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发现陶晏声音好像有些不对,“你感冒了?”
“有点。”
席英沉吟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住几号房?”
当席英看到给她开门的陶晏满脸泛红时就知道他肯定发烧了。
“你没吃药?”一想到两人拿错的袋子,他上哪吃药去。
“你等一下。”
席英跟酒店借了体温枪,一测,好家伙38.7°。她赶紧翻出退烧药,找了一圈屋内连热水都没有,她又替他烧了水,折温了才让他就着吃下,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就烧成了这样,来势汹汹啊。这晚上要是不好,说不定能飙到39°。
早知道就不带他去吃火锅了,身体不舒服还带他吃这么重的口味的。
席英给陶晏倒水拧毛巾有去买了退烧贴给他贴上,让他赶紧躺下,期间荆郁拨给她的电话她都没接到。
等招呼完陶晏,她才看到一连串的未接和未读信息。
她回头忘望了眼床上已经昏睡过去的人,拿着手机进到了卫生间。
“我今天有事可能去不了了。”她也很遗憾。
荆郁在那头一听就不乐意了,“不是提前都说好了么?怎么又有事了?什么事?”
“我有个同学发烧,身边没人照顾,晚上离不了人。”
“送医院去啊。”
“谁家感冒发烧就送医院啊,先观察观察,烧退了就不用去了。”
“你找个别人替你,为什么非得用你啊?”荆郁满满的怨念。
“我不是都说了么,他身边没有别人认识。”
“全班七十多人还挑不出一个顶替你的?”
最后好说歹说,席英才把荆郁对付过去了,可能潜意识里觉得她照顾的是女生,荆郁也没多问。鉴于他那个脾气,对于陶晏的身份她只含糊带过,不然他肯定不依不饶。
打完电话,她又拿体温枪测了一下,已经39了,如果再烧下去 ,就要去医院了。
陶晏发着烧睡得也不安稳,迷迷糊糊间看到朝思梦想的那个人在眼前晃动,以为又是梦。
如果是梦,那要长久一些才好。
这一晚席英都不敢放松,困极了也只敢在沙发上稍微眯会,到了时间就要叫迷迷糊糊的陶晏起来吃药,还要时不时起来查看陶晏烧退了没。
临近十二点,荆郁发来了视频,是烟花,他好像是在山上。
她以为荆郁会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可没想到那边好安静,除了簌簌的风声就只剩远处的烟花声了。
「本来是给你准备的,可惜你没看到。”」
「那你不会你留到明天?」
「不,错过的,我不会给第二次机会。」
浓浓的怨气,席英在这边笑了。
「真是小气。」配了一个傲娇白眼过去。
半夜醒来想找水喝的陶晏看到对着手机笑得甜蜜的少女,就知道自己还是晚了。
他也该回去了。
次日,陶晏烧退了下去,熬了一夜的席英虽然窝了一宿不太舒服,可看上去还是很精神的,得益于年轻啊。
陶晏很过意不去,本就是他头脑发热,没想到却给她添了麻烦,劳她受累。
看着席英拎着袋子跟他告别,他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突然好羡慕那个人啊。
多希望自己能是那个人。
或者她不曾离开,又或者……
“谢谢你,这次真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既然已经没有可能,就不要再让她为难,退回原来的位置,做她的朋友。
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他又矛盾的不希望自己有机会,因为他若有了机会,那势必是要她受伤难过为代价,他知道,她拥有的从来就不多,能让她开怀的更是少之又少,他真心希望她能一直这样笑下去。那样的笑容,他也只在那年夏天才见过。
他不想她难过的。
“没事,以后还是要注意点,毕竟病一次身体就受损一次。”
“嗯。”
“那我先走了。”
“嗯。”
在席英转身的时候,陶晏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他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
“你还会回春城么?”
