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万。”
果真!所有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过就是为了提高价码,什么时候荆郁缺这九牛一毛了?
“五百万?是你疯了还是当别人都是傻子?你给我五百万我给你买仨!”
“行。”荆郁转过头来微仰着脸带着欠揍的笑意看着拍桌而起怒目而视的江笙。
“什么?”江笙没太懂他的意思,或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赔三个,这事我既往不咎。”荆郁此时眉目异常温和,那副好商量的模样好像在说一件如家常便饭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
“踏马赔你十个行不行!”他可真敢开口!
“也行,只要你能拿的出,我有什么收不下的呢。”
一起跟进来的男子若有所思地看向满脸不可置信,甚至作势要伸手打人的江笙,又看了一眼自己都没有发觉荡漾着莫名纵容的老板,一时脑中思绪万千,他有限记忆中的老板可从来没有过这一面。
一旁的孟阳早就又吓了晕过去,付助也青了脸拉江笙的袖子让她坐下,可这谁还能坐的下?她已经跟这两人说了,虽然三人都有责任,她的责任也许更大一下,她出大头,之后三人之间再协商。
哪怕确实是她的问题,这时也不能说由她一力承担的,人心最是禁不起考验的,此时的理所当然事后的转头插刀,这种人这种事她不要经历的太多。
不过她也没抱他们还钱的希望,也没打算让他们出钱,只想十天之后,离开这里,不拖不欠。
“我可不可以告他敲诈勒索?”江笙愤怒地转向自己的律师。
律师也不知道,自己承接的明明是简单的赔偿案子,只需要简单公证即可,怎么转头就上升到民事诉讼了呢。
律师打量了一眼正噙着笑意挑衅他委托人的荆总,传说中荆泰国际刚上任不久的执行总裁,比他还小的年纪,笑得荡漾又莫名其妙,律师推了推眼镜正色道:“江女士,如果是诉讼案件,这个我们还要回去评估才能给您一个准确的答复。”
呵,一个律师面对如此明显的坐地起价敲诈勒索此时都不能给一个准确的答复,不是她眼瞎请错了人,就是他要么无能要么胆小怕事。
江笙知道这事谈不拢了,她认赔是因为手表确实在她手中,还出来也理所应当,尽管心里有些不甘,可若是要得寸进尺让她吃亏认栽,想都别想,不该花的钱谁也别想动她钱包一分!
江笙缓缓俯下身子靠向一脸惬意的荆郁,盯着他的双眼一副爱谁谁的摆烂口吻:“我也不同意,你去告我吧!”说罢抽走他手中的笔,警告道:“别人的东西别碰!”
起身刹那,荆郁也猝不及防地站了起来,江笙闪躲不急狼狈的向后踉跄两步,差点摔倒,真是有些丢人的尴尬。
只见荆郁抻了抻衣领,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这句话送给江小姐才对。”
江笙眼皮一跳,可又觉得不可能。
荆郁转过身,笑意荡然无存,嗓音低沉阴冷,“给我查她。”
“是。”跟随进来那人果断应声。
关昭识相地跟在两人三步之外,这人是荆总在国外的得力干将,一直在替荆总打理国外基金公司的大小事宜,深受信任,他哪敢与之比肩。
江笙坐回位置,看着桌面上堆满各部门刚递过来的文件,不过一会的功夫就堆积如山,这逼班她是一天都不想上了,要忍受着荆郁的敲诈还要给他卖力干活?
这世界上美事可真多。
就在这时,系统弹出了一份出差随行名单,她看后就差点掀桌了,她一个都快走了并被敲诈勒索的人还要敬职敬责被委派出差?
荆郁的脑门子是被镰刀刮了么?
再一看出差地址,她心凉了半截。
第76章
临近离职还闹出这么多事, 江笙额头抵着胳膊趴在桌子上,一脑门的官司。
前头又得罪了关昭,想申请不随行是肯定想都不用想了。
正闹心呢, 专线响起, 里面的大佬要喝的。
江笙转头看向愁眉苦脸无心做事的孟阳,叹了口气,认命起身。
茶水间柜子上的高矮胖瘦瓶的瓦罐陶瓷各色各类一堆一堆的,她也不知道他要喝哪种, 他也没说,而且在她有限的记忆里, 这人不爱喝酒更不爱喝茶, 明明身价不菲却偏偏不走寻常路钟爱碳酸类的肥宅快乐水。
正好她也没心思煮水烹茶研磨咖啡,随便倒了一杯碳酸饮料进去应付。
端进去的时候荆郁正听着早上一起跟进来的脸生男子汇报工作, 荆郁看着眼前杯壁上还冒着小气泡的饮料怔了怔没说话,倒是一旁的汪夺对于秘书室的工作态度大感意外。
关昭这是干到头了?
江笙将气泡水放下就准备出去, 可身后却幽幽响起一道让人讨厌的声音,“去城南买一份上次的桂花糕。”后面还特意又强调一遍:“记住,是上次的。”
江笙顿住,回头望了一眼,荆郁没有抬头, 一直垂着眸听旁边的人汇报工作, 。
不过九天, 怎么就这么难熬?!
