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就是这样来的莫名其妙,却又奇准无比。
“江小姐是荆伯伯的商务助理,没跟着走么?”
荆郁闭目靠在椅背上好像很累的样子,“一个助理的工作安排还不至于需要我过问。”
蒋蓝烟不好再问下去, 看他下颚紧绷薄唇紧抿,哪怕是现在正在闭目养神也没有丝毫的放松, 蒋蓝烟便放低了嗓音, 柔声问道:“很累么?刚接手这么大的摊子事情一定会很多,但是也不要太勉强自己, 累了要好好休息才能有更好的精力去处理事情,事半功倍, 难事杂事不急于一时,或者,我来帮帮你?我也是学商务管理的,给你当秘书如何?”
荆郁没回应。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的关系一直这样不冷不热, 她爸妈总问她什么时候能跟荆郁定下来, 每次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不管是好意还是故意, 总有些人绕不开这个话题, 荆家从不表态,他们又不能单方面承认更不能否认。
如此尴尬的境地, 也难怪她父母着急,海市这种见风使舵, 等着看你高楼塌的人数不胜数,每次父母聚会回来总会催她尽快和荆郁商量一下将日子定下来,这么多年别人都看在眼里,如果后面再有什么变故不仅于她不好,于整个蒋家都是颜面尽扫的事。
她又何尝不想?可是荆郁对于两人的关系从来都没有表过态,当年她后脚跟随他出国其实在国外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除了他被宋云骁压在佛罗里达治疗的那半年,她偶尔还算能常见,后面荆郁跟宋云骁因为这事彻底闹翻,宋云骁撤手说再也不插手他的事,荆郁从佛罗里达离开之后,她也就再摸不到他的影子。
外界都以为她这么多年在国外一直跟荆郁在一起,在海市也是传得有鼻子有眼,不管是她父母默认还是她的有意为之,总之在海市她已经是名声在外,如果有一天出了变故,那些觊觎荆家的,那些平日虚情假意的甚至是从一开始就冷嘲热讽等着落井下石的一定会趁机将她踩死。
蒋蓝烟看向一旁闭目的荆郁,那张愈加锋利英俊的五官完美的挑不出一点瑕疵,可是长着这样面孔的人怎么又能如此无情凉薄。
最开始少年时萌发的情愫应该说是最单纯的男女心悦之情,随着慢慢长大,光环越来越多,面子越来越重,心也越来越大,她生来高贵优秀凭什么不能匹配最好的?
荆家女主人的位置她是一定要的,否则枉费这么多年的痴心和筹谋,他那些个逗乐子圈养的莺莺燕燕她并不放在眼里,包括前两个月那个不自量力妄想纠缠攀附的陪酒女。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不光是他,放眼看去,有一个算一个,这些名门豪族不管男女老少私生活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他可以游戏花丛,拈花惹草,但她不许他动情!
曾以为荆郁这种人永远不懂情爱也不屑于儿女情长,可后来直到那个人出现,她才知道原来有人不是不懂只是不愿。
可那又怎样?就算那样上过心的人还不是被她轻而易举搞得身败名裂?如今早就不知道暴尸在哪片荒野坟地。
她只需再耐心一点,除了荆郁,荆家女主人的身份,没有人再能配得上她。
荆郁的座驾行驶到国金中心,蒋蓝烟想让荆郁陪她进去,荆郁闭眼说很累让关昭进去帮她结账,蒋蓝烟自然是不缺买衣服首饰的钱,但是让一个男人肯给你花钱是改变关系的重要一步,她也是懂得进退知道见好就收的,其他的便没有过多强求。
一个多小时后蒋蓝烟才被三个服务人员簇拥着出来,荆郁看了眼时间,明显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其实早就能出来的,衣服都是提前定好的,只是有时候既然有人不肯花精力那就一定要尝试让他习惯花时间在你身上。
关昭提着几个袋子跟在蒋蓝烟身后,先给蒋蓝烟开了车门才去后备箱放袋子,一副伺候未来荆泰老板娘的殷勤。
“等急了吧,让你不跟我进去,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又没人在旁边给个意见,选了好久都不知道选哪个。”娇柔的嗔怒在车厢响起。
荆郁皱眉,“关昭不是跟你进去了么?”