席英想了想,“应该不会了。”
不会了啊。那他们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他爸几个月荣升到市局,以后枫林镇,他再也没有借口回去了。
“那,再见。”
“嗯,再见。”
陶晏清楚,这句再见也许是再也不见,他看着席英招手叫来一辆出租,又眼看着那辆车停留在两个红绿灯后消失在茫茫车流中。
好像梦醒了,期待也终于落空了。
“愿你余生皆是坦途。”
他的青葱年少,就这么结束了啊。
席英一路上都在回荆郁的信息,知道他还在发脾气中。
怨她在自己和旁人之间,她竟然选择了旁人,他俩的关系居然比不上普通同学。
席英能怎么办,这次确实是她的问题,不过她怎么能就这么放任陶晏一个人在酒店病着。
可是荆郁的脾气上来,席英怎么哄也哄不好,后来的几天荆郁又犯了老毛病,开始跟她冷战。
七天后,最后还是席英带着过时的礼物坐上高铁来到海市。
海市,金钱和资本趋之若鹜的魔幻之城。
看着比南城和春城更繁华的魔都,席英只觉得自己好渺小,她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她没什么特别更没什么与众不同,将来同是为了生活为了以后挣扎奋斗的预备牛马。
曾经还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凭自己闯出一片天,后来不管是以前的春城还是现在的南城都让她见识到了种种特权与不公,更见识了资本背景的力量。
偶尔回想一下枫林镇上猫耳山下那个雄心壮志的自己有多懵懂无知,如今见得多了才知道别说混成资本就是有些人有些阶层可能是自己这辈子拼尽全力也无法触及的,若不是那次意外,误打误撞认识了荆郁,可能如今她还是那个做着梦的少女。
有时候懂得多了也不太好,还不如做个天真的快乐牛马。
席英整理好心情,拨了荆郁的电话,荆郁不接,她拍了一张照片发了过去,「你的小可爱正流落在大上海的街头,等待好心人捡回去。」
不过两秒钟电话就拨了过来,席英看着备注的小气鬼三个字哼笑道:“还不把你拿住。”然后开开心心找了一家餐馆吃饭去了。
一上午为了赶车还没吃饭呢。
她不接,电话就一直响,微信也不断的发来新消息。
「你在哪?」
「说话。」
「我生气了。」
席英努努嘴,「你不是一直在生气么。」
「你发我位置我就不生气了。」
吞下最后一个小笼包席英将位置发给了他。
不到20分钟荆郁就找到了她。
怎么这么快?
看她吃惊的表情,荆郁板着脸坐在她的面前,“就你这抠抠搜搜的肯定不舍得打车过来,火车没这么快,自然就是高铁,从收到你的照片开始我就朝这边出发了。”
“看不出来。”
“什么?”
“你还蛮有脑子的嘛!”
明明是夸奖的话,荆郁却觉得不大好听。
看他还是冷着脸,席英凑过去扒着他的胳膊扭着麻花劲儿的撒娇哄他,“别生气了,就这一次。”
荆郁俯视着像癞皮狗巴着他的人,气终于散了。
警告她再没有下次。
席英笑嘻嘻地说一定一定。
这场小风波算是过去了,晚上荆郁带着席英登上游轮,游轮上的人基本上都是认识的。
一路走来,“荆公子,荆少,阿郁”叫什么的都有。
荆郁随意应付两声便拽着席英直奔游轮最顶层。
席英踉踉跄跄的被荆郁拽在身后在衣香鬓影中穿梭,被众人围观的感觉很不好,那种窥视打量的眼神她更不喜欢,她以为今天还是两人一起过,谁知道这么多人,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她盯着荆郁的后脑勺越看越来气,真想跳起来抽他。
两人乘着电梯升到顶楼,这里人也不少,不过放眼看去顶层的人和下面的人穿着打扮却差了很多。
下面的男女衣着考究,男的个个笔挺西装女的不是清一色露肩礼服,就是性感露背拖地长裙,最多不过披个披肩套个皮草,锦衣华服确实很美,不过穿这么少不冷么?要知道海市如今可也只是零上几度而已。
顶层这些就不一样了,打眼一扫全是二十上下的小年轻,穿衣打扮时尚大胆随性。
不用想又是一群富家少爷小姐,人群中她看到了蒋蓝烟遥遥冲她举杯看到她身边的荆郁时又意味深长的朝她一笑,而后便转过头跟别人继续说笑。
想到她之前给自己发的信息,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也许是和荆郁感情渐深,以前不在乎的现在都变得都有些介意。
蒋蓝烟看似洒脱,说跟荆郁在一起的本该是她,可缘分这事谁都说不准,不过既然他做出了选择,她就会放手,也希望他能开心幸福。
这话说的真是微妙。
“看什么呢?”荆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顿时冷下脸,是周行知那群人。
“我告诉你啊,既然选了我,我就不许你三心二意,如果让我知道你背着我跟被人勾勾搭搭,我就杀了你和那个奸夫!”
“不对,连心思都不许!”
