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脸困惑,关上门,略微迟疑地走过来。
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一圈,她伸手拿起林落烟面前的酒瓶看了眼:“你们俩没事儿吧?跑海底捞买醉。”
林落烟翘着二郎腿,语气悠悠:“不关我的事啊,是她非要喝。”
齐霏犹豫地坐下,凑在她身边,小声问:“她和屈炀出事了?”
林落烟:“好像不是因为这个。”
齐霏口渴,直接拿林落烟手边的果茶喝了一口:“总不能是因为向砚南吧。”
没完了这狗血三角关系。
林落烟放任自己的意识飘荡,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齐霏喝完半杯果茶,又伸手拿茶壶倒了一杯。
林落烟沉吟几秒,不太确定的语气:“心、疼、我?”
齐霏转头,对上她的眼睛,呆滞地眨了两下。
“……啊?” 收心了没
第38章 最后一吻
“你和季淮颂分手了?”
听到这话, 再联想学校论坛里的谣言,齐霏问道。
林落烟摇头:“还没有。”
齐霏掏出手机,打开庆大论坛:“学校里有人替你们分手了。”
无非是她和季淮颂连续一个星期没有一起出现在学校, 每次都只是看到其中一个人, 于是就有人问, 他们是不是分手了。
接着有人附和,分手的谣言就这么来了。
——分手了不也很正常吗?还真指望海王海后收心上岸啊?这是爱情片,不是科幻片。
“你小姨不是已经被查了吗?刚好用完他了, 这个时候分合情合理, 看不出来你动心了。”
趴在桌上的苏浅突然抬头, 来了这么一句。
齐霏赞同地点点头:“如果你真想及时止损的话, 这个时候挺合适的, 天时地利人不和。免得拖太久,被他看出来你动心了。”
“……”
林落烟哑然。
杀人诛心啊, 干嘛一字一句提醒她动心了这个事实, 狠狠戳她的肺管子。
“你们俩不要太过分。”她咬咬牙, “不用反复提醒我,我动心了这件事。”
齐霏和苏浅对视一笑, 看向林落烟眨眨眼,两张脸都是满脸无辜。
你自己不也在说吗?
林落烟头疼。
苏浅抱着空酒瓶往旁边放,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让我去机场接你,不是季淮颂没空, 是你不想让他接?”
林落烟点头应了一声。
苏浅咂咂嘴:“这个世界真魔幻, 有人在计划怎么表白, 有人在计划怎么分手。”
“是啊。”林落烟说, “我怎么连分手这种事都要计划,显得我好像很在乎他。”
、
齐霏和苏浅异口同声:“不是吗?”
“……”林落烟哽住。
她彻底没话说了。
中途去了趟卫生间, 林落烟返回包厢的时候,还没到门口,手机收到季淮颂的消息。
问她要不要接她回家。
林落烟回复不用了,苏浅开了车。
结果下一秒,聊天框里跳出来一句——“都喝酒了,怎么开车”。
她下意识要回复找代驾啊,字打到一半,顿住。
他怎么知道她们喝酒了?
抬头环顾一圈,撞上靠在楼梯口的人,视线停住。
原本就只喝了半瓶酒,仿佛仅有的酒精都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见他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林落烟的视线跟随着他:“你跟踪我?”
季淮颂轻叹一口气:“我说巧合,你不信?”
林落烟:“不信。”
点点头,季淮颂懒洋洋地笑着,不着调的语气:“我从机场看到你出来,就一直跟着你们的车。”
好了。
这下她信是巧合了,他才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
“霏姐,我去上个厕——嗯?”
身后包厢门被拉开,苏浅打着哈欠出来,看到门口的人顿住,揉了揉眼睛,扭头问包厢里的齐霏,“我刚才是不是看到季淮颂了。”
齐霏闻言过来看了眼,默默握住门把手,关上了门:“是的。”
见她关了门,苏浅愣愣的:“你关门干什么?我上厕所。”
齐霏笑着哄她这个醉鬼:“乖,忍忍,等会儿再上。”
苏浅:“……”
这是可以忍的吗?
门外,季淮颂轻轻扣了扣包厢的门,齐霏重新把门拉开。
季淮颂一手牵着林落烟,一手插兜,姿态散漫:“人我先带走了。”
“本来就是你的女朋友。”
齐霏笑着摆摆手,担心地看了眼林落烟。
林落烟反而在这个时刻,觉得自己很平静。
仿佛狂风已经完全过境,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了预估,什么结果都会在她平静接受的范围之内。
-
“这几天不想理我,什么原因?”
