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过得好,他不出生也可以。
第82章 她不听82
“阿姨好, 我是江惊岁——”
小姑娘甜软温糯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是那种少见的、郑重其事的语气。
日光透过落地窗斜投进来,映出空气中隐约浮动着的细微尘埃, 江惊岁就坐在那道日光里, 身上罩着一层蓬松柔软的光线。
连祈的眸光很深, 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听江惊岁像个小老太太似的絮絮叨叨半天,东拉西扯地什么都说了一遍。
末了, 她直起腰来,对着照片极其正式地落了尾音:“有些话, 我跟他说不出口, 那就偷偷跟您说了。”
“我很喜欢他,是想跟他一直走下去的那种喜欢。”
想了想, 她又补上:“噢,他也是。”
连祈被她最后补上的那半句话触笑,在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眼神已经柔软下来。
“江惊岁, 我听见了,这就不算偷偷说了。”
“本来也是说给你听的。”江惊岁将相册放回书架里, 这才转头瞧他一眼,从地板上站起来朝他伸手,“走了,该吃饭了。”
“吃完饭,带你回家。”
-
下午两点钟,江惊岁还在睡午觉, 游皓的电话就打到了连祈手机上。
打她电话她没接,手机放到静音模式上了。
游皓在电话里一直在催她和连祈早点过去, 说下午还要包水饺。
江惊岁脑瓜被他吵得嗡嗡的,嗯嗯地胡乱应付了两句,挂断电话,也没了睡意,看一眼时间,也差不多该出门了,干脆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们先开车去了许芸店里。
年末这两天,正是店里生意最忙的时候。
许芸要六七点钟才能关门,游樟也还在单位值班,就让他们三个先过去,她等游樟下班一起。
江惊岁知道今天店里忙,放下东西之后就没多做停留,稍带上眼巴巴地等了大半天的游皓,一同先去了她外婆那里。
老太太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
老伴走得早,大女儿离世之后更是一病不起,这么多年一直是两个孩子在轮流照顾,女儿家住一阵,儿子家住一阵的。
现阶段在江惊岁她舅舅那里。
车开进来家属大院,顺着水泥主路拐过两道,远远地就能看见家门口的那棵老榕树。
只是时值寒冬,老榕树掉没了叶子,枝桠上光秃秃的。
老太太就等在门口,旁边还站了个很年轻的男人,一只手搀着她的胳膊,低头在跟她说话。
应该是说天冷风大,让她进屋里去等。
老太太只摇了摇头,还在往路口处看。
江惊岁都没等车停稳,单手摁开安全带,另只手推开车门就跑下去了。
“外婆——”
远远地一声喊。
老太太立时笑了起来,被男人搀扶着往前走了两步,江惊岁态度亲昵地握住了外婆的手。
祖孙俩简单聊了两句,江惊岁惦记着外面风大,她外婆身子骨又不太好,于是搀着老太太往院子走。
余光这才注意到老太太身旁的男人。
眼熟。
江惊岁有个囫囵的印象。
确定自己见过他,但估计不熟,因为她不记得在哪见过了。
尤其是男人还客客气气地叫她一声:“姐姐。”
这一声“姐姐”直接把江惊岁给叫懵了。
她哪来这么大的弟弟?
游皓提着大包小包过来,见江惊岁这副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忘了这是谁,赶紧小声提醒她:“姐,这是姐夫啊。”
“姐夫?”江惊岁茫然。
“就是你妹夫。”游皓又说。
江惊岁被弄糊涂了:“那到底是姐夫,还是妹夫?”
“哎呀这是薇薇姐的对象啊。”游皓干脆换了种更直白的说法,“我喊姐夫,你喊妹夫。”
哦哦,想起来了。
江惊岁有了点印象,怪不得觉得眼熟呢。
前段时间,她去参加她表妹女儿的满月宴,在酒席上跟这位表妹夫有过一面之缘。
之前许薇结婚的时候她在宁川上大学,没时间回来,也确实是一直不知道她这表妹夫长什么样。
叫什么名字来着?
江惊岁回忆了下满月宴上的那块介绍牌。
好像是姓梁。
叫梁胜,还是梁胜利来着。
大概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进来小院的时候,正厅里出来不少人,江惊岁一眼扫过去,除了她舅舅家的表弟许阳,剩下的人里居然没几个认识的。
游皓一一介绍过去。
许薇的公公婆婆,老公的妹妹,趁着老太太八十二大寿,两家人难得这么整齐地聚在一起。
别说本来就不认识这些亲戚的连祈了,连江惊岁自己都是懵懵的。
结束寒暄,一行人终于进了正厅,连祈被舅舅和舅妈拉去说话了,江惊岁扶着外婆先回了里屋。
老太太神神秘秘地关上门,然后从枕头下面摸出来一个鼓鼓的红包,塞给江惊岁:“拿着拿着。”
江惊岁哭笑不得,连忙说:“外婆,我有钱的,你不用给我,留着自己花嘛。”
老太太只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红包强硬地塞进她手里,压低声音笑眯眯地说:“快收起来,别让他们看到了啊,这是只给我们岁岁的,其他人都没有。”
江惊岁愣了愣,下意识地捏紧了沉甸甸的红包。
她已经很多年没收过压岁钱了。
毕业了,上班了,就默认是个真正的成年人了。
但在她外婆眼里,她永远都是个小孩。
游皓没隔一会儿就过来敲门:“姐,姐?先别聊啦,我哥找你呢!”