“那怎么能一样,我又不是穿给他看的。”
“那下次记得将全海市的人都叫来帮你决定,开车。”
荆郁的不解风情蒋蓝烟早就习惯了,不过没放在心上。
车子一路行驶到游船码头,码头上早已豪车遍布,远处的巨型游轮上偶有直升机起起落落,荆郁和蒋蓝烟先后从一辆车身反光的宾利下来,蒋蓝烟快走几步抬起手臂轻挽着荆郁,两人并排而行,俊男靓女十分惹眼。
前前后后从各色豪车上下来的男男女女皆是盛装打扮,可不管身上的行头几何身边的人是谁,都不如一身顶级高定艳丽无双得意非常的蒋蓝烟此时挽着的海市名门中最有脸面势头最猛的那人。
这是宣誓主权了?要成了?不管之前传的多么神乎其技,可是两人一起出席场合的次数完全屈指可数。不管蒋家如何含蓄的话中有话,没有荆家明旨公示就算不得堂堂正正。
名不正言不顺,传的多天花烂坠都是白扯,可是现下这副场面任谁看了心里都有了些新的衡量。
周遭投来的各种或艳羡或嫉妒或玩味的眼神和打探,蒋蓝烟一一接受,这是必然的,如果没有反应那才是真的失败呢 ,路过的人一路客气地打着招呼,荆郁随便应付两声就已经觉得不堪其扰,迎面碰上周行知等人还打趣荆郁摆谱,面子够大,还要寿星亲自去接。
荆郁今天实在是没什么心情跟他们周旋,敷衍两句就直接回了顶层套房,洗漱完毕睡了不过十分钟就从梦中惊醒。
荆郁喘着粗气坐在床头回想着刚才可怖的梦境,心又像刀割般,梦中那人浑身鲜血淋漓地向他求助,他急切地想上前查看她的情况,嘴里还不忘挽尊讥讽怒骂她活该自找的,可动作却一点不敢耽搁,还没等他伸出手,那淋漓的面孔突然变成狰狞的血盆大口向他袭来。
他惊愕之余闪身躲过,可是恢复原样的她却嚎啕哭了起来,说自己饿了好几年了,一口吃的没吃上,再饿下去就死了,可是他居然想眼睁睁看她饿死也不准备救她,话说着她的身躯好像真的开始涣散,渐渐变得朦胧,梦中缺心无脑的那个人一时心急如焚,慌张地将胳膊递过去,嘴里还不停喊着:“你快吃。”
可还没递到她嘴边,一阵狂风吹散了眼前涣散的浓雾,等他再睁眼哪里还寻得到那个人。
从噩梦中惊醒,他再也睡不着了,起身来到阳台,撑着栏杆上看向远处慢慢消失在天际的红日,突然间心头无比空虚失落,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他看不到的角落一点点消失。
她就是他的心魔,那座萦绕于旧梦中的黑漆漆山洞跟她比起来都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自从遇到了她好像再没有什么是比梦到她还恐怖诛心。
可有时候如果很长一段时间真的梦不到时,他又会急切思念,就算再恨自己犯贱,但也骗不了那颗犯贱的心。
前天是某人的生日,说来可笑,两人居然连一个正经生日都没过过,这么多年那个薄情寡义的人倒是痴心一片,为了那个人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连家都不肯回,嘴里总是挂着的唯一亲人都不顾了。
那个人就那么好?
或者是真的饿死在哪个街头了吧!
荆郁一想到她跟那个人在一起过着怎样潇洒幸福的日子,就恨不得将人抓来,一口口撕碎了她,一刀刀剁碎了那个哄骗她背叛他的人渣!