上了车,季淮颂没急着开车,也没系安全带。
她最近情绪不对,他察觉到了,她完全没给他机会问。
林落烟拽安全带的手顿住:“你对我不也是爱答不理吗?”
季淮颂默然。
不是爱答不理,是心里有事。
他从那个淋漓尽致后的深夜开始,就有一股情绪在胸口荡漾。
直到在他哥那里听到不好的消息。
于是每次想起她,就会想起她的外公,没想好怎么面对她。外公对她的重要性他清楚,重病消息封锁的目的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不想她担惊受怕。
作为知情人,他在说与不说之间反复横跳,心有愧疚,更多的是心疼。心像被抽出一个空洞,这个季节凛冽的寒风往里灌。
他朝她伸手:“过来我抱。”
林落烟不清楚他变化的态度,只是看了眼方向盘:“我不想被硌到。”
季淮颂调了座椅,勾勾手。
林落烟:“非要抱?”
不再等她主动过来,季淮颂的手向下,扣住她的腰把她抱过来。和以往每一次都一样,他一只手抱她轻轻松松。
手掐着她的腰,细细摩挲着。
他轻嗤,气笑了,又带了点无奈:“你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想我。”
她不敢想。
林落烟借车窗外的灯火看他。
她不想把缘由全部归结到她的原生家庭,更不想被她面都没有见过的名义父亲,和糟糕至极的父母爱情影响。
但这种虚无缥缈又变化莫测的感情,她不敢碰。
上次南苑的宴会,她的小姨和小姨夫再次向她证明,同床共枕二十几年的夫妻,也是可以为了利益和自保瞬间反目的。
这本就是矛盾的世界。
一个无人不渴求爱,却很少有人相信爱的世界。
她渴求过,但结果总让她失望。
到最后只觉得,没意思。
那些人都是在权衡取舍之后觉得她最好,才选择她,没意思。
而且,她明显感觉到……
他当下的心不在焉。
对她心不在焉。
林落烟没有应他这句话,只是俯身环住他的,收紧手臂,埋在他的颈窝里贴蹭着。
她像一只小猫,窝在他的怀里:“上次那个小雨伞,还有剩的吗?”
季淮颂笑起来:“忘了?用完了。”
“……”林落烟舔舔唇。
他们那晚那么疯吗?
季淮颂的指腹滑过她的后颈,滚滚烟嗓含混着笑意:“又想睡我?”
林落烟抬眼看他,压着嘴角攒眉蹙额:“不给睡吗?”
“给。”
这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他什么都想给。
话落,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偶尔有路边喧闹的声音透过车窗玻璃传进来。隐约朦胧,仿佛隔了很远。
林落烟在他的怀里挪了下姿势:“季淮颂,你不松开我,怎么开车啊?”
季淮颂扣着她的腰收紧了几分,丝毫没有要放人的意思,反而抱得更紧。
“这么着急?”
散漫低哑的声音带着玩味,他笑说,“再抱会儿。”
磨磨蹭蹭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林落烟随手开了灯,就看到趴在落地窗前的小狗沙发上睡觉的kiki,它听到动静,掀开眼皮看了眼,趴着继续睡。
她看了眼窗边装狗粮的碗。
看得出来原本装得满满当当,被kiki吃了一半。
“你每天都来喂……唔……”
话没问完,林落烟就被以吻封缄。重重一吻夺走她的呼吸,猝不及防,心尖被这个吻激得发颤。
季淮颂的声音很沉,有些心猿意马:“嗯,每天都来。”
她去芦海的这几天,他每天都来。
林落烟被吻得后缩,又因为他的禁锢,无路可退。
“今天也来了?”她在残留的空气缝隙里问。
“嗯。”
莫名的,林落烟想起校庆那天,她看到他的手机壁纸,是kiki。
当时他说,这是他们当下唯一有联系的东西。
可这唯一的联系,并不纯粹。
kiki不是她的小狗,也不是他们一起养的小狗。
不算的。
深夜的凉风无处遁形,滚烫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侵蚀着她。
在意识混沌的前一秒,她告诉自己。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
第二天一早,林落烟在季淮颂醒来之前,就自己跑回学校上课了。
一上午的课她愣是走神大半节,盯着老师的ppt一个字也没写。
合上书,林落烟捂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顺着人流往外走。
电梯门前永远拥挤,她也永远懒得在高峰期的时候等电梯,一如既往从楼梯间往下走。
走楼梯的人不多,寥寥可数,也比较安静。
楼层之间荡开一些回声。
“现在嫌我作?当时你怎么不说?”
