。
  “裴政。”姨妈唤了他一声,“如夷回来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她回去这么多天,你就不想她?”
  “谁要他想?不稀罕。”
  如夷冷哼一声,走过裴政身边上了楼,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镜子里多出来的人,不住地用余光去窥视,再怎么看都不明白,这么好看的皮囊下,怎么就长了那么冷硬的一颗心。
  裴政脱下了西服,解开了白衬衫上的两颗纽扣,露出一点皮肤,如夷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持不住,裴政要在卧室,那她就下楼陪姨妈。
  总之不要跟这个人共处一室。
  擦肩而过时雪白的衬衫领口上那一抹红刺进了如夷的瞳孔里,大脑豁然一白,什么思考理性都没了,“这是什么?”
  如夷嗓子都在颤。
  裴政垂眸看去,像是无意擦上的口红颜色,“什么都不是。”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如夷架着哭腔,“我爸爸去世了,你可以无动于衷,但你怎么能在我最难过的时候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姨妈听到声音上了楼,“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
  裴政直视着如夷溢满泪水的眼睛,“如夷,那是你的父亲不是我的,不是所有人都要陪着你一起伤心。”
  “别人怎么样无所谓,但你是我丈夫。”如夷心死了一大半,“是我忘记了,你也没想跟我结婚。”
第16章 封条
  回到裴家不到五个小时,如夷便又出来了。
  她哭着上了车,姨妈拦都拦不住,回去又忍不住骂了裴政两声,“如夷正是难过的时候,你怎么不能好好安慰她两句?”
  “有您跟小叔安慰就行了。”
  裴政要将脏了的衬衫换下了,他关上门,顺带将姨妈隔绝在外,看着领口上的口红印,大概率是崔净的,她应该不是有意的。
  可对如夷而言,这就是崔净的挑衅。
  一路流着泪回了程家,门口却好似笼罩着一场阴霾,大门紧闭,门上竟然贴着封条,分明早上走时还好好的。
  如夷下了车过去,还没走近,便听见身后有人叫了声,“如夷?”
  如夷忙过去,“珍姐,家里出什么事了?门上的封条是怎么回事?”
  珍姐是照顾如夷跟程绮长大的保姆,是值得信赖的。
  “是今天下午来人贴的封条,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要查封。”珍姐更是一脸着急,“我也找不到大小姐,只好在这等。”
  “怎么可能?”
  如夷冲动,上去就要将封条撕下来,珍姐及时拦住她,“小姐,你快去找找大小姐,问问这是出了什么事,连姑爷的司机都被带走了。”
  如夷怔了下,忙拿出手机给裴项明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忙不迭出声:“小叔,我姐夫的事怎么样了?还有我家……”
  “你别急,我已经在找熟人问了。”裴项明轻声道:“等有了消息立刻联系你,你先回裴家。”
  如夷不能坐以待毙。
  她安排了珍姐先去她名下的洋房里住,自己则赶去了程氏,大楼藏在阴霾之下,失去了往日了光辉,还没进去,如夷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原先灯火通明的大楼里只余寥寥几人,就连前台都换了如夷不认识的面孔,她着急忙慌过去,“请问小程总在上面吗?我要见她。”
  “小程总不在这里了,现在的主事人是江总,请问你是?”
  这分明是程家的地方,这里的人却不知道如夷是谁,“你开什么玩笑?”
  她要往楼上冲,却被生生拦了下来。
  *
  裴政洗完澡出来,手机里多了几通未接来电。
  他打回去,“哪位?”
  “裴政,是我。”江丰语气古怪,“如夷跑到我这里闹事,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把她怎么样,你快点来把人接走。”
  “在哪儿?”
  “程氏。”
  回应他的是裴政的沉默,江丰又问了句,“你不来吗?”
  裴政:“知道了。”
  如夷连楼都没上去就被拦住,在推搡间不知撞到了哪里,眼睛被撞的有些充血红肿,模模糊糊中看到有人走过来,身影轮廓修长,眼帘微低,看着如夷时神色异常冰冷。
  就好像在看一个大麻烦。
  “起来。”
  如夷转过了脸,她最不想这副狼狈的样子被裴政看见,可眼下不是高傲的时候。
  抽了抽鼻息,她抬眼,茫然道:“我家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姐姐不见了,姐夫也被带走了,还有这里,这分明是我爸爸的,怎么成了江叔叔的了?”
  “这是你家里的事,我不清楚,”裴政撒了谎,“先回去,别在这里闹事了。”
  “你知道。”
  如夷突然站起来,眼皮压着充血的瞳孔,又无助地拉住裴政的衣袖,“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姐姐在哪儿,我姐夫还能不能出来?你都知道的对不对?”
  裴政抽出了手,“你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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