有时他到真希望她是死了!
不过现在死到没死,沦落到要靠卖桂花糕度日,真是一语成谶!也是活该!
周行知来敲门的时候,发现荆郁已经不在房间了,可是下面狂欢的人群里也没有看到他,打电话又不接,信息又不回,马上十二点,蒋蓝烟的生日他怎么玩半路失踪?
王俭说半个小时前直升机刚从这里离开,估计是荆郁。
周行知望向高台上满脸洋溢着喜悦的蒋蓝烟,有时候也为她不值,这么多年,一句正名的话都没有,却守着荆郁这么多年,可说起来他还是跟荆郁关系要近一些,感情的总归是两个人的事,最忌不明就里的外人插手,所以偶尔无伤大雅的忙他会帮,但真正会触怒到荆郁的事他向来躲的干净。
“这要是那位站在台上,你说他还能玩半路消失么?”话刚出口周行知就觉得这话说的跟屁话没什么两样,然后转移话题问王俭,家里资金链的问题解决了吗,看到王俭一言不发,得,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听说荆泰旗下有个七里河的项目现在还没有定人,你可以试试,如果能接过来,有荆泰作保,不管是去银行过桥贷款还是去市面融资都好做一些。”
看着王俭脸更冷了,他拍了一下嘴,今天就不该说话,不过荆郁那性子确实是能做的出来,做事不看人不看事,全凭一时心情。
“他心情可能不好,你换一天试试。”周行知说完拍拍王俭的肩膀然后拉着他去了楼顶赛车场。
经此一遭,王俭心里早就有了别的想法,求人办事看人脸色那种滋味终究是不好受,有些东西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才好,荆郁?呵,不过是这群出生就在罗马的人中最幸运的那个。
总有一天,他也要让他卑躬屈膝看他脸色,求而不得,受尽侮辱!
没有人看到一个人的不甘和野心,贪婪和欲望,好像突然就生出了触手,在暗黑深沉的海平面下无限疯长。
江笙听付助说今天不加班时还开心了好一阵,想她可真是个福星,第一天复工就直接结束了秘书室长达一周的加班苦日子,可惜杨婕妤没赶上好时候。
还听说荆郁这几天估计都不在公司,江笙和另一个女秘书助理都心照不宣的到点就急匆匆的打卡下了班。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说好几天不见的荆郁会大半夜醉醺醺的出现在她家楼下?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非要她带着他在午夜的城南街区开始漫无目的乱转?
他是疯了么?
第72章
江笙本来已经准备睡下, 偏偏看到一串陌生又眼熟的电话时想都没想就接了起来,接完就后悔了。
听到荆郁说在她家楼下的时候她心惊不已,不过稳下心神仔细一想觉得她担心的事根本不可能, 这才放下心来, 挂了电话准备当没听见继续睡觉,可是荆郁不放过她,电话接二连三的打过来,见她不接就故技重施, 不过这次是条件交换不是威胁。
条件诱人,江笙只能不情不愿地套衣服下了楼, 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荆郁的那辆迈巴赫打着双闪耀武扬威地横在小区正门口, 幸好这是晚上,车少, 不然被群骂她可不想上去一起丢人。
江笙不疾不徐地慢慢走近,识相地打开后车门也不管荆郁怎么想一屁股坐了进去, 实在是记性太好过目不忘,那本手册上面重点标注其中一项此时就像广告电子显示牌似的,一串红闪闪在脑中循环播放:荆总开的车副驾驶坐不得(反正这辈子都没那个命坐荆总亲自开的车,此项可略过)。
荆郁阴沉的眼神透过后视镜明晃晃地飙了过来,确实这个座位有些不太礼貌友好, 好像拿人家堂堂荆大总裁当司机, 可是谁叫他不让司机来开的?