女生讽刺的声音钻进耳朵,林落烟倏然停住脚步。
从栏杆处往下看了眼,下一层楼拐角的地方,有一男一女,看样子应该是小情侣闹矛盾。
她收回视线,抱着书,继续往下走。
“你闹够了没?”
“我都说了部门聚餐,那只是我学姐,能不能别脑补。”
“我脑补?”
“谁家好人抱着学姐不松手啊?”
“要分就分,我懒得跟你吵。”
这两个人似乎也没在意有人经过,吵得激烈。
林落烟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争吵的声音被抛在脑后,逐渐模糊。
……太应景了。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捏着手机,随手回复班群里的通知。
过两周考四六级,辅导员在群里发了听力耳机测试的消息。
季淮颂今天上午没课,她也没有问他上午要干什么。
他们之间好像从来不过问彼此空白的时间。
空气里已然能呼出一些白气,林落烟随手笼了下外套。
宽阔道路两边的行道树早就掉光了叶子,没有了枝繁叶茂的遮挡,快到学生公寓的路口,她抬眼就看到了停在楼前的那辆大G。
季淮颂懒散地靠在车边,身形颀长。
他垂着脑袋,单手捏着手机,眉间轻蹙。
这样的画面她见过很多次。
在学生公寓楼下,在她家小区外面,在私人医院门口……
只不过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
心底翻涌的情绪复杂。
周围人来人往,朝气的交谈声不绝于耳,热火朝天。
她却觉得今天的气温好低,不然怎么会无生出一股悲凉的感觉。
季淮颂瞄见她过来,收起了手机,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歪头看了会儿。
“谁惹大小姐不高兴了?”
低沉的声线像柔风,足够驱散周遭的寒气。
林落烟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他竟然总能如此轻易地察觉到她的情绪,然后试图拿捏她。
这场博弈,她不想输,更不想输得一败涂地。
停在距离他半米的位置,林落烟盯着鞋尖低垂的眼眸缓慢抬起,仿佛刚才的低气压只是错觉,她神色清冽:“季淮颂。”
四平八稳的声音,带着几分随心所欲,“我不想玩了。”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季淮颂神情微顿,捏着手机的手扣紧了几分。凝眸看她,妄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
无果。
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破绽,坦然、从容、满不在乎。
就好像只是在说,她不想玩什么游戏之类的,而不是在提分手。
因为心情好,所以随便玩玩。因为心情不好,所以不想玩了。
他突然想起她昨晚的反常,仿佛要让他死在她身上。原来是因为那是最后一次,她单方面定下的最后一次。
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陷进去的人只有他。
季淮颂双臂交叠,靠在车门,脸色微沉:“分手炮?”
林落烟愣了下,她并没有这样的定义,但他扔出来的这个词好像不错。
于是,她泰然自若地点了下头:“嗯。”
没想到她还真点头了,季淮颂这才气笑,舌尖顶了顶腮,嗤笑一声:“林落烟,用完就丢?”
林落烟很是无所谓,迎上他的视线,语气轻飘飘的:“你玩不起吗?”
她好似没有任何变化,是能够上一秒呲牙下一秒装乖的小猫,也是能够前一天撒娇承欢后一天扭头就走没有任何感情的掌控者。
她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主动权在她手里的时候,她可以随时叫停。
他不是不清楚,她本来就是这样。
他们都是这样,并非善类。
她现在的态度无疑是在提醒他。
是他先犯规,想越界渡河。
眯了眯眼,季淮颂散漫地点点头,勾唇讥笑:“行,老子玩儿得起。”
下一秒,车门在眼前重重关上。
车子启动,却没开走。
季淮颂拿上放在副驾的东西,从车上下来,随手扔她怀里。
一句话也没说,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林落烟的心仿若同车门一样,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垂眼看着落在自己怀里的盒子,倏然顿住,紧接着眉心一跳。
再抬着头,视野范围之内早就没有了季淮颂那辆车的影子。
很烦,非常烦。