已经将要迈入九月的南城没一点入秋的意思, 整一个大火炉,又闷又热, 上次顶着大日头被荆郁指使去了城西这次去城南,他可真是花样百出会折腾人。
江笙一路腹诽暗骂从地下车库开出, 过了两个红绿灯才想起来,之前那些骗狗的说辞都是她临时胡诌的,怎么就忘了!她还真傻了往城南跑?
随便在手机上搜了搜找了一家,看时间还早她打算在外面晃荡一圈再回去,谁知道这时候一个意想不到人打来电话邀她见面。
王俭?除了因为几次偶然的不凑巧被他帮了两次,他们两人好像再没别的交集了。
说请吃饭也不过是客套之言,如果这事随便换一个人她都会发自内心感激,登门拜谢都不为过,可是王俭,她的感激之情实在不多,她宁可掏点真金白银买断这两次搭手,免得以后纠缠,再见面就当没这回事也不认识那就是最好不过,可这完全只是她个人的臆想。
毕竟要在这个社会上混,要在海市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圈子,抬头不见转头见,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况且她本就不是一个随心随性不顾一切的人,想做那种人,但也要看清自己半斤八两,她有一个优点,就是太有自知之明,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永远不会犯浑。。
江笙抬眼瞧了瞧面前煮茶斟茶的王俭,一套繁琐流程下来行云流水,风流公子儒雅起来确实很具有观赏性,可是她没有多少闲心,注定是要牛嚼牡丹了。
她很是煞风景地看了眼时间,敛着情绪直接开门见山问道:“王总今天邀我来想必不单单是为了品茶吧?”
王俭笑了笑,挑着眉回她:“江总这么赶时间?”
“别,社会底层小助理可担不起王总这声总。”
王俭笑意更大,“如果我没记错,江小姐好像还欠我一顿饭。”
“这顿记我账上。”说着就挥手叫服务员要点单。
人的喜欢可以装出来,同样厌恶也可以被隐藏,痴蠢没有眼色的人可能觉察不出,可他是谁?从小就混迹海市这么个旋涡塘子的,没有荆郁作天作地都不怕不在乎的依仗,最会察言观色笼络关系从小人精的他怎么会感受不到。
不仅不待见他,就连她的顶头上司荆郁好像都不怎么受她待见,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挑中了她合作。
有渊源,接近顶层中心,位置又不敏感,为人嘛,看重利益得失,做人有一定原则底线,但又算不上刚正不阿,这种人是绝佳的合作伙伴。
江笙不太喜欢别人这样审视的目光。
一个小时后,江笙从茶庄出来,坐在车上久久不动,刚才王俭跟她说了什么?她要自己跟他合作吃荆泰的生意。
他胃口真够大的!生意场上果真没有什么朋友,谁能想到跟荆郁一起长大的发小居然背后想算计他。
他怎么就找到了她?就不怕她告密?
但是她没拒绝也没同意,初初一听却是震惊,但是细想,又没有可惊讶的。从一开始,在二十一中见王俭的第一面起,她就知道王俭这种人不是善茬。
如果他能拿出更具诱惑的条件,兴许可以考虑,钱又有谁嫌多呢,可是有些钱有命赚未必有命花呢。
如果有一天荆郁知道王俭在背后捅他刀子不知道会不会如当年跟她翻脸一样,不讲一丝半点过往情分呢。
凉透了的桂花糕,荆郁尝都没尝,只瞥了一眼便让她拿走,说不是那家的。
江笙闭眼狡辩说就是形状不同,其他都一样,就是一家的。
见荆郁固执的就像幼儿园不好好吃饭却一直吵着饿的熊孩子,她想上去抽他,荆郁就是有这种能将人的那点好脾气逼的一点不剩的本事。
不怪人家想背后捅你刀子,就这狗性格狗脾气,爱特么吃不吃,老子不伺候了!