不过也幸好没来, 否则她不仅要跟荆郁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共处那么久, 还要离那么近。
江笙的脑袋一直对着窗外,可还是无法忽视前面透过后视镜折射过来的不善的眼神, 犀利又灼人,好像恨不得在她脑袋上戳个洞出来, 叫人这么瞅谁能舒服?她脑袋一动没动,对着车窗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难不成要我坐副驾驶?”
话落车子像没有缓冲起步这一过程,直接像火箭一样窜了出去,她被熟悉的后坐力直推到,整个人都陷进后座,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她是疯了敢上荆郁的车!有九条命都不够坐他车的!
而且!江笙抻着脖子闻了闻,大惊失色,“荆郁你他妈喝酒了?!”
“嘎吱”一阵刺耳的急刹,刚刚坐稳还没顾着系安全带的江笙差点就滚到了前座。
“别以为我放过你一次就会放过你第二次!”
“开门!”江笙根本不想理会他的废话,只想赶紧下车,她惜命的很,使劲儿掰着车门把手,“开门!我要下车!”
“你想死,我还没活够呢!”一想到荆郁没喝酒的情况下撞车都跟吃饭一样稀松平常,这要是喝了酒……
“快点开门!要不你别想找到那个卖糕的!”江笙扭过头也发了狠。
可荆郁是什么性子?越不让做什么就偏偏要去做什么的主!
荆郁醉着酒开着车在城南转了个遍,江笙也来了脾气闭着眼睛就是不开口。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人也一样,总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惟我独尊无所畏忌,可偏偏有时候就是会有那么一个人那么一个点事就能把人治得服服帖帖。
“你来开车!”荆郁终于拗不过她,让她下来换他。
虽然不想听他指示,可是毕竟小命要紧。
江笙换了荆郁下来才反应过来不光是荆郁疯了,她也傻了,这半夜两三点上哪去给他找卖糕的?
他是半夜兴起想吃糕,还是想找人,若是想找人,那就显得她更蠢了。
可她说了这个点狗都睡了,要找人明天再来或者想吃直接打电话叫人给他做,荆郁就是不听,说既然不在,就等,等卖糕的出来。
江笙明知道没结果不打算陪他一起疯,就随处给他指了指位置,告诉他想等就继续等,她不奉陪了。
可是车门还没推开就听到后座幽幽传来一句:“想清楚了再走。”
又威胁她?
江笙恨恨地坐回驾驶座,沉默了几许才启动车子,手上动作不断嘴也不闲着,凉凉讥讽道:“荆总正经也算个人物,没想到做起事来这么不入流。”
后面的人好像睡着了听到这话也没有回应。
江笙开了两圈才找了个位置停下来,能看到她刚才瞎说的摆摊位置,然后将车座微微放倒准备跟荆郁耗一晚上,反正她这算是加班,成本在他身上,她只管混就得了。
平躺后的余光总能若有似无得瞟到后面,她不想看他,木着脸闭眼掉转了身子背对着荆郁。
身子翻过去的一瞬,后座闭目的荆郁睁开了双眼,清明的目光移向用后脑勺对着他的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荒谬的熟悉感,特别是她熟睡的背影,哪怕时光荏苒岁月如洗,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能清晰的记起小木屋里被摇曳的炉火勾勒出的瘦小身影。
与面前的这人居然诡异地重合。
他是真的喝得有点多了,不光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臆想,眼下做的事也是荒唐的可笑。
闹了一晚上,酒也醒得差不多了,荆郁按着额角,头有些疼,前座的呼吸声绵长又重,看样没心没肺的人睡着了,真是可笑。
荆郁寒着嗓音叫前座刚睡着没一会的江笙起来开车,叫了好几声,驾驶座的人跟睡死了似的,半天叫不醒。
江笙才睡着,就被后座一脚踢醒了,动作虽然不大可是踢得座椅很不舒服。
一转头就看到荆郁那张死人脸,她没好气地嘟嘟囔囔:“干什么啊?天都没亮你又要作什么妖?”抱怨完也不管荆郁什么脸色调转了脸给脑袋找了个舒服的支点准备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