“知道了知道了。”
江惊岁应了一声,跟老太太一块出来了。
人都在正厅里坐着,连祈正在陪几个长辈说话。
江惊岁过去,连祈在沙发上让了个位置给她,侧头低声跟她说了句:“红包好像不太够。”
来之前准备了四个红包。
给老太太的,给表弟许阳的,给表妹许薇两个女儿的。
但没想到会少一个,许薇老公的妹妹也来了,小姑娘今年高三,按北安这边的习俗,只要是还在上学,就能拿压岁钱。
“我们应该不用给她吧。”江惊岁想了想,很务实地说,“是我表妹的亲戚,应该我表妹给才对。”
“那就只给外婆和小孩了?”
“嗯。”
“那游皓呢?”连祈又问了句,“其他人都有红包,就他没有,不太好吧?”
“他有炒菜机了。”江惊岁说。
“……”
或许,游皓也不是很想要那个炒菜机呢。
许薇出来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卧室里,她要照顾孩子,小女儿才九个月大,身边离不开人。
连祈不方便进去,就把红包给了梁胜,说是给小孩的。
江惊岁看着他俩一阵推拒拉扯。
心里先叹了口气,中国人的家庭里,就是少不了这种人情往来。
过个年,比平时还累心。
晚上还要一块吃年夜饭。
许鸿和梁胜出去买菜去了,舅妈在厨房里炸麻叶和蔬菜丸子,剩下的人准备搬桌子包水饺。
江惊岁和游皓说要掰手腕,输的人负责包,赢的人负责擀饺子皮。
连祈把面盆先端了起来,省得他俩一不小心再把盆子给打了。
旁边还有表弟许阳抱着外甥女晨晨在围观,三岁半的晨晨举着个棒棒糖,奶声奶气地喊着:“小姨,加油——”
战斗结束得很快。
江惊岁花了半秒钟的时间,“咣当”一下就把游皓的手砸桌子上了,游皓手背立刻红了一片。
游皓嗷一声,捂着爪子嘶嘶地倒吸着凉气:“我靠,姐,你也太狠了吧?骨头都差点给我干碎了。”
“这就是实力。”江惊岁云淡风轻地抓了转手腕,低调地表示道,“没两把刷子我都不出来行走江湖的。”
“……”游皓龇牙咧嘴地又看向连祈,“哥,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挺好啊。”连祈偏心都偏到喜马拉雅山去了,“吾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游皓:“……”
哥,这首诗是这样背的吗?
饺子还没包几个,舅妈从厨房里端过来一盘刚炸好的春卷,游皓顺口拿了一个尝味道。
“噫,这里面的豆沙好甜啊。”他咬了一口,就要放下,“我还是等紫薯的春卷吧。”
许阳手里也捏了一个,闻言抬头看他:“哥,你别浪费啊。”
游皓皱着脸:“这也太甜了,我吃不下去。”
江惊岁手上擀饺子皮的动作没停,只用余光斜瞥他一眼,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吃。”
游皓一顿,立刻乖乖地张开嘴,二话不说就将剩下的半截春卷吞了下去。
还乐颠颠地邀了个功:“姐,你看我吃了,吃得干干净净。”
见状,连祈笑了:“姐姐的威严啊。”
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江惊岁去洗了手,也捏了个豆沙春卷吃,舅妈干脆把那盘春卷塞进她手里,顺势把他们几个都撵了出去:“你们要不把灯笼挂大门上去吧,这水饺包得不行啊,下锅一煮就全都开口了。”
“……”
被嫌弃的一行人捧着春卷去找灯笼了。
大红灯笼在储藏室里放着,游皓又在到处找梯子,没找到,最后搬了把椅子。
江惊岁饶有兴致地靠在门口看他扑腾。
家里是那种老式的大门,门框很高,灯笼挑得更高,游皓试了好几次,总是差那么两三厘米。
最后累得满头大汗,灯笼还是没挂上,只好求助他万能的姐姐:“姐,要不你来?”
江惊岁咬着春卷,有点无语地递过去一个“你说啥”的眼神。
他都够不到,难道她就可以吗?