“去买。”轻飘飘的一句,却不容拒绝。
江笙握了握拳,这回她没出门,打开手机几乎将浦区所有糕点铺都买了个遍。
这回荆郁说不对她也不气了,回头就从茶水间堆的老高的盒子里掏出一盒摆上。
在荆郁第五次说不对的时候,江笙已经无所谓了,顺从地说她再去买,眼看着从正午大太阳折腾到从百叶窗透进来的阳光都泛起了金黄,这一天算是耗过去了,明天再要,茶水间那些也够对付了。
转念想想,要是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让她出去买桂花糕,其实也是挺好一差事。
“你要是能买到上次那家,手表的事就算了。”
江笙开门的手顿住,缓缓转过身满心疑虑地看向荆郁,可荆郁依然没有抬头,倒是不知道当年胸无点墨的学渣几年后怎么就变成能坐的住办公室装的很像那么回事的管理型人才了。
看不到他的神情,她不信,“口说无凭。”
荆郁头不抬眼不睁按了桌面上的专线,清冷的嗓音听上去也甚是平常,不像在怀揣什么阴谋诡计,“叫汪夺带律师进来。”
上午见过的那个律师进来后,荆郁终于舍得抬头,但没有看她,只是摆了摆手让律师将早就拟好的协议拿来,没有半分犹豫唰唰两笔在右下角签了字。然后才扔给了她,“你什么时候能买来,这份协议什么时候生效。”
江笙心动了,倒不全是因为那两百万,而是一份简单的桂花糕能解决所有问题,可什么桂花糕能值五百万?黄金切得都不至于。
“荆总这不是为难我么,如果真的想吃,浦东区几乎所有能买的我都买来了,还不和您胃口?您说的上次那家只不过是小摊随意的一家,我早就不记得了。”江笙试探着问道。
桂花糕?汪夺心下大惊,这不是荆总最讨厌也最忌讳的食物么,从前不管国内国外,不论私宴还是家宴,聚会还是商务宴请,这个东西不管有没有也不管是不是有人想吃要吃,只要有荆总在,这个东西就永远别想上桌。
“那是你的事。”荆郁终于抬头看她,眸光微凉,不带半丝情绪。
桂花糕,桂花糕!江笙嘟嘟囔囔地从办公室出来,荆郁嘴馋了?就想吃那口了?是吧?不然还有什么原因?上次是想找人,想找那个人给他做?
看着满茶水间还没送出去的桂花糕,江笙拆了一盒,尝了尝,确实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但总体来说都是这个味,她真尝不出来有多少不同。
不过有钱人么,总喜欢用钱的万能来炫耀自己刁钻且变态的独特品味,昭示自己与众不同的特立独行?
行,他想吃,五百万的桂花糕有什么不能做的呢?只要给钱,她能做到给他上供那天。
实木大门缓缓合上,荆郁收回了目光,“派人跟着她。”
汪夺颔首。
三天后,荆郁终于如愿吃上了心心念念的桂花糕,猪马牛羊十二生肖齐全地被安放在纸盒里,他捻起一块盘踞的蛇状桂花糕,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从汪夺说没见到她会见什么特殊的人开始,他就对这份期盼已久的桂花糕失去了兴趣。
打量了两眼,便嫌恶地说道:“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给你你下得去口么?”
说着将那一块扔到她的脚边,糕粉本就松散,被这么一掷早就碎了满地沾了她满鞋面。
江笙低着头看了好一会鞋面上的糕粉,恶心的东西?她知道说得肯定不单单是桂花糕,还有啊,那个她都要忘了的人,亏他还记得。
不知为何胸口沉闷地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好像本来平静跳动也没招谁惹谁的心脏被人措不及防的从胸腔掏了出来,无情地扔在一口大鼎里,外头围了一圈拿着鼓锤的人,接连不断的嗡嗡敲着,心烦又难受。
好像被骂被嫌弃碎了满地捡都捡不起来的不是桂花糕是她,她怎么忘了,从前这满地碎渣惹人厌恶的确实是她啊。
六年兜兜转转,那翻脸无情不讲一丝情面的人居然变都没变也依然是他。
原来荆郁不是想那口,只是多年之后一时兴起,想发作想羞辱的那人找不到了而已。
大费周章,何必呢,五百万呢。
再给她五百万,她可以本人站到他面前给他羞辱个够!
像她就不会费这个劲还有闲心去搞这些无聊的消遣,关于那段过往,如今别说五百万就是五块都不能够让她白掏。
“出去!”
那股难过转瞬即逝,江笙眨了眨眼,这回对他的态度没什么不满,十分听话地退了出去。
到汪夺那拿回昨天那份协议,江笙拿给付助孟阳一起签了字,看到邮箱已发送三个字,她长舒了口气,这事终于算过去了。
可是接下来出差随行那事怎么能过的去呢?
她不想回去,不想以这副面貌回去,不想看到奶奶期盼又失望的眼神,她怎么绕得过去又怎么能忍得住。
本来对于王俭的提议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可是荆郁屡番不做人,她也不想让他舒舒服服。
周末江笙约了王俭在上次的茶庄见,可王俭非要她请吃饭,上次他签了单,她没请成,如果真的做了决定,那以后这种来往也不可避免一定会多起来,也就没什么可矫情的了。
两人前后刚在云巅包间入座,就看到荆郁从拐角被经理引着上来。
第77章
江笙快速隐在门后, 反手将包厢门带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搞得我们好像在偷情一样。”王俭咯咯笑了起来,坦然的模样看上去一点都不怕被抓包似的。
江笙发狠瞪了一眼王俭,王俭才哑声摊了手, 做投降状。
可门外经理停顿的声音明显告诉他们, 荆郁听到了王俭的打趣,但是看没看到她就不得而知了。
好一会确定门外没了动静,江笙才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有些后悔来赴约了,本来对于荆郁的那点怨恨多半也只是源于对自己头脑不清的悔恨。
悔不该认识荆郁, 恨自己心存妄想。可不管多么强烈的情绪经过这六年的消磨,这点恨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 如今只是再面对多年前就看透的人时间久了, 难免会有一些隐藏不住的情绪浮于表面,藏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