席英将目光移到眼前这张幼稚又愤然的脸上,大过节的真是煞风景,说什么呢。
第41章
荆郁将席英拉到露台另一侧, 这里相对来说人少点,荆郁说这里是看烟花的最好位置。
席英又想起了以前在木屋的时候,她曾经说过如果他过年还没有人来认领, 就勉为其难带他回家过年, 还大言不惭跟他说过年的时候村里可热闹了,村政府大院三十晚上会放烟花,可好看了,到时带他去开开眼, 还一本正经发下宏愿等以后有了钱她也买来放放。
可是那天看到平安夜荆郁发来的视频,片片夺目的火树银花壮丽的仿若世间再美的绚丽色彩也不过如此, 她以前要给他看的呲花棒就真的太上不得台面了。
见识过荆郁真正的生活, 她不止一次感叹小木屋的那个荆郁当时是怎么忍受下来的,这样的落差他是怎么熬住的?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席英灼灼的目光像两簇火把,怔怔地望着不断闪烁的灯光霓虹下那张俊美桀骜的侧脸, 此时眸中的骄傲和钦慕满的自己都没发现。
而一直专注看着远处灯塔的人,莫名勾了唇角,随着她愈发火热的视线唇角的弧度也在不断攀升。
“就这么好看?”连眉梢都挂着笑意的人问起话来带着藏不住的愉悦。
“嗯,那边的帅哥确实好看。”席英不想承认,撩了两把头发转过头不再看他, 才不会让他得意呢。
荆郁的嘴角已经快咧到后脑勺了。
两人静静地趴在栏杆上看着浦江两岸的璀璨夜景, 期间有特意找过来打招呼的人荆郁也都敷衍了事, 每个人走的时候都会探究似的看一眼席英, 席英都当没看见,可当有人找荆郁说等一会这趴散场后去赛车时, 席英才真的不高兴起来。
她还记得在松岭的两次,都是他驾车出了事故, 在车上还听王俭说他年初在北城还撞了。
眼看着刚还眉开眼笑的人变了脸,荆郁赶紧打发走了那人,问她怎么了。
席英想了想最后还是板起脸异常严肃的警告荆郁以后不准塞车,开车就好好开,如果再让她发现一次或者他再飙车或者再出事故她就不理他了。
荆郁说那可不行,让她马上收回这话。
席英看他嬉皮笑脸不当回事瞪他一眼转身就走,荆郁赶忙拉住,装作一脸为难牺牲好大的模样勉强应下。
不过她不能不理他,虽然他对自己车技非常自信,可他不信别人,谁知道哪天大马路上碰到瞎眼的,难道这锅他还的背?
“那你说怎么定?”
荆郁心机地说道:“只要她能在第一时间跳出来抓到他现行,不管多少他都认罚。”
席英一听到罚款,耳朵都快竖起来了,脑子转了两圈欣然同意并且立马要写字据。
两人在新年前的最后一刻签好了第二张协议。
协议内容跟荆郁说的大差不差。
以后荆郁再想跟别人赛车就是做梦了,想到自己花了心思改装的那些得意之作,有点惋惜,不过他也算留了余地,小貔貅啊只要钱到位应该就能过关吧。
荆郁看着忙着备份好几份的小貔貅,心也暖洋洋的,她这样关心在意自己,其实以后真的不玩了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喜欢,而他真正喜欢的他已经有了,就在身边。
可是这样喜欢的人会永远陪着他么?如果有一天他已经深陷其中再也走不出来了,可她要抽身退步怎么办?
“你真会哄人开心。”荆郁患得患失地看着远处灯塔上的大本钟,还有10分钟新的一年就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沉沦于一个人是对还是错,他曾经也寄希望于本该是这世上与他最亲的人,可是最后得到的是什么,是背叛是舍弃。
“席英,不要让我失望。”你是我仅有的柔软,也是我对感情这种缥缈最不可信的东西残留的唯一一点指望,我希望我们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哪怕不能走到最后,也可以好聚好散,毕竟现在太美好了,他不舍的划破美好的曾经。
“你说什么?”席英抬高声音,扶了扶耳朵问他,临近钟声敲响时刻,游轮上的音乐声越来越大,她根本听不见他说的什么。
荆郁看她扶耳朵的手冻得通红,伸手一牵,将她箍在怀里,席英挣扎了两下就被他按住了,“别动。”嗓音低柔,煞是好听,席英真的就不动了。
荆郁紧紧环着她,手肘撑在栏杆上,下巴抵着她的耳尖,牢牢将她的双手拢在手里,静静地等待新的一年到来。
他的手又大又暖,冰凉的手感受着热源,席英的心也是暖的。
临近零点,游轮上的音乐终于停了,当远处花旗大厦的最后计时开始时,船上的人也跟着齐齐倒数。
十,九,八,七……一。
“新年快乐!”
砰地一声,一束巨型烟花在空中散开,照亮了大半个夜空,华光熠熠,壮丽恢弘!
仿若星子拖着流光纷纷坠落的余晖让她想到那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好美啊!”
荆郁看着怀中神往的少女,绚丽的烟火在她的眼中幻化成流光,清澈的眸子也多了几分神采,像折射在清澈河水中的阳光,像熠熠生辉的宝石,市侩的小貔貅内心其实是最干净纯粹的,还好只有他知道。
“嗯。”
她在看烟火,而他却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