她这弟弟是想让她在椅子上蹦起来吗?
“给我吧。”连祈也不跟着江惊岁看热闹了,伸手接过游皓抱着的灯笼,轻轻松松地挂上了大门。
大人们这会儿还都在忙,就他们几个挂完灯笼之后,无所事事地在院子里晒太阳。
舅妈又过来安排了个活——杀鸡。
许鸿不在,出去买鱼还没回来,杀鸡的活儿就落到了连祈和游皓的身上。
两人面面相觑半天,最后游皓先开了口:“哥,你行吗?”
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于是连祈点头:“应该行吧。”
许阳抱着小外甥女站远了些,江惊岁嫌站着累,干脆找了个板凳坐下来,看着他俩在折腾。
连祈和游皓各自扯住了一只鸡翅膀,现将公鸡提了起来。
大公鸡徒劳地蹬了蹬腿,扑腾着挣扎起来。
游皓冷不丁被公鸡啄了这么一下子,吃痛地松开了手,大公鸡立刻扑腾两下翅膀,连飞带跳地跑远了。
游皓慌乱起来:“哥!哥!鸡跑了!”
面前刀锋一闪,连祈反应很快地偏头一避,险险地躲了过去:“……你别拿着刀乱晃。”
这是在杀鸡吗?
这分明是在添乱。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游皓脑袋上插着两根鸡毛,满院子地去追大公鸡,好不容易追到了,又被大公鸡在脑门儿上狠啄了两下。
江惊岁终于看不下去了,瓜子一放:“刀给我。”
手起刀落。
公鸡顿时没了声息。
游皓抬手捂住自己脖颈,总觉得颈间一凉。
江惊岁提着刀,熟练地给公鸡放完血,头也不抬:“愣着干嘛,再去拿个碗啊,这个碗太小了。”
游皓咽了下口水:“我我我、我去拿!”
一溜烟跑了。
连祈看江惊岁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江师傅,您以前是干嘛的?”
“良民。”鸡血放得差不多了,江惊岁接过游皓递过来的另一只碗,“大大滴良民。”
连祈:“那你动作这么熟练?”
江惊岁:“看得多了,就会了。”
以前都是她舅舅杀鸡。
江惊岁就蹲在旁边看,几次下来,流程就记熟了,上手并不难。
关键是要克服心理那一关。
她从小胆子就大。
游皓适时地补充:“我姐,除了僵尸,什么都不怕。”
江惊岁心平气和地又提着刀来,依然是温吞软甜的语气:“那只鸭子,也一块杀了吧,省得舅舅回来再弄。”
“……”
杀完鸡,宰完鸭,江惊岁一手的血,黏腻腻的,打算去洗个手。
游皓怂兮兮的,不敢碰那把菜刀,抢先一步端起了盛着鸡血和鸭血的碗,把捡刀的重任留给了连祈。
舅妈提着壶水过来,准备放热水烫鸡毛。
游皓的手还在抖,他姐姐挥刀斩鸡鸭的那副画面,总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他有点胆小地嘟囔:“感觉这场面有一点点的血腥啊。”
江惊岁洗着手瞥他一眼,亲切地说:“那你一会儿别吃。”
“……”游皓立刻改了口,如果他屁股后面长了尾巴,那尾巴一定摇出来残影了,“我姐姐真是风姿绰约英姿飒爽啊!”
他笑嘻嘻地凑过来:“我等会儿一定要多啃几块鸡肉,必然不能辜负你的这般辛苦付出。”
第83章 她不听83
晚上的年夜饭很丰盛, 餐桌上聊得都是家长里短的事。
许芸这次终于不提相亲的话题了,改问什么时候结婚了,江惊岁含含糊糊地应付了过去。
电视上在播放地方台的春节联欢晚会, 背景音热闹又嘈杂, 长辈们都还在喝酒, 游皓很快吃完饭, 带着弟弟妹妹们去院子里放烟花了。
江惊岁在屋里又坐了会儿,也拽着连祈一块出去了。
他俩也不喝酒, 在桌上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出去吹吹风。
院子里一阵噼里啪啦的火星, 其中夹着游皓着急忙慌的声音:“我靠我靠, 都躲开点!这玩意儿好像要炸啊——”
这道尾音将落,空气里就是“砰——”的一声。
院子里瞬间火星四溅。
弟弟妹妹们惊呼起来, 惊慌失措地向四处散开。
江惊岁还没下来台阶,就被连祈单手摁在了怀里,熟悉的气息顷刻间将她包裹住。
她的视野一暗,耳边只剩了游皓大呼小叫的声音:“哇哇哇, 烫死我了!”
椅子上的烟花没绑好,歪了。
火花连珠炮似的一阵猛喷, 引得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拴在墙角的大黄狗受了惊吓,“汪汪汪